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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賴區(qū)平】先秦儒家倫理的兩種類型 ——兼論思孟五行說

        欄目:學(xué)術(shù)研究
        發(fā)布時間:2020-12-01 01:50:55
        標簽:五倫、儒家倫理、思孟五行說

        先秦儒家倫理的兩種類型

        ——兼論思孟五行說

        作者:賴區(qū)平(北京大學(xué)高等人文研究院博士后,博士畢業(yè)于中山大學(xué)哲學(xué)系,主要研究領(lǐng)域為先秦儒學(xué)與宋明儒學(xué))

        來源:《道德與文明》,2020年第6期

         

        摘要:先秦儒家倫理有兩種基本類型:君子倫理與民眾倫理,二者都以五倫的形式呈現(xiàn),但針對不同的階層。相比于常見的民眾五倫(父子、君臣、夫婦、兄弟、朋友),君子五倫(父子、君臣、朋友、師生、天人)有其獨特之處,它內(nèi)嵌于一個龐大的文明譜系中,與人才、教育、心靈、政治尤其是德性(五德、五行)等方面同構(gòu)相對應(yīng),并在思想上有一個從形成到被遺忘的過程。對此問題的考察有助于深化先秦思想研究,例如可對理解荀子批評思孟五行說公案的實質(zhì),以及思孟學(xué)派可能的回應(yīng),提供了一個新的思路。

         

        關(guān)鍵詞:儒家倫理;五倫;思孟五行說

         

        一、引言

         

        《孟子·滕文公上》載孟子言:

         

        舜使益掌火……禹疏九河……后稷教民稼穡,樹藝五谷,五谷熟而民人育。人之有道也,飽食、暖衣、逸居而無教,則近于禽獸。圣人有憂之,使契為司徒,教以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

         

        此段本于《尚書·堯典》:“帝曰:‘俞,咨!禹,汝平水土,惟時懋哉!’……帝曰:‘棄,黎民阻饑,汝后稷,播時百谷?!墼唬骸?,百姓不親,五品不遜。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在寬。’”禹平水土,棄主稼穡,契布五教,皋陶掌刑,庶富教之事略備。其中,帝舜命契為司徒,施行五種倫常之教,《堯典》前面也說到“慎徽五典,五典克從”,五典、五品、五教之說相通,孟子解為“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此外,《禮記·中庸》也談到五種達道:“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達道也?!背L幼、昆弟(兄弟)之說略有別,父子、君臣先后不同,五倫之說基本相近?!啊睹献印芬匀?、義、禮、智為四主德,后人將它擴展為‘五倫十教’,即‘君惠臣忠、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義婦順、朋友有信’,成為中國倫理學(xué)史上的普遍說法,規(guī)定了古代中國社會基本倫理關(guān)系中雙方的德行規(guī)范。”[1](475)至于五倫、五教所針對的對象,即“百姓”,《尚書》注家或解為百官族姓、群臣,或解為民眾。但就《孟子》的思想語脈而言,五倫當就普通民眾而言,指人所應(yīng)做到的最基礎(chǔ)的底線倫理規(guī)范,這是一種民眾倫理。

         

        而《左傳·文公十八年》則說:“舜臣堯……舉八元,使布五教于四方,父義,母慈,兄友,弟共,子孝,內(nèi)平,外成……故《虞書》數(shù)舜之功曰‘慎徽五典,五典克從’,無違教也。”故不少解釋者也以此解《尚書》。一般也認為《左傳》之說更符合《尚書》原義,《孟子》之說乃后起。不過,這里主要不是比較這兩種不同的五倫之說,而是進行另外一個對比討論。本文所討論的儒家的兩種基本倫理類型或兩種五倫,它們同時見于《孟子》這個文本,并可在其他先秦典籍中找到線索。

         

        按《孟子·盡心下》又載:

         

        孟子曰:“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耳之于聲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謂性也。仁之于父子也,義之于君臣也,禮之于賓主也,智之于賢者也,圣人之于天道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謂命也?!?o:p>

