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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晁福林】從清華簡《程寤》篇看“文王受命”問題

        欄目:學(xué)術(shù)研究
        發(fā)布時間:2017-05-11 14:59:41
        標(biāo)簽:

        從清華簡《程寤》篇看“文王受命”問題

        作者:晁福林(北京師范大學(xué)歷史學(xué)院教授、博士生導(dǎo)師)

        來源:《北京師范大學(xué)學(xué)報(bào)(社會科學(xué)版)》2016年第5期

        時間:孔子二五六八年歲次丁酉四月十六日戊戌

                  耶穌2017年5月11日

         

         

        內(nèi)容提要:“文王受命”是周王朝立國的終極依據(jù)和王朝命脈之所在,也是周王朝占主導(dǎo)地位的影響有周一代的社會觀念。關(guān)于“文王受命”說的起源,比較流行的司馬遷所述的“虞芮質(zhì)成”說實(shí)不如《程寤》的“大姒之夢”說更近乎歷史的本真。這個觀念有一個發(fā)展變化過程,在大姒之夢以前,文王受命是指接受商王之命,其后,則是取商王朝之命而代之,只是到了周公時期其內(nèi)涵才擴(kuò)而大之,成為文王接受天賜予的統(tǒng)治天下的大命。清華簡《程寤》篇對于說明“文王受命”問題十分重要,此篇以述史為主的寫法和一些用辭之例,都表明它當(dāng)成書于西周晚期或春秋時期的史官之手。這對于研究《逸周書》的成書時代也有重要參考價值。

         

        關(guān)鍵詞:清華簡/《程寤》/文王受命

         

        清華簡《程寤》篇的面世,使人們對于“文王受命”這一問題有了更多的認(rèn)識。周人歷來艷稱“文王受命”,意即文王承受天所賜予的統(tǒng)治天下的大命。其實(shí),“文王受命”說的出現(xiàn)和發(fā)展是有一個過程的,并非自來如此。今試作討論,提出拙見供參考。

         

        一、“文王受命”源于“虞芮質(zhì)成”抑或是“大姒之夢”

         

        關(guān)于“文王受命”的起源,自來有兩說,一是《史記》所載的平虞芮之訟;一是《逸周書》所載的解大姒之夢。因虞芮質(zhì)平而文王受命之說為歷代學(xué)者所信,雖然有不信者①,但肯定這種說法者卻多至不可勝數(shù)②。平虞芮之訟事,見于《史記·周本紀(jì)》:

         

        西伯陰行善,諸侯皆來決平。于是虞、芮之人有獄不能決,乃如周。入界,耕者皆讓畔,民俗皆讓長。虞、芮之人未見西伯,皆慚,相謂曰:“吾所爭,周人所恥,何往為,只取辱耳?!彼爝€,俱讓而去。諸侯聞之曰:“西伯蓋受命之君。”③

         

        這是司馬遷關(guān)于“文王受命”最為完整的說法,在《史記》中提到此事的還有,《劉敬叔孫通傳》所云“及文王為西伯,斷虞芮之訟,始受命”。按照司馬遷的說法,西伯先是以高尚的德操和周邦的禮讓之風(fēng),平息了虞芮之訟,并由此而感動了許多“諸侯”邦國,然后才得諸邦國擁戴,稱其為“受命之君”。司馬遷述此事,可能是依據(jù)《詩經(jīng)》的記載。虞芮質(zhì)成之事,首見于《詩經(jīng)·綿》篇,此篇謂“虞芮質(zhì)厥成,文王蹶厥生(虞芮之爭被平息,是因?yàn)槲耐醺袆恿藘蓢鞯谋拘?”《毛傳》注詩一般極簡略,而于此句卻大費(fèi)筆墨,謂:

         

        虞、芮之君,相與爭田,久而不平,乃相謂曰:“西伯,仁人也,盍往質(zhì)焉?”乃相與朝周。入其竟(境),則耕者讓畔,行者讓路。入其邑,男女異路,斑白不提挈。入其朝,士讓為大夫,大夫讓為卿。二國之君,感而相謂曰:“我等小人,不可以履君子之庭?!蹦讼嘧?,以其所爭田為間田而退。天下聞之而歸者四十余國。④

         

        毛傳所云與《周本紀(jì)》完全一致,且更為詳細(xì)。《周本紀(jì)》與毛傳的相異之處在于補(bǔ)充了文王受擁戴而被譽(yù)為“受命之君”之說。因平虞芮之訟而受擁戴進(jìn)而受命稱王,可以說是戰(zhàn)國秦漢以降廣泛流行于世的說法,當(dāng)代學(xué)者也每每相信此說⑤。分析《綿》詩和毛傳的說法,并沒有因虞芮質(zhì)平而文王受命之說。此說當(dāng)為司馬遷所增衍。

         

        “文王受命”起自大姒之夢的說法,沒有前面那種說法流行。這其間的一個重要原因是,《逸周書》在儒家文獻(xiàn)里不占主流地位,因此也沒有引起司馬遷的充分重視而將大姒之夢載入《史記》。由于這個原因,所以“文王受命”說因何而起也就沒有成為一個需要討論的問題,所以歷代學(xué)者言文王受命之源就多以司馬遷之說為準(zhǔn)了。

         

        現(xiàn)在分析起來,可以發(fā)現(xiàn)司馬遷之說是有問題的。

         

        其一,從毛傳的相關(guān)敘述看,當(dāng)時的傳說里并沒有“諸侯聞之曰:‘西伯蓋受命之君?!敝f,此說當(dāng)為司馬遷所附加。司馬遷篤信周文王受天大命,故而附加此內(nèi)容,他寫武王伐紂事,和《逸周書·克殷》相比,就附加了“武王再拜稽首,曰:膺更大命,革殷受天明命”等字⑥。司馬遷所附加的這方面的內(nèi)容,來源不明,可以置疑。

         

        其二,從西伯恭聽紂王之命到以周代商,接受商王朝之命,再到宣示統(tǒng)治天下的大命,周文王一直是小心翼翼從事,不可能在大姒之夢以前就匆忙宣示自己得統(tǒng)治天下之大命⑦。司馬遷一是在《周本紀(jì)》里謂文王為“受命之君”,一是在《齊世家》中云“西伯受命”?!笆苊敝馐侵^治天下之命,抑或是謂接收商王朝之命,并不清楚。雖然其意模糊,但從司馬遷對于謂文王受命的總體認(rèn)識看,他實(shí)際上是暗示著虞芮質(zhì)平后文王即得到治天下的大命。這是不符合周人受命觀念發(fā)展情況的。

         

        其三,司馬遷述文王因虞芮質(zhì)平而受命之事,還見于《齊世家》:“周西伯政平,及斷虞芮之訟,而詩人稱西伯受命曰文王?!币来艘?,《齊世家》所云“詩人”當(dāng)指《綿》詩之作者,但《綿》詩中并無說文王受命之句。文王受命說在《詩經(jīng)》里見于《詩·大雅·文王》序,云“文王受命作周”。司馬遷在這里采取了移花接木的辦法,將兩者結(jié)合了起來,形成了詩人因虞芮質(zhì)成而文王受命之說。移花接木之術(shù)固然增加了敘事效果,也提升了文王的光輝形象,但卻加大了與歷史實(shí)際的距離。

         

