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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趙輝】經(jīng)與先秦說、解、傳的發(fā)生及演化

        欄目:學術研究
        發(fā)布時間:2019-02-20 09:25:45
        標簽:先秦說、解、傳

        經(jīng)與先秦說、解、傳的發(fā)生及演化

        作者:趙輝(中南民族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

        來源:《福建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9年01期

        時間:孔子二五七零年歲次己亥正月十六日戊子

                  耶穌2019年2月20日

         

        摘要

         

        在先秦,作為文史典籍的“經(jīng)”,一是指言說的綱要,二是相對于具有傳注的原創(chuàng)性典籍而言,并沒有后代所謂的“恒久之至道,不刊之鴻教”的意義。而“說”“解”“傳”,都產(chǎn)生于對原典、即“經(jīng)”進行解釋這一性質的行為。說、解與傳存在的細微差異,主要表現(xiàn)在說、解的作者原為一人,即主體既是“經(jīng)”的作者,也是說、解的作者。“經(jīng)”具有言說提綱的性質,而說、解是對“經(jīng)”的詳細的言說?!皞鳌眲t在行為性質上,最早是傳注者對他人所作的原典、即“經(jīng)”進行注釋的行為,主要目的在于使經(jīng)典的學習者讀懂“經(jīng)”。

         

        何為“經(jīng)”?自漢代“罷黜百家,獨尊儒學”,形成了漢代的經(jīng)學熱潮。經(jīng)學家往往借儒家經(jīng)典去闡釋皇族政權的合理性和禮樂倫理道德,維護封建統(tǒng)治的合法性,儒家經(jīng)典的價值取向便被賦予了天道體現(xiàn)的本質屬性。于是,“經(jīng)”也被人們解釋為“天地綱常”。如《淮南子·要略》謂:“本經(jīng)者,所以明大圣之德,通維初之道,埒略衰世古今之變。”[1]意思是說,經(jīng)述說的是圣人思想,闡釋的是古今變化的大道。鄭玄《孝經(jīng)注敘》曰:“經(jīng)者,不易之稱?!盵2]說“經(jīng)”是不可改變的綱常。劉勰也認為:“三極彝訓,其書言經(jīng)。經(jīng)也者,恒久之至道,不刊之鴻教也?!盵3]說記載天地人永恒真理的典籍就是“經(jīng)”?!敖?jīng)”闡釋的是永久的根本之“道”,是不可改易的教本。故后來人們也大都從這一角度去解釋“經(jīng)”義,如吳浩《十三經(jīng)義疑原序》謂:“夫經(jīng)者,常也,法也,徑也;若徑路之無所不通可常行也?!盵4]將“經(jīng)”視為社會法則,若不遵循這法則,就如無路可以行走。但是,這些對“經(jīng)”的解釋都不過出于對儒家學說統(tǒng)治地位的維護,歪曲了作為典籍之“經(jīng)”的原始意義。

         

        其實,“經(jīng)”原本指織物的經(jīng)線。在先秦,作為文章典籍意義的“經(jīng)”,只是借用織物經(jīng)線之義,用來表示具有原典和文章綱要性質的典籍,并沒有表示這典籍具有經(jīng)久不變的真理蘊涵。作為文史典籍的“經(jīng)”,一是指言說的綱要,二是相對于具有傳注的原創(chuàng)性典籍而言。說、解、傳,都是源于對原典、即“經(jīng)”進行解釋這一性質的行為。在最初階段,說、解、傳在文體的功能及形式方面都基本上不存在差別,基本可以理解為一種文體的不同表述。而在后來的發(fā)展過程中,它們有些保留了原初的功能和形式,有些則形成了名同而功能和形式實異的另一種文體。

         

        一、說與經(jīng)

         

        “說”原為一種祭祀行為方式。《周禮注疏》卷二十五謂大?!罢屏?,……六曰說”。又曰:“詛祝掌盟、詛、類、造、攻、說、禬、禜之祝號?!编嵶⒅^:“攻說則以辭責之。禜如日食,以朱絲縈社,攻如其鳴鼓然。董仲舒《救日食祝》曰:‘照照大明,瀐滅無光,奈何以陰侵陽,以卑侵尊?'是之謂說也。”[5]又《周禮·秋官·庶氏》“庶氏掌除毒蠱,以攻說禬之,嘉草攻之”。鄭注謂:“攻說,祈名。祈其神,求去之也?!盵6]知“說”原為祭祀之名,行為目的是消除災害。而祭祀時太祝所用言辭即為文體的“說”。故《禮記·禮運》謂:“祝嘏辭說,藏于宗祝巫史?!盵7]