         

        自從竹帛《五行》篇出土后,學(xué)界都同意這里說的仁義禮智圣,即《五行》說的“五行”,即《荀子》所批評的思孟五行說(詳后)。這里主要提請關(guān)注的是,相較于前引《孟子·滕文公上》說到的五倫“父子、君臣、夫婦、長幼(兄弟)、朋友”,《孟子·盡心下》這段話里提出了另外的五種倫理關(guān)系或曰五倫:父子、君臣、賓主、賢者、圣人與天道。其中,賓與主,近似朋友關(guān)系,如孟子說“舜尚見帝,帝館甥于貳室,亦饗舜,迭為賓主,是天子而友匹夫也”(《孟子·萬章下》),賓主也相互為朋友;“智之于賢者”則體現(xiàn)知賢、尊賢之義,尤其是以上敬下的尊賢,后文將論述其實質(zhì)為一種師生關(guān)系;圣人與天道,則屬天人關(guān)系(天倫),圣人能究天人之際,《五行》篇也明言及圣人是知天道的人。鑒于孟子在這段話里著重強調(diào)“君子”不謂命①,尤其是圣人知天道(乃至圣王受天命)并非普通民眾所可企及的,可以說這是針對君子而言的五倫,不妨稱為君子倫理或士人倫理。

         

        君子倫理和民眾倫理,可謂先秦儒家倫理(五倫)的兩種基本類型。雖然父子、君臣、夫婦、兄弟、朋友五倫(以及相應(yīng)的仁、義、禮、智、信五德)之說,在后世發(fā)生更大的影響,并更為后世所熟悉;但在先秦,尤其是孔子已降,另一種針對士人君子的五倫(以及相應(yīng)的仁、義、禮、智、圣五行五德)之說,其影響也不容小覷。為此,下面將著重闡述君子倫理意義上的五倫,以及與之相應(yīng)的德性結(jié)構(gòu),同時將此君子倫理置于整體的文化譜系中來進一步加以把握,并力圖揭示其形成和衰落的這一段起伏歷程。

         

        二、兩種倫理類型

         

        對比有關(guān)民眾的五種基本倫理:父子、君臣、夫婦、兄弟(長幼)、朋友,和有關(guān)君子的五種基本倫理:父子、君臣、賓主(近于朋友)、賢者、圣人與天道,可知其中有三種倫理是大致共同的:父子、君臣、朋友(賓主)。一般也指出,五種民眾倫理體現(xiàn)了家庭倫理(父子、夫婦、兄弟)、社會倫理(朋友)、政治倫理(君臣)這三個范圍的倫理關(guān)系。其中,民眾倫理鋪開了家庭關(guān)系,還點出夫婦、兄弟二倫。與此相比,君子倫理中則關(guān)涉家庭倫理(父子)、社會倫理(賓主、賢者)、政治倫理(君臣,另也可加上賓主、賢者)以及天人之倫(圣人與天道)這四種倫理關(guān)系。尤其是,突出賢者(師生)、圣人與天道這兩方面,相應(yīng)地,家庭倫理主要列出父子一倫(在別處,通常也言及孝弟,合言父子、兄弟之倫,但也未談及夫婦之倫)。

         

        “知之于賢者”,主要從政教場域的知人、知賢來說,知賢是為了舉薦、學(xué)習取益或師事之。根據(jù)《孟子》和《五行》,尊賢具體包括王公之尊賢和士之尊賢兩種情況:

         

        晉平公之于亥唐也,入云則入,坐云則坐,食云則食。雖疏食菜羹,未嘗不飽,蓋不敢不飽也。然終于此而已矣。弗與共天位也,弗與治天職也,弗與食天祿也,士之尊賢者也,非王公之尊賢也。(《孟子·萬章下》)

         

        胥儢儢達諸君子道,謂之賢。君子知而舉之,謂之尊賢;知而事之,謂之尊賢者也。〈前,王公之尊賢者也;〉后,士之尊賢者也。(郭店竹簡《五行》)

