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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歐陽禎人】劉咸炘對儒學發(fā)展史的反思與期待

        欄目:學術研究
        發(fā)布時間:2023-12-28 14:37:48
        標簽:

        劉咸炘對儒學發(fā)展史的反思與期待

        作者:歐陽禎人(武漢大學中國傳統(tǒng)文化研究中心教授

        來源:《中華文化論壇》 2023年第2期



        摘要:劉咸炘《醫(yī)喻》《左右》《同異》《流風》是一組分析中國儒學發(fā)展得失的文章。這一組文章是在橫觀偏正,縱究源流,站在明統(tǒng)知類,建中立極,綜貫老子、孔子的學術宗旨的基礎之上,拯救中國學術各趨極端,往而不返而開出的一劑藥方。劉咸炘整合老、孔,發(fā)展與提升了儒學發(fā)展現(xiàn)代轉型的新境界。他期待中國儒學史從非左即右、往而不返、爭斗不息、別有所圖的邪路上回歸老子、孔子的太古之道。劉咸炘堅守先秦儒學的中觀理想,對中國真正的自本自根的中國文化具有堅定的信仰。劉咸炘認為,異中有同,同中有異,包荒含弘,任天圓道,返本開新,才是中國儒學光明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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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咸炘的《醫(yī)喻》《左右》《同異》《流風》這一組文章分別寫于1926年末至1927年年底,整個時間跨度不到一年,而且被劉咸炘全部編排在《推十書·中書》中,緊接在綱領性文獻《三術》《學綱》《廣博約》《一事論》《認經論》之后,按副標題所示,依次排列,明顯帶有特別的內在邏輯。筆者仔細揣摩之后深以為,這一組文章是劉咸炘分析中國儒學史的發(fā)展得失,橫觀偏正、縱觀源流,站在明統(tǒng)知類、知人論世、建中立極的學術宗旨上,試圖拯救中國學術各趨極端、往而不返而開出的一劑藥方,糾正今文經學與古文經學、漢學與宋學、理學與乾嘉之學的爭斗弊病,從而在新的時代,回歸到老子、孔曾思孟所開啟的太古之道上去。


        一、陽尊陰叛,失儒之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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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咸炘在《醫(yī)喻》《左右》《同異》《流風》一組文章中詳細分析了中國儒學發(fā)展史上的各種問題。他繼承了其祖父,川西夫子劉止唐“吾以圣人之道定百家,不以百家之謬溷圣賢”【1】的學術精神,直指自西漢至晚清儒學歪曲了圣賢的思想、有失原始儒家之真。他認為中國歷代的儒學之所以失真的關鍵原因在于西漢以后的統(tǒng)治者所宣揚和標榜的并不是真正的儒家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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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漢以來,上下宗儒者千數(shù)百年,如按其實,則非真也。治術惟緩急兩端相乘,英君誼辟所用,非道家即法家。漢高、漢宣、明祖皆刑名;漢文、光武、宋太祖皆黃老也。惟漢武帝、唐太宗乃假儒術。武帝之偽儒,人皆詆之。太宗則儒者所稱,然實虛言多而實效少,且其根本已謬,于儒術不相容。二人實創(chuàng)科舉之制。士之不毀孔、孟者,徒以科舉故。而陽尊陰叛,儒道卒不明者,亦以科舉故。二人者,功之首罪之魁也。科舉一廢,孔、孟遂為毀端。此無足怪也,欺人之術露而久蓄之疑發(f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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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段文字從政治的角度入手,高屋建瓴,抓住了問題的實質。劉咸炘認為自漢代以后,中國的所謂儒學不是受道家之害就是受法家之毒,一會兒刑名,一會兒黃老。尤其是大家稱道的儒學功臣漢武帝、唐太宗都是假儒學,他們是別有所圖的人。劉咸炘在這里特別談到了科舉制,應該值得我們注意,因為他闡述的角度很特殊。劉咸炘認為,科舉制似乎尊崇了孔孟之道,沒有科舉制,孔、孟儒學也傳承不下來,但是,它的本質是“陽尊陰叛”。對統(tǒng)治者來說,標榜的是一套,而實際執(zhí)行的卻是另外一套。對于統(tǒng)治者來說,科舉制是為了籠絡人才,加強政權的穩(wěn)定,控制思想,并不是真是為了發(fā)展儒學;大量士子趨之若鶩,是為了獲取功名利祿,絕大多數(shù)在官場盤根錯節(jié)的斗爭中良知漸失,最終是什么道義都沒有了。這就導致了中國“儒道卒不明”,是“欺人之術”。之所以說它是“欺人之術”,就是統(tǒng)治者和中國古代絕大多數(shù)讀書人在科舉制的問題上達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一方面是籠絡人才、誆騙人才的手段和精神枷鎖,另一方面是掛羊頭賣狗肉,陽儒陰法,利用儒家思想來愚弄社會民眾,韜晦弄權,謀取功名利祿??婆e制一方面對儒學的傳承是有功的,但是,從根本上來講,它同時又對千百年來中國古代社會的世道人心、天道倫常產生了極其惡劣的影響,最終對儒學的發(fā)展是致命的一擊。所以,晚清科舉一廢,孔孟之道就毀滅了。這是千百年“欺人之術”所必然要導致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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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漢書·儒林傳》后面的《贊》曰:“自武帝立《五經》博士,開弟子員,設科射策,勸以官祿,訖于元始,百有余年,傳業(yè)者浸盛,支葉蕃滋,一經說至百余萬言,大師眾至千余人,蓋祿利之路然也?!薄?】一方面是猜嫌禁制,另一方面又立五經博士勸以官祿,恩威并施,威脅利誘,其結果只能是導致原始儒家思想的扭曲發(fā)展??婆e制只不過是西漢之后偽儒學的極端表現(xiàn)形式罷了。所以這是一種地地道道的自欺欺人之學,也就是引文中劉咸炘所說的“欺人之術”,本來早就應該結束了。早在劉咸炘之前數(shù)百年,陸象山與王陽明就持有相同的觀點。陸象山指出:“秦不曾壞了道脈,至漢而大壞。蓋秦之失甚明,至漢則跡似情非,故正理愈壞。漢文帝藹然善意,然不可與入堯舜之道,僅似鄉(xiāng)原?!薄?】王陽明也寫道:“自科舉之業(yè)盛,士皆馳鶩于記誦辭章,而功利得喪分惑其心,于是師之所教,弟子之所學者,遂不復知有明倫之意矣?!