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傳義大全》纂修新探
作者:謝輝
來源:《中國典籍與文化》2019年第1期
時(shí)間:孔子二五七零年歲次己亥正月初九日辛巳
??????????耶穌2019年2月13日
作者簡介:謝輝(1983-),內(nèi)蒙古人,歷史學(xué)博士,北京外國語大學(xué)國際中國文化研究院助理研究員。主要研究方向:歷史文獻(xiàn)學(xué)。
摘要:《周易傳義大全》所引諸家之說,除主要來源于董真卿《周易會通》之外,其余多源自張清子《周易本義附錄集注》,纂修者所自行采補(bǔ)者,僅有胡炳文、吳澄、胡方平三家。從《周易傳義大全》對材料的去取與刪改,可以看出其在纂修時(shí),遵循了合于程朱、避免重復(fù)、重理輕象的原則。
關(guān)鍵詞:周易傳義大全 ?周易本義附錄集注 ?材料來源 ?編纂原則
《周易傳義大全》(以下簡稱《大全》)為明初官修五經(jīng)大全之一。對于其纂修情況,學(xué)者多沿襲朱彝尊之說,簡單地將其歸結(jié)為抄撮“天臺、鄱陽二董氏、雙湖、云峰二胡氏”之書而成[1],鮮有更為深入的探討。目前所知,僅有陳恒嵩《五經(jīng)大全纂修研究》,詳細(xì)論述了《大全》的材料來源與剪裁編排,糾正了諸多前人之失。但其說亦有可補(bǔ)之處,故今即在陳氏說的基礎(chǔ)上,進(jìn)一步對《大全》之纂修展開研究。
一、《周易傳義大全》取材新探
據(jù)陳恒嵩之研究,《大全》共征引前人之說五千余條,其中三千余條出自董真卿《周易會通》(以下簡稱《會通》),故《大全》當(dāng)是以《會通》為底本,再增補(bǔ)二千余條宋元人經(jīng)說而成[2]。其說大致可信,但對增補(bǔ)材料的具體來源,則未加討論。同時(shí),對于朱彝尊所說《大全》有取于胡一桂《易本義附錄纂注》之說,僅簡單謂“《大全》所徵引的經(jīng)說疏文與胡一桂的書多寡不同,必非抄襲胡氏之書”[3],亦嫌證據(jù)不足。對這些問題,均需加以深入探討。
(一)取材于張清子《周易本義附錄集注》
張清子《周易本義附錄集注》(以下簡稱《集注》)約成書于元大德七年(1303),是繼胡一桂《易本義附錄纂注》之后,元代出現(xiàn)的第二部纂疏體易學(xué)著作。此書目前在國內(nèi)已無傳本,但明初《文淵閣書目》曾有著錄[4],《永樂大典》亦有引用[5],可見纂修《大全》時(shí)能夠見到此書。張氏書引前代之說約百家[6],規(guī)模僅次于董真卿《會通》,故《集注》即成為纂修《大全》的主要材料來源之一。
從《大全》的引文情況來看,其引張清子自注約二百七十余條,而《會通》在編纂時(shí),雖然也參考過張書,但引張氏說不過寥寥數(shù)條。故這二百多條張氏注文,都應(yīng)該是直接來源于《集注》。不僅如此,對于其他諸家之說,《大全》從張書中采錄者也為數(shù)不少。例如,大畜九二爻下,《大全》采胡炳文、朱震、王宗傳、蘭廷瑞四家之說,其中王宗傳說曰:
小畜之九三見畜于六四,而曰“輿說輻”,四說其輻也。大畜之九二受畜于六五,又曰“輿說輹”,是自說其輹也。夫說人之輻與自說其輹,語其勢之逆順,蓋有間矣。何者?九三剛過,而九二則剛得中故也。剛而得中,則進(jìn)止無失,故《象》釋之曰:“中無尤也?!盵7]
《會通》此處引朱震、項(xiàng)安世、蘭廷瑞、胡一桂四家,未引王氏[8]。而《集注》則引王宗傳、朱震、徐幾,王氏說與《大全》所引僅有微小區(qū)別[9],可知應(yīng)該即是來源于此。另有一些注文,此前或以為來源于《會通》,但實(shí)際上也是出自張氏書。例如,《系辭下傳》“刳木為舟”一段下,《大全》引張栻之說曰:
