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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楊勇 李鮮】唐君毅道德哲學中的情感問題——情感何以先天而后天

        欄目:學術研究
        發(fā)布時間:2023-06-17 16:40:06
        標簽:唐君毅

        唐君毅道德哲學中的情感問題——情感何以先天而后天

        作者:楊勇 李鮮

        來源:《道德與文明》2023年第3期


        摘????要:情感是唐君毅道德哲學的重要組成部分,情感何以先天而又后天的問題,學界研究相對薄弱。感通、性情、私情組成了情感的整體內(nèi)容,是輔成其本心之性善論的支撐和路徑,是解決情感先天而又后天之張力的途徑。感通揭示了心靈能力的直覺、情感與理性之多層交集;性情闡發(fā)了心、性、情三者先天善性的同位構建;私情的善惡轉(zhuǎn)化,呈現(xiàn)出情感由后天通向先天的辯證關聯(lián)。唐君毅借助情感分析,一定程度上解決了性善與性惡分離的困境,對重審當代德性論、實踐道德生活具有重要的啟發(fā)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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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簡介:楊勇,云南大學哲學系教授;李鮮,昆明學院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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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君毅討論道德哲學時,一方面固守中國人性論中本性善的德性論基調(diào),另一方面卻力圖打破以“性善”覆蓋或放逐其他道德元素,特別是忽視“情感”的誤區(qū),并以“性情”論作為判定總攝各類形而上學的定心石。事實上,學界當前似乎有一個傾向,即將情感作為建構當代中國道德哲學的一個突破點,以此區(qū)別中西道德理性主義體系。故而,唐君毅重審情感的理論意義與當前這一學術現(xiàn)象有著高度的相似性,這亦說明其道德哲學具有非常強的現(xiàn)代取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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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學術史看,中國哲學中的情感問題始自先秦時期,不過經(jīng)宋明天理人欲之辨后,尊性賤情的觀點便趨于主流。同樣,雖然蘇格蘭學派曾崇尚道德情感的本源性,但經(jīng)過康德的理性主義洗禮之后,西方近代哲學也偏向于將情感作為感性的存在而以理性規(guī)制情感。中西道德哲學的理性主義都采取了將性與情、理性與情感二分對峙的形式,情感亦因非理性的特征而被壓抑。對此,唐君毅是反對的。他采取的理論設計是給予情感與理性同等的先天地位,并力圖剝離和呈現(xiàn)情感內(nèi)在的諸要素,構建以孔孟性情論(“性情本善”)為根底的新型儒家情感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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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因唐君毅的情感分析是多層次的、復雜的,所以學者們曾提出頗多有啟發(fā)性的思考,涉及情感的能動性、情感的內(nèi)在普遍性等側(cè)面。不過,就唐君毅本人對情感的劃分而言,他主要集中在如下三個方面的討論,這也是我們進一步深度挖掘其情感理論的重要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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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君毅說:“夫人之情,固一方有惻隱、羞惡等善情,亦有似無善不善之飲食男女之情,與淫亂、奪取、嫉妒、嗔恨之惡情?!盵1](101)善情與惻隱、羞惡等道德情感相關;飲食男女之情,為自然情感,不需要加入道德的判斷;淫亂是違背道德原則導致惡的情感,是欲望導致惡的效果之后,呈現(xiàn)出的道德判斷之惡情。同時他強調(diào)性與情同是本心所生,“情之依于‘超越個體之自然生命,而與物相感通,并求成己成物之心性’而生者”[1](100)。在此,情與性都是本心的屬性,但情具有與物感通、超越個體有限性、回歸心性本然的特點。結合這兩個方面看,情感實際上存在一個內(nèi)在的張力,即何以是先天而又后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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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此,唐君毅嘗試從感通、先天同位和辯證轉(zhuǎn)化三個角度,解決這一內(nèi)在困難。