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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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象山的意思是:“秦朝之所以沒有壞了‘道脈’,因為它是明火執(zhí)仗地與儒家、與諸子百家作對,而且時間相對比較短,‘天下苦秦久矣’,全國人民都知道,敲剝天下也好,焚書坑儒也罷,都是明的。它的結果像泡沫一樣,最后一哄而散。畢竟時間太短,灰飛煙滅得也快,是一個反面的典型,大家都很清楚。所以,對中國社會的毒害也不是很深。可是,漢代就不一樣了。它是典型地打著儒家的旗號反對儒家。也就是說,表面上它好像尊奉的是儒家,但是實際上,卻從骨子里進一步敗壞了儒家的正道。漢文帝本來是在中國古代被尊奉為二十四孝之一的楷模,但是,在陸象山這里卻只是一個鄉(xiāng)愿。”【6】陸象山的觀點當然是十分犀利。王陽明的話,就更加徹底,完全一言以蔽之,把所有朝代的科舉考試都否定了。他的意思是科舉考試把整個儒學的明倫禮儀、世道人心都毀滅了,毀人子弟莫之為甚。陸象山與王陽明對科舉制的批判之猛烈,與“五四”時期的劉咸炘相較,毫不遜色。所以,作為傳承劉止唐衣缽的劉咸炘,在這一點上與陸王心學的觀點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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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咸炘痛心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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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儒之失真則已久矣!儒于九流,道最高。而失真亦最早,分派最多,蒙垢最甚。孔門諸子已各不同,不及數(shù)傳,遂有八儒。若虞卿、魯連之徒,竟止幾微似孔子而已。雖思、孟弗能統(tǒng)。荀卿已有賤儒、俗儒、小儒之目,不待他家之排詆也。然如世碩、公孫尼輩,雖已失真,而尚言存養(yǎng),至荀卿矯空道《詩》、《書》之弊而歸于《禮》,始與道家相絕而為法家之導。此實為儒失真之第一因。漢承秦俗,陽儒陰法,經師承荀之傳,守文者有荀之謹而失荀之大,是為拘儒。樹義者多兼法家,是為雜儒。又有駁雜無旨,徒供文辭者為文儒,揚子云為之魁,始昌言衷于一圣而其學不深。南朝和會老、莊,知用力于本原,稍勝漢世之粗。然能深而不能大,亦不免于拘雜。中唐至北宋諸人,所見不出荀、揚范圍,尤與揚近,而枵彌甚,是可謂之夸儒。宋周、程諸子出,始能精深,過于南朝,幾得之矣。然有一大失焉,則排道家是也。自漢以來,儒之成家,往往兼道家,雖未真得合一之道,尤羈縻弗絕。宋諸公所以突過前人者,實資于道家。顧乃極排之不與通,故其流益狹隘不能容異。得儒之嚴而失儒之大,是可謂之褊儒。明儒承宋益精,又矯宋而趨于通廣,又有進矣,然亦失之枵夸。近世又反之,則徒以考據(jù),益無與于儒術,其談微言大義者,亦不過反于西漢而已。凡拘、雜、媚、文、夸、褊諸病,以真者論之,皆不免于偽。至于達者之希世保位,窮者之隨風慕祿,則一謂之俗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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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段文字中,劉咸炘對中國古代儒學發(fā)展的各種問題描述得至為真切、細致。第一,“分派最多,蒙垢最甚”,孟荀之際“已有賤儒、俗儒、小儒之目”,言外之意,似乎是在說,儒學后來呈四分五裂狀態(tài),情況極為復雜。即便孔子的晚年,已經發(fā)出了浩嘆:“誰能出不由戶?何莫由斯道也?”【8】又曰:“從我于陳、蔡者,皆不及門也?!?春秋動蕩,天下熙熙攘攘,滾滾紅塵,各國君主利欲熏心、得隴望蜀、貪婪好戰(zhàn),孔子僅僅憑借自己的思想感召怎么可能把置身于利欲熏心世界中的學生都始終團結在自己的身邊呢?第二,“荀卿矯空道《詩》、《書》之弊而歸于《禮》,始與道家相絕,而為法家之導。此實為儒失真之第一因。漢承秦俗,陽儒陰法,經師承荀之傳”。劉咸炘意思很明確,儒家思想墮落的開始,一是陽儒陰法,二是“與道家相絕”。雖然這只是他的一家之言,但是筆者認為,這確實是精當準確,抓得很準?!兑讉鳌贰抖Y記·中庸》等先秦儒學篇章實際上都是儒家與道家彼此深度滲透形成的巨著。新近出土簡帛文獻資料郭店楚簡一號墓三個《老子》版本,下葬年代在公元前330年前后,在孟子之前。這些文獻已經證明,原始的老子與孔子儒家本來就沒有針鋒相對的爭斗。這也印證了劉咸炘的論斷。核心問題是秦漢以后的學術大都是在法家的根本左右、推動下發(fā)展的。這樣一來,原始的儒家思想離原始道家的精神越來越遠,這是原始儒家喪失其“真”的原因之一。從上面引文的最后一個句段,我們可以看到,劉咸炘對法家的滲透可謂痛心疾首、深惡痛絕。第三,漢代以后的歷代儒家,皆失原始儒家的真正精神,拘儒、雜儒、媚儒、文儒、夸儒、褊儒,層出不窮。說它們“偽”,是因為它們“得儒之嚴而失儒之大”,表面上字斟句酌,循規(guī)蹈矩,實際上根本沒有儒家的骨氣,喪失了原始儒家的真正精神。這既批判了漢唐儒家、宋明理學,也批判了乾嘉學派。更為嚴重的是,世風日下,“達者之希世保位,窮者之隨風慕祿”,經典已經成為人們追名逐利的工具,那些所謂的學者本來就別有所圖,還談什么儒學精神呢?于是乎,儒家就污染、墮落得不成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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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時,這段文字,也是一篇簡短而重要的關于中國古代儒家思想的發(fā)展歷史的評判。值得注意的是,劉咸炘承認在先秦諸子百家中,儒家的“道”最高,而且他自己以儒家自居(“道家本吾兄弟,存吾道之一半者也”),這是非同小可的事情。因為置身于“五四”時期,舉世都在“只手打倒孔家店”的時候,劉咸炘卻理直氣壯稱“吾儒”,展現(xiàn)了他置身思想混亂的時期卻堅守著他堅如磐石般的信仰,這是十分了不起的。他把孔孟以后儒學發(fā)展史上的種種劣跡羅列出來。他認為,這些問題之所以發(fā)生的真正原因都在現(xiàn)實功利的侵染之深。從劉咸炘整體理論來看,說到底,他認為,這是家天下對學術的戕害,但是,即使如此不堪,也并不能否定原始儒學的真正偉大,更不能否定儒學本身。儒學在秦漢以后的各種表現(xiàn),劣跡斑斑,不堪入目,與真正的原始儒學完全是兩回事。此其一。他認定孔子以后的儒家哲學思想發(fā)展的歷史是每況愈下的歷史,是一部不斷脫離孔子、“失儒家之真”甚至背離孔子的歷史,其根本點在于荀子“為法家之導。此實為儒失真之第一因”。這段文字的核心批判對象,是“法家”借助于統(tǒng)治者的權力對中國學術的戕害,所以,秦漢以后,儒學的歷史,發(fā)展的走向令人十分沮喪,根本問題是皇權陽儒陰法,爾虞我詐的官場風氣、功利主義的引誘毒害了中國的學術界,破壞了儒學的正常發(fā)展,進而也就毒害了中國人的精神家園。