衣裳之垂,固欲遠(yuǎn)近之民,下觀而化。然川途之險(xiǎn)阻,則有所不通。唯夫舟楫之利既興,則日月所照,霜露所墜,莫不拭目觀化。天下如一家,中國如一人矣。是以刳其木而中虛,剡其楫而末銳。舟所以載物,而楫所以進(jìn)舟。致遠(yuǎn)以利天下,而取諸渙者,蓋渙之成卦,上巽下坎,《彖》曰:“利涉大川,乘木有功也?!盵10]
此條注文,《會通》所引,僅至“中國如一人矣”而止[11],陳恒嵩認(rèn)為其后乃《大全》編纂者所增補(bǔ)[12]。但查核之下,《集注》此處引張栻說,與《大全》完全相同[13],可知《大全》是直接引自《集注》,并非自《會通》引用前半而自行增補(bǔ)后半。
經(jīng)核查,《大全》所引諸家之說,除胡炳文、吳澄等少數(shù)幾家之外(詳見下文),凡不見于《會通》,或《大全》詳而《會通》略者,多是來源于《集注》??梢哉f,在《大全》編纂過程中,《集注》是地位僅次于《會通》的重要參考資料。
(二)取材于其他元代易學(xué)著作
除了《會通》與《集注》這兩部集注體著作外,《大全》在纂修過程中,還參考了其他幾部元代易學(xué)著作,即胡炳文《周易本義通釋》、吳澄《易纂言》與胡方平《易學(xué)啟蒙通釋》。
胡炳文《周易本義通釋》約成書于延祐三年(1316),為元人注釋朱子《易本義》之重要著作。《大全》編者對此書非常重視,以“云峰胡氏”的形式,共引用其說八百余條,幾乎每卦每爻下都有采錄。如乾卦九二、九三、九五、上九,基本一字不差地照錄《通釋》全文。而蒙卦六四爻下,《通釋》本有解說曰:“初與三比二之陽,五比上之陽,初三五皆陽位,而三五又皆與陽應(yīng),惟六四所比所應(yīng)所居皆陰,困于蒙者也。蒙豈有不可教者,不能親師取友,其困而吝也,自取之也?!盵14]而《大全》未錄,此種情況反而較為少見。其引用數(shù)量之大,以至于明代正德年間,胡炳文九世孫胡珙重刻《通釋》時(shí),在《易傳》部分亡佚的情況下,能從《大全》中輯出以補(bǔ)足之[15]。
與胡炳文相比,吳澄雖然也是元代著名學(xué)者,但《大全》對其的重視程度則相對較低,以“臨川吳氏”的形式,引其說二百余條。所引大部分來自于《易纂言》,但也有少量內(nèi)容,是采自吳氏文集中論《易》之文字。如謙卦《彖傳》下,《大全》引吳氏說曰:“六十四卦,惟謙之占辭最美,夫子傳《彖》,亦惟謙之贊辭最盛。內(nèi)三爻俱吉,外三爻俱利。卦辭則云亨且有終,他卦之占,未有若是其全美者也。天之所益,地之所流,人之所好,鬼神之所福,悉萃于能謙者之身。他卦之贊,未有若是其盛者。此謙之所以為至德也?!盵16]此說不見于《易纂言》,而出自《謙光堂記》[17]。此外,《易纂言》引用的一些前人之說,《大全》也偶有轉(zhuǎn)引。如中孚上九爻下,《大全》引項(xiàng)安世說曰:“巽雞之翰音,而欲效澤鳥之鳴,登聞?dòng)谔?,愈久愈兇。”[18]此說不見于《會通》與《集注》,而《易纂言》有之[19],可見是自此轉(zhuǎn)引。
胡方平《易學(xué)啟蒙通釋》成于元初,是元代為數(shù)不多的對《易學(xué)啟蒙》進(jìn)行注釋的著作。《大全》以“玉齋胡氏”的形式引其說十九條,全部集中在卷首《圖說》部分,所取者皆為《啟蒙通釋》卷上講河圖洛書及先后天諸圖的內(nèi)容,卷下講揲蓍與占法者則未見引用。雖然從數(shù)量上來看,《啟蒙通釋》被引并不算多,但由于其篇幅本不太長,且《大全》對其常有連篇累牘的大段引用,如“邵子以太陽為乾“云云一段長達(dá)五百余字[20],故規(guī)模仍較為可觀。此外,《大全》自《啟蒙通釋》轉(zhuǎn)引別家之說的情況也時(shí)有出現(xiàn)。如《大全》引思齋翁氏說六條,其中五條與《啟蒙通釋》全同。所余一條“無極之前,陰含陽也,言自巽消而至坤翕,靜之妙也。有象之后,陽分陰也。言自震長而至乾分,動(dòng)之妙也。陰含陽,故曰母孕。陽分陰,故曰父生”[21],實(shí)際也見于《啟蒙通釋》,但標(biāo)為徐幾之說[22],《大全》誤引為翁氏??傊?,《大全》從《啟蒙通釋》中采錄的材料也不在少數(shù)。?
