陳石軍 著《謝良佐理學的形成與演變》出版暨序言、后記
謝良佐理學的形成與演變
作者:陳石軍 著
出版社:光明日報出版社
時間:2024年6月
內(nèi)容簡介
謝良佐(1050-1121),字顯道,學者稱上蔡先生、逍遙先生等,被譽為“洛學之魁”“程門第一”(黃宗羲語),在宋明理學史上有著重要影響?!吨x良佐理學的形成與演變》一書包括正文五章、附錄二篇,以謝良佐的生平與學術活動為基礎,通過考察元祐黨案與上蔡學派的形成過程,著重突出 了從“伊川學”到“上蔡學”的理學發(fā)展譜系。謝良佐早年著作《論語解》與中晚年著作《上蔡先生語錄》各有影響,上蔡學不僅開辟了理學式經(jīng)學反對章句、注重意會的解經(jīng)旨趣,還啟發(fā)了湖湘學、朱子學、陸王心學的形成。此外,《宋史·謝良佐傳》僅兩百余字,且誤著錄上蔡的籍貫、卒年,對謝良佐晚年近二十年的記錄完全空白,上蔡學遂因此隱而不彰。本書附錄《上蔡謝先生良佐年譜》近十萬字,首次以系年的形式編撰整理了謝良佐主要生平活動,還對其著作和學說在近世東亞的流傳情況作了整理,可供學界參考。
作者簡介
陳石軍,男,福建泉州人,現(xiàn)任北京體育大學人文學院講師,碩士生導師。廈門大學哲學學士、經(jīng)學學學士(雙學位)、哲學碩士,中國人民大學哲學博士,日本愛知大學中國研究博士。主持國家級、省部級項目等多項,在《中國哲學史》《周易研究》《愛知論叢(日本)》等海內(nèi)外刊物發(fā)表學術論文,主要從事儒家哲學、體育哲學研究。
目錄
序(向世陵)
緒論:道學、理學與上蔡學
一、道學、理學與伊川學、上蔡學
二、從伊川到朱子:為什么要研究謝良佐?
三、研究現(xiàn)狀與問題
第一章 程門第一:謝良佐生平與從學考
一、生卒、里籍與世系辨正
二、“習舉業(yè)有成”
三、程顥與謝良佐
四、程頤與謝良佐
五、三高弟與四先生
第二章 學術與政治:謝良佐入“元祐黨籍”考
一、“名在黨籍”還是“偶逃黨部”?
二、“詔對不合”:宋徽宗與謝良佐
三、三塊“元祐黨籍碑”中的謝良佐
四、謝良佐出元祐黨籍考
第三章 從“伊川學”到“上蔡學”:北宋晚期理學的發(fā)展
一、“伊川學”:學術與政治之間
二、“自相傳道”:政道與師道
三、“義兼師友”:謝、胡授受間的政道與師道
四、上蔡門人考:謝良佐與北宋晚期的理學傳承
第四章 “上蔡學”的形成:從《論語解》到語錄
一、經(jīng)學與理學
二、《論語解》的著述與意義
三、從經(jīng)學到語錄
第五章 從“上蔡學”到“朱子學”:《上蔡先生語錄》的編撰、成書與影響
一、《上蔡先生語錄》的記錄與編撰
二、《上蔡先生語錄》在宋代的編撰與刊刻
三、朱子編《上蔡先生語錄考》
四、小結
結語:伊川學與朱子學之間的謝良佐
附錄一:上蔡謝先生良佐年譜
附錄二 《上蔡先生語錄》的版本與流傳
參考文獻
后記
序(向世陵)
在二程的學生中,謝良佐(上蔡)無疑具有重要的地位,黃宗羲曾稱謝良佐在程門高弟中應當排第一。但就學術流傳的實際情況看,謝良佐的影響力并沒有那樣大。由于可供使用的資料較少且不成系統(tǒng),謝良佐學術沒有引起后人更多的關注,研究者亦不多。
石軍是我的學生,他研究謝良佐學術多年。光明日報出版社即將付梓的《謝良佐理學的形成與演變》,是他承擔的教育部人文社科項目的結項成果。在該書中,他按照上蔡學的源流、形成和演變的構架展開研究,重點落在上蔡的生平、上蔡的學術與政治的關聯(lián)、上蔡學派的傳承幾方面,最后附有凝聚了他極大心血的謝良佐年譜與著作版本的考察。
該書雖然標稱研究謝良佐的“理學”,并以“理學”為問題意識,但并不像通常的理學著作那樣,側重于思想和理論分析,他把問題的重點放在了思想“之外”的理學傳承,中心議題是他所構造的從伊川到上蔡再到朱子的理學傳承譜系。