毫無疑問,這些觀點都是極其重要的。此其二。劉咸炘用了兩個字來概括秦漢以后的儒家思想:一是“偽”。先秦時期就存在“賤儒、俗儒、小儒”本來并沒有從本質上改變儒學,是儒家內部的問題,最多算是不得要領而歧出。但是秦漢以后拘儒、雜儒、媚儒、文儒、夸儒、褊儒,“皆不免于偽”。這個“偽”字,劉咸炘下得很重。他把當時政治權力的滲透與學術的矯枉過正聯(lián)系起來,自然就力透紙背了。到處都是權力的幽魂,利益的驅使,犬儒的卑躬屈膝。二是“俗”。導致這樣的原因,一方面與統(tǒng)治者的威脅利誘、學者趨炎附勢有關:“達者之希世保位,窮者之隨風慕祿”甚囂塵上,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完全沒有了孔子、孟子的風骨,沒有了至大至剛的浩然之氣。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儒之為道,在公與中。中則難求,公則易濫”,義大而隱,故理論的表述常有模糊之狀,使人難以參悟,世俗生活中的儒者離真正的儒學思想實在是太遙遠了。深層次的根本原因,當然是學者趨炎附勢,唯利是圖,沒有真正的信仰,要么下筆千言離題萬里,要么恍炫虛空,沒有著落,都不是孔子所說的“君子儒”【9】。對此,劉咸炘在《推十書》中方方面面的相關討論都是十分沉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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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文經學與古文經學的斗爭在很大的程度上是爭奪話語權的政治斗爭。在唐宋以后,生產力已經逐步發(fā)達起來,中國文化已經爛熟,隨著商品經濟的發(fā)展壯大,市民意識已經風起云涌,士農工商所組成的社會經濟基礎已經發(fā)生了變化,與此同時,他們的政治訴求也都已經發(fā)生了相應的變化,但是宋明時期的理學家們卻是高談闊論,視若無睹,“世之儒者,每執(zhí)統(tǒng)一而忘變化,拘于同而暗于異,此不可不察也。拘同暗異之弊,至宋而大著。論史則舉圣賢之行以為極則,稍異則加貶而不察其事勢,故三代后無完人”【10】。朱陸之爭、朱王之爭,長達數(shù)百年針鋒相對、勢同水火,其實作為學術本身來說,有己無人,徹底打擊對方,也是極不正常的現(xiàn)象。劉咸炘的批評把宋以后中國的政治經濟、歷史文化每況愈下的實質原因一語道破。這是非常深刻、深遠的判斷。日本著名學者島田虔次在討論到朱陸之爭的時候,就有非常犀利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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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子學的“性即理”和陸王學的“心即理”的對立、抗爭,不用說,這并不是說一方是體制方面的思想,另一方是反體制方面的思想。體制的維持、名教的擁護,這是二者一致高唱的大理想。兩者都是一樣把“理”的存在作為前提、把“理”的死守作為使命的理想主義。要說那個抗爭,簡言之,不過是站在同一立場的霸權的爭奪戰(zhàn)。這樣的說法,充分有道理。否,豈止那樣,連立這樣的說法(非官方的陸王學的方面,是更徹底的體制擁護性的,是對體制更徹底的奴隸性的)也是可能的。【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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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段文字涉及到的問題很多,它不僅指出了朱陸之爭、朱王之爭的政治背景,而且也進而指出了它們的學術本質。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千古之所同然。只要堅持真理,以赤子之心面對事實,真金就不怕火煉。由此而證明了置身于西蜀冷僻之地的劉咸炘,面對五四時期甚囂塵上的形勢,卻是目光如炬,冷峻深刻。


        二、用“太古之道”拯救儒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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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咸炘認為,物之不齊,物之情也。凡事皆有一,有一則生左右,左右皆生于一。因此,凡事皆有兩端。這就是“宇宙之多爭”的原因,更是宇宙生生不息的根本動力。所以劉咸炘引用《老子》曰:“夫惟病病,是以不病?!币虼?,“為道者無他焉,絕長補短,節(jié)過文不及,以期于和而已”【12】。絕長補短,節(jié)過文不及,惟有同中有異,相生相克,是以得生。世間萬事萬物只有變化流動,互相碰撞、參驗,才有可能得到發(fā)展。用劉咸炘的原話就是:“用一參兩,以兩裁一,進退于兩而以得一,酌取于一而以得兩。此數(shù)者,皆非圣人之所執(zhí)也?!薄?2】天地萬物,都是陰陽相摩,八卦相蕩,因此“用一參兩,以兩裁一,進退于兩而以得一,酌取于一而以得兩”,都是不對的。為什么呢?因為沒有立中觀,沒有真正理解和掌握大中至正、中和懸衡的根本方法,沒有滲透理解《禮記·中庸》。劉咸炘說:“是篇之不明,儒術之所以日趨于褊也?!薄?2】劉咸炘運用了先秦儒學最根本的經典來批判秦漢以后學術各家各派執(zhí)一而廢百的荒唐。劉咸炘指出:“夫春夏秋冬,一陰陽消長耳,雖四而實二也。二者何?兩端也,如懸衡焉。”【12】只有充分認識到這種絕對中的相對,一與兩之間的循環(huán)互動,堅守道義而又不忘經權、時中,建中立極為太極,包荒含弘為途徑,中立而不倚,和而不流,才有可能在異中求同,在同中顯異,中國社會,以及中國的儒學才能夠得到正常的發(fā)展。劉咸炘的代表性著作就是他的《推十書》,千萬余言,整部著作都統(tǒng)領在他的“中書”“左書”“右書”,大中至正的結構框架之內,展現(xiàn)了他的學術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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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咸炘認為,中國的學術,縱言之則為源流,“道家明于縱之兩,故以常道御反復焉,橫言之則為反對,若周秦諸子是也。荀卿謂莊周蔽于天而不知人,卿則蔽于人而不知天。墨、宋為人而楊、魏為我,墨子貴兼而料子貴別。荀卿所謂倚其所私者也”【12】。都是相反相成的典型例子。在引用了《中庸》“智者過之,愚者不及。賢者過之,不肖者不及也”,又引“執(zhí)其兩端而用其中”之后,劉咸炘說:“此儒家之大義也?!兑讉鳌吩唬骸姓杂^天下?!