上述三家之中,胡炳文、吳澄均出于張清子之后,胡方平雖在張氏之前,但張氏所編《集注》并未采錄其說。董真卿《會通》雖然對三家都有采錄,但每家不過寥寥數(shù)條。由此可知,《大全》所引三家之說,并非轉(zhuǎn)引自張、董二書,而是自行增補(bǔ)。
(三)未參考胡一桂《易本義附錄纂注》
胡一桂《易本義附錄纂注》(以下簡稱《纂注》)是元代首部對朱子《易本義》進(jìn)行系統(tǒng)注釋之作,《大全》對其說亦較為重視,在卷前凡例中特別提到“先儒雙湖胡氏、云峰胡氏嘗論訂者,亦詳擇而附著焉”[23],將胡一桂放到了與胡炳文同等重要的位置上。胡炳文之說乃直接引自其所著《周易本義通釋》,胡一桂之說來源于何處,則值得加以探討。
考胡氏《纂注》,成書于至元二十五年(1288),至元二十九年(1292)付刻[24],是為初定本,亦即今傳世之本,張清子《集注》對該本有引用。至于至大元年(1308),胡氏因感到前本“孤陋寡聞,象釋疎略”[25],又對《纂注》作了一次增訂,是為重定本,董真卿《周易會通》引用者則為此本。重定本流傳不廣,至于明初可能已經(jīng)亡佚,但《永樂大典》引《纂注》之文十九條[26],經(jīng)核對,全部出自初定本,可知纂修《大全》時(shí)至少能見到此本。然而,《大全》纂修者對該本卻全未寓目,其以“雙湖胡氏”的形式引用胡一桂說二百三十余條,全部轉(zhuǎn)引自董真卿、張清子二書,并由此導(dǎo)致了一些錯(cuò)誤。例如,《大全》于升卦《彖傳》下引用一條解說:
胡氏曰:《易》以陽為大,巽順不足以大亨,必剛中而應(yīng),是以大亨[27]。
此條解說見于今傳初定本《纂注》[28],乃胡一桂之說。按《大全》體例,應(yīng)該標(biāo)以“雙湖胡氏”,但其卻僅謂之“胡氏”。其原因在于,《大全》此說并非直接引自《纂注》,而是自張清子《集注》轉(zhuǎn)引而來。張書僅標(biāo)“胡氏”而未稱其名[29],《大全》纂修者不知其為何人,僅能原樣照錄。而小畜六四爻《象傳》下,《大全》又引一說云:
雙湖胡氏曰:三陽上進(jìn),而六四獨(dú)當(dāng)其鋒,將拒而止之,必為所傷。然以由中之信,依附上之二陽,與之合志而共畜之,則可以血去惕出而無咎矣[30]。
此說標(biāo)以“雙湖胡氏”,似乎應(yīng)該為胡一桂之說,然檢《纂注》未見?!都ⅰ放c《會通》有之,但僅標(biāo)為“胡氏”[31],未指為胡一桂。按胡瑗《周易口義》此處注曰:“六四以柔順居巽之初,下之三陽上進(jìn),而己獨(dú)當(dāng)其路,將以拒止之,而不使其進(jìn),則必為其所傷。故當(dāng)以由中之信,發(fā)于至誠,依附于上之二陽,同心一志,與之共止畜之,則傷害可以去,惕懼可以出散,而免其兇咎也。”[32]與之類似,可見當(dāng)是出于胡瑗。《大全》之所以致誤,同樣是由于轉(zhuǎn)引自張、董二書,又不知胡氏為何人,遂以己意指為胡一桂。如能檢胡氏《纂注》原書,當(dāng)不至于有此誤。
此外,通過引文之間的差異,也可窺出《大全》轉(zhuǎn)引之實(shí)。例如,噬嗑卦九四爻下,《大全》引胡一桂說曰:
雙湖胡氏曰:以全體言,九四為一卦之間,則受噬者在四,卦辭利用獄,是刑四也。以六爻言,則受噬者在初上,故初上皆受刑,四反為噬之主,與三陰爻同噬初上者也。卦言其位,則梗在其中,爻言其才,則剛足以噬,其取義故不同也[33]。
此說今本《纂注》置于全卦之末,可見確實(shí)為胡一桂之說?!芭c三陰爻同噬初上者也”以上,《纂注》與《大全》所引大致相同,但此下《纂注》作“彖爻取象有不同如此,爻中稱臘、稱乾,皆離象,故《說卦》曰:離為乾卦”[34],與《大全》了不相似。檢張清子《集注》引胡氏說,則與之相同[35],可見《大全》當(dāng)是自張書轉(zhuǎn)引而來,并非直接引自《纂注》。張書引文不甚嚴(yán)謹(jǐn),多有羼入別家之說者,而《大全》又未能查核原書,故導(dǎo)致引文內(nèi)容互有出入。
通過以上的分析可知,《大全》引用前代之說一百五十余家,大多數(shù)采自董真卿《會通》與張清子《集注》,纂修者所增入的,主要為胡炳文、吳澄、胡方平三家元人之說。此外還可能有部分增補(bǔ)者,如謙卦初六爻《象傳》下,《大全》引張栻說曰:“謙謙君子,卑以自牧,如牧牛羊然,使之馴服,方可以言謙。今人往往反以驕矜為養(yǎng)氣,此特客氣,非浩然之氣也?!盵36]此說即不見以上各書,可能是《大全》編者自行采補(bǔ),但數(shù)量并不太多。