        一、重審情感的三個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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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感通是道德情感發(fā)生的原初機理。唐君毅認為它是萬物之間交感的本然狀態(tài)。對人而言,感通可以實現(xiàn)“仁”在情和性上的統(tǒng)一,他說:“此是一純情、純感通,亦即純性純?nèi)手畬崿F(xiàn)?!盵1](126)唐君毅堅信,感通是道德本心的能動屬性,它可以根據(jù)心靈的方式,表現(xiàn)為知、情、意的結構。感通在心境、自他的交感之中,使本心具有了對象性的特點。只是唐君毅為了確保本心和本性的純善,便不得不將浮于物象的、具體的對象歸于情感,于是情感由此而分化為有善有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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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次,情感是本心、本性的發(fā)用,但性、情、本心又是先天統(tǒng)一的。唐君毅以為,在道德境域中,本性是純?nèi)坏纳?,它能夠提供道德法則。但是,對道德法則的認識(知)和實踐(意),只有在真實的道德情感(情)之統(tǒng)一下,才可以確保“善的本性”與“善的法則”的完善建構。所以,真情實感是本性通過心而發(fā)用的變形。正所謂:“情即性之求實現(xiàn),亦即求和諧之實現(xiàn)?!盵2](192)在此,唐君毅凸顯了情感與本性的先天層次,并給出了性與情的重要區(qū)別,即情感表現(xiàn)出原初能動的、類似心理感受的狀態(tài),它不是對經(jīng)驗物的生理或心理感受,而是表現(xiàn)為對道德法則的“情實”,即真實接受和真實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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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情感有流向惡的現(xiàn)實基礎,但它卻從反面促成人性善的回歸。唐君毅說:“惡情唯是依善性而生之情,為心所形成之觀念所限制,而橫流于狹道之產(chǎn)物。惡情生后,可以積而成習,然終在性上無根?!盵1](103)借用宋明理學的說法,“一念沉溺”是惡的開始,本性與情感由此徹底分離,情感與欲望結合而成私欲之情,于是在客觀上隔絕了原初感通的性情一體。私欲會違背由“仁”而來的各種善的德目。不過,當心靈依據(jù)道德理性,覺悟私欲的封閉性、唯我性之后,一種向善的趨勢便會促進人格善的傾向辯證地發(fā)揮其作用。在此,唐君毅從辯證的角度出發(fā),將惡限定在與本心、本性隔絕后的情感,其關鍵在于他沒有完全拋棄惡情,而是希望通過本心展示出道德認知的能力,從惡之中超拔出對善的回歸和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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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君毅構建道德哲學最根本的基礎是以“仁”“良知”為內(nèi)容的德性本心,尤其是“感通”的引入使得整個宇宙、社會現(xiàn)象都呈現(xiàn)出道德的意味。這也難怪有學者將其思想判斷為“泛道德主義”。1但是,倘若深入考察唐君毅高度重視情感的本原性,或許會發(fā)現(xiàn)這一觀點需再加以反思,這里不再贅述。我們更加關注的是:唐君毅的道德哲學是如何解讀情感的。而通過情感問題的揭發(fā),或許可以加深理解其將道德作為文明之源的意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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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合前人的研究,我們發(fā)現(xiàn)唐君毅討論情感時,不是將其作為理性和心性的附屬品,而是將其看作某種先天性、本源性、普遍性的存在??墒菃栴}在于,如果情感具有如上性質(zhì),那么,同樣是作為先天本源存在的本心本性,它們獲得先天性的條件是什么?如果三者均具備了先天性,那么心、性、情的關系又是怎樣的?如果承認傳統(tǒng)將情感當作習氣的設定,那么,習氣的善惡之性如何回應情感具有的先天善性?這些問題的解決,正是詮釋情感為何既先天又后天的途徑,亦是下文分析的基本線索。


        二、“感通”作為情感先天屬性的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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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通”一詞來自《易傳》所言“《易》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唐君毅將之認定為宇宙萬物運作的方式,須借人心而彰顯,于是人心便具有先天本體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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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君毅在晚年提出,心靈活動根本上就是“所以遍觀通觀其‘如何感通于其境之事’之大道也”[3](7)。人心首先處于感應天道的寂然而無及神幾變化,當人心以“知”的方式面對天道時,天道轉(zhuǎn)而形下,表象為有形的世界。