         

        宗教祭祀之“說”本義在“兌之”,即以辭相責,其主要特征即鄭注所說對祭祀對象進行指責。如《呂氏春秋·勸學》云:“凡說者,兌之也,非說(同悅)之也。”[8]但是,宗教祭祀的“說”,顯然已經(jīng)包涵了說理的因素。因為指責必須存在一個“理”的標準。如果無是無非,也就失去了指責的依據(jù)。在祭祀者對祭祀對象“不該如此”的指責之中,都是以“應該怎樣”為準則的。這“不該如此”和“應該怎樣”事實上已具有說理傾向,只不過是這說理不存在一個論證過程。

         

        正因如此,在宗教祭祀之“說”的基礎上,先秦演化出解說之“說”。但是,解說之“說”的產(chǎn)生卻又并非完全是宗教祭祀之“說”順理成章演化的結果,而是與作為言說的綱要的“經(jīng)”的解說行為有著密切關系。

         

        在先秦人們的言說中,主體一般先提出言說的命題,然后列舉言說的綱要,再對綱要以事類進行說明。人們將命題和綱要謂之為“經(jīng)”,而將對綱要進行闡釋的話語和事類稱之為“說”。先秦最早以“經(jīng)”“說”名篇的當是《墨子·經(jīng)說》?!赌印酚小督?jīng)》上下兩篇,又有《經(jīng)說》上下兩篇?!督?jīng)說》是對《經(jīng)》的解說。但這種解說,偏重于對一些概念的界定和命題的定義。如《經(jīng)上》:“智,明也?!薄叭?,體愛也?!薄督?jīng)說上》:“智,智也者以其知論物,而其知之也著,若明?!薄叭剩簮奂赫撸菫橛眉阂?,不若愛馬,著若明。”[9]故梁啟超說:“《經(jīng)上》很象幾何學書的‘界說',《經(jīng)下》很象幾何學書的‘定理'?!督?jīng)說上》《經(jīng)說下》就是對這種‘界說'‘定理'的解釋。”[10]《韓非子》有《內(nèi)儲說》上下、《外儲說左》《外儲說右》各上下兩篇,以上篇目都在所要論述的問題后面注明“右經(jīng)”,然后都有“說一”“說二”……。如《內(nèi)儲說上》先提出總命題:“主之所用也七術,所察也六微?!比缓蠓质龊螢椤捌咝g”:“一曰、眾端參觀,二曰、必罰明威,三曰、信賞盡能,四曰、一聽責下,五曰、疑詔詭使,六曰、挾知而問,七曰、倒言反事。此七者,主之所用也。”之后再分別列出“七術”言說的提綱。如“參觀一”:“愛多者則法不立,威寡者則下侵上。是以刑罰不必則禁令不行。其說在董子之行石邑,與子產(chǎn)之教游吉也。故仲尼說隕霜,而殷法刑棄灰;將行去樂池,而公孫鞅重輕罪。是以麗水之金不守,而積澤之火不救。成歡以太仁弱齊國,卜皮以慈惠亡魏王。管仲知之,故斷死人。嗣公知之,故買胥靡?!痹凇暗寡云摺敝笞⒚鳌坝医?jīng)”。“右經(jīng)”之后是“說一”至“說七”。“說一”一連列舉十個小故事來說明“參觀一”中所說的“愛多者則法不立,威寡者則下侵上;是以刑罰不必則禁令不行”。如“魯哀公問于孔子”等。

         