二、《周易傳義大全》編纂原則新探
《大全》的材料來源問題,上文已經(jīng)闡明。需要指出的是,《大全》并非簡單地將《會通》等諸家材料堆積于一處,而是做了去取剪裁等大量的編排工作。陳恒嵩已經(jīng)注意到此點(diǎn),并從增補(bǔ)疏文、合并疏文、移改疏文位置、刪除疏文四個(gè)方面作了討論[37]。但多限于描述增刪改易疏文的現(xiàn)象,對于此現(xiàn)象背后反映出的《大全》編纂原則涉及不多,有必要加以深入探討。
總的來看,《大全》的編纂原則大致有三,即:合于程朱,避免重復(fù),重理輕象。以下分別對其加以討論。
(一)合于程朱
在卷前凡例中,《大全》即已明確提出:“諸家之說,壹宗程《傳》《本義》,折衷并取,其辭論之精醇,理象之明當(dāng)者,分注二氏之后,以羽翼之?!盵38]其在編纂過程中,也較為嚴(yán)格地遵循了這一原則,凡不同于二家之說者,多摒去不錄。具體而言之,又可分為兩種情況:
一是,程朱之說大致相同,對此《大全》即將程《傳》與《本義》并列于前,再于其后附以合于二家的諸家解說,而不錄與之相悖者。例如,震卦六三爻“震蘇蘇,震行無眚”,程朱均解“震蘇蘇”為緩散自失之狀,解“震行無眚”為六三以陰居陽不正,若能因震懼而去不正,則可無過眚。《大全》即在二家之后,引用了胡炳文“與其懼而蘇蘇自失,不若因其懼而能行”之說,又據(jù)《會通》采入李舜臣“陰被震而不敢輕犯其鋒,必須逃避而后獲免”之說[39],均與程朱相合。而張清子《集注》此處本有一條張氏自注:
三以柔居剛,位不當(dāng)也。初震之來,危及乎二,而未及乎三,震少緩矣。故曰“震蘇蘇”。蘇,息也。即“后來其蘇”之義。三于此時(shí)可以去矣。懼而去之,則能免禍,故曰“震行無眚”[40]。
此條張清子說,《大全》即未引,其原因在于,張氏以“蘇”為“息”,以“震蘇蘇”為震稍緩而得復(fù)蘇之意。其說與程朱全然不同,故《大全》不取。張書尚引王宗傳說,謂“神回氣醒,而生意復(fù)還”[41],《會通》又引朱震“震極反生”、程迥“神氣之復(fù)”等說[42],皆與張說類似,《大全》亦一概不引。
二是,程朱之說有所不同,此時(shí)《大全》即將二家分列,而分別于其后附以與之相合的各家解說,與二家皆不同者則不錄。例如,升卦初六“允升大吉”,程子以為初六信從九二,與之同升則大吉;朱子則以為初六巽于九二、九三,則信能升而大吉?!洞笕芳丛诔陶f之后,據(jù)張清子《集注》采入潘氏之說曰:“初六陰柔在下,無應(yīng)于上,本不能升,密比九二剛中之臣,陰陽志合而相允,九二援而升之,所以大吉。”又在朱說后引胡炳文說曰:“升初允升,上為二陽所信也?!盵43]而《集注》除引潘氏外,尚引徐幾之說云:
升下一柔與四合志,故初六言“允升”,而《象》釋以“上合志”。允者,信從之義也。在下之人,未有不信其上,而能自進(jìn)其身者也[44]。
此說“允升”為初六與六四合志,不同于程朱二家之中的任何一家,故《大全》未收?!都ⅰ吩谛焓险f之后,尚有張清子自注云:“初四雖無應(yīng),而以順遇順,同德相孚,援己以進(jìn),在下位而有獲乎上,其升必矣。故曰允升。”[45]與徐說同,《大全》同樣不予收錄。由此可見,以是否合于程朱作為去取標(biāo)準(zhǔn),是《大全》在編纂過程中執(zhí)行得較為徹底的一條原則。
然而,在很多情況下,完全契合于程朱的解說并不易得,故《大全》在編纂過程中,有時(shí)需要對引文進(jìn)行刪改,以消除其與程朱之間的差異。例如,家人卦六四爻下,《大全》引張清子說曰:
六四與初九為正應(yīng),又介乎九三九五之間,以柔得剛,以虛受實(shí),故能富盛其家,而有大吉之占。六四以巽順之道,而在高位,其一家之母歟?《記》曰:父子篤,兄弟睦,夫婦和,家之肥也。家之肥即家之富也[46]。
檢《集注》所載張氏之說,與此大致相同,而段前有“陽為富”三字[47],《大全》刪去未錄。此緣于朱子謂“陽主義,陰主利”[48]、“占法陽主貴,陰主富”[49],以陰為富,張說顯然與之矛盾,故需刪節(jié)。又如,噬嗑卦九四爻《象傳》下,《大全》引吳澄說曰:
六二以所噬之易而有易心焉,故至滅鼻。九四則噬之難矣,戒以艱貞而后得吉,是其道之未光[50]。