人心亦相應呈現(xiàn)出向內(nèi)、向外、向上三個方向的感通能力[4](12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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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上的,是對天道生生仁德之直觀,但這一點必須借助非宗教式的“相信”來確立。唐君毅認為,一般的宗教信仰類型主要關聯(lián)于道德情感[5](262),而對仁德的“相信”卻是兼?zhèn)涞赖虑楦泻偷赖吕硇缘暮V定。所以說,“你必須相信有一道德價值之全體在你之上”[6](49)。唐君毅以為在原初本心與天道的感通形式下,本心是先天擁有天道的仁德之性,“人之生命心靈中之原始之性情,此即人之原始的仁心中之性情也”[5](134),故而本心直接感應天道。另外,本心與天道是“共頻”的,它沒有對象性,只是一種無分別的“原始活動”,即“一感覺情意之活動”[5](134)。此處本心表象為“現(xiàn)量”的直觀,天道仁德被內(nèi)在化。由于一般人難以觸及本心的層次,所以唐君毅轉(zhuǎn)而用“相信”曲折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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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外的,是對天道下而為器的外境之認知,由之而成的認知系統(tǒng),成為道德知識的必要條件。借用西方哲學的理路,唐君毅對外境的感通,給出了類似于認識論的特質(zhì)。人心最先表現(xiàn)為純粹的意欲、不帶概念形式的意向能力。由純粹的感覺,經(jīng)人心開拓和構建,建立起知識體系。[3](314)一般而言,認識和知識必然涉及理性的問題,但唐君毅似乎對理性做了一部分屬性讓渡,將之讓渡到感通的域界?!拔崛酥枷肱c知識之形成,即可以此所思所知者——如何呈現(xiàn)于此能思能知之心靈之前,而自有其改變?!盵3](169)即,理性具有兩個部分:純粹思維形式與思維的內(nèi)容。純粹思維形式,比如類、數(shù)、因果等形式,這是一種思維的方式和前提;而思維的內(nèi)容,比如具體的因果事件,則帶有經(jīng)驗事實的特質(zhì)。于是唐君毅指出,思維內(nèi)容是一種打破純粹思維個體的門徑,此時這個純粹思維個體就擁有了向外的可能,形成人我、自他的真實感觸,但人心也可能被封閉起來,阻礙了本然之仁性仁情的昭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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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到認知系統(tǒng)的感通,實際有兩層含義:第一,先于一切理性的感應;第二,經(jīng)驗性(現(xiàn)實性)的理性感通。感應的感通更多呈現(xiàn)為一種被動的刺激,是偏向于人心的自然屬性,但它卻是天然的自然之仁,也就是對外境的適應性。這一層感通與本心天道的感通不同,因為存在著自我和對象的對峙。唐君毅認為,有機體原有一種純感覺或純感性的欲望要求,這是人之自然生命中能自然感通之仁。[3](317-318)即將感通賦予所有有機體上,唯獨人類在此適應性的基礎上形成了歷史文化。而適應性,就是為了生存,正相應于天道生生之原則。作為經(jīng)驗內(nèi)容的理性感通,則重于強調(diào)超越自體的推及,推及于他者,并同時將對他者的感觸拉回到自身,為下一步的理性判斷提供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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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內(nèi)的,這是判斷以后形成的超越自我,復歸天道仁德的感通,體現(xiàn)真情理性的道德實踐。唐君毅認為,理性認知的參與形成了一個高層位的、具備“思”和“反思”的判斷,在人、我的清晰關聯(lián)中,“自覺”到自我是一個有限與無限的統(tǒng)一體:一方面,有限性表現(xiàn)為人作為自我的限定;另一方面,無限性則是超出自身而朝向他者的可能性、現(xiàn)實性和必然性。對于唐君毅而言,他者固然有“物自體式”的意義,不能完全被自我所證明和認識,但是他堅定主張:“此心靈即唯有直接遭遇另一同具此無限性之心靈,乃能得遇其真正之限制,而使其自己之心靈之擴大超升,成為真實可能?!盵3](464)自我和他者唯有通過心靈的直感,才能獲得彼此的真實貫通。人心不斷突破自我的局限,實踐無限性的心靈開拓,獲得真情實感的道德境界,直接感通天道之生生仁德,由此人心亦最終證成本心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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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的來看,唐君毅的“感通”包含著純粹的感覺、經(jīng)驗直觀、理性判斷、理性直覺,甚至某種來自情感的“信仰”。人我、物我、人天的多維關聯(lián),使得世界萬物因人心的感通而呈現(xiàn)為萬物一體的整體生命存在。感通建構出主體性在先的主客融合新型關系。憑借著感通,心靈得以貫通天道,以仁心仁情實踐著人類社會的道德理想,正所謂“感通即仁,則此一切德,皆可說為仁德之表現(xiàn)”[3](467)。