寮颐骱鯔M之兩,故以中行折狂狷?!?2這里的“中正”“中行”,就是超越于往復之上的“太極”,就是建中立極的剛中之正,也就是和而不流,執(zhí)兩用中,鳶飛魚躍,不斷被超越、提升,才有可能生出萬物的“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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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一與兩的歸宿是“三”。根據(jù)《老子》“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13】,《說苑》“發(fā)于一,成于二,備于三”【14】,還有龔定庵的“初異中,中異終,終不異初。然則仍二而已。陰陽實一太極,陰偶陽奇而為三”【15】。劉咸炘將人生和學術分為三個層級。劉咸炘寫道:“人生態(tài)度不外三種:一曰執(zhí)一,舉一廢百,走極端者,諸子多如此,此最下。二曰執(zhí)兩,此即道家。子莫鄉(xiāng)愿似執(zhí)兩,而非真執(zhí)兩,何也?子莫執(zhí)中,實是執(zhí)一。鄉(xiāng)愿生斯世,為斯世,是不能御變。進化論即是生斯為斯,故顯與道家不同。黑格爾正反合三觀念,頗近道家,然因而推論云現(xiàn)實即合理,合理即現(xiàn)實,是即論勢忘理,為道家之弊,然不得謂道,必流于鄉(xiāng)愿。果能執(zhí)兩,則多算一著,當矯正極端,安得但當時為是而同流合污哉!既言御變,必有超乎變者,故道家之高者皆言守一。夫至于守一,則將入第三之高級,老、孔之正道矣。老謂之得一,孔謂之用中,此即超乎往復者也。”【15】在這里,劉咸炘討論中國學術的發(fā)展,卻有世界胸懷。對進化論和黑格爾的批評,近一百年過去了,即便是當今中國的學界,對于很多人來說,也未必比劉咸炘更加清醒、透徹。這段文字討論了對于人生的態(tài)度,第一個層級是“執(zhí)一”,但它是“舉一廢百”,先秦諸子往往不返,《莊子·天下》篇早有批判,后世儒學之歧出,非左即右,相互傾軋,各趨極端,更是如此。第二個層級是后世的道家“執(zhí)兩”,道家“執(zhí)兩”在于“御變”,矯正極端。但是類似于黑格爾的“現(xiàn)實即合理,合理即現(xiàn)實”,“論勢而忘理”,這是在強權的面前,沒有真理、沒有信仰的表現(xiàn)。劉咸炘認為老子以后的道家隨波逐流,都脫離了老子的本真。在劉咸炘的筆下,與老子不同,此后的道家是偏離了中觀至正之道了的,他們之間是有區(qū)別的。第三個層級是老子、孔子之正道,就是超乎往復、統(tǒng)合陰陽的太極。是建中立極為前提的中立而不倚,負陰而抱陽,得一而用中。此之謂“三”,是對更高級的“一”的回歸,是真正的大中至正。這套思想方法涵蓋面極廣,用龐樸先生的話來講就是“包括了人們全部世界觀和方法論以及三者之正反合的演進過程”【16】。筆者也認為,劉咸炘的這種總結是基于中國儒家和老子的哲學思想,尤其是中國古代儒學的發(fā)展狀態(tài)而提出來的一套新的學術方法論,其真正的目的是在為中國儒家哲學尋找出路。但是從根本上來講,劉咸炘也是在返本開新,是對先秦道家、儒家哲學新的詮釋與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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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咸炘說:“世人于醫(yī),知偏之為害,而于學則不免執(zhí)一,蓋其效之近遠異也。務于同而忽于異,昧于史而競于子,識有通塞,觀于醫(yī)家而百家可知矣?!薄?7】中醫(yī)認為,人的身體一定要平衡。金、木、水、火、土,心、肝、脾、肺、腎,相生相克,則陰陽和諧,氣血兩旺。如果五臟六腑某一方面突發(fā)邪火,身體立刻就失去平衡,處于病痛的狀態(tài)了。劉咸炘的意思是,中國古代儒學史,包括整個古代中國的學術史的發(fā)展,始終都處于陰陽不和諧,五臟六腑不和諧的狀態(tài)。根本問題,就像柏拉圖的洞穴隱喻理論所比擬的一樣,各執(zhí)一偏,舉一而廢百,種種偏蔽,云遮霧擋,私心自用導致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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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何以解決我們所面臨的這一系列問題呢?劉咸炘補救儒學正常發(fā)展的辦法是援老入儒,回歸到原始的儒家與道家,并且把原始儒家思想與道家思想整合起來,來拯救中國整個的學術歷史。所以他的儒學思想實際上就是要借助于老子、孔子的太古之道,通過否定秦漢以降家天下威脅利誘下的所謂儒學傳統(tǒng),以彰顯原始老子、孔曾思孟的真精神。劉咸炘學脈悠遠,所以,他的理論旗幟始終是要回歸到老子與孔子的原點上,用老、孔的精神來整合,拯救紅塵滾滾、紛繁淆亂的全世界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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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古之道”一詞首見于《老子·第十四章》:“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詰,故混而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繩繩不可名,復歸于無物。是謂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是謂惚恍。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后。執(zhí)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謂道紀?!薄?8】這應該就是“太古之道”最早的出處。“夷”“?!薄拔ⅰ保堑荔w精微縹緲的存有狀態(tài)。在《老子》中,這是一段極其精微的文字。“執(zhí)古之道,以御今之有”,在五四運動時期由劉咸炘再次提出來,意味深長。劉咸炘借用了老子的太古之道,整合了孔曾思孟的思想,抖擻精神,來重新清理中國學術的發(fā)展理路,這里有否定中國秦漢以后的學術爭斗不息、往而不返的層面,也有否定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之后西方文化天演論和功利主義的層面,更有否定五四運動用歐風美雨毀滅中國文化的層面。突出地體現(xiàn)了劉咸炘十分深遠的世界觀、價值觀、人生觀、倫理觀和政治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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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咸炘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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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蓋儒之為道,在公與中。