二程洛學的傳承,通常有兩大特點:一是自二程之后,“道南”四傳到朱熹,即由楊時開頭,經(jīng)由羅從彥、李侗到朱熹,這是迄今最為流行的“程朱”學派的傳承譜系,也即由洛學到閩學,而朱熹集其大成。二是由于“道南”僅指楊時所傳,故楊時成為二程諸弟子的中心,代表著程學的正統(tǒng),其他弟子,如當時可能影響更大的謝良佐等人,受到中年以后朱子的嚴厲批評,稱“伊川之門,謝上蔡自禪門來”,而被劃歸于別派——謝良佐開啟了張九成、陸九淵的心學一脈。
在書中,石軍通過對謝良佐生平,尤其是問道于二程事跡的考訂,重塑了謝氏在洛學的地位;更提出在上蔡晚年,由于官方禁止程頤講學,有不少歆慕理學的遠方士人轉(zhuǎn)投謝良佐門下,這在客觀上為上蔡獨立地講述自己的學問提供了機會,并促成了從伊川學到上蔡學的發(fā)展。在這里,一個重要史實考證,是謝良佐入出“元祐黨籍”的問題。石軍認為,謝良佐從元祐黨籍中解除,產(chǎn)生了多方面的影響:一是他正式告別了政治中心,從中央重新回到地方;二是謝良佐脫離了程頤的直接指導,開啟了相對獨立的學術探索;三是隨著謝氏在歷仕州縣的過程中廣泛講學,接收那些受地域限制或伊川學禁影響無法從學程頤的士子,推動了理學從伊川學向上蔡學發(fā)展。這構成了北宋晚期(徽宗執(zhí)政期間)理學發(fā)展的重要篇章。如此的分析頗有新意,值得研究洛學傳承的學者思考。
該書的一個重要貢獻,是發(fā)掘謝良佐最后近二十年(1103—1121)的生平事跡。流行的觀點是謝良佐卒于崇寧二年(1103),石軍經(jīng)過自己的考證,認為這是錯誤的,謝良佐的學術成就也因之被埋沒。我們在書中可以看到,謝良佐的學術生命與北宋晚期的政治環(huán)境相互影響,謝氏的主要著作《上蔡先生語錄》正是在其生命最后的二十年間由門人記錄而成,并與他早年的經(jīng)學著作《論語解》一起,構成了上蔡學的學術主干。
石軍認為,在兩宋之際的六十余年中,正是謝良佐的《論語解》填補了王安石與朱熹之間《論語》學的空白,南宋的許多學者正是“賴先生(上蔡)之言,以發(fā)其趣”,這是宋代《論語》學不可忽略的重要篇章。朱熹“苦讀”和兩次編《上蔡先生語錄》,說明上蔡對朱子思想也產(chǎn)生了影響,但學界對朱子編纂《上蔡先生語錄》的學術活動還沒有給予應有的重視。朱熹早期道學思想的形成,流行的觀點聚焦在拜師李侗和道南學脈的傳承。石軍對此提出的一個有意思的疑問是為什么從學李侗多年的朱熹,在李侗去世不久后卻一度認同張栻傳下的湖湘學?石軍通過對朱熹搜集整理《上蔡先生語錄》這項學術活動的考察,認為胡憲在朱熹早期思想形成中的意義被輕視了。朱熹整理編纂《上蔡先生語錄》是一個持續(xù)時間相對較長的過程,他以得自胡憲的胡氏家傳本為主要底本,后又請胡憲為之作跋,都體現(xiàn)出胡憲對朱熹思想的持續(xù)影響。朱熹曾說過,他早年“從三君子游,事籍溪先生最久”,但歷來研究對此史實缺乏應有的關注。其實,朱熹早期道學思想的形成具有多樣性的學派取向,并非傳統(tǒng)看法那樣模式化:首先,武夷三先生問學;其次,經(jīng)由李侗啟發(fā)棄佛歸儒;再次,通過張栻接受湖湘學;最后,又重回道南并集大成的“經(jīng)典”發(fā)展路徑。