        三、情感對“人性善”的先驗構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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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君毅借助中國哲學傳統(tǒng),認為“情即性之求實現(xiàn)”“盡其性即盡其情”[2](192)。情感是心性的發(fā)用,心之本性善因情感而得以呈現(xiàn),但情感在根源上是先天同位于心之本性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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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性之“性”,在傳統(tǒng)上有多重含義。唐君毅提出中國有四種原初型理論,即孔孟、老莊、告子和荀子,而真正綿延于中國傳統(tǒng)道德理論的,是孔孟、《易傳》《大學》《中庸》乃至宋明一系的儒家思想。儒家的道德體系充分相信和堅持人性向善或本然善的一面,從而體現(xiàn)出從個體主體到社會總體的善。通過性與情的關系,儒家走向了重人文教化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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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唐君毅的解讀,孔子重視文章禮樂對人性的熏陶,雖沒有明言人性必善,但開啟了“仁”之為善心、善情的觀點。唐君毅云:“孔子之教之所重者,則在人之所志所學。為仁由己,使心不違仁,是為‘質(zhì)’;見于禮樂,為文章。”[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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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子繼承孔子,開拓出性善論。其創(chuàng)新處在“心”“性”“情”三者的關系。唐君毅認為,孟子之新義是“即心言性善,乃就心之直接感應,以指證此心之性之善”[7](16)。心性善是基于內(nèi)心的直接開拓,而不需要設立外在的、客觀的規(guī)范,是直接就著心性說性善。孟子之心就是仁德之心,心天然自具仁德之性。一方面,從自然狀態(tài)論來看,人的自然屬性(“食色”)等本能是被積極承認的,而且人類的自然繁衍和生活秩序的構建,也必然產(chǎn)生出血親家族關系,并形成良好的社會規(guī)范。另一方面,從人心的主動性來看,人心經(jīng)過對自然生命(本能、欲望)的涵蓋、順承、踐履、超越四個步驟,打破個人的局限,將仁德推及他人,實現(xiàn)自我的超越,直接呈現(xiàn)作為本心之“性”的真正意義,故孟子言“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孟子·盡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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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傳》《大學》《中庸》諸書均折射出孟子性善之旨?!兑讉鳌芬浴耙魂幰魂栔^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言說天道下而為人道的特點,強調(diào)通過人自身的道德生活歷程的純粹化、純一化,借自誠而善性相繼,從而成就自身,并客觀地證成宇宙之生生仁德。《大學》重明德,是先立人性本然即善即光明,故以正心誠意與毋自欺的正反兩面功夫,擴充出人性善的光芒。《中庸》重在以“誠”的本體為天道,人心以“誠”自求,以“戒懼”“慎獨”自覺,實現(xiàn)自我命令的道德生活,完成成己成物的本性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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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綜合而言,唐君毅認為,孔孟人性論的獨特性表現(xiàn)為:人心能夠在自身能力的自由、主動之下,反映出性善的本質(zhì);同時人心的道德理性將性善相續(xù)綿延推出,展現(xiàn)了天道的生生不息。這樣,一個完善而有生命力的道德理想便變得現(xiàn)實可行。這一思路優(yōu)于其他三種類型的人性論。唐君毅分析說:告子,以自然屬性定義人性,以“生之謂性”“食色,性也”蘊含著人性隨社會條件而成為善惡的可能性,所以需要外在的客觀規(guī)則規(guī)范人性。莊子雖承認人性之自然屬性的本然,但人心向外“馳而不反”形成“機心”,并建立起外在規(guī)范扭曲和束縛人心本然的淳樸、無善惡之性,故而莊子重視“復性”,以達到“壹其性”。[7](30)荀子從道德理想的人文教化角度言“性惡”。荀子區(qū)分了人性自然不變的一面和人心慮積能習偽飾的一面?!靶詯骸狈嵌ㄈ坏膼海窍鄬Φ?。雖然二者不能說明人性定然的善惡,但人心在欲求“善”的過程中,反思到自身沒有達到“善”的理想,于是轉(zhuǎn)而將人性道德不完善指為“不善”,由此突出“性惡”之說。所以,站在客觀的立場,荀子審視了人性相對于外在理想道德規(guī)范之下的狀況,故而強調(diào)化性工夫——中理合道、知危知微的重要性。[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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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據(jù)這一歷史回顧,唐君毅站在孟子的角度指出其他三種類型的人性理論是有缺憾的,告子和荀子更重視外在道德規(guī)范的意義,而忽略了人心的直覺義和超越義;莊子則去除人心的德性內(nèi)涵而只回歸為自然。