        從《墨子·經(jīng)說》和《韓非子》《內(nèi)儲說》上下、《外儲說左》《外儲說右》上下中的“經(jīng)”“說”看,“經(jīng)”毫無疑問是論說的大綱,“說”則是對“經(jīng)”的具體闡釋。這種具體的闡釋雖然算不上是成熟的論說文體,但基本具備了論說文體的性質。故論說文體的確立,雖然沿用了宗教祭祀之“說”的名稱,卻在功能上發(fā)生了較大的轉變,即由宗教的對鬼神的“以辭責之”,演化為闡釋某些道理,功能轉化為說理。而隨著這一功能的轉變,論說文體的性質也隨之確立?!赌印そ?jīng)上》謂:“說,所以明也。”[11]正說明了“說”的行為性質和功能的本質特征?!俄n非子》有《八說》一篇,前面沒有“經(jīng)”而只有“說”,主要論述所謂“不棄”“仁人”“君子”“有行”“有俠”“高傲”“剛材”“得民”對“人主之公利”之害??梢暈椤罢f”與“經(jīng)”的初步合并。

         

        游說之“說”和論說之說名稱不同。按劉勰說,游說之“說”當起源很早?!段男牡颀垺分^:

         

        說之善者,伊尹以論味隆殷;太公以辨釣興周;及燭武行而紓鄭,端木出而存魯,亦其美也。暨戰(zhàn)國爭雄,辨士云踴;從橫參謀,長短角勢;轉丸騁其巧辭,飛鉗伏其精術;一人之辨,重于九鼎之寶,三寸之舌,強于百萬之師。[12]

         

        伊尹以味說湯,見《呂氏春秋·本味》;姜太公以釣干周文王之說,見于《六韜·文韜·文師篇》;燭之武退秦師之說,見《左傳》僖公三十年。他們的這些“說”辭和戰(zhàn)國時期縱橫家們的游說之辭一樣,主要特征都在于明曉某種道理和某一事情。如《管子·宙合》說:“知事之不可兼也,故名為之說,而況其功?!贝魍⒅^:“知一事不可兼眾事,故每事皆立名而為之說;又恐未明其功,比況以曉告之?!盵13]可知,游說之“說”依然是一種說理性質的行為,其功能與相對于“經(jīng)”而言的“說”并沒有什么不同。

         

        當然,我們也必須看到,在西周和春秋時期,也有一些說理性文體已經(jīng)產(chǎn)生。諸如《尚書》中的《盤庚》《酒誥》《無逸》等,雖然行為的性質和文體的名稱都有不同,但都具有說理的功能。作為論說文“說”體的產(chǎn)生與發(fā)展,理所當然會受到它們的影響;但是,作為論說文“說”體名稱的確立,當與對“經(jīng)”的闡釋有著最為密切的關系。

         

        作為論說文“說”體的產(chǎn)生最早分為“經(jīng)”“說”兩個部分,可能與早期君臣或重臣之間面對面的言說有著直接關系。因早期書寫材料的不便,而臣下要說的問題有多方面,為言說方便,言說者一般先在書寫材料上寫下“經(jīng)”的部分,作為言說的提綱。在言說時,依“經(jīng)”而言說,而不至于忘記什么而造成所說問題的混亂。如《尚書·洪范》為商遺民箕子向周武王的言說。箕子先提出“洪范九疇”,然后對“洪范九疇”分別說明:“初一曰五行;次二曰敬用五事;次三曰農(nóng)用八政;次四曰協(xié)用五紀;次五曰建用皇極;次六曰乂用三德;次七曰明用稽疑;次八曰念用庶征;次九曰向用五福,威用六極。”然后再分別對“五行”“五事”“八政”“五紀”“皇極”“三德”“稽疑”“庶征”“五?!奔右躁U釋。[14]這一結構,與《墨子·經(jīng)說》和《韓非子》《內(nèi)儲說》上下、《外儲說左》《外儲說右》上下的大體一致。這種情況,與我們今天一些人發(fā)言時,只寫發(fā)言提綱,發(fā)言時依照提綱加以言說基本相同。

         

         

         

        二、解與經(jīng)

         

        解,在先秦有剖解、解釋、明白等義項?!墩f文》:“解,判也?!薄恫┭拧罚骸敖猓f也?!薄队衿罚骸搬屢??!倍敖狻弊鳛橐环N文體,則是從“解釋”這一行為發(fā)展而來?!俄n非子·外儲說左上》曰:“說在宋人之解書,與梁人之讀記也?!薄敖鈺?,就是對書的意義進行解釋。故《文心雕龍·書記》釋“解”這種文體時說:“百官詢事,則有關刺解諜,解者,釋也,解釋結滯,征事以對也?!盵15]