         

        “士之尊賢”,包括“事其大夫之賢者”(《論語·衛(wèi)靈公》),只是在身心言行方面表示尊重,交些“束脩”作為學(xué)費,并沒有在爵位、食祿方面對其有所助益,這是純粹意義上的師生關(guān)系;王公之尊賢,則除了一般的尊重,更有舉薦、爵位、食祿等實質(zhì)性的襄助(換言之,交了更多學(xué)費),這可以說是以君臣關(guān)系為基礎(chǔ)而進一步形成的師生關(guān)系。區(qū)分二者,主要應(yīng)是從君臣關(guān)系中分離出師生關(guān)系,作為獨立的一環(huán)。

         

        子思、孟子尤其注重區(qū)別師生與君臣兩倫,有時還同時分別君臣、朋友、君臣三倫。哪怕是君臣,在特定情形下,也可轉(zhuǎn)化為師生或朋友關(guān)系。如果僅僅論君臣之位,充分彰顯尊卑關(guān)系,士人在這方面處于下風,即所謂“微也”(《孟子?離婁下》);朋友關(guān)系則是對等的;師生關(guān)系也蘊含尊卑或上下關(guān)系,而有德有才的士人賢者則可由此而處上風。戰(zhàn)國之時,“此乃得士則昌,失士則亡之秋”(《孔叢子·居衛(wèi)》),故子思自高自貴乃至有傲世之心,孟子也主張“說大人,則藐之”(《孟子·盡心下》),二人都極重視師生、朋友之倫,重視尊賢之義,如《中庸》論及“為天下有九經(jīng)”,“修身”之后就是“尊賢”,迥異于孔子“事君盡禮,人以為諂也”(《論語·八佾》)之感慨②。

         

        費惠公曰:“吾于子思,則師之矣;吾于顏般,則友之矣;王順、長息則事我者也?!狈俏┬秊槿灰玻m大國之君亦有之?!瓷幸姷?,帝館甥于貳室,亦饗舜,迭為賓主,是天子而友匹夫也。用下敬上,謂之貴貴;用上敬下,謂之尊賢。貴貴、尊賢,其義一也。(《孟子·萬章下》)

         

        孟子……曰:“為其多聞也,則天子不召師,而況諸侯乎?為其賢也,則吾未聞欲見賢而召之也。繆公亟見于子思,曰:‘古千乘之國以友士,何如?’子思不悅,曰:‘古之人有言曰:事之云乎,豈曰友之云乎?’子思之不悅也,豈不曰:‘以位,則子,君也;我,臣也。何敢與君友也?以德,則子事我者也,奚可以與我友?’千乘之君求與之友,而不可得也,而況可召與?”(《孟子·萬章下》)

         

        根據(jù)前一章,尊賢似乎不僅可就“師之”而言,也可就“友之”而言;但根據(jù)后一章,則至少子思、孟子并不以友自居,而是以師自居,即更重師生之倫。無論如何,尊賢之義,更多重在“師事之”的方面。“禮之于賓主”,賓主關(guān)系近于朋友之倫;而“知之于賢者”,仍著重就師生之倫而言。

         

        尤值得注意的是,民眾倫理均為人倫關(guān)系,君子倫理則除人倫關(guān)系,還包含天人關(guān)系。這個區(qū)別有深層意義。首先,君子倫理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由此或許可以說,雖然民眾、君子五倫中有三倫相同,但一般而言,二者的倫理和德性要求是不同的:與民眾倫理相對應(yīng)的德性是基礎(chǔ)層次的,與君子倫理相對應(yīng)的德性是更高層次的。其次,即使僅就形式方面而言,也可由此推知:何以有的地方只說四種倫理(四倫)?何以《易傳》《左傳》《孟子》出現(xiàn)了四德或四端(四心)之類四分法?顯然,它們正對應(yīng)于君子倫理中除天人之倫外的四種基本人倫:父子、君臣、朋友、師生,而與民眾倫理無關(guān)。因為就民眾五倫而言,顯然難以說明為何舍除某一倫而只說其他四倫。由此來看,后世學(xué)者用民眾五倫中除朋友之倫外的其他四倫,來對應(yīng)四德、四端等四分結(jié)構(gòu),很可能是一種誤置。更合適的方式是,以君子五倫中除天人之倫外的其他四倫來對應(yīng)。