出現(xiàn)這樣的缺憾,就在于他們忽視了“情”“性”“心”三者本來處于同一位次,尤其忽視了“情”所具有的先天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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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于情,首先要承認其在人性論中的先天性。先天性,是說情感與人性的同位,從存有論的角度看,它并非人性產(chǎn)生出來的,而是心、性、情先天的同位。并且,情感具有某種原初動力源的作用,是人類道德行為的推動者。唐君毅認為,“以內(nèi)外之貫通訓情,乃中國哲學上情之最普遍的意義”[8](109)。在孟子的人性論中,對情有充分的論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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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的最初形式是人心的“不忍”,因不忍而有惻隱之心、羞惡之心、辭讓之心、是非之心。孟子用孺子入井的情景,描述一般人對孺子產(chǎn)生超越于血親的憐憫之情,以此來論證人具有一種當下超越各種具體的社會關系的限制而呈現(xiàn)的情感。在道德領域中,這一情感無疑是善的,孟子以之為前提,揭示了人心的善和人性的善。唐君毅結合心、性、情,直接將三者置于同位次,判斷它們的先天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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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在孺子落井的道德情景中,如何證明情的先天之善,唐君毅設計了兩條路線:即從上而下觀及從下向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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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者闡述了孟子的德性心,認為德性心一開始就擁有了天道生養(yǎng)萬物的仁德,天道是心的最根本前提。德性心因天道而必然善。德性心因自身能夠感應的能力,感通萬物,并以具體的人之類別的方式,感應人與人的關聯(lián),這就成為共情。四端之首的不忍、惻隱之情,可呈現(xiàn)出心的仁德之本質(zhì),而不忍、惻隱之情亦被看作德性心的天然流露。如此,情的善性不是被德性心所賦予的或者生成的,而是先天必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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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者則直接說人情的善性。人情包含著各種情緒,所謂七情六欲,可為何孟子偏偏以“惻隱”作為起點呢?唐君毅斷言,因為“惻隱”的情感是仁德之心的“開朗”的起點,由此仁德之善性才可以擴充到整個社會領域,實現(xiàn)自我局限的超越?!按藧烹[之心中,則可并無此滯留。唯以在此中,心無所滯留,而直感直應,方見此惻隱心為一表里洞然之真惻隱心。此外一切性情心,亦皆以能達此表里洞然之一境,為最高標準?!盵9](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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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的“開朗”,就是不忍之心,流露出德性心與道德情感和理性的同構關系,并將此同構關系直接作用于事物上,形成善的行為。按照唐君毅的解讀,孟子是以惻隱之心為開端,羞惡之心、是非之心、辭讓之心后于惻隱之心,惻隱之情強調(diào)的是沒有任何道德判斷或價值判斷而直接從內(nèi)心中產(chǎn)生出來的善情,這就是仁德之心最直接的顯露。所以,惻隱之情與不忍之心、性善屬于同一層面。性善通過不忍之心所直露的惻隱之情表達出來,并表現(xiàn)在孺子入井的道德情景中。相對而言,羞惡、是非、辭讓則已經(jīng)暗含著仁德之心與德性原則的具備和運用,更體現(xiàn)出一種道德理性的開展。但是,它們?nèi)绾蔚靡猿浞謱崿F(xiàn)義、禮、智的善性,卻需要情的參與,這樣才可以得到真實的義、禮、智,而非偽飾。就是說,情感能夠真正接受羞惡、是非、辭讓的意義,人的欲求行為也因其情感對道德原則的認可,而直接產(chǎn)生道德行為。這就是“開朗”的歷程。故而,情在與性善同位之時,還呈現(xiàn)出推行道德實踐的動力作用,以真情真性而將道德理性實踐到具體事件中,實現(xiàn)“好好”“惡惡”的理想狀態(tài)。