中則難求,公則易濫。儒行凡十三條,孔子無所成名,不似他家之義小而顯,故常有模糊之狀。茍以儒家宗旨安在問古今學人,吾知其必罕能為簡明之言以答也。此非獨根本未明之咎也,末亦有失焉。今欲明真儒,當一方為精微之本,一方通廣大之末。道家本吾兄弟,存吾道之一半者也,當合之。法家乃吾篡賊,使吾道蒙冤者也,當斥之?!?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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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段文字中劉咸炘已經提出了解決問題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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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傳統(tǒng)的儒學著作,遣詞造句,詮釋的空間太大。今后的儒學理論表述的本身應該用“簡明之言”,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從根本上消除“模糊之狀”,使儒家思想的“根本”明朗起來,否則就會有太多的理論漏洞,被人誤解,被人歪曲,被人“排詆”。劉咸炘的意思是,中國儒學的發(fā)展必須尊崇大道至簡的原則,否則繁文縟節(jié),下筆千言,離題萬里,就不是儒學的本來面目。這不僅是《周易》“易簡之善配至德”20的精神,而且也是從《老子》第四十八章那里得到了靈感:“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于無為。無為而無不為。取天下常以無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薄?1】當然,從其祖父劉止唐那里傳承了陽明學“減、誠、純”的理路,也是順理成章。劉咸炘提倡的老孔“太古之道”的核心就是大道至簡、至大至公、任天圓道。他認為,回歸老孔,歸真反璞,是治理人類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和五四運動的過程中各種嚴重問題的一劑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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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道家本吾兄弟,存吾道之一半者也”。這與其說是劉咸炘對原始儒家、道家高深旨趣的一種深刻的觀點,還不如說,是劉咸炘面對世界的發(fā)展大勢,依托于中國傳統(tǒng)的精神資源,對世界文化的一種回應。劉咸炘認為,儒家要進一步發(fā)展,確實需要整合原始道家的方法,這套方法就是微妙玄通,藏往知來,明統(tǒng)知類,察勢觀風,秉要執(zhí)本。劉咸炘的意思是,在鏟除專制之害、清除法家之毒之后,與道家攜起手來,只有這樣才能夠實現(xiàn)原始儒家、道家共同的政治理想:“唯天下至圣為能聰明睿知,足以有臨也;寬裕溫柔,足以有容也;發(fā)強剛毅,足以有執(zhí)也;齊莊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別也。溥博淵泉,而時出之。溥博如天,淵泉如淵。見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說。是以聲名洋溢乎中國,施及蠻貊;舟車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載,日月所照,霜露所隊;凡有血氣者,莫不尊親,故曰配天。”【22】這是一套從心性到政治都無比暢達的思想解放之路。由此而回歸天道,重新整合,察勢觀風,明統(tǒng)知類,考鏡源流,任天圓道就可以走向“天地位焉,萬物育焉”【22】的達道。這既是對古老老、孔之學的回歸,也是面對新的時代開出的極具信心的救世良方?!吨杏埂肥且徊拷狻兑住分畷?,而儒家、道家都認為《周易》是自己的本經。所以,《中庸》在原始道家、儒家的思想整合上達到了完美的地步,劉咸炘十分推崇。他認為,《中庸》是一部真正的儒學著作:“子思之時,儒多歧矣,諸雜流已萌芽矣,不得已而著書,所以存儒之真也。”【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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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在“蓋儒之為道,在公與中。中則難求,公則易濫。儒行凡十三條,孔子無所成名,不似他家之義小而顯,故常有模糊之狀。茍以儒家宗旨安在問古今學人,吾知其必罕能為簡明之言以答也”的這段文字中,劉咸炘表達的意思是,先秦儒家,相對于諸子百家來講,最大的特點就是“中”和“公”。所謂的“中”,就是建中立極的“中”;所謂“公”,就是修齊治平,最終是由小康走向大同。目標確實是太高遠了。劉咸炘的祖父劉止唐曾經在青城山閉關修道了八年,所以,劉咸炘的理論體系中始終有道家的影子。因此,劉咸炘的表述之中似乎隱含了太史公的話:“夫儒家以六藝為法。六藝經傳以千萬數(shù),累世不能通其學,當年不能究其禮,故曰‘博而寡要,勞而少功’。”“以其事難盡從。”【24】司馬氏的話比較尖銳,但是劉咸炘的話比較寬厚。這個“中”是要通過《周易》和《中庸》《孟子》對人的心體的提升,通過戒慎恐懼、克治省察,完善自己的未發(fā)之“中”;這個“公”是要通過孔子的忠恕之道,穿越《大學》的“三大綱領”“八大條目”,知微之顯、溥博源泉、於穆不已,達到天下大治。這確實是一條漫長而艱難的路程。先秦儒學提倡的“君子和而不同”【25】,中立而不倚,和而不流。用《老子》的話來講,就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26】,都是學術昌明的基礎。《禮記·中庸》在這方面的思想有更加遼闊的提升:“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上律天時,下襲水土。辟如天地之無不持載,無不覆幬,辟如四時之錯行,如日月之代明。萬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為大也?!薄?5】《中庸》這段文字的內涵和外延極其廣闊,具有無限詮釋的空間。當然也包含了學術史應該展現(xiàn)的理想狀態(tài)。劉咸炘是中國文化最堅定的信仰者。所以,他批判秦漢以后儒學發(fā)展的真正理論武器就是這種老子與孔、曾、思、孟陰陽摩蕩、周流六虛、小德川流、大德敦化、任天圓道的“太古之道”。筆者認為,相對于當時的西方文化與五四運動時期的種種偏激表現(xiàn),劉咸炘確實要冷靜、深遠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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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劉咸炘提出了“今欲明真儒,當一方為精微之本,一方通廣大之末”。