此說又見于《易纂言》,但原文作“初九以六二之易噬有易心焉,遂至滅鼻,若九四之難噬,則非可易者”[51],文字頗有不同。其原因在于,吳澄以噬嗑卦初、上二爻為主噬者,中四爻為被噬者。六二近初九,為其所噬,所謂“以至近能噬之剛,噬至柔易噬至物”[52]。九四為初九之應(yīng)爻,亦受其噬,所謂“乾胏者九四也,噬之者初九也”[53]。上文所引吳氏注原文,也都是從初九噬六二、九四的角度作出的。然而,程朱卻以中四爻為主噬用刑者,如朱子說六二爻曰:“六二中正,故其所治如噬膚之易?!盵54]程子說九四爻曰:“九四居近君之位,當(dāng)噬嗑之任者也。四已過中,是其間愈大,而用刑愈深也?!盵55]與吳澄完全不同?!洞笕芳扔齾鞘险f,又不愿與程朱發(fā)生抵牾,故加以修改。其將“初九以六二之易噬”改為“六二以所噬之易”,即將原本的初九噬六二之易改為六二為噬他物之易。而“九四之難噬”,本來是說初九難噬九四,《大全》將“難噬”改為“噬之難”,則變?yōu)榫潘氖晌镏y。幾字之差,意義全變,其目的即在于彌合與程朱之歧異。
(二)避免重復(fù)
《大全》編纂時(shí)所據(jù)的《會通》《集注》等書,內(nèi)容并非截然不同,而是有不少重合之處。針對此種情況,《大全》也作了一些刪減合并的工作,亦即《四庫全書總目》所說的“刊除重復(fù),勒為一編”[56],由此體現(xiàn)出避免重復(fù)的編纂原則。具體可分兩種情況:
一方面,對于同為一家之說,而因來源不同互有詳略者,在不悖于程朱之說的前提下,《大全》常會引用較詳?shù)囊患?。例如,夬卦初九爻下,《大全》引潘氏說曰:
趾在下而先動(dòng)者也。初九在四陽之下,首以剛進(jìn),壯于前趾也。陰居高位,而初欲決之,猶布衣論權(quán)臣,不量力之甚,往則不勝,其咎宜也[57]。
此說《會通》與《集注》皆有引用,但《集注》所引與《大全》同[58],《會通》僅引“陰居高位,而初欲決之,猶布衣論權(quán)臣,不量力之甚”一句[59],《大全》即選擇較詳之《集注》采入。而在《系辭下傳》“《易》之為書也,原始要終以為質(zhì)也”一段下,《大全》又引徐幾說曰:
此總言圣人作《易》,所以立卦生爻之義,下文又逐爻分說而申明之也。質(zhì)謂卦體,時(shí)謂六位之時(shí),物謂陰陽二物也。原其事之始,要其事之終,以為一卦之體質(zhì)。卦有六爻,剛?cè)徨e(cuò)雜,隨其時(shí),辨其物,言卦雖有全體,而爻亦無定用也[60]。
此說同樣都見于《會通》與《集注》,但《集注》所引僅“時(shí)謂六位之時(shí),物謂陰陽二物也”一句[61],《會通》則與《大全》同[62],可見此處《大全》又轉(zhuǎn)據(jù)較詳之《會通》采入。當(dāng)然,這并不意味著《大全》一概以詳為主。如《系辭下傳》“《易》之為書也,廣大悉備”一段下,《大全》取楊萬里之說,即是選擇了《會通》所載之較為簡略者[63]?!都ⅰ冯m然多出了“《易》之未重,三才各處其一,初為地,二為人,三為天。及其既重,三才皆合而兩,初與二為地,三與四為人,五與上為天”云云一段[64],但其說不出朱子《本義》之外,且頗顯拖沓,故《大全》舍詳而取略。但總的來看,取用較詳之說的情況,在《大全》中還是要多一些。
另一方面,對于雖非一人之說,但語意重復(fù)者,《大全》會綜合考慮諸說出現(xiàn)的時(shí)代先后與解說精粗,在此基礎(chǔ)上作出取舍。如后出之說僅為簡單地蹈襲前說,沒有太多的豐富發(fā)展,或其全面精到的程度尚不及前人,則多刪減之,而取較為早出者。例如,大畜卦卦辭下,《集注》載張清子自注曰:
賢不家食者,祿之也。惟賢非后不食。蓋古之人不仕無祿,則耕而食之于家也。仕而祿足以代耕,則不耕矣[65]。
此條注文《大全》未引,原因在于,其已據(jù)《會通》采入郭雍之說曰:“賢不家食,祿之也。古之人不仕無祿,則耕而食之于家也。仕而祿足以代耕,則不耕矣,非家食也?!盵66]張氏說與之基本相同,僅多“惟賢非后不食”一句,稱不上有明顯過人之處,故《大全》即舍之,而僅選用了較為早出的郭氏。又如,井卦九二爻下,《大全》引張清子注曰:
《彖》言“羸其瓶”,即此之“甕敝漏”也。巽體覆盂,亦有甕敝漏之象[67]。