         

        三、君子倫理及其所在的文明譜系

         

        根據(jù)考察,《論語·先進》說的孔門四科:德行、言語、政事、文學(xué),意指五種政教人才或能力。其中德行科含二義:作為基礎(chǔ)性德行的孝弟,作為統(tǒng)攝性德行的明德、圣德;言語科有外交辭令、機智善辯之才;政事科有富國強兵、正當裁斷之才;文學(xué)科有熟諳典章、禮儀文飾之才。進一步,四科并非孤立分類,而是形成了一個從政治到教育、學(xué)術(shù)、心靈、倫理、德性等方面有內(nèi)在同構(gòu)性的四科式文明譜系。君子的五種基本倫理也內(nèi)嵌于一個龐大的文明譜系中。

         

        《論語》首篇第七章載:

         

        子夏曰:“賢賢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與朋友交言而有信。雖曰未學(xué),吾必謂之學(xué)矣?!保ā墩撜Z·學(xué)而》)

         

        “賢賢易色”,也有解者認為當指夫婦之倫。單就一句來看,的確不易判斷。但如考慮整個語境,則解為尊賢人當更合理。首先,前四句每句前半談及人倫,后半涉及自己身體或其部分:色,力,身,言。其意為,人倫的力量可以駕馭身體的力量,控制自家的身體行為,以服務(wù)于人倫需求。就此來看,色也應(yīng)是自家身體的部分,即面色(如“色思溫”),而非好色之色(他人的色相)。這樣,易色當指改易面色,而非輕視美色;相應(yīng)地,賢賢易色也非指重婦之德而輕婦之色,而是指:尊重賢者而溫恭改色,不要怠慢驕人、給人臉色看。其次,關(guān)鍵仍在于區(qū)別兩種類型的倫理:君子倫理和民眾倫理。前面說到,從民眾五倫(包括夫婦之倫)中除開某一倫來談四倫,需要更多論據(jù)支持;而從君子五倫中除開天人之倫來談其余四倫,則理由頗為充分。在子夏看來,檢視一個人是否已“學(xué)”的四種標準,是面對賢者、父母、君、朋友四者時能否盡其基本職分,身上的四種倫理力量是否足以馴服身體,這四者正是君子倫理中的四倫。與《論語》中的四科、四教相對應(yīng),此或可稱為“四學(xué)”。

         

        雖然《論語》一書編排未必皆有深意,但前四章的兩兩安排,不得不令人推想其別有用意:

         

        子曰:“學(xué)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有子曰:“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wù)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

         

        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以上均見《論語·學(xué)而》)

         

        “學(xué)而時習之”,是跟從老師賢者學(xué)習;而“傳不習乎”,無論指“受之于師”還是指“傳之于徒”,都相關(guān)于師徒?!叭瞬恢粦C”,顯然與《論語》中隨處可見的“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論語·學(xué)而》末章)、“問知。子曰:‘知人?!保ā墩撜Z·顏淵》)等說相通,都有關(guān)于從政,有君知臣、知人善任之意?!叭瞬恢敝叭恕?,即“為人謀而不忠”之“人”,當指君長,均指向從政,涉及君臣關(guān)系。

         