        其四,司馬遷撰《史記》多有采《逸周書》者,如寫武王伐紂全據(jù)《逸周書·克殷》,寫武王自殷返周途中事采《逸周書·度邑》的記載等,是為顯例。但于文王受命卻不取《逸周書·程寤》。其中原因應(yīng)當(dāng)在于司馬遷循孔子不言怪力亂神之旨。春秋戰(zhàn)國時期所流傳的關(guān)于周文王的鳳鳴岐山之說⑧、赤鳥銜書之說⑨,皆為司馬遷所不采。所以不取大姒之夢,而采頗有文采和故事性的虞芮質(zhì)成來敘述,應(yīng)當(dāng)是司馬遷撰史“其文直其事核”(班固語)風(fēng)格的表現(xiàn)。然而,上古時代古人篤信夢境,這是社會實(shí)際,而非怪力亂神之事,不應(yīng)當(dāng)一概否定?!笆苊闭f固然無稽,但當(dāng)時的人篤信大姒之夢而文王受命,則是歷史的真實(shí)。司馬遷述此事固然展現(xiàn)了其不信虛妄之說的理性眼光,但卻與歷史之真失之交臂。

         

        《程寤》所載因大姒之夢而文王受命的說法,比之于虞芮質(zhì)成說更為可靠。理由可分以下幾項(xiàng),其一,是篇出現(xiàn)的時代要早于《詩經(jīng)》毛傳和《史記》。雖然記載出現(xiàn)時代的早晚不能成為決定性的證據(jù),但就歷史時段而言,較早的記載因其近乎史事而易真,而較晚的記載則往往遠(yuǎn)乎史事而易假,則是一般的規(guī)律。其二,《程寤》述文王為大姒之夢而隆重占卜,然后才拜受吉命。這種“受命”的過程及方式,與《尚書》諸篇所載相近或相同,而與《史記》所載因虞芮質(zhì)平而文王受命之事不合拍?!渡袝ご笳a》一云“寧王遺我大寶龜,紹天明(命)(文王給我大寶龜,讓我知曉天命)”;一云“寧王惟卜用,克綏受茲命(文王采用占卜的方法,知道自己能夠接受天命)”⑩。都表明周公認(rèn)為文王是通過占卜來得知天命的。此與《程寤》篇合,而虞芮質(zhì)成說里卻無占卜的跡象?!洞笳a》作于周初,可見是時周公等人認(rèn)為文王受命系由占卜所得天命。這對于說明《程寤》篇記載之可信,甚為有力?!渡袝ざ嗍俊份d周公語謂“敕殷命終于帝(教殷命終結(jié)于帝)”,又謂“有命曰:‘割殷,告敕于帝(天命令說割剝殷命,并且將情況稟報(bào)于帝)”(11),這與《程寤》所云“受商命于皇上帝”的語意是一致的。然而,這一點(diǎn)在虞芮質(zhì)平而受命說里也是找不到痕跡的。其三,依當(dāng)時情理,受命(無論是受商命,或是受天之大命),皆為十分重大的事情,此事本當(dāng)由在西方居于領(lǐng)導(dǎo)地位的西伯來宣示,而不應(yīng)當(dāng)由名不見史傳的蕞爾小國來宣示。再說,將八卦重為六十四卦,自司馬遷以來皆謂文王被囚羑里時所為。文王演易的目的無外乎尋繹天道與人道。文王演易,實(shí)出于他對天道觀的深入思考??梢哉f,西伯文王最有資格來宣示天命,而西伯治理下的諸小國則無宣示此事的資格。其四,占夢以知吉兇,是自殷商以來的傳統(tǒng),甲骨卜辭里就有一些為商王占夢的記載??梢娬級羰巧檀詠淼囊粋€傳統(tǒng),而以仁德高尚而得天命則是起源較晚的觀念。從周初諸誥來看,這一觀念當(dāng)在周公攝政之后。其五,從《逸周書·大開武》篇載周公對武王語來看,周公實(shí)際上是認(rèn)可文王受命源自大姒之夢的。周公謂“茲順天。天降寤于程,程降因于商。商今生葛,葛右有周?!?12)意謂要順從天意。這個天意就是在程地降給大姒以夢,這是因?yàn)樯掏醭阉?,商王朝的庭院里生了葛荊,這是對周有利的事情。這與清華簡《程寤》所載,十分吻合。從以上幾個方面看,“文王受命”源于大姒之夢的說法,比源于虞芮質(zhì)平,應(yīng)當(dāng)更能讓人信服。

         

        “天命”之說本屬子虛,但商周時人卻篤信有加,成為當(dāng)時社會思想的重要理念。因此,研究其起源和發(fā)展對于認(rèn)識那個時代的社會情況,是一件頗有意義的事情。對比《史記》和《逸周書》的相關(guān)資料,應(yīng)當(dāng)?shù)贸鼋Y(jié)論是《逸周書·程寤》篇以及清華簡的相關(guān)記載更為可靠。

         

        二、清華簡《程寤》所載大姒之夢的特點(diǎn)

         

        按照清華簡《程寤》篇的說法,文王受命緣由大姒之夢而開始。為什么大姒之夢會被特別重視呢?

         

        首先是因?yàn)榇箧Φ纳矸葜匾?。大姒是文王賢妃,《詩經(jīng)·大明》篇說“大邦有子,俔天之妹。文定厥祥,親迎于渭(大姒是大邦殷之女,如天仙般美麗。文王得吉祥卜兆,親自到渭河邊上迎娶)”(13),相傳大姒為文王生十子,很受文王重視。大姒被稱為“大邦之子”,應(yīng)當(dāng)說明她是殷商地區(qū)的姒姓女子。遠(yuǎn)嫁于周,表示著商王朝對于周的重視。因?yàn)榇箧τ写顺錾肀尘埃运囊灾艽讨畨艟透裢庖鹬匾暋?/p>

         

        其次是因?yàn)榇箧χ畨羯婕傲松讨苤H最為核心的重要問題。周革殷命是周族人的目標(biāo),這個目標(biāo)是由大姒之夢傳達(dá)出來的。因此周公即謂:“天休于寧(文)王,興我小邦周,寧(文)王惟卜用,克綏受茲命?!?天降福佑于文王,讓我小邦周興盛,文王因?yàn)樾庞昧苏疾分?,所以才能夠接受天的?(14),明言文王是通過卜事而能受天命的。

         

        《逸周書·程寤》篇早佚,漢宋間文獻(xiàn)多有引錄其片斷者,雖然亦提到大姒之夢,但均非完璧,清華簡《程寤》篇揭示的材料,比較完整,為文獻(xiàn)引錄者所不及。《程寤》所述大姒之夢,展現(xiàn)了《尚書·大誥》篇所說的“文王惟卜用”的情況,對于認(rèn)識“文王受命”問題十分重要。為了便于討論,茲將清華簡《程寤》篇的相關(guān)簡文引錄如下:

         

        隹(惟)王元祀,貞(正)月,既生(魄),大姒夢見商廷(庭)隹(惟)棶(棘),迺小子發(fā)取周廷杍(梓)梪(樹)于氒(厥)(間),(化為)松柏棫柞。(以上第1簡)(寤),敬(驚),告王。王弗敢占,(詔)太子發(fā),卑(俾)霝(靈)名兇,(祓)。祝祈(祓)王,巫率(祓)大姒,宗丁(祓)大(太)子發(fā)。敝(幣)告(以上第2簡)宗方(祊)杜禝(稷),祈于六末山川,攻于商神。望,承(烝),占于明堂。王及大(太)子發(fā)并拜吉夢,受商命(以上第3簡)于皇上帝。(以上第4簡)(15)

         