當然,胡憲對朱熹的影響,不像李侗那樣是思想的啟發(fā)。朱熹是在接觸、傳授和整理胡氏家傳文獻的過程中,逐步形成了對以謝良佐為代表的程門學術思想的認知,胡憲在其中發(fā)揮了不低于李侗的引導的作用。而且,朱熹這一長時間的整理編纂活動與李侗沒有直接關系,他甚至在初編完成后也未曾與李侗談及。這表明,朱熹自同安歸來后,除問學李侗之外,仍保持著一定的學術獨立性,也說明朱熹接受洛學道統(tǒng)還有另一脈絡,即從謝良佐到胡安國、胡憲的這一脈絡。石軍的這一考證和研究,雖然論據(jù)還需要更加充實,但所提出的應當多角度看待朱熹早期道學思想的形成、朱熹受湖湘學的影響比通常學者認為的要更大,是有啟發(fā)意義的,補充和豐富了朱熹早期的道學活動及其思想的形成。
石軍在書中,從辨析政道與師道的關系入手闡述伊川—上蔡—朱子的學術傳承,他論證胡安國學術“師”承謝良佐,也主要依據(jù)這一理由。通過對胡安國見謝良佐事的考察,石軍集中討論了謝良佐與湖湘學創(chuàng)立者胡安國的關系,在伊川—上蔡—朱子的學術傳承中,實際上嵌入了程頤—謝良佐—胡安國這一學脈,認為它構成了北宋晚期理學發(fā)展的一條主要譜系。其緣由,一是朱熹的觀點。朱熹曾說過,“畢竟文定之學,后來得于上蔡者為多”,并按《德安府應城縣上蔡謝先生祠記》及《朱子語類》等處的記載,胡安國曾執(zhí)弟子禮拜見上蔡。二是胡安國的學術主要是《春秋》學,而《春秋》學的傳承正是伊川、上蔡到文定(胡安國),理由主要是謝良佐與胡安國關于《春秋》學的書信往來。三是政道與師道之間,胡安國所說與謝、楊、游三先生“義兼師友”的關系,應當是“師”重于“友”,黃宗羲《宋元學案》原稿將胡安國列為“上蔡門人”是恰當?shù)?,朱熹、黃宗羲都將師道置于政道之上;而全祖望補修《宋元學案》時,認為政道高于師道,改列胡安國與謝良佐的關系為“講友”,實則并不穩(wěn)妥。
石軍的論證不能說沒有理由,但這理由并不是很充分。一是胡安國作為當事人,他自己從未說過謝良佐是他老師,對所言謝、楊、游三先生“義兼師友”的恰當理解,是他轉(zhuǎn)從三先生得二程(主要是程頤)之學,三先生作為引導者起到了“師”的作用,但此“師”顯然不是師徒傳承意義上的“師”;他修后進禮見謝良佐,亦主要是冀求由此得二程之學,“以弟子禮見”不等于就是弟子;故他與三先生的關系則應當是“友”,是同輩友人而非師生。二是胡安國與謝良佐確有《春秋》學的書信往來,但這并不是排他性的,胡安國與楊時關于《春秋》學的書信交流更多,而且,胡安國與楊時的關系可能更好,胡寅、胡宏兄弟倆都是胡安國引薦給楊時并拜楊時為師的。三是朱熹雖有說文定之學得于上蔡者為多,但并不能據(jù)此就將胡安國列為謝良佐門人,朱熹對程門學術傳承的權威見解,主要應根據(jù)《伊洛淵源錄》,它也是理學道統(tǒng)論最重要的文獻。在這里,朱熹直接把胡安國置于二程弟子列,而且,在重要性上,謝良佐與蘇昞、游酢三人合為一卷,胡安國則是獨立一卷,在二程弟子中,只有楊時和胡安國享有這一待遇。朱熹在為胡安國所做的長篇傳記中,沒有一句話言涉及謝良佐傳學于胡安國,反而是講:“公(胡安國)不及二程之門,而三君子(謝、楊、游)皆以斯文之任期公?!闭f明在朱熹眼中,謝、楊、游將傳承弘揚二程學術的重任,放在了胡安國而不是他們自己身上。所以,將胡安國視作謝良佐的弟子并不具有充分的理由。當然,對這一問題還可以有更多的探討。
石軍新作出版,可喜可賀,聊厝數(shù)語,是為序。
向世陵 于北京昌平寓所
后記
本書的選題、研究與成稿,得益于我在中國人民大學哲學院、日本愛知大學中國研究科的學習。2015年,我考到中國人民大學攻讀博士研究生,跟隨向世陵教授從事宋明理學研究。讀書期間,經(jīng)由林美茂教授介紹,了解到日本愛知大學的雙博士學位項目。經(jīng)過申請與考試,我被該項目錄取。2016年9月,我與中國人民大學的陳斌、龐景超、王魯亞一起踏上前往名古屋的飛機,到達之后,還與張婷、吳杰華、高韻茹等同學一起攻讀雙博士學位課程。大家先后在車道、名古屋、豐橋校區(qū)一起學習,還曾一起前往長野、京都等地游學,得到了諸多日本師友的接待。