        由此來看,首章言子曰“學(xué)而時習之、有朋自遠方來、人不知而不慍”,分別相關(guān)于師生、朋友、君臣之倫;次章有子曰“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則牽涉父子(兄弟)之倫、家庭人倫:合而觀之,即是父子、君臣、朋友、師生四種基本人倫。第四章曾子三省“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相關(guān)于君臣、朋友、師生之倫;第三章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跟“德、德行”一樣,“仁”也至少有多層含義(孝弟力行為基本義,總領(lǐng)眾德為深層義),而“巧言令色”與孝弟實德相對的意味也可見:所以這兩章合起來看,也表征了父子、君臣、朋友、師生四種基本人倫。可見,《論語》開篇第一、二章合起來提及四種基本人倫,第三、四章合起來又重復(fù)說了一次,第七章則再次總說四倫。

         

        《論語·述而》載:“子以四教:文,行,忠,信?!贝怂慕膛c四科相對應(yīng):文即文學(xué),行特指德行之本亦即孝弟(為仁之本),忠指向政事(為人謀),信指向言語(與朋友交)。四科對應(yīng)于四教“文、行、忠、信”。其中,跟特指孝弟的“行”一樣,“忠、信”二者也側(cè)重點出作為四科基礎(chǔ)的倫理關(guān)系,三者分別指向父子(兄弟)、君臣、朋友之倫;而“文、文學(xué)”則關(guān)聯(lián)及學(xué)于師、學(xué)于賢者(文獻之“獻”)。合起來看,四科、四教的底色即是四種基本倫理關(guān)系:君臣、父子、朋友、師生,四者構(gòu)成四科、四教的倫理基礎(chǔ)。如果考慮到德行科之二義,還有統(tǒng)攝領(lǐng)導(dǎo)能力,即承天而來的明德、圣德或天德,那么這正好對應(yīng)于第五倫:圣人與天道的天人之倫。在倫理、德性方面,孔門師徒的教學(xué)大綱何以如此高度一致?這樣來看,曾子的三省也非隨意,而可能極有秩序。如果不是偶然撞著,那么這種教學(xué)方案和修身安排必有深意。

         

        綜上,可見在《論語》《孟子》中,除了一般教導(dǎo)民眾的倫理之外,至少還有另外一種類型的基本倫理,即教導(dǎo)士人、君子的四倫,如果加上圣人知天道、達天德的天人之倫,則為五倫。二者都可以以五倫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但分別針對民眾和君子(士人)這兩類不同階層、有不同生活方式和性情志向的人。

         

        四、五倫與五德

         

        根據(jù)上述,《孟子》“仁之于父子”以下一段,體現(xiàn)了父子、君臣、朋友、師生、天人五倫與五德相對應(yīng)。五德即思孟的五行,也見于《中庸》(“唯天下至圣,為能聰明睿知”以下一段)和竹帛《五行》。尤其是,《五行》說“圣人知天道也……見賢人,明也。見而知之,智也”,同于《孟子》所說“智之于賢者也,圣人之于天道也”,可見智、圣之德相關(guān)于賢者(師生)、天人之倫。

         

        當然,倫理與德性雖大致對應(yīng),但細究起來,仍有復(fù)雜之處。例如根據(jù)四科與四倫的對應(yīng),言語科的言辨智德對應(yīng)朋友之倫,文學(xué)科的禮德對應(yīng)師生之倫;而《中庸》《孟子》談仁義禮智圣五德,君臣主于義、朋友主于禮。這樣來看,君臣之倫可對應(yīng)于忠、義二德,朋友之倫對應(yīng)信、智(知)、禮三德,師生之倫對應(yīng)禮、智二德。在《論語》和思孟的不同德性體系里,何以有此不同?