檢《集注》,此前張氏尚有“井谷者,井旁穴也。二有剛中之才,本可以濟(jì)物。上無應(yīng)與,則無汲引之功,井而谷矣。則水旁出而就下,僅射注于初六泥中之蛙鮒而已。是甕敝而水漏,而井養(yǎng)之功缺矣”一段注文[68],《大全》未錄,因其已據(jù)《會通》引早出的徐幾之說曰:“井谷者,井傍穴也。射,下注也。鮒,泥中微物,蛙屬,謂初。甕,汲水瓶也。九二剛中,上無應(yīng)與,下比初六,不上出而下注,有井谷射鮒之象。又為泉實(shí)可汲,而在甕敝漏之象。”[69]與張氏說類似而較詳,故《大全》即對張氏說加以刪減,略去了其與徐氏重復(fù)的部分。
然而,如時(shí)代較晚之說能夠后出轉(zhuǎn)精,《大全》也不排除舍前而取后。例如,革卦初九爻下,《集注》引馮椅之說曰:
變革與皮革字同而意異,如履之為禮,噬嗑之為市合,《易》中率取聲同,則不拘于本義也[70]。
此說《大全》未取,而改取其后的胡炳文之說曰:“革取卦名而義不同,猶噬嗑而取市合之義也。《易》道尚變,故賁之爻有不賁者存,損之爻有不損者在,而革亦不專言革也。反其義為黃牛之革,鞏而固之,戒其輕也。”[71]兩相比較,對于“革”字兼?zhèn)渥兏锱c皮革二義的問題,馮椅僅簡單地將其歸結(jié)于“聲同則不拘于本義”,而胡炳文則更進(jìn)一步,指出這正體現(xiàn)出了“《易》道尚變”的特點(diǎn),故變革之革可變至其對立面,即堅(jiān)固不變的皮革之革。從立說的深度而言,胡炳文顯然要更勝一籌,故盡管其說晚出,《大全》仍然取用,而放棄了早出的馮椅之說。
(三)重理輕象
《大全》雖然聲稱所取之說乃“理象之明當(dāng)者”[72],似乎象理并重。但實(shí)際上,其書以羽翼程朱為宗旨。而程子重在以《易》理明人事,對繁復(fù)的象數(shù)之說一概不取。朱子雖不排斥象數(shù),亦認(rèn)為納甲、飛伏等法“支蔓不必深泥”[73]?!洞笕芳戎?jǐn)遵程朱,在采擇諸家之說時(shí),便不可避免地體現(xiàn)出重理輕象的傾向,凡講修身治世的義理之說,多在其采錄范圍之中。例如,謙卦六五爻下,《大全》引胡炳文之說曰:
謙之一字,自禹征有苖,而伯益發(fā)之。六五一爻不言謙,而曰“利用侵伐”,何也?蓋不富者,六五虛中而能謙也。以其鄰者,眾莫不服五之謙也。如此而猶有不服者,則征之固宜。抑亦以戒夫謙柔之過,或不能自立者也。故六五獨(dú)不言謙。無不利者,又言謙非特利于侵伐,而他事亦無不利,又以示夫后世之主,或不能謙者也。圣人之言,詳密如此[74]。
胡氏之說共有三方面含義:第一,人主能謙,則眾皆順服,有不服者則宜征之。第二,謙不能過而至于不能自立。第三,謙于事無所不利。總的來看,都是主要為“后世之主”所發(fā)的教戒之詞,是典型的義理派解說。其后又引張清子說,謂君道不能專尚謙柔;《象傳》下又引楊萬里與朱震之說,謂“侵伐”乃“不得已”“以正而行”,皆與其類似。而《會通》《集注》等書所引的象數(shù)之說,《大全》則往往不錄。例如,小畜卦上九爻下,《會通》本引有元人龍仁夫之說曰:
“幾望”無明象,以坎為月體,兌為上弦后望前之月,此納甲說。經(jīng)言“幾望”者三,獨(dú)歸妹六五坎兌體全,小畜上六變而后有坎,中孚六四變而后有伏坎,其義僅通[75]。
對于“月幾望”,龍氏主要以兌納丁為上弦月、坎納戊為月體的納甲法解之?!兑住分小霸聨淄庇腥?,因卦象不同,解說時(shí)尚參用了變卦、飛伏之法。這幾種源自漢《易》的象數(shù)學(xué)說,均為程朱所深斥,故《大全》未取。不僅如此,對于朱子認(rèn)為在象數(shù)諸說中,尚屬合理而“不可廢”[76]的互體法,《大全》都很少采用。如小畜卦九三爻下,《會通》本引用馮椅之說曰:“互兌毀折,說輻象?!庇忠熘檎f曰:“小畜二五互睽,睽乖故反目。三上互家人,三過剛不中,故《小象》謂不能正室?!盵77]《大全》即都沒有收錄。又如,《系辭下傳》“斷木為杵,掘地為臼”一段,《集注》本引丘行可說曰:“以象言之,上震為木,下艮為土,互兌為金,震木而兌金制之,斷木之象。艮土而兌金起之,掘地之象。震木上動(dòng),艮土下止,杵臼治米之象?!盵78]《大全》雖然采用,但刪去了“互兌為金”至“掘地之象”的互體之說。今所見《大全》引諸說中,涉及互體的只有很少一部分,如賁卦九三爻下,《大全》采胡炳文曰:“互坎有濡義,亦有陷義?!盵79]即是為數(shù)不多的用互體之例。