        四、私情對“性善”的辯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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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情感是通內(nèi)外境的性之用,所以在面對境的時候,確實會出現(xiàn)惡的危險。那么,應如何看待這一問題呢?唐君毅認為,情感的惡是自我局限、自私所導致的,它雖然不能與性善一樣放在先天同構的地位,但它卻辯證地成為推動人性善之擴充的助力。唐君毅為了保證性善的本體地位,突出了情的意義,認為唯有情才能承擔起“惡”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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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君毅言“一念之陷溺”是“惡”產(chǎn)生的源頭,即人的無限精神被困厄在欲望之中,但是,“精神之表現(xiàn)根本是善,惡只是一種變態(tài)之表現(xiàn)。惡為善之反面,然善復求反其反面,故惡只是一種為善所反之負性的存在,惡非真正的精神之表現(xiàn)。由此而歸于性善之結論。在此處我又是取資于王陽明之良知之善善惡惡之說,以完成孟子性善論”[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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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天之性善,是通過情感之先天善表達出來的,故唐君毅認為,“此心體良知之性理,自始即為一通過此好善惡惡之情而見,亦即通過好合理而惡不合理之情而見之性理”[7](363)。情感一方面同位于先天的善性,但另一方面卻表現(xiàn)出自然性。自然性是依據(jù)身體引出的。人在向外感應之時,受限于自身之身體,個人的訴求不斷漲高。對自身的執(zhí)著,形成了一念之私,而不斷維護、擴張自身私欲的行為便誘發(fā)出各個層面的惡。所謂的一念之私是有限自我依于認識能力的局限而表現(xiàn)出唯我中心的情感,這一情感源于身體的自然屬性,是自然心理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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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唐君毅的解讀,心靈與身體的結合是最為底層而基礎的,所以心靈必然有一部分要配合、體現(xiàn)出身體的自然性。但性善之本心以本性至善通達天道,絕對不可被自然性所拘束。所以能夠分裂的就只有“情”了,即分裂為體現(xiàn)天道仁德之先天的性情與結合身體(純粹的自然需求)的私情或私欲。而這時的私欲或私情就循環(huán)論證式地充當了心靈的一部分。在此,我們會看到唐君毅所說的心靈是一個泛心靈的存在,包含著本性善的心、本性善的情以及一念之私(這是道德認識的判斷)之下的私欲或私情。前二者是必然的善,但在現(xiàn)實評價和效果中,并非定然的;私欲、私情則是現(xiàn)實中定然的,但從天道本心的角度看,卻又不是必然的。所以,私情、私欲并不是純粹的、抽象的惡,就像在體用關系中,情惡是體用之中的用或本末之中的末,是第二義的,而非與心善、性善、情善的實體性的善處于同一層次,性情的實體之善是在第一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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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人的自然屬性看,私情是無所謂對錯、善惡的,甚至要承認其合理性。但是,從私情的發(fā)生和效果觀察,卻會導致惡的問題:第一,情惡是自然性流露的一種方式,這是一味追求自身需要時導致的各種放任,相對于“中節(jié)”“中庸”而言,就是不善的;相反,持中的情,則是善的。第二,個體之情的一味放任導致自身不能獲得或者過度獲得的痛苦,就身體的愉悅而言,這是不善。第三,個體因為一味關注自己,在面對他者時,產(chǎn)生不悅或不善的情緒。事實上,這三個方面揭示了私情的心理來源以及與適度、愉悅、理性認識等三個內(nèi)容相關的、關于惡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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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君毅認為,從道德心理的層面看,身心自然需求的不適或認識的局限帶來的惡感,僅僅是厭惡、煩惱的不好情緒,它與身心或道德的愉悅等情感形成鮮明的對比,體現(xiàn)著趨利避害的功利主義傾向,但它不必然是道德的“惡”。然而依照道德理性的判斷,私情一旦變成對自我欲求的無限追求,陷入無理性的狀態(tài)后,就會趨向于惡,如歷史上的戰(zhàn)爭、人際的爾虞我詐等,帶來客觀的惡之效果。這樣的私情,其本質(zhì)就必然是惡的,是惡的動力。至此,唐君毅最終將惡的問題完全納入后天的情感之中,并以物我、善惡作為情之惡,而非性之惡的內(nèi)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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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情之惡對于性善卻有辯證的助成作用。唐君毅運用黑格爾的辯證方式,對情惡的意義做了闡釋。其最重要的價值是逼出了“自覺”,即道德理性的覺醒。故“唯有最高之道德生活而自覺之者,如圣人,乃能自覺其生活中之有至常與真?!盵3](497)。人作為自然萬物之一,其自然屬性使人類的有限欲求在無限的追求中無法得到滿足,故而人的私情、欲望必然是痛苦的,但人卻恰恰可以從痛苦中反思自我、思考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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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君毅認為,“人之本自私自利之心為始,以有其道德行為者,即可轉(zhuǎn)而以自私自利之心之裁抑,為其終。