這個表述實際上來自《禮記·中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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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子之道費而隱,夫婦之愚,可以與知焉,及其至也,雖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婦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雖圣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猶有所憾。故君子語大,天下莫能載焉;語小,天下莫能破焉?!对姟吩疲骸傍S飛戾天,魚躍于淵?!毖云渖舷虏煲?。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及其至也,察乎天地?!鸬滦远绬枌W,致廣大而盡精微,極高明而道中庸?!?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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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中庸》中,這個“精微”之本,指的是君子之道的自我修養(yǎng),也就是《禮記·大學》里面的“明明德”。用老子的話來說,就是“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湛兮似或存”“微妙玄通”【26】的君子,用孔子的話來講,就是“忠恕之道”的“忠”。文行忠信、溫良恭儉讓,仁義禮智信,就是孟子的“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達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25】等等,都是精微之本。但是,《周易》強調“感通”,在《中庸》中就是“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這些話在原始儒學的經典中可圈可點,內涵極端豐富?!皬V大之末”,指的是“恕”,就是強大的內心世界所爆發(fā)出來的巨大能量,在《中庸》中就是由知微之顯、於穆不已,以至于無聲無臭,來感化不斷推向遠方的天下。此之為“鳶飛魚躍”的極致,是人性修養(yǎng)上的進一步拓展,落實在社會管理層面就是“九經”。在劉咸炘這里當然應該是依托于老子、孔子的創(chuàng)造性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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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值得注意的是,這個“通廣大之末”,在風起云涌的“五四”時期,時代畢竟已經發(fā)生了根本的變化。西學的東漸已經越來越猛烈了,各方面的情況和形勢都在發(fā)生著急劇的變化。此時此刻的劉咸炘已經給“通廣大之末”賦予了新的意義。他認為,面對世界和中國的各種問題,我們必須學習、借鑒,包荒含弘。劉咸炘每個星期都要購買新書,他家的藏書有兩萬多冊,其中有大量的西學著作。劉咸炘是一位極其開明開放的學者。不過從根本的思路來看,劉咸炘走的還是中體西用的路。但是,他不僅僅只是要解決中國的問題,而且是要解決全世界、全人類的問題,要用最原始的道家和儒家的“太古之道”來引領、整合整個世界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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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中書·學綱》中,劉咸炘指出:“(昔儒)爭斗日甚,書籍日繁,人厭把卷而思焚書,其故皆由統(tǒng)系不明,各趨極端,往而不反,終不能合?!薄?7】在利益的驅使下,官場、學界斗得天昏地暗。關鍵的問題在于沒有盡心、知性、知天,存心、養(yǎng)性、事天。劉咸炘說:“學術之多歧,由性說之不一?!笔枪省暗乐眩螌W之變,皆性之不明也。不揣其本而齊其末,是以各執(zhí)一而皆窮”【28】?!按浔尽?,就是說對原始儒家的根本精神沒有堅定的信仰,就是孔子的“忠”?!褒R其末”,就是孔子的“恕”。就是己立立人,己達達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之所以沒有做到這一點,在劉咸炘看來,真正的原因是因為沒有學達性天,是我們的學人在心性、性情、身心的修養(yǎng)上沒有真正按照圣賢的經典要求做到家,于是,劉咸炘又回到了先秦儒學從心性到政治的老路上去了,不過理論的視域當然已經大不相同。劉咸炘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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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思曰:“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贝搜砸欢病N嵊屩唬夯|之謂性,化見之謂道,化俗之謂教。蓋不知質之異,則無以調之而復其本性;不知見之異,則無以正之而達大道;不知俗之異,則無以修之而成至教。……是故欲知同者,必先明異。不明異而欲明同,則其于同也必偏而不周,淺而不深。而其為言也,必窕而無當,高而不可循。故《易》終未濟,而其《彖》曰:“君子以慎辯物居方?!薄?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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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中庸》的解釋北宋以來見仁見智,眾說紛紜。劉咸炘的這段高論,從學術史的角度抓住了《中庸》的成人成己、成己成物,悠久無疆的實質,尤其是他把《周易》與《中庸》一以貫之,強調同中有異,異中顯同的思維方式,注重了辨物居方、化質為性與原始儒學根本大體的辯證關系,提出了“不知見之異,則無以正之而達大道”的重大學術思想。此既表明了劉咸炘對秦漢以后中國古代儒學史的批評態(tài)度,也展示了他自己對中國學術未來發(fā)展的殷切希望。毫無疑問,劉咸炘的這些思想在章學誠那里得到了根本性的啟發(fā):“學必本于性天,趣必要于仁義,稱必歸于《詩》、《書》,功必及于民物,是堯、舜而非桀、紂,尊孔、孟而拒楊、墨。其所言者,圣人復起,不能易也?!