         

        對此可以考慮,即使是同一德性,例如“智”,也有不同層次的表現(xiàn):四科說中言語科的知,則是較高級的,深知其所以賢,乃至自身也秉有其所知之賢,是一種高深的智慧;五行說中的智,是較初級的知賢,其本人不一定有相應(yīng)的賢,故而向其學(xué)習、以上敬下,所謂“好學(xué)近乎知”(《中庸》),由此來看,“智之于賢者”之智還不能說真正的智德,在此師生關(guān)系(知賢、尊賢)中,與其說強調(diào)君長在位者的智慧,不如說更看重君長的謙讓好學(xué)、尊賢敬師,而這恰是禮德。就朋友倫理而言,朋友賓主相接固然需要禮,但朋友關(guān)系伸縮范圍大,可以如“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那樣說“普天之下皆朋友”,并且朋友交往具有對等性,而在五德系統(tǒng)中,智德可謂形式上最具有平等色彩的德性了,這里憑靠的是天地間公共的道理和言辨說服。就此而言,朋友之倫主于智德。此外,由于倫理必定是特殊的、基于不同角色地位,但同一種倫理未必只要求一種德性就能完滿實現(xiàn),而必須需要多種德性配合,四科說和五行說由同一種倫理引出不同德性,或由不同的倫理引出同一種德性,理論上也無不可。而德性有兩方面,既有特殊化的,也有普遍化的。從具體特殊的倫理,生發(fā)或推擴出普遍的德性,這是倫理與德性形成對應(yīng)的最終目標所在。因此,不妨從家族類似的角度來看這種對應(yīng),即這是一種大方向上的對應(yīng)。當然,這并不妨礙談?wù)撃撤N倫理對應(yīng)某種主導(dǎo)德性,如君子五倫分別主于五德(五行):父子之倫主于仁(孝弟),君臣之倫主于義(忠),朋友之倫主于智(信),師生之倫主于禮,天人之倫主于圣。

         

        五、重思思孟五行說與荀子的批評

         

        由此,也可豐富對《荀子》所言“案往舊造說,謂之五行”的理解。按《荀子·非十二子》言:

         

        略法先王而不知其統(tǒng),猶然而材劇志大,聞見雜博。案往舊造說,謂之五行,甚僻違而無類,幽隱而無說,閉約而無解。案飾其辭,而祗敬之,曰:此真先君子之言也。子思唱之,孟軻和之。世俗之溝猶瞀儒,嚾嚾然不知其所非也,遂受而傳之,以為仲尼、子游為茲厚于后世:是則子思、孟軻之罪也。

         

        這個“子思唱之,孟軻和之”的五行說,長期以來使人困惑,乃至有認為荀子是誤評,錯將鄒衍當成孟子了③。因《五行》篇的出土,人們才明白這是指仁義禮智圣“五行”。盡管如此,《五行》也不過證實荀子所批評的東西是存在的。這只是將問題擺明了,甚至連問題也仍然沒搞清:荀子批評思孟“五行”,到底批評的是什么?如學(xué)者所說,如果只是批評仁義禮智圣五德,那么五者都是儒家之所推崇,荀子也不例外,其批評實在難以理解[2][3](298)。因此,誠如廖名春先生所言:“盡管人們做出了種種努力,思孟五行說也仍然還是一個沒有完全解開的迷?!盵4](209)進而,他也另為新解,認為思孟五行說“非單純地指仁義禮智圣五種德行,而是指仁義禮智圣這五種德行出于人性的性善論”[4](219),即批評五行說實則是批評性善論。此解自有其道理,但似稍嫌迂曲。如果荀子要批評性善論,大可像在別處那樣直接批評,何必繞彎?況且,自來都認為性善論乃孟子首倡④,從未聽說性善論是“子思唱之”。今試根據(jù)此處所論再作思考。荀子確實批評思孟五行說,但關(guān)鍵還在于,荀子到底批評五行說的什么?但即使確定這個,問題也還沒解決。更重要的是思考,這種批評是否合理?而對此,思孟學(xué)派又能作何回應(yīng)?