        清華簡《程寤》篇在李學(xué)勤、劉國忠兩位先生進(jìn)行編連、排序、釋文及考釋工作之后,諸家又多加補(bǔ)充研究,其文意已經(jīng)大致清楚。上引簡文的意思是說:周文王元年正月的既生魄這天,太姒夢見商王的庭院里長滿了不成材的荊棘(16),又夢見太子發(fā)將周廷院中的梓樹移栽于商王庭院,這些樹變化為松柏棫柞之類的佳木。太姒驚醒后告訴了周文王。周文王不敢獨(dú)自占卜此事的吉兇,便將此事告訴了太子發(fā),并且讓神巫說出兇神之名(“名兇”)(17)。于是神巫名“祈”者為周文王祓災(zāi),神巫名“率”者為太姒祓災(zāi),擔(dān)任“宗”職的名“丁”者為太子發(fā)祓災(zāi),然后又獻(xiàn)幣并將此夢告訴宗祊社稷神靈,然后祈福于天地四方和山川神靈,還用“攻”的方式譴責(zé)了殷商之神。在望祭和烝祭之后,周文王和太子發(fā)才一起敬拜這個吉利的夢,表示從皇上帝那里接受了商的命。

         

        在周族奮發(fā)圖強(qiáng)的歷史上,大姒之夢首次披露周可得上帝之命,取商而代之。這是周族戰(zhàn)略轉(zhuǎn)變的一個標(biāo)識。這是大姒之夢的第一個特點(diǎn)。

         

        為什么說大姒之夢有以周代商之意呢?是因?yàn)榇箧粢娭艿蔫鳎搅松掏跬ピ壕突癁樗?、柏、棫、柞四種樹從而占據(jù)了商王庭院。簡文所述之事并不怎么稀罕,大姒只是做了一個以周代商的夢,感到震驚,便告訴了周文王。依簡文所載,周文王的表現(xiàn)是“弗敢占”,可以推想,他和大姒一樣,也是感到驚恐。需要細(xì)究的問題是大姒和文王為什么驚恐呢?周人對于“夢”十分重視,《周祀·春官》有“占夢”之職官,其職守是“以日、月、星、辰占六夢之吉兇”。這六夢為正夢、噩夢、思夢、寤夢、喜夢、懼夢。大體可以分為吉兇兩類。關(guān)于“寤夢”,鄭玄注謂“覺時道之而夢”,意即睡醒了還能夠?qū)粞哉f出來的夢。清儒孫詒讓說:“蓋覺見而道其事,神思偶涉,亦能成夢,與上‘思夢’為無所見而馮虛想象之夢異也?!?18)孫詒讓辨析寤夢與思夢之別,洵為卓見。簡文的“寤”字十分重要。較早關(guān)于“寤”字的解釋見于《詩·周南·關(guān)雎》毛傳“寤,覺也”,它和覺悟的悟,為同源字(19)?!墩f文》謂“寐覺而有言曰寤”(20)??傊?,醒后可以將夢言說與有覺悟,皆指印象深刻??梢哉f寤夢正是晝思夜想而成之夢,夢醒后尚能娓娓道來。從簡文可以看出以周代商實(shí)為大姒和文王晝思夜想之事,但對此又十分害怕,所以夢到之后便會“驚”,便會馬上令人占卜并舉行攘除災(zāi)禍的祭祀(“祓”),再舉行祭典將此事稟報(bào)給各路神靈(“宗祊”“社稷”“山川六末”),并且為了鎮(zhèn)服敵人,還要“攻”祭于“商神”(21),意即用一些方式震懾殷商之神。

         

        通過占卜祭祀而逢兇化吉,是周文王處理大姒之夢的第二個特點(diǎn)。

         

        在深演《周易》的周文王看來,接受商王朝之命非是福,而是禍,所以才鄭重地讓神巫和宗為他和太姒及太子發(fā)都分別舉行祓除災(zāi)禍的儀式。如果太姒之夢僅僅是福祉,那么周文王大可直接宣示,然后“并拜吉夢”。這樣的認(rèn)真祓除災(zāi)禍的儀式,正是擔(dān)心接受商命是巨大的災(zāi)禍。災(zāi)禍之源在于所受的“命”乃是商命,而“商命”則屬于不吉之命。其不吉的原因蓋有二,一是商命已被天帝唾棄,二是受商命則猶揭橥反叛之幟,在強(qiáng)大的商王朝勢力面前,文王擔(dān)心會以卵擊石。因此周文王要在接受商命之時“祈于六末山川,攻于商神”。只有在拔攘、攻除、祭祀等一系列的活動之后,周文王才率太子發(fā)一起拜受通過攘祓儀式之后轉(zhuǎn)化而成的“吉夢”。

         

        要之,通過這一系列的祝禱、祓攘、獻(xiàn)幣舉措,就將兇夢變成了吉夢。可以說,大姒之夢,依情理言之,會令文王和大姒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若果真夢想成真,則圓了周族幾代人的強(qiáng)國之夢;憂的是若殷商震怒并且全力伐周,那就是對周的極大威脅。文丁殺季歷,是周文王親歷的殺父之痛,而被紂王囚禁于羑里,則為文王所親自受到的磨難。這些對于文王來說,必然是記憶猶新而不會遺忘的事。因此,就是“三分天下有其二”的時候,文王也還敬服于殷商的權(quán)威,足證周文王對于殷商的忌憚(22)。清華簡《程寤》篇述文王語謂“商慼才(在)周,周慼才(在)商(商的憂患在周,周的憂患在商)”(23),可見周文王對于商、周互為心腹大患這一點(diǎn)的認(rèn)識是很清醒的,并沒有因?yàn)樽约菏巧趟獾奈鞑靡馔??!兑葜軙こ痰洹放c《程寤》是性質(zhì)相同的兩篇文字,都是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述古之作,此篇云:“文王合六州之侯,奉勤于商。商王用宗(崇)饞,震怒無疆。諸侯不娛,逆諸文王,文王弗忍。”(24)此處強(qiáng)調(diào)周文王就是在受到不公正待遇、連各路諸侯都看不下去的時候,還不忍心舉反叛之幟。周文王此舉實(shí)開臥薪嘗膽圖謀進(jìn)取的先河?!冻体弧方沂镜拇箧χ畨簦瑢?shí)際上宣示著反叛于商,這對于一直恭謹(jǐn)事商的周文王來說,其震動之大,可以想見。由此可知《程寤》簡所載那些祝禱、祓攘、獻(xiàn)幣諸事,就是十分合理的舉措,正是文王對于大姒之夢的完全正常的態(tài)度。就是通過袚攘諸事,將兇夢化吉之后,周文王依然持小心謹(jǐn)慎之態(tài)度,《逸周書》的《文儆》《文傳》就集中表達(dá)了文王的慎懼心情,《文儆》篇載“文王告夢,懼后祀之無保(懼怕后嗣不能守住周人的基業(yè))”,《文傳》篇說:“戒之哉,弗思弗行,至無日矣(戒懼啊,不考慮好就不要實(shí)行,不然的話,災(zāi)禍就會隨時來臨)”(25)

         

        一直恪守“受商命”這一主題,不擴(kuò)大打擊面,這應(yīng)當(dāng)是大姒之夢的第三個特點(diǎn)。從清華簡《程寤》篇所載內(nèi)容看,“受商命于皇上帝”,是全文的中心亮點(diǎn)。但沒有進(jìn)一步宣稱周文王得到治理天下的大命。這與西周前期康王時的《大盂鼎》銘文所謂“文王受天有大令(命)”和《尚書·康誥》所言“天乃大命文王,殪戎殷”等關(guān)于“文王受命”的典型表達(dá),還是有所區(qū)別的。