薄?0】但是,劉咸炘在這里的“大道”,說的是世界性的文化融合之后的儒家與道家的共同宗旨,這是與章學誠有根本不同的地方。而且,劉咸炘的“異”,也包括了世界各種思想流派和異端學說,這是新文化革命給中國文化的發(fā)展帶來的重要資源,當然就更是章學誠望塵莫及的了。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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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劉沅:《槐軒約言》,見《槐軒全書》(十),成都:巴蜀書社,2006年,第3716頁。劉沅(1767-1855),字止唐,號青陽子。他創(chuàng)立了槐軒學派,其劉門養(yǎng)心功在四川各界影響深遠,在學術思想上屬于陽明學的余緒。清末民初,蜀中國學大師,多出其門?!肚迨犯濉酚小秳鋫鳌?,劉咸炘是其嫡孫。在《推十書》中,劉咸炘多次引用劉止唐的觀點,多次指出自己的很多觀點直接來自其祖父劉止唐,深受其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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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劉咸炘:《流風附記》,見《推十書》(增補全本甲輯),上海:上??茖W技術文獻出版社,2009年,第70-7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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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班固:《漢書·儒林傳》,北京:中華書局,1962年,第362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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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陸九淵:《語錄》,《陸九淵集》,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40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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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王守仁:《萬松書院記》,見吳光、錢明、董平、姚延福等編校:《王陽明全集》(上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2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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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歐陽禎人:《〈陸氏家制〉及其對陸象山的影響》,《貴州社會科學》2022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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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劉咸炘:《流風附記》,見《推十書》(增補全本甲輯),第7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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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朱熹:《四書章句集注》,北京:中華書局,1982年,第88頁,第1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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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朱熹:《四書章句集注》,第8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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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劉咸炘:《同異》,見《推十書》(增補全本甲輯),第6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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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日]島田虔次:《朱子學與陽明學》,蔣國保譯,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2022年,第1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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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劉咸炘:《醫(yī)喻》,見《推十書》(增補全本甲輯),第52頁,第56頁,《〈中庸〉述義》,第91頁,第54頁,第54-5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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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王弼注,樓宇烈校釋:《老子道德經注校釋》,北京:中華書局,2008年,第11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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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劉向撰:《說苑·辨物》,見趙善詒疏證:《說苑疏證》,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85年,第5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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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劉咸炘:《推十書》(增補全本甲輯),第54頁,第5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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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龐樸:《一分為二二分為三——淺介劉咸炘的哲學方法論》,見郭齊勇主編:《蕭萐父教授八十壽辰紀念文集》,武漢:湖北教育出版社。2004年,第53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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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劉咸炘:《醫(yī)喻》,見《推十書》(增補全本甲輯),第5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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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王弼注,樓宇烈校釋:《老子道德經注校釋》,第31-3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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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劉咸炘:《流風附記》,見《推十書》(增補全本甲輯),第7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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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王弼注,孔穎達疏:《周易本義》,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0年,第32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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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王弼注,樓宇烈校釋:《老子道德經注校釋》,第127-12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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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朱熹:《四書章句集注》,第38-39頁,第1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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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劉咸炘:《中庸述義》,見《推十書》(增補全本甲輯),第8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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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司馬遷:《史記》卷一三○《太史公自序》,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第3967、396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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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朱熹:《四書章句集注》,第148頁,第38頁,第22-23、38頁,第27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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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王弼注,樓宇烈校釋:《老子道德經注校釋》,第117頁,第10、3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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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劉咸炘:《學綱》,見《推十書》(增補全本甲輯),第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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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劉咸炘:《推十書》(影印本),成都:成都古籍書店,1996年,第44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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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劉咸炘:《推十書》(增補全本甲輯),第6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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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章學誠撰,葉瑛校注:《文史通義校注》,北京:中華書局,1994年,第41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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