         

        說到“解”體,不能不先說《逸周書》。現(xiàn)今流傳的《逸周書》有些以“解”名篇。如果根據(jù)《逸周書》,則“解”在春秋時期就已成為一種文體。但眾多學者認為,《逸周書》以“解”名篇,是晉以后人所為?!端问贰に囄闹尽份d“《汲冢周書》十卷,晉太康中于汲冢得之,孔晁注?!惫暑欘R剛《〈逸周書·世俘解〉校注、寫定與評論》說:“疑《逸周書》以有孔晁《注》,篇題下因署以‘解',猶韋昭《國語解》耳?!盵16]黃懷信《〈逸周書〉源流考辨》以為:“‘解'字當是漢傳四十五篇本與汲冢本合編者依例而加?!盵17]王連龍《〈逸周書·皇門篇〉校注、寫定與評論》認為,蔡邕《明堂月令論》:“《周書》七十一篇,而《月令》第五十三?!辈嚏咚姟对铝睢菲獰o“解”字,說明《漢書·藝文志》著錄“《周書》七十一篇”亦無“解”字。《逸周書》有《序》一篇,概述諸篇寫作之緣由?!缎颉肺淖髡邽榻褚姟兑葜軙返恼碚?,已為學界所公認。而《序》文列舉諸篇之名并無“解”字,說明《序》文作者在整理《逸周書》時,諸篇沒有“解”字?!吨軙颉烦鲇谖鲿x荀勖等學者之手,時間在荀勖等合傳本《逸周書》與汲?!吨軙分?,可進一步證明“解”字出現(xiàn)于西晉之后。[18]因而,《逸周書》原本不是以“解”名篇。

         

        先秦以“解”名體、名篇的最早當屬《管子》。《管子》雖然不都是管子的原作,但《韓非子·五蠢》曾說:“今境內(nèi)之民皆言治,藏商、管之法者家有之?!盵19]司馬遷作《史記》時曾“讀管氏《牧民》、《山高》、《乘馬》、《輕重》、《九府》,……其書世多有之?!盵20]知《管子》成書最遲也在韓非之前。

         

        《管子》一書,有“經(jīng)言”九篇:《牧民》《形勢》《權修》《立政》《乘馬》《七法》《版法》《幼官》《幼官圖》。“經(jīng)言”雖然在文中沒有標明“右經(jīng)”,但在每篇篇名下標有“經(jīng)言”?!敖?jīng)言”文字較《墨子·經(jīng)說》和《韓非子》《內(nèi)儲說》上下、《外儲說左》《外儲說右》上下中的“經(jīng)”長,如其中最短的《版法》也有380字之多。但“經(jīng)言”依然具有言說綱領的性質;因為書中還有《牧民解》《形勢解》《明法解》《版法解》《立政解》四篇。從《牧民》《形勢》《明法》《版法》《立政》與《牧民解》《形勢解》《明法解》《版法解》《立政解》的對應關系看,顯然,后者是對前者的闡釋。如《版法》前幾句謂“凡將立事,正彼天植,風雨無違。遠近高下,各得其嗣?!薄栋娣ń狻方忉屵@幾句曰:“版法者,法天地之位,象四時之行,以治天下。四時之行,有寒有暑,圣人法之,故有文有武。天地之位,有前有后,有左有右,圣人法之,以建經(jīng)紀。春生于左,秋殺于右,夏長于前,冬藏于后。生長之事,文也;收藏之事,武也;是故文事在左,武事在右,圣人法之。以行法令,以治事理。凡法事者,操持不可以不正;操持不正,則聽治不公;聽治不公,則治不盡理。事不盡應;治不盡理,則疏遠微賤者無所告□,事不盡應,則功利不盡舉;功利不盡舉,則國貧疏遠。微賤者無所告□則下饒;故曰:‘凡將立事,正彼天植。'天植者,心也;天植正,則不私近親,不孽疏遠;不私近親,不孽疏遠,則無遺利,無隱治;無遺利,無隱治,則事無不舉,物無遺者。欲見天心,明以風雨。故曰:‘風雨無違,遠近高下,各得其嗣。'”[21]