         

        三、“受商命”:鼎革時期的核心觀念

         

        分析清華簡《程寤》的這個記載,可以看出當(dāng)時的受命觀念還只是“受商命”。

         

        從清華簡《程寤》篇中,我們能夠看到的文王時期周人的天命觀念的特點(diǎn),首先是繼承殷商傳統(tǒng),依然遵奉“帝”,并稱之為“皇上帝”;其次是強(qiáng)調(diào)其所承受的天命只是“商命”,而非統(tǒng)治天下的大命;再次是繼承了殷商以“上”稱“天”的用語,是篇所謂的“明明才(在)向(上)”,雖然比《尚書·盤庚》篇的意蘊(yùn)更廣泛些(26),但其基本意義則是一致的。周原甲骨卜辭的材料亦是有力的證明。這些文王時代的卜辭表明,當(dāng)時周地立有殷先王的宗廟,并且文王親自祭祀殷先王,文王還在祭典上接受商王朝的冊封(27),這些材料都確證文王、武王時期曾經(jīng)忍辱負(fù)重、接受商王朝的命令,以求周邦的發(fā)展壯大。

         

        文王時期的這種受命觀念,一直延續(xù),武王時期猶然如此。

         

        《逸周書·商誓》篇載周武王語謂:

         

        今在商紂,昏憂(擾)天下,弗顯上帝,昏暴百姓,奉(違)天之命。上帝弗顯,

         

        乃命朕文考曰:殪商之多罪紂?!粗T!昔在我西土,我其齊言,胥告商之百姓無罪,其維一夫。(28)

         

        《逸周書·克殷》篇亦云:

         

        殷末孫受,德迷先成湯之明,侮滅神祇不祀,昏暴商邑百姓,其彰顯聞于昊天上帝。

         

        《克殷》所載這段話,是周武王伐紂勝利后舉行的典禮上由尹逸所宣讀的策文,亦即向神靈進(jìn)獻(xiàn)的祝辭,主旨是向神靈匯報(bào)滅商的緣由,所記載的言辭只言商紂王的罪惡德行,不涉及天命之事(29)。從上引這兩段話可以明顯地看出,周武王當(dāng)時努力把斗爭的矛頭集中于商紂王一人,這很符合穩(wěn)定政局的需要。他所理解的天命,只是以上天將商王朝的運(yùn)命(“商命”)轉(zhuǎn)賜于周。用周武王的話來說,就是“革紂之命”(30)。周武王把自己的這個思想上推到其父文王,并非虛飾,而是完全符合歷史實(shí)際的說法。

         

        這種“受商命”的觀念至周公攝政時猶提及。在克殷成功,大統(tǒng)已集的時候,周公曾發(fā)布文告,告誡殷遺民說:“肆爾多士,非我小國敢弋殷命”、“弋取殷命”與《程寤》的“受商命”,兩者的意思是完全一致的。可以說,周文王時期所秉持的這種“受商命”而非承受天所賜予的統(tǒng)治天下之大命的觀念,在鼎革時期是周人一直奉行的核心觀念。

         

        四、“文王受命”觀念的歷史發(fā)展

         

        從周人“受命”觀念的發(fā)展看,第一階段是接受商王之命而為西伯,《史記·周本紀(jì)》云紂王賞賜西伯,“賜之弓矢、斧鉞,得專征伐”,這就是文王受商命的具體內(nèi)容。今本《竹書紀(jì)年》紂王三十三年條:“王錫命西伯得專征伐?!鄙蚣s注:“約案,文王九年大統(tǒng)未集,蓋得專征伐,受命自此年始。”(31)趙光賢先生指出,這是以鄭玄說為據(jù)的說法?!督癖炯o(jì)年》所說“受命”即受商命,“大約是以鄭玄說為依據(jù)的”(32)。

         

        鄭玄的說法,見于《尚書·無逸》言文王“受命惟中身”的“孔疏”之語:

         

        經(jīng)言“受命”者,鄭玄云“受殷王嗣位之命”。然殷之末世,政教巳衰,諸侯嗣位何必皆待王命?受先君之命亦可也。王肅云:“文王受命,嗣位為君。不言受王命也?!?33)

         

        漢魏時期儒者對于《無逸》篇“受命”說已有不同的理解,鄭玄以為是受商王紂之命,王肅認(rèn)為是文王繼父位即可,未必是受商王紂之命。唐儒孔穎達(dá)則同意王肅說,認(rèn)為“受命”即接受文王之父的任命。然而,古本《竹書紀(jì)年》載“文丁殺季歷”(34),是季歷早在文丁時就被殺掉,所以不可能在紂王時由季歷授命文王為西伯,王肅和孔疏的說法實(shí)誤,鄭玄說還是正確的。關(guān)于文王“受商命”的問題,正如宋儒王十朋所云:“文王非受命于天,受命于商也。文王自羑里之囚還而紂以弓矢斧鉞賜之,使得專征伐。自是而后文王始居方伯、連師之職。五侯九伯得以征之,于是有遏宻、伐莒、戡奄之事。自受專征之命至九年而卒。然則文王受命者,是受商命以專征伐,非受天命以自王也?!?35)應(yīng)當(dāng)指出的是,“文王受命”的內(nèi)涵是受商王之命只是大姒之夢以前的周人觀念,這以后其內(nèi)涵發(fā)生了重要改變。

         

        “文王受命”說發(fā)展的第二階段雖然也稱為“受商命”,但并非接受商王之命令,而是從上天那里接收商王朝之命(國祚),而這正是《程寤》所揭示的主題。專家曾經(jīng)結(jié)合清華簡《程寤》篇,指出“可確證‘文王受命’之‘命’是天之命,是代商受邦受民之命”(36),這是正確的認(rèn)識。

         

        除清華簡《程寤》之外,“受商命”說的另一個典型的例證就是《天亡簋》。銘文記載了周武王伐紂滅商之后,返歸西土?xí)r在嵩山之巔祭祀的情況(37),銘文稱贊周武王功勛,說:“丕顯王乍省,丕肆王乍庚,丕克得衣(殷)王祀?!币饧磦ゴ蟮耐跻晕耐鯙榘駱?,勤奮的王繼續(xù)著文王的事業(yè),所以能夠得到殷王祀天之權(quán)力(38)。武王祭天于嵩山之巔,表明他已有祭天之權(quán)力,是得天命的表示。但所得天命,乃是“殷王祀”。東周以降的學(xué)者常將祭天禮作為天子的特權(quán),典型者即《禮記·王制》所謂“天子祭天地”、“諸侯祭社稷”、“大夫祭五祀”,這種觀念有悠久的淵源,可以追溯到遠(yuǎn)古部落首領(lǐng)兼可與天地交通的大巫之職守,從而掌握祭天之權(quán)。所以說《天亡簋》得言武王“得殷王祀”,實(shí)際意思是指將殷王朝取而代之。這跟所謂的“受商命”的意思是一致的。

         

        此外在《尚書·周書》諸篇中,“受商命”之說亦被每每提及?!渡袝つ潦摹菲d武王伐紂的誓師之辭,歷數(shù)紂王惡政,武王自謂“惟恭行天之罰”(恭謹(jǐn)?shù)貓?zhí)行天的懲罰),實(shí)際是講自己得天命而行事。再如《尚書·君奭》篇載周公語謂:“天降喪于殷,殷既墜厥命,我有周既受?!觳挥贯層谖耐跏苊??!?天給殷降喪亡之命,殷已經(jīng)墜落了其命,我們周已經(jīng)接受了殷王朝之命?!焓遣粫釛壩耐跛惺艿囊笸醭?。周公這里所講明的意思正是文王從天那里接受了殷王朝之命,此篇又講了文王所以能夠接受殷王朝之命的原因是文王高尚的德操“迪見冒聞于上帝,惟時受有殷命”(文王之德被上聞于上帝,所以才能夠受有殷命)。