但需要指出的是,《大全》雖然重理輕象,卻并非不言《易》象,其中引錄的以乘承比應(yīng)、陰陽消長論象之說,并不在少數(shù)。如屯卦六二爻下,《大全》據(jù)《會通》采入馮時(shí)行之說曰:“初寇二,二欲應(yīng)五而不得應(yīng),屯之象也。”[80]即是其類。這種平實(shí)的解象方法,也正是程朱所推崇之法。由此可見,《大全》所輕之象,實(shí)際是漢《易》繁瑣之象,所重之理,則是宋《易》修齊治平之理。其取向與程朱完全一致,某種程度上,也可以視為推尊程朱原則的宏觀體現(xiàn)。
注釋:
[1][清]朱彝尊著,許維萍等點(diǎn)?!饵c(diǎn)校補(bǔ)正經(jīng)義考》第2冊,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所,2004年,頁343。
[2]陳恒嵩《〈五經(jīng)大全〉纂修研究》,花木蘭文化出版社,2009年,頁83。
[3]陳恒嵩《〈五經(jīng)大全〉纂修研究》,頁62-63。
[4][明]楊士奇《文淵閣書目》卷一,《明代書目題跋叢刊》,書目文獻(xiàn)出版社,1994年,頁18。
[5]今存《永樂大典》殘卷引張氏書約四十條,見欒貴明《永樂大典索引》,作家出版社,1997年,頁184。
[6]莫建強(qiáng)《〈周易本義附錄集注〉文獻(xiàn)學(xué)研究》,北京大學(xué)碩士論文,2013年,頁11。
[7][明]胡廣等《周易傳義大全》卷一〇,《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28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股份有限公司,2008年,頁297。
[8][元]董真卿《周易會通》卷六,《中國易學(xué)文獻(xiàn)集成》第65冊,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3年,頁697。
[9][元]張清子《周易本義附錄集注》卷三,《日本宮內(nèi)廳書陵部藏宋元版漢籍選刊》第2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頁218。
[10][元]胡廣等《周易傳義大全》卷二三,頁656。
[11][元]董真卿《周易會通》卷一三,《中國易學(xué)文獻(xiàn)集成》第66冊,頁617。
[12]陳恒嵩《〈五經(jīng)大全〉纂修研究》,頁75。
[13][元]張清子《周易本義附錄集注》卷八,頁529-530。
[14][元]胡炳文《周易本義通釋》卷一,《儒藏精華編》第6冊,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14年,頁31。
[15]參見謝輝《胡炳文〈周易本義通釋版本〉考略》,《山東圖書館學(xué)刊》2015年第6期,頁90-91。
[16][明]胡廣等《周易傳義大全》卷六,頁208。
[17][元]吳澄《吳文正公集》卷二三,《元人文集珍本叢刊》第3冊,新文豐出版公司,1985年,頁415-416。
[18][明]胡廣等《周易傳義大全》卷二一,頁574。
[19]王新春等《易纂言導(dǎo)讀》,齊魯書社,2006年,頁302。
[20][明]胡廣等《周易傳義大全》卷首《圖說》,頁33。
[21][明]胡廣等《周易傳義大全》卷首《圖說》,頁31。
[22][元]胡方平《易學(xué)啟蒙通釋》卷上,《儒藏精華編》第5冊,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14年,頁52。
[23][明]胡廣等《周易傳義大全》卷首《凡例》,頁5。
[24][元]胡一桂《跋》,《易學(xué)啟蒙通釋》卷末,《儒藏精華編》第5冊,頁132。
[25][元]胡一桂《周易本義啟蒙翼傳》中篇《傳注》,《儒藏精華編》第5冊,頁594。
[26]引文見欒貴明《永樂大典索引》,頁184。
[27][明]胡廣等《周易傳義大全》卷一六,頁456。
[28][元]胡一桂《易本義附錄纂注·彖下傳第二》,《儒藏精華編》第5冊,頁296。
[29][元]張清子《周易本義附錄集注》卷五,頁346。
[30][明]胡廣等《周易傳義大全》卷四,頁167。