合此始終,以觀此人之自私自利之心,即見此自私自利心之發(fā)展,為一辯證的歷程”[3](494)。通過這一辯證的歷程,人類認識到:一方面,私情帶來的道德之惡是源于對有限和無限的無知,它遮蔽了道德認知,所以借著對私情的反思,開啟了自身道德審思的門徑。在此,私情啟發(fā)了道德認識,且結成道德知識。另一方面,這一覺醒是作為道德理性主體的覺性,他能夠在覺性中,認識到有限自身和無限宇宙不是決然隔離的,而是相貫通的。貫通之處,就在于認識到宇宙無限就是其生生不息,而自身對生生不息的萬物之仁心,恰是以惻隱之情、不忍之心的善表達出來的。當意識到天人一體之后,自我就是道德生發(fā)的原因,由自我提供道德法則,自身的道德情感與道德理性是同行同質(zhì)的,并以真情、真義的行為實現(xiàn)于道德生活中。在此道德理想的境界中,人的情莫不中節(jié)、莫不中理。雖然私情仍然存在于有限的生命中,但在道德理性之下的有限生命卻將私情之私轉(zhuǎn)化為公,轉(zhuǎn)化人的個體性而為人類的全體性,實現(xiàn)情與性不分本然的善,人心由此超越為仁心、天心、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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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一層辯證轉(zhuǎn)化中,情從身心的自然屬性轉(zhuǎn)而回歸到性情一體的本然善,但其作為情的自然屬性并沒有消失,反而仍然存在。不同的是,這時私情、私欲是被充盈著善之性情的道德人格在道德理性的審視下,“自覺”地展示其應對事物之際,處于合理中節(jié)的狀態(tài)。于是,情的自然性在被保有的同時,自身同樣得到超越,實現(xiàn)了先天性的證成,與性之善處于同位的建構,展示了既先天又后天的特性,昭示出本心善的終極設定。

        結?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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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綜上所述,情感的內(nèi)涵發(fā)明,其既先天又后天的特性,是唐君毅道德理性主義中不可或缺且應被充分重視的一部分。雖然他認為其性善論是不脫儒家系統(tǒng)的,所謂“吾人之言心與性理,則仍依于朱子與陽明的路數(shù)”[10](自序),但重視情感并正面承認情感的現(xiàn)實價值,以及對情感與性善的多層次關聯(lián)之解析,卻又賦予其道德哲學溫潤的氣息和時代的新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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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情感理論和現(xiàn)實價值,或許正如唐君毅在總結《生命存在與心靈境界》的創(chuàng)作目的時指出的,希望實現(xiàn)“生活之理性化、性情化,感而能順當然之道,以應其所感而能通;人即有其心靈生命之真實存在,亦見其所感通者,皆為真實之存在”[5](339)。人類的生活是道德的、仁愛的、理性的、因仁而有情的。生活固然有其理性的一面,但也不能缺乏真情之一面,這樣方是人類道德生活的實相。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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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參見傅偉勛:《從創(chuàng)造的詮釋學到大乘佛學》,東大圖書公司1990年版,第112頁。類似的討論多是從道德理性、道德意義的角度對唐君毅的理論進行整體式批判,而對道德情感等具體問題和邏輯關聯(lián)均沒有給出分析。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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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唐君毅.唐君毅全集:第9卷[M].北京:九州出版社,2016.
        ?[2]?唐君毅.唐君毅全集:第27卷[M].北京:九州出版社,2016.
        [3]?唐君毅.唐君毅全集:第25卷[M].北京:九州出版社,2016.
        [4]?唐君毅.唐君毅全集:第20卷[M].北京:九州出版社,2016.
        [5]?唐君毅.唐君毅全集:第26卷[M].北京:九州出版社,2016.
        [6]?唐君毅.唐君毅全集:第4卷[M].北京:九州出版社,2016.
        [7]?唐君毅.唐君毅全集:第18卷[M].北京:九州出版社,2016.
        [8]?唐君毅.唐君毅全集:第2卷[M].北京:九州出版社,2016.
        [9]?唐君毅.唐君毅全集:第17卷[M].北京:九州出版社,2016.
        [10]?唐君毅.唐君毅全集:第12卷[M].北京:九州出版社,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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