         

        “文王受命”說的第三個階段,就是將文王的“受商命”擴(kuò)而大之,宣示接受上天所賜予的治理天下的大命。這個轉(zhuǎn)變是從周公攝政時期開始的。這個階段的受命思想,并不否定“受商命”之義,而且還會提及此義,但重點(diǎn)已經(jīng)轉(zhuǎn)向?qū)ⅰ笆苊钡姆秶鷶U(kuò)而大之,不再局限于從天帝那里接受商王朝之命這個范圍,周公曾強(qiáng)調(diào)其所受命為“無疆大歷服”(疆界無限的千秋萬世的宏大基業(yè))(39),又說“惟王受命,無疆惟休”(文王所受的命,是無邊的福祉)(40)。因?yàn)樘焖谟璧耐醭髽I(yè)在時空上皆無疆界,所以又稱為“丕丕基”(巨大無比的基業(yè))(41),并且說周文王和武王,“并受此丕丕基”(一起從天那里接受這大大的基業(yè))(42)。周公講的“丕丕基”,在《康誥》篇里有這樣一個說明,“天乃大命文王,殪戎殷,誕受厥命。越厥邦厥民”(天就大命文王,殪戎殷,受其命,受其邦國和其民眾),不僅王朝之運(yùn)命被天轉(zhuǎn)授予文王,而且商王朝所統(tǒng)治的邦國和民眾也轉(zhuǎn)給文王來統(tǒng)治。顯然周公的這個說法里的“命”的范圍,比之于籠統(tǒng)地“受商命”要具體而且擴(kuò)大了。

         

        周公一方面強(qiáng)調(diào)天所授予周文王的基業(yè)巨大,又強(qiáng)調(diào)此乃天之“大命”,而非一般的“命”?!渡袝ぞ龏]》篇載周公語,謂“其集大命于厥躬”(天將大命集聚于文王的身上),還勉勵召公奭“乘茲大命”(守護(hù)天所降下的這大命)(43)。周公所以將“受商命”變?yōu)椤笆艽竺?,是因?yàn)槠蕉ㄈO(jiān)之亂以后,周王朝的影響日隆,王朝昌盛,諸邦國咸服,所以要將“文王受命”的內(nèi)涵擴(kuò)而大之,成為受天之大命。他在和召公談話的時候,把這個意思講得很清楚。他說:“我咸成文王之功于不怠,丕冒,海隅出日,罔不率俾?!?44)意思是說,我努力不懈怠地全面完成了文王所開創(chuàng)的功業(yè),一直勤勉。所以直到海邊日出的地方,沒有邦國和民眾不服從的。在天下平定、王統(tǒng)大集之后,周公曾對天下諸國發(fā)布誥辭,強(qiáng)調(diào)諸國之命乃周人所賜,是周人“大降爾命”,“惟我周王,靈承于旅,克堪用德,惟典神天,天惟式教我用休,簡畀殷命,尹爾多方”(45),意即是我們周王善保了你們,能夠用德政佑助管理你們,效法神靈的天。天教導(dǎo)我接受天賜的福佑,簡擇了商王朝之命,來統(tǒng)治你們天下諸國。周公對于天下諸侯的誥辭表明,他所言的“文王受命”已經(jīng)是統(tǒng)治天下萬國的大命。

         

        總之,“文王受命”的內(nèi)涵有一個發(fā)展變化的過程,在文王時期主要是“受商命”,即接受商王之命,有“專征討”之權(quán);在大姒之夢以后,雖然亦稱“受商命”,但已經(jīng)變?yōu)槿∩堂囊馑肌_@種觀念一直到武王時期依然如此。到了周公平定三監(jiān)之亂、周王朝大定之后,雖然也提“受商命”,但重點(diǎn)已經(jīng)是在強(qiáng)調(diào)接受天所賜予的統(tǒng)治天下之大命。以上就是“文王受命”觀念發(fā)展的三個階段。

         

        這最后一個階段的觀念,乃是周公之后延續(xù)了有周一代的王朝正統(tǒng)觀念。成王時期的《何尊》銘文說:“文王受茲大令(命)”,康王時器《大盂鼎》銘文云:丕顯文王受天有大令(命)。共王時器《史墻盤》銘文更把“文王受命”說發(fā)揮得淋漓盡致,說道:“曰古文王,初戾龢(和)于政,上帝降懿德大屏,匍有上下,(合)受萬邦。”意思是說古代的文王,他開始執(zhí)政時就政事和諧,上帝降下美好之德讓王朝大定,所以文王能夠遍治上下,接受天下萬國的臣服。宣王時期的《毛公鼎》將武王加入受大命的文王之后,言“丕顯文武,皇天引厭厥德,配我有周,膺受大命”,厲王更進(jìn)一步,宣稱“前文人其瀕才(在)帝廷陟降,申紹皇上帝大魯令(命)”,接受上天偉大豐厚之命(“大魯令”)的已經(jīng)不止文王武王,而且是所有的周先王(“前文人”)了。西周晚期的《師克盨蓋》銘文依然稱“丕顯文武膺受大命,匍有四方”(46)。直到春秋中期,王朝卿士王孫滿還底氣十足地向“問鼎”于王城之下的楚莊王嚴(yán)辭道:“天命未改。鼎之輕重,未可問也!”(47)正是在這個“天命”面前,不可一世的楚莊王不得不率兵撤回。周人所宣示的“文王受命”觀念,在第三個階段里已經(jīng)與文王在世時所宣示者有了不少的距離?!拔耐跏苊庇^念的變化乃是周王朝政治發(fā)展需要的結(jié)果。占王朝正統(tǒng)地位的社會觀念的背后必然有政治因素的影響,這應(yīng)當(dāng)是古代中國一個較為普遍的現(xiàn)象。

         

        五、附論:從清華簡《程寤》看《逸周書》成書時代問題

         

        我們可以把清華簡《程寤》篇作為一個小小的窗口,來窺視一下《逸周書》的成書時代問題。

         

        《逸周書·程寤》篇載:“大姒夢見商之庭產(chǎn)棘,小子發(fā)取周庭之梓樹于闕間,化為松柏棫柞,寤驚,以告文王,文王乃召太子發(fā)占之于明堂。王及太子發(fā)并拜吉夢,受商之命于皇天上帝?!?48)和清華簡的記載相比,《逸周書》所記減少了大姒和文王因驚恐而祓攘的事實(shí),略去了文王“攻”祭商神的環(huán)節(jié),而直接言“并拜吉夢”,此乃兩者大異之處。這種情況說明了什么呢?揆諸當(dāng)時形勢,周文王殷勤事殷,對于商王朝畢恭畢敬,不敢表露其取殷而代之的內(nèi)心,大姒之夢引起文王驚恐,不敢斷定禍福吉兇,這是符合當(dāng)時形勢的,而《逸周書》所載只一“并拜吉夢”而過之,實(shí)不若清華簡所載接近歷史真實(shí)??梢酝茰y,清華簡的《程寤》篇是早出的古本,而在《逸周書》中者,則是經(jīng)過改編之后的作品。

         