         

        我們注意到,今存《管子》中“經(jīng)言”有九篇,而“解”只有五篇。依據(jù)常例,《權修》《乘馬》《七法》《幼官》《幼官圖》四篇也當有“解”文。這四篇沒有“解”,或當是劉向在整理《管子》時被刪,或當是因今本《管子》較劉向整理的《管子》亡佚十篇,這四篇在亡佚的十篇之中。此外,在《墨子·經(jīng)說》和《韓非子》《內(nèi)儲說》上下、《外儲說左》《外儲說右》上下中,“經(jīng)”與“說”均在一篇之中。而今本《管子》前九篇是“經(jīng)言”,而“解”文在第63至67篇,中間相隔了50多篇。

         

        上述的這兩種情況,很容易造成“經(jīng)言”與“解”非管子一人所作的印象。而“經(jīng)言”與“解”是否為管子一人所作,不僅涉及著作權問題,同時也涉及“解”文體的性質和功能問題。若“經(jīng)”“解”為一人所作,“解”當與“經(jīng)”“說”一樣,“經(jīng)言”具有文章綱領的性質,“解”是“經(jīng)言”所說命題的細化闡釋,是一篇文章中的兩個部分。而若“經(jīng)言”為一人所作,而“解”文為另一所作,那“解”就具有傳注的性質。盡管“經(jīng)言”與“解”是否為一人所作都沒有否定“解”因“經(jīng)言”而產(chǎn)生,但我更傾向于“經(jīng)言”與“解”為一人所作。

         

        正因為“解”相對“經(jīng)言”而產(chǎn)生,具有對“經(jīng)言”闡釋的功能,所以,后來一些人對某些原創(chuàng)性典籍義理闡釋的文章,也被視之為“解”。如《韓非子·解老》解釋《老子》的“上德不德,是以有德”:“德者,內(nèi)也。得者,外也。上德不德,言其神不淫于外也。神不淫于外則身全,身全之謂德。德者,得身也。凡德者,以無為集,以無欲成,以不思安,以不用固。為之欲之,則德無舍,德無舍則不全。用之思之則不固,不固則無功,無功則生于德。德則無德,不德則在有德。故曰:‘上德不德,是以有德。'”[22]《禮記·經(jīng)解》亦是對《論語》中所記的一些話語的義理進行闡釋,其篇名更加明確地說明了“解”與“經(jīng)”的關系。

         

        三、傳與經(jīng)

         

        徐師曾《文體明辨序說》:“按《字書》云:傳者,傳也,紀載事跡以傳于后世也。”傳,最早的含義當如“流傳”之傳,為輾轉相傳、重新相授之意,如《爾雅·釋言》:“驲(驛)、遽,傳也。”《爾雅注疏》卷二郭璞注謂:“皆傳車、驛馬之名?!焙髞砣藗儗⑦@種驛傳的文書亦稱之為“傳”,如《韓非子·外儲說右上》有“周公旦從魯聞之,發(fā)急傳而問之”之語。故段玉裁《說文解字注》謂:“文書亦謂之傳?!辈⒁娟P注云:“傳,如今移過所文書是也。引申傳遽之義,則凡展轉引申之偁皆曰傳,而傳注流傳皆是也?!?2)其實,傳作為一種文體,同樣由“經(jīng)”而派生出來。在先秦,大凡原創(chuàng)性典籍都被視之為經(jīng);如《莊子·天運》說孔子謂老聃曰:“丘治《詩》《書》《禮》《樂》《易》《春秋》六經(jīng)。”孔子謂老聃其事不一定真實,但謂《詩》《書》《禮》《樂》《易》《春秋》為六經(jīng),卻可以看出先秦將原創(chuàng)性典籍都視之為“經(jīng)”,將那些原創(chuàng)性經(jīng)典的注釋稱之為“傳”的觀念的產(chǎn)生。

         