[31][元]張清子《周易本義附錄集注》卷一,頁94。董真卿《周易會通》卷三,《中國易學(xué)文獻(xiàn)集成》第65冊,頁459。
[32][宋]胡瑗《周易口義》卷三,《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8冊,頁234。
[33][明]胡廣等《周易傳義大全》卷八,頁257-258。
[34][元]胡一桂《易本義附錄纂注·上經(jīng)第一》,《儒藏精華編》第5冊,頁193。
[35][元]張清子《周易本義附錄集注》卷三,頁183。
[36][明]胡廣等《周易傳義大全》卷六,頁209-210。
[37]陳恒嵩《〈五經(jīng)大全〉纂修研究》,頁70。
[38][明]胡廣等《周易傳義大全》卷首《凡例》,頁5。
[39][明]胡廣等《周易傳義大全》卷一八,頁500。
[40][元]張清子《周易本義附錄集注》卷五,頁381。
[41][元]張清子《周易本義附錄集注》卷五,頁380-381。
[42][元]董真卿《周易會通》卷一〇,《中國易學(xué)文獻(xiàn)集成》第66冊,頁282-283。
[43][明]胡廣等《周易傳義大全》卷一六,頁458。
[44][元]張清子《周易本義附錄集注》卷五,頁348。
[45][元]張清子《周易本義附錄集注》卷五,頁348。
[46][明]胡廣等《周易傳義大全》卷一三,頁383。
[47][元]張清子《周易本義附錄集注》卷四,頁290。
[48][宋]朱熹《周易本義·下經(jīng)第二》,《朱子全書》第1冊,上海古籍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年,頁64。
[49][宋]黎靖德輯《朱子語類》卷六六,《朱子全書》第16冊,頁2200。
[50][明]胡廣等《周易傳義大全》卷八,頁258。
[51]王新春等《易纂言導(dǎo)讀》,頁389。
[52]王新春等《易纂言導(dǎo)讀》,頁151。
[53]王新春等《易纂言導(dǎo)讀》,頁152。
[54][宋]朱熹《周易本義·上經(jīng)第一》,頁50。
[55][宋]程頤《周易程氏傳》卷二,《二程集》,中華書局,2006年,頁805。
[56][清]永瑢等《四庫全書總目》卷五,中華書局,2003年,頁28。
[57][明]胡廣等《周易傳義大全》卷一五,頁433。
[58][元]張清子《周易本義附錄集注》卷五,頁330。
[59][元]董真卿《周易會通》卷八,《中國易學(xué)文獻(xiàn)集成》第66冊,頁168。
[60][明]胡廣等《周易傳義大全》卷二三,頁673。
[61][元]張清子《周易本義附錄集注》卷八,頁546。
[62][元]董真卿《周易會通》卷一三,《中國易學(xué)文獻(xiàn)集成》第66冊,頁661。
[63][明]胡廣等《周易傳義大全》卷二三,頁675。
[64][元]張清子《周易本義附錄集注》卷八,頁548。
[65][元]張清子《周易本義附錄集注》卷三,頁215。
[66][明]胡廣等《周易傳義大全》卷一〇,頁294。
[67][明]胡廣等《周易傳義大全》卷一七,頁474。
[68][元]張清子《周易本義附錄集注》卷五,頁360。
[69][明]胡廣等《周易傳義大全》卷一七,頁474。
[70][元]張清子《周易本義附錄集注》卷五,頁368。
[71][明]胡廣等《周易傳義大全》卷一七,頁481。
[72][明]胡廣等《周易傳義大全》卷首《凡例》,頁5。
[73][宋]黎靖德輯《朱子語類》卷六七,《朱子全書》第16冊,頁2239。
[74][明]胡廣等《周易傳義大全》卷六,頁212。
[75][元]董真卿《周易會通》卷三,《中國易學(xué)文獻(xiàn)集成》第65冊。頁455。
[76][宋]黎靖德輯《朱子語類》卷七六,《朱子全書》第16冊,頁2598。
[77][元]董真卿《周易會通》卷三,《中國易學(xué)文獻(xiàn)集成》第65冊,頁450。
[78][元]張清子《周易本義附錄集注》卷八,頁531。
[79][明]胡廣等《周易傳義大全》卷九,頁265。
[80][明]胡廣等《周易傳義大全》卷二,頁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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