        《逸周書》的成書年代問題,專家雖多有所論,可是在清華簡《程寤》篇面世之后,更有了新的審視角度和材料可以研討。《逸周書》七十一篇,就其主體內(nèi)容來說,大致分為三類,一是通篇純屬敘述史事(或以述事為主)之作,此以《世俘》篇為典型;二是通過述史而闡理之作(以闡理為主);三是,不述史而只論析某種道理之作。這三類作品的時代大體上可以肯定的是,第一類的諸篇成書時代最早,應(yīng)當(dāng)是西周時代的作品;第二類應(yīng)當(dāng)是春秋時代的作品;第三類則較晚,可能成書于春秋后期或戰(zhàn)國前期?!兑葜軙こ体弧菲驹谄呤黄?dāng)?shù),漢宋時代的文獻(xiàn)或類書多有稱引。大約在南宋時期亡佚。今得清華簡,我們可以窺見它在戰(zhàn)國時期的全貌。關(guān)于《程寤》篇的時代,可以從以下幾方面來推測。首先,從內(nèi)容上看,《程寤》篇是以述史為主的文字,但其旨趣是通過文王之口講述必須重用人才方可完成滅商大業(yè)的道理。其次,關(guān)于人才的說法也值得注意。《程寤》所重視的人才尚非春秋后期至戰(zhàn)國時期非常流行的“賢才”,而是如太顛、閎夭、散宜生、鬻子、辛甲大夫等自商奔周的有識之士(49),以及呂尚這樣的周地人才。再次,從篇中辭語看,是篇中末段有“保監(jiān)非時?何務(wù)非和”等反問辭語,這種用例亦見諸西周后期及春秋時期的文獻(xiàn)用辭,如《尚書·呂刑》“何擇非人?何敬非刑?何度非及”、《詩經(jīng)·小雅·節(jié)南山》“何用不監(jiān)”、《何草不黃》“何草不黃?何日不行?何人不將”“何草不玄?何人不矜”、《鄘風(fēng)·雄雉》“何用不臧”、《國語·周語》上篇“何事不濟(jì)”(50)、中篇“何事不徹,何任不堪?”、下篇“非國何取”、《魯語》上篇“何恃而不恐”、《晉語二》“非亂何入”、《晉語九》“何為不增”“何為不告”等,相反,在戰(zhàn)國時期的文獻(xiàn)中卻極少這種用例。總之,從這些方面分析,可以推測,《程寤》篇應(yīng)當(dāng)成書于西周晚期或春秋初期的史官之手。這篇文字所述史事的可信度是較高的,可以肯定,《程寤》篇所載大姒之夢的說法淵源有自,并非后世向壁虛擬的無稽之說。

         

        《逸周書》的史料價值,近年多經(jīng)學(xué)者研究而為世所重,如《程寤》篇載文王妻大姒之夢,漢代及漢以后文獻(xiàn)每多稱引,可見其篇甚古,今清華簡發(fā)現(xiàn)有相同的文字,說明清華簡所見當(dāng)即久佚的《程寤》之篇,必當(dāng)是先秦古籍。《克殷》《世俘》是記載武王伐紂的第一手資料,肯定為西周時代的作品(51)?!渡淌摹贰抖纫亍贰蹲黯谩啡獙懳渫蹰_國、周公平定三監(jiān)之亂及營造洛邑之事,清儒謂“文筆簡古而周密,非周初良史不能為”(52),是有道理的?!痘书T》篇載周公誥辭,應(yīng)當(dāng)是周公攝政時代的作品(53)?!都拦芬黄?,記周穆王和卿士祭公的談話,文辭深奧,清儒或謂其為“西周真古書,淵懿質(zhì)摯必出于當(dāng)時良史之筆”(54)。李學(xué)勤先生將《祭公》與西周彝銘及戰(zhàn)國簡帛文獻(xiàn)相對勘,多次指出是篇“實(shí)系西周文獻(xiàn)”(55),清華簡第一冊有《祭公之顧命》一篇,是為今本《逸周書·顧命》的祖本,足證李學(xué)勤此前判斷之精確。再如《嘗麥》篇述西周法律制度,應(yīng)當(dāng)是周穆王時代,或者說是西周早期的作品(56)?!盾橇挤颉菲涊d周厲王時期芮伯諫王及誡百官的言辭,此篇內(nèi)容與《詩·大雅》、《竹書紀(jì)年》等所記芮良夫的史事相合,并且文辭較古樸,明儒胡應(yīng)麟說此篇“辭氣絕類成宣間,非戰(zhàn)國時人筆也”(57),必當(dāng)是先秦時代作品。清華簡有《芮良夫》一篇,述此篇撰作之意謂:“周邦驟有禍,寇戎方晉,氒(厥)辟御事,各營亓(其)身,恒爭于富,莫治庶難,莫恤邦之不寧,芮良夫乃作再終?!?58)與《逸周書·芮良夫》相一致,可證今傳本之時代雖未如清儒或謂的必出于芮良夫之手,但也不會晚至戰(zhàn)國中期以后。

         

        總之,從以上各篇的情況看,《逸周書》中確有不少西周時代寫成的篇章,另有不少篇章雖非成書于西周時期,但亦當(dāng)是春秋戰(zhàn)國時人的述古之作,也保存了不少西周時期的史料。關(guān)于《逸周書》的性質(zhì),清儒朱右曾說它“上翼六經(jīng),下籠諸子,宏深質(zhì)古……《克殷》篇所敘,非親見者不能?!渡淌摹贰抖纫亍贰痘书T》《芮良夫》諸篇,大似《今文尚書》,非偽古文所能彷彿”(59)。李學(xué)勤先生指出:“現(xiàn)在看來,《世俘》、《商誓》、《皇門》、《嘗麥》、《祭公》、《芮良夫》等篇,均可信為西周作品?!?60)這些都是很道理的說法。要之,我們以上所提及的《逸周書》九篇(從《度邑》到《芮良夫》)的記載,其所述西周史事及思想,雖然不能一概全信,但也不能全然否定其寶貴價值(61),特別是一些公認(rèn)的、可靠的、著作時代屬于西周時期的篇章,更是不可多得的材料。從以上分析來看,清華簡的《程寤》篇應(yīng)當(dāng)和《世俘》《度邑》有同等重要的價值,是比較真實(shí)反映歷史實(shí)際的寶貴資料。

         

        注釋:

         

        ①宋儒胡寅曾謂“虞芮質(zhì)成而文王受命云者,亦齊東野人之語耳”(《知堂讀史管見》,卷十一“帝遇弒”條?!独m(xù)修四庫全書》,第448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第586頁)。清儒朱鶴齡認(rèn)為虞芮質(zhì)成而文王受命之說乃是“惑于漢儒讖緯之說,其誣甚矣”(見《尚書埤傳》,卷九“先王建邦”條,四庫全書本)。

         

        ②歷代儒者除釋詩、書經(jīng)意者之外,還多從人心所向即天命的角度來肯定虞芮質(zhì)成即文王受命,如清儒黃中松之說即為典型。他說:“所謂‘天命’者,天豈諄諄然命之哉,以行與事示之而已。虞芮質(zhì)成,諸侯聞而歸者四十余國。人心之所向即天命之所歸也?!?《詩疑辨證》,卷五,四庫全書本)

         

        ③《史記》,卷四,《周本紀(jì)》,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版,第117頁。

         

        ④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毛詩正義》,卷十六之二,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502頁。

         

        ⑤我在小書《天命與彝倫》(北京:北京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12年版)里就曾采用虞芮質(zhì)平而文王受命之說,見此書第97頁。我的這個說法是不妥之論,當(dāng)予以修正。