        春秋晚期至戰(zhàn)國時期,隨著經(jīng)典的傳播和語言的演變,人們對于此前流傳下來而受到較為廣泛關注的一些文獻在文字和理義的理解方面都出現(xiàn)了一些困難。加上春秋晚期至戰(zhàn)國時期學術下移,家學興起,于是有了對原創(chuàng)典籍進行傳注解釋的需要。如孔子教授學生時有《詩經(jīng)》,并有詩論,對《詩經(jīng)》中的一些詩的解釋多近于毛傳,如上博簡《孔子詩論》所載??鬃訉Α对娊?jīng)》的這些解釋,可能是后人的記述。但從《左傳》所載當時人們以《周易》占卜的情況看,春秋時已有了對《周易》進行傳注的著作。解釋《周易》的有爻辭、彖辭、象辭,此外,還有《系辭》和據(jù)說為孔子作的《文言》?!断缔o》闡述的是《易經(jīng)》的產(chǎn)生、與天地宇宙的關系及不同卦象的構成等。《文言》主要闡釋干、坤兩卦。由于這兩篇為解釋《易經(jīng)》的文字,故在后來也被稱之為“傳”?!断缔o》《文言》雖也是解釋性文字,但已具有文之“體”的意義。但是,爻辭、彖辭、象辭和《系辭》《文言》都很少有記事的成份。戰(zhàn)國時,隨著家學的繁榮,傳注也隨之興盛。如《春秋》三傳,人們也將毛亨解注的《詩經(jīng)》稱之《毛詩故訓傳》。司馬遷曾說:“六藝經(jīng)傳以千萬數(shù)。”(1)漢文帝時國家開始廣收散落在民間的先秦典籍。司馬遷所見六藝經(jīng)傳,當更多是戰(zhàn)國的經(jīng)傳??梢娤惹亓噦髯⒌呐d盛。《文心雕龍·史傳》說:“傳者,轉也。轉受經(jīng)旨,以授于后。”也正是從這一意義上對“傳”的解釋。

         

        “傳”作為傳注,在先秦時主要的注釋點有下列幾方面:一是對原著、即經(jīng)的義理進行闡釋,如《系辭傳》;二是對原著、即經(jīng)的字義進行解釋;三是引史以說明原著、即經(jīng)所記之事,如《左傳》。四是對原著、即經(jīng)中所說的制度進行注釋。在這幾種注釋之中,與文體發(fā)展有關聯(lián)的,當是闡述原著之義和引史以釋原著兩種。前一種與論說文體的關聯(lián)最為密切,對論說文由早期的對話式論說轉化為言說主體獨立的論說起到了很大作用。后一種則對記事文“傳記”體的產(chǎn)生具有極為重要的意義。

         

        “傳”由文本的解釋而轉換為記事文體的“傳”,應發(fā)生于史家對孔子《春秋》的解釋。先秦對孔子《春秋》的系統(tǒng)注釋,流傳下來的有《春秋左氏傳》《春秋公羊傳》和《春秋榖梁傳》。三傳都是傳注行為的產(chǎn)物,而且注釋的對象都是孔子的《春秋》。但《左傳》作者的身份由于與《公羊》《榖梁》作者的身份有著很大的不同,故其在由注釋之“傳”向記事之“傳”轉換中的作用也不相同。

         

        《公羊》《谷梁》更多是以注釋家的身份去解釋《春秋》,雖也對有些事件的本原作了注釋,但其更多側重于對字、詞所包含的意義進行解釋,更多具有注釋性質。而《左傳》的作者更多具有史學學者和職官的身份,是職官注釋歷史著作的行為,故更多以記述《春秋》所記之事的原有過程去解釋《春秋》,使其更具歷史著述的性質。正如宋范祖禹《帝學》卷四引賈昌朝說:“《左氏》多記時事,《公羊》《榖梁》專解經(jīng)旨?!盵23]

         

        《公羊》《谷梁》雖也有記事,但主要還是解釋性的文字?!蹲髠鳌返淖髡呤且浴笆贰边@一職官和史學學術身份來解釋具有歷史記述性質的《春秋》,總結國家和個人興衰成敗的教訓也是其主要目的之一,與《公羊》《谷梁》的專門傳授學說不同。因而,《左傳》雖也有對《春秋》體例的解釋,但更多的是依據(jù)歷史記載,恢復《春秋》以“微言”掩蓋了的國家和個人興衰成敗的原委,化《春秋》的隱晦為明白曉暢??梢哉f《左傳》所記,在很大程度上是“創(chuàng)造性地復原了《魯春秋》”。也正是這種出于行為目的需要的復原,《左傳》將“傳”這一注釋典籍的方式,基本上轉換成為一種歷史記述的文體。