         

        荀子批評思孟“案往舊造說,謂之五行……無類……無說……無解”。而《五行》篇分經(jīng)文、說文兩部分,陳來先生對“子思唱之,孟軻和之”一句加以落實,認為《五行》經(jīng)部為子思所作、說部為孟子所作[5](96-109)。這樣一來,為何又說五行說是“無說、無解”呢?筆者認為,荀子批評思孟五行說,但不是批評其各個部分或要素,并非拒斥這五種德,而是批評五行(五德)說的整體結(jié)構(gòu),包括:(1)為什么是“五”種德?即從結(jié)構(gòu)或數(shù)目上懷疑,儒家的基本德行或德性何以恰恰是五種?(2)為什么是“這”五種基本德行,為何不能是其他德目?(3)為什么這五種德行的內(nèi)在結(jié)構(gòu)或先后順序呈現(xiàn)為這樣的形式?關(guān)于最后一點,郭店竹簡《五行》經(jīng)文強調(diào)圣智之德,而馬王堆帛書《五行》說文部分則推重仁義之德[5](142—143)??梢娮铀寂c孟子兩人五行說的重點,也有差別或演變。

         

        如上所論,思孟的五行說,在五種具體的德目方面,確有別于孔子及其門徒之說。但是,五行之說并非無所依據(jù),而確實是“案往舊造說”的。這個“往舊”,被認為是指五行之說本于《尚書·洪范》的“五事”[6][4](217)。筆者認為,如果荀子確實如此理解,那五行說確實極為無類、無說、無解。但從思孟方面來看,則首先,五行之說在結(jié)構(gòu)上對應(yīng)君子的五種基本倫理;其次,五行、五倫又隸屬于并參與構(gòu)成了包含教育、人才、倫理、德性、心靈、官制等方面具有內(nèi)在同構(gòu)性的文明譜系,因此立足于更深厚的背景根基;最后,這種結(jié)構(gòu)對應(yīng)和文明譜系,至少早在孔子及子夏等門徒那里就已確立。根據(jù)以上三點,雖然五行的命名及其德目順序出于思孟,但其思想內(nèi)核和整體結(jié)構(gòu)仍出于孔門。子思恐怕正是在這個意義上說:“此真先君子之言也。”

         

        這樣一來,難道在荀子那里,已經(jīng)遺失了這個文化譜系結(jié)構(gòu)了嗎?這也促使我們思考,君子的五倫和五行、五德(及其簡化形式:四行、四德、四端)等,在思想文化史上是怎樣被逐漸淹沒和遺忘的?確實,直到上世紀后期《五行》篇的出土,人們才重新注意到這一五德結(jié)構(gòu)。更進一步說,具有“四科結(jié)構(gòu)”的整個文明譜系,在某些方面保持著,但也在某些方面漸漸被遺忘,這是如何發(fā)生的?又意味著什么?這些是值得進一步深究的問題。循此思路,或可為思考先秦思想文化諸多基本問題,提供一個新的視角。

         

        注釋
         
        ①梁濤先生敏銳地注意到此點,參梁濤:《統(tǒng)合孟荀的新視角——從君子儒學(xué)與庶民儒學(xué)看》,《哲學(xué)動態(tài)》2019年第10期,第35頁。
         
        ②當然,另一方面,私門招生授徒,其首要代表即為孔子,后世以孔子為萬世師表,今日多有呼吁孔誕為教師節(jié),故表彰師生之倫以孔子為代表,實為允當。
         
        ③關(guān)于思孟五行說研究的簡評,參廖名春:《〈荀子〉新探》,中國人民大學(xué)出版社2014年版,第207—209頁。
         
        ④如公都子列舉幾種人性論,最后說:“今曰‘性善’,然則彼皆非與?”(《孟子·告子上》)觀其語氣,也以孟子為性善論之首倡者,故質(zhì)疑之。
         
        參考文獻
         
        [1]陳來.儒學(xué)美德論[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9.
         
        [2]趙光賢.新五行說商榷[J].文史.1982,(14).
         
        [3]任繼愈.中國哲學(xué)發(fā)展史(先秦)[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
         
        [4]廖名春.《荀子》新探[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xué)出版社.2014.
         
        [5]陳來.竹帛《五行》與簡帛研究[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9.
         
        [6]李學(xué)勤.帛書《五行》與《尚書·洪范》[J].學(xué)術(shù)月刊.1986,(11).

         

        責任編輯:近復(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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