         

        ⑥后人在整理《逸周書》時又將這些字加進(jìn)《克殷》篇中,見黃懷信等撰:《逸周書匯校集注》,卷四,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版,第375頁。

         

        ⑦明儒陳第曾經(jīng)指出此點(diǎn),謂:“殷商赫然在上,文王以服事殷,乃擅自改元以識受命之始,可乎?此雖庸人,知其不然也”。(《尚書疏衍》,卷四“惟十有三年春大會孟津”條,四庫全書本)。

         

        ⑧春秋時期,周大夫內(nèi)史過語謂:“周之興也,鸑鷟鳴于岐山?!?《國語·周語》,上。徐元誥:《國語集解》,北京:中華書局,2002年版,第29頁)后世循韋注以為“鸑鷟”,即瑞鳥鳳凰。

         

        ⑨《墨子·非攻》下篇:“赤雀銜圭(書),降周之岐社,曰:‘天命周文王伐殷有國?!?孫詒讓:《墨子間詁》,卷五,北京:中華書局,2001年版,第151頁)。

         

        ⑩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尚書正義》,卷十三,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198-199頁。

         

        (11)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尚書正義》,卷十三,第219-220頁。

         

        (12)黃懷信等:《逸周書匯校集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版,第277頁。

         

        (13)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毛詩正義》,卷十六(二),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507頁。

         

        (14)《尚書·大誥》。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尚書正義》,卷十三,第199頁。

         

        (15)李學(xué)勤主編:《清華大學(xué)藏戰(zhàn)國竹簡》,第1冊“圖版”第6頁,“釋文”第136-137頁。北京:中西書局,2010年版。按,簡文的“商廷(庭)隹(惟)棶(棘)”,漢唐間文獻(xiàn)述此事多作“產(chǎn)”或“生”棘,專家多認(rèn)為系“隹”之誤字,或當(dāng)是。但作“隹(惟)”,語意亦通,似不為誤。

         

        (16)《墨子·非攻》下篇述商紂王時國中亂象有“棘生乎國道”(孫詒讓:《墨子間詁》,卷五,第151頁),與本篇所言“商庭惟棘”之說可以互證。另外,《逸周書·大開武》篇周公語,說“天降寤于程,程降因于商,商今生葛”(黃懷信等:《逸周書匯校集注》,卷三,第277頁)亦有類似的說法。

         

        (17)《程寤》簡的“霝(靈)”,指巫者。后世竹簡資料中亦可得到印證。北大秦簡《祓除》載:“……霝巫以卜尺。霝巫所視,霝筴(策)所指……今霝巫齋戒絜(潔)衣,為某祓徐(除)百鬼,莫不許?!?轉(zhuǎn)引自田天:《北大秦簡“祓除”初識》,見武漢大學(xué)簡帛研究中心《簡帛》,第8輯,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版,第43-48頁)。靈巫所持的“卜尺”、“策”,皆當(dāng)為祓除儀式上驅(qū)除鬼邪的工具。周代的靈巫是否如此祓除尚不能驟定。

         

        (18)孫詒讓:《周禮正義》,卷四十八,北京: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1974頁。

         

        (19)《王力古漢語字典》,北京:中華書局,2000年版,第227頁。

         

        (20)《說文》“寐覺而有言”,“言”或本作“信”,段玉裁據(jù)《韻會》所載別本,并舉《左傳》載季寤子字子言,力證“言”字為是(《說文解字注》,七篇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第347頁)。

         

        (21)“攻”是為古代祭祀方式之一,《周祀·春官·大祝》載“六祈”,其中的禜、攻、說三者皆是對于強(qiáng)起災(zāi)禍之神靈的祭祀方式,鄭注謂:“禜,如日食以朱絲禜社。攻,如其鳴鼓然。”“攻說,則以辭責(zé)之?!庇腥帐嘲l(fā)生時,用朱絲將作為社神的社主纏繞起來行祭,這叫“禜社”。至東周時仍可見到這種祭祀方式。新蔡葛陵楚簡習(xí)用“(嬰)之以兆玉”,“意為將玉飾纏系于祭牲之上,以求神靈滿意”(羅新慧:《說新蔡楚“嬰之以兆玉”及其相關(guān)問題》,《文物》,2005年第3期)。這應(yīng)當(dāng)是《周禮》所說“禜”的祭祀方式的延續(xù)。將“兆玉”系于犧牲之身,固然是在悅神,但也表示著此犧牲系我所獻(xiàn),你若靈驗(yàn),我便予神,你若不靈驗(yàn),我就不獻(xiàn)給你。此正如《尚書·金縢》所載周公祭神之語“爾之許我,我其以璧與圭,歸俟?fàn)柮?;爾不許我,我乃屏璧與圭”?!岸H”當(dāng)與“攻”“說”相一致,含有對于神靈的不敬不懼的因素。

         

        (22)《呂氏春秋·首時》篇謂“王季歷困而死,文王苦之,有不忘羑里之丑,時未可也。武王事之,夙夜不懈,亦不忘玉門之辱?!薄短接[》卷四百八十六引《尸子》有“羈武王于玉門”之說,章太炎、陳奇猷等皆認(rèn)為此說可信(見陳奇猷:《呂氏春秋新校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776頁)。是文王、武王兩代人皆忍辱待時,以圖謀大業(yè)。此說當(dāng)距離歷史實(shí)際不遠(yuǎn)。

         

        (23)李學(xué)勤主編:《清代大學(xué)藏戰(zhàn)國竹簡》,(壹),第136頁。

         

        (24)黃懷信等:《逸周書匯校集注》,第176-178頁。按,“文王弗忍”的忍字,清儒潘振《周書解義》釋為文王“不忍叛”,得之。

         

        (25)黃懷信等:《逸周書匯校集注》,第245-265頁。

         

        (26)殷墟卜辭中沒有以“上”代天之例,甲骨文的“上”,只是表示上下之上。但和商代有關(guān)的可靠文獻(xiàn)中卻多用“上”指天。如《尚書·盤庚》篇謂“何生在上”,偽孔傳“生在人上”,“上”猶言世上。又云“先后……自上其罰汝”,“上”當(dāng)指天上?!渡袝の鞑琛贰澳俗锒鄥⒃谏稀保渡袝の⒆印贰拔易鎱}陳于上”,“上”皆指天?!渡袝じ咦陔廊铡贰疤毂O(jiān)下民”,可見天在上,民在下。西周時期,每以“上”表示天,如《尚書·酒誥》“腥聞在上”、《呂刑》“穆穆在上”、《詩經(jīng)·大雅》“文王在上”“赫赫在上”、《周頌》“高高在上”。這種情況似可如此理解,即《盤庚》等可靠的商代文獻(xiàn)成書于西周時期,是周人用周代觀念述商事而成。清華簡《程寤》簡文謂“明明才(在)向(上),隹(惟)容內(nèi)(納)棶(棘)”,意思是說光明之天在上,寬容包納著那些荊棘。指出了“天”的寬容大度。

         

        (27)分析周原甲骨卜辭的這些內(nèi)容,詳見徐中舒《周原甲骨初論》(原載《四川大學(xué)學(xué)報(bào)叢刊》,第10輯,《古文字研究論文集》,收入《甲骨文獻(xiàn)集成》,第33冊,成都:四川大學(xué)出版社,2001年版,第394-397頁)。

         