         

        《左傳》為解釋孔子《春秋》而作,故仍然采用了編年之體,有著不少解釋性及梗概式記事的文字。受傳注體例的限制,《左傳》將一個事件發(fā)生的前因后果過程的記述,分解在不同的年份,且這一年份內(nèi)還要記述不同諸侯國或不同性質的行為事件。但是,《左傳》卻對各種事件的發(fā)生采取了全視角記述。它不僅記述了每一具體事件的來龍去脈,而且通過政治、經(jīng)濟、文化、外交、軍事等各方面的相關記述,記述了事件發(fā)生發(fā)展的大的歷史背景。如記晉文公復興晉國,通過僖公前后二十多年的記載,記述了晉驪姬之難、重耳出亡、秦國與晉國的關系、楚國攻宋、晉國救宋、楚人救衛(wèi)、楚國的政治及其將領、重耳隨從的品格、晉楚城濮之戰(zhàn)等等,從政治、經(jīng)濟、文化、外交、軍事等諸多領域的視角,比較完整地展示了晉國興盛前后的歷史。較之《國語·晉語》單一記述晉驪姬之難,更具有總結歷史經(jīng)驗教訓而服務于政治的意義。

         

        至于司馬遷創(chuàng)造的以專門記載人物生平事跡的文字稱之為“傳”,也當與《左傳》稱之為“傳”有密切關系。《史記》卷六一“索隱”謂:“列傳者,謂敘列人臣事跡,令可傳于后世,故曰列傳。”(1)先秦的“傳”多用于經(jīng)典的注釋?!蹲髠鳌冯m有傳注的性質,雖非以人為主敘事,更非專記某人之重來行事,但卻涉及到了不少人物的生平行事;它雖也有對孔子《春秋》體例的一些注釋,但卻是以記事為主。故《史記》“列傳”之“傳”的產(chǎn)生,當不僅是借用先秦《左傳》的文體名稱,而且當與《左傳》一樣,具有真實記載歷史人物行事的性質。所以,“列傳”傳記體的產(chǎn)生,當是在《左傳》詳細敘事的“傳”的基礎上,融入了《晏子春秋》《戰(zhàn)國策》等專記一人之事的元素,從而創(chuàng)造了“列傳”這一史學體式,用于記載人物的生平事跡。故可以說,記載人物之“傳”,是經(jīng)典的傳注之“傳”的進一步發(fā)展。但是,我們也當注意到,這一發(fā)展,較之于傳注這一行為的性質有了較大的改變,因為傳記之“傳”不再是一種對原創(chuàng)性作品的注釋行為。

         

        四、結語

         

        先秦是中國古代文體的發(fā)生時期,這一時期有著眾多的文體產(chǎn)生。這些文體,大多因某種性質的行為而確立。從上面的論述看,說、解、傳的產(chǎn)生都原于對“經(jīng)”解釋這一性質行為,在行為的性質和功能上即有著大體相同的一面,同時又存在細微差異。

         

        說、解原本是對“經(jīng)”的闡釋,經(jīng)與說、解的作者原本為一人,具有對“經(jīng)”的具體闡釋的性質。而傳雖然是作者對另一人的原作即“經(jīng)”進行注釋,但同樣具有對“經(jīng)”解說的意義。故說、解、傳當起源對“經(jīng)”進行解釋的行為。這種行為性質的相同,造成了后來說、解、傳的混用。如《漢書·藝文志》載解說《詩經(jīng)》的作品,有毛詩的《毛詩故訓傳》,魯詩的《魯說》,韓詩則有《韓內(nèi)傳》《韓外傳》《韓說》。《論語》在漢代有《齊說》《魯夏侯說》,也有名之《傳》十九篇解釋性作品。何晏將對《論語》眾多注家的注解集于一書,名之為《論語集解》。杜預將解說《左傳》的著作名之為《春秋左氏傳解》。

         