多年研習東亞儒學,能夠親赴日本切身地學習與體會東亞各國文化,是我的機遇。周星教授、黃英哲教授、荒川清秀教授、木島史雄準教授、李春利教授、松岡正子教授、唐燕霞教授等諸位老師的課程極大地開闊了我的學術視野。村田安、中村真美、高井胡昆、原田直子、伊藤孝司等諸位事務課的老師,也提供了耐心、細致的幫助。
在日期間,中國研究科的木島史雄老師開設了多門關于中國哲學、經(jīng)學的課程,我皆選修或旁聽。其中有門博士課程僅我一人選課,師生便有了充分交流的機會。木島史雄老師多次引領我到慶應大學圖書館斯道文庫、駒澤大學圖書館、京都大學附屬圖書館等地閱讀古籍,教會我如何與日本的圖書館“打交道”。木島史雄老師還向我引介了橋本秀美教授、宇佐美文理教授等日本學界的老師,使我有機會親自感受日本中國研究學界的多樣學風。此時,我根據(jù)《內(nèi)閣文庫漢籍分類目錄》等日藏漢籍目錄書,留意到日本圖書館收藏許多中國已經(jīng)失藏的珍本古籍。
回國以后,我繼續(xù)在中國人民大學追隨向世陵教授學習。在《伊川易傳》讀書會上,接觸到許多有關北宋理學家謝良佐晚年學術活動的記載,與《宋史·道學傳》的記錄有所沖突。在史料批判的過程中,我開始了對謝良佐的研究,并發(fā)現(xiàn)了內(nèi)閣文庫收藏的《上蔡先生語錄》(著錄為“明嘉靖刻本”),我請東京大學的松本洵博士、常瀟琳博士前往日本國立公文書館代我拍攝了照片!通過核查,我確定這應當是明代萬歷四十三年上蔡知縣郎兆玉的刻本,而不是嘉靖刻本。同時,這部書的內(nèi)容與《四庫全書》收錄的《上蔡語錄》也有諸多不同。此后,我到中國國家圖書館、南京圖書館、上海圖書館、浙江省圖書館、北京大學圖書館、北京師范大學圖書館等地查閱各版本《上蔡先生語錄》,得以明了該書在近世東亞的刊刻與流傳過程。國家圖書館陳虹、郭一臻和諸多未及詢問姓名的各大圖書館朋友給予了許多支持與幫助。與此同時,東吳大學的高韻茹同學也從臺灣地區(qū)幫我復印了相關的研究論文,受限于新冠疫情無法快遞,親自幫忙把文件掃描成圖片,這樣的友情很珍貴。
2019年,我在愛知大學的指導老師周星教授調(diào)往神奈川大學工作,周老師始終關心我的學業(yè),但按學校規(guī)定,我必須更換導師。此時,黃英哲老師恰好從日本來到南開大學參加學術會議。那時,在南開大學哲學院單虹澤老師的邀請下,我也撰寫了以“上蔡先生語錄”為主題的論文到南開大學參加另一場會議。會議期間,我與黃英哲老師和師母見面,幸運地得蒙黃老師允許指導論文,讓我順利地完成在愛知大學的學業(yè)。本書的初稿正是提交日本愛知大學中國研究科的博士論文《謝良佐的理學世界》。論文答辯中,黃英哲、宇佐美一博(愛知大學)、三好章(愛知大學)、橋本昭典(奈良教育大學)、木島史雄(愛知大學)、福谷彬(京都大學)諸位審查老師提出了許多寶貴的建議。三好章教授在答辯中以森鷗外晚年小說《澀江抽齋》為例提出勉勵,雖不敢擔,但自當不懈努力。
本書有幸獲批2020年度教育部人文社科基金青年項目“謝良佐著作整理與研究”的贊助,得到了進一步完善提升的機會,進行了大量修改,最終形成了擺在諸位讀者面前的此書。離開了師友、家人們多年來的幫助與支持,本書絕對無法完成,對此我始終銘記與感激!盡管如此,限于作者的學力,書中仍存在著許多不成熟與錯誤之處,有請讀者給予批評指正!
2022年8月20日,福州紫陽講堂前初稿
2023年9月,北京體育大學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