        (28)《逸周書·商誓》篇這段話的“奉”字,劉師培說當(dāng)為“韋”字,“韋、奉形近致訛”(轉(zhuǎn)引自黃懷信:《逸周書匯校集注》,卷五,第483頁)。

         

        (29)《史記·周本紀(jì)》述武王伐紂事,在這段祝辭之后有“武王再拜稽首,曰:膺更大命,革殷,受天明命”十七字,研究《逸周書》的不少學(xué)者多據(jù)此而將它補(bǔ)入《克殷》篇。但是,觀周武王當(dāng)時的天命觀念,其所得的天意,或者說天命,止是受商命而已?!扳吒竺敝砟睿钡街芄珪r代才始出現(xiàn)。司馬遷以后世觀念來寫此事,加入這十七個字,可能是不妥當(dāng)?shù)摹T缬袑W(xué)者注意到此點(diǎn),黃懷信等撰:《逸周書匯校集釋》和黃懷信著《逸周書校補(bǔ)匯釋》兩書,皆保持傳世本原貌,沒有增入此十七字。

         

        (30)《逸周書·商誓》。按,武王的這句話,原文作“革紂之囗,予亦無敢違天命”,所闕之字諸家皆擬補(bǔ)“命”字。從上下文的意思看,此語中所云“天命”的內(nèi)容即“革紂之命”。

         

        (31)《竹書紀(jì)年》,卷上,明范欽審定本,清刻本,第34頁。

         

        (32)趙光賢《關(guān)于周初年代的幾個問題》,《人文雜志》,1998年第1期第15頁。又見于收入“北京師范大學(xué)教授文庫”的趙光賢先生卷《亡尤室文存》,北京:北京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01年版,第219頁。

         

        (33)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尚書正義》,卷十六,第222頁。

         

        (34)方詩銘、王修齡:《古本竹書紀(jì)年輯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第36頁。

         

        (35)《梅溪王先生文集·詩文前集》,卷十二,四部叢刊初編本。按,明儒陳第非常贊同王十朋此說,曾以其說來解釋《尚書》所載武王伐紂之事,見其所著《尚書疏衍》(四庫全書本),卷四,“惟十有三年春大會于孟津”條。

         

        (36)陳穎飛:《清華簡“程寤”與文王受命》,《清華大學(xué)學(xué)報(bào)》,2013年第2期。

         

        (37)關(guān)于《天亡簋》背景的分析,此取林澐先生《天亡簋“王祀于天室”新解》(《史學(xué)集刊》,1993年第3期)之說。

         

        (38)銘文語意的理解參考了孫稚雛先生《天亡簋銘文匯釋》(《古文字研究》,第3輯,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166-180頁)所引諸家說及孫先生之說。銘文中我讀為“得”的那個字,是甲金文字中的另類的“中”字,可讀若得,說詳拙稿《甲骨文中字說》(《殷都學(xué)刊》,1987年第3期)一文。

         

        (39)《尚書·大誥》。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尚書正義》,卷十三,第198頁。

         

        (40)《尚書·召誥》。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尚書正義》,卷十三,第212頁。

         

        (41)《尚書·大誥》。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尚書正義》,卷十三,第199頁。

         

        (42)《尚書·立政》。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尚書正義》,卷十七,第232頁。

         

        (43)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尚書正義》,卷十,第224-225頁。

         

        (44)《尚書·君奭》。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尚書正義》,卷十六,第225頁。

         

        (45)《尚書·多方》。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尚書正義》,卷十七,第229頁。按,周公強(qiáng)調(diào)天命周“尹爾多方”,即治理統(tǒng)治天下諸邦。武王伐紂之后宣示天下百姓時說:“上帝命我小國曰:革商國。”(《逸周書·商誓》,黃懷信等:《逸周書集校匯注》,第490頁)兩者相比,周公所言的受命的氣魄要大得多了。

         

        (46)本節(jié)引用彝銘,依次見《殷周金文集成》11.6014、5.2837、16.10175、5.2841、8.4317、9.4467.

         

        (47)《左傳》,宣公三年。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春秋左傳正義》,卷二十一,第1868頁。

         

        (48)《逸周書·程寤》僅存篇目,內(nèi)容早佚,清儒從《藝文類聚》、《太平御覽》中輯佚而補(bǔ)。見黃懷信等:《逸周書匯校集注》,卷二,第195頁。

         

        (49)見《史記·周本紀(jì)》。關(guān)于這些人的出身,《墨子·尚賢》上謂“文王舉閎夭泰顛于罝罔之中”,《尚書大傳》云:“文王以閎夭、太公望、南宮括、散宜生為四友”

         

        (50)《國語·周語》上篇引《夏書》“從非元后何戴”,意猶“何戴非后”,應(yīng)當(dāng)是“何某非某”句式的先聲。

         

        (51)說詳顧頡剛《“逸周書·世俘”篇校注、寫定與評論》(《文史》,第2輯,北京:中華書局,1963年版,第1-41頁)、趙光賢《“逸周書·克殷”篇釋惑》(《傳統(tǒng)文化與現(xiàn)代化》,1994年第4期)、趙光賢《說“逸周書·世俘”篇并擬武王伐紂日程表》(《歷史研究》,1986年第6期)等文。

         

        (52)唐大沛:《逸周書分編句釋》。轉(zhuǎn)引自黃懷信等:《逸周書匯校集注》,第544頁。

         

        (53)說詳李學(xué)勤:《清華簡與“尚書”、“逸周書”的研究》,《史學(xué)史研究》,2011年第2期。按,此文后收入李學(xué)勤先生著《初識清華簡》一書(北京:中西書局,2013年版),見此書第99-109頁。

         

        (54)唐大沛:《逸周書分編句釋》。轉(zhuǎn)引自黃懷信等:《逸周書匯校集注》,第986頁。

         

        (55)李學(xué)勤:《清華簡“祭公”與師詢簋銘》(《初識清華簡》,第135-139頁)、《祭公謀父及其德論》(《齊魯學(xué)刊》,1988年第3期有)、《師詢簋與“祭公”》(《古文字研究》,第22輯,北京:中華書局,2000年版,第70-72頁)。

         

        (56)李學(xué)勤:《“嘗麥”篇研究》,《古文獻(xiàn)叢論》,上海:上海遠(yuǎn)東出版社,1996年版,第87-95頁。張懷通:《“嘗麥”新研》,《社會科學(xué)戰(zhàn)線》,2008年第3期。

         

        (57)轉(zhuǎn)引自黃懷信等:《逸周書匯校集注》,第1066頁。

         

        (58)趙平安:《“芮良夫”初讀》,《文物》,2012年第8期、馬楠:《“芮良夫毖”與文獻(xiàn)相類文句分析及補(bǔ)辭》,《深圳大學(xué)學(xué)報(bào)》,2013年第1期。

         

        (59)朱右曾:《逸周書集訓(xùn)佼釋》序。

         

        (60)李學(xué)勤:《“逸周書匯校集注”序言》,見黃懷信:《逸周書匯校集注》,第1頁。

         

        (61)《逸周書》中除了我們以上提到的《度邑》《世俘》《商誓》等九篇當(dāng)成書于西周時期以外,李學(xué)勤先生指出:“《度訓(xùn)》、《命訓(xùn)》等多篇文例相似,可視為一組,而《左傳》、《戰(zhàn)國策》所載春秋時愛情荀息、狼瞫、魏絳等所引《武稱》、《大匡》、《程典》等篇,皆屬于這一組,由此足見在書中占較大比例的這一組,時代也不很遲?!?《“逸周書匯校集注”序言》)

         

        責(zé)任編輯:柳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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