        說、解與傳存在的細微差異,主要表現(xiàn)在說、解的作者原為一人,即主體既是“經(jīng)”的作者,也是說、解的作者?!敖?jīng)”具有言說提綱的性質,而說、解是對“經(jīng)”的詳細的言說。故說、解雖然也都是對“經(jīng)”解說,并都具有論說文體的性質,但卻可以與“經(jīng)”分離,單獨成文。如《管子》中《牧民解》《形勢解》《明法解》《版法解》《立政解》是對“經(jīng)言”《牧民》《形勢》《立政》《版法》的具體闡釋,但卻未列于《牧民》《形勢》《立政》《版法》之下,中間相隔了其它的幾十篇文章。而說與“經(jīng)”卻在最早都是與之結合在一起,如《墨子》中《經(jīng)》與《經(jīng)說》獨自名篇,但《經(jīng)說》緊承《經(jīng)》,《韓非子》中的《內(nèi)、外儲說》也都是說緊承“經(jīng)”。不過,到《韓非子》,因為其文更多帶有游說的性質,為著更為動聽,說更多采用了歷史故事來論證“經(jīng)”,而解在管子那里雖也是政治言說,但因是對政治方式、條例的詳細解說,故基本上采用了議論的話語,而很少以歷史故事進行言說,和《墨子·經(jīng)說》基本相同。

         

        傳與說、解則不同,在行為性質上,最早是傳注者對他人所作的原典、即“經(jīng)”進行注釋的行為。主要目的在于使對經(jīng)典的學習者讀懂“經(jīng)”,故不僅有對字義、體例、歷史典故的注釋和義理的闡釋,同時,因對一些歷史著述原典進行注釋,須明了歷史著述原典所記事情的來龍去脈,故采用另外一些歷史記述來明曉原典所記事件,故形成傳注記事一體。但是,我們也當注意到,傳在對某些原曲進行義理的解說時,也具有說、解的論說文體的性質。

         

        注釋

         

        1、高誘注:《淮南子》,北京:中華書局,《諸子集成》本,1954年,第371頁。

         

        2、《全后漢文》:卷八十四,北京:中華書局,1958年,第926頁。

         

        3、周振甫:《文心雕龍今譯》,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第26頁。

         

        4、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91冊,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82年,第253頁。

         

        5、《周禮注疏》《十三經(jīng)注疏》本,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第808-809、888、1418頁。

         

        6、高誘注:《呂氏春秋》《諸子集成》本,北京:中華書局,1954年,第37頁。

         

        7、孫詒讓:《墨子間詁》《諸子集成》本,北京:中華書局,1954年,第203頁。

         

        8、梁啟超:《梁啟超論諸子百家》北京:商務印書館,2012年,第182頁。

         

        9、孫詒讓:《墨子間詁》《諸子集成》本,北京:中華書局,1954年,第193頁。

         

        10、周振甫:《文心雕龍今譯》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第172-173頁。

         

        11、戴望:《管子校正》《諸子集成》本,北京:中華書局,1954年,第63頁。

         

        12、孔穎達疏:《尚書正義》《十三經(jīng)注疏》本,北京:中華書局,1979年,第187-193頁。

         

        13、范文瀾:《文心雕龍注》,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8年,第459頁。

         

        14、顧頡剛:《〈逸周書·世俘解〉校注、寫定與評論》,中華書局《文史》第二輯,1963年,第2頁。

         

        15、黃懷信:《〈逸周書〉源流考辨》,西安:西北大學出版社,1992年,第110頁。

         

        16、黃連龍:《〈逸周書·皇門篇〉校注、寫定與評論》,《國學研究》第26卷,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年,第2頁。

         

        17、王先慎:《韓非子集解》《諸子集成》本,北京:中華書局,1954年,第347頁。

         

        18、司馬遷:《史記》卷六二,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第2136頁。

         

        19、戴望:《管子校正》《諸子集成》本,北京:中華書局,第339頁。

         

        20、王先慎:《韓非子集解》,北京:中華書局,《諸子集成》本,第95頁。

         

        21、段玉裁:《說文解字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第377頁。

         

        22、司馬遷:《史記》卷一三○,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第3290頁。

         

        23、文淵閣《四庫全書》,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82年,第696冊,第752頁。

         

        24、司馬遷:《史記》,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第2121頁。

         

        責任編輯:近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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