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者貴于行之,而不貴于知之”
——司馬光的治學之道
作者:張林
來源:《學習時報》
時間:孔子二五七零年歲次庚子十月十八日己卯
??????????耶穌2020年12月2日
司馬光(1019—1086年),字君實,號迂叟,北宋著名的政治家、思想家、文學家、史學家。他一生主要精力用在修史和從政上,主持編寫了中國最大的一部編年體史書《資治通鑒》,成書294卷,歷時19年完成,貫通古今。官居尚書左仆射兼門下侍郎,歷仕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四朝,被世人推崇備至,“求之歷代亦不可多得”。司馬光能夠取得這樣大的成就,可以說與其多年的讀書治學思想有密不可分的關(guān)系。
“手不釋書,至不知饑渴寒暑”的讀書態(tài)度
司馬光知識淵博,學問精深?!端问贰に抉R光傳》中記載:“光生七歲,凜然如成人,聞講《左氏春秋》,愛之,退為家人講,即了其大指”,說他少年老成,7歲時就能懂得《左氏春秋》的大道理,擁有很強的學習理解能力。其實,小時候的司馬光對自己的智力并沒有什么自信,常常擔心自己的記憶力不如別人。朱熹在編輯的《三朝名臣言行錄》中就記載:“司馬溫公幼時,患記問不若人。群居講習,眾兄弟既成誦,游息矣;獨下帷絕編,迨能倍誦乃止?!彼抉R光在和眾兄弟們一起讀書時,等到其他人都能夠背熟古文去玩耍了,唯獨只有他還在繼續(xù)背誦,一直要到能夠背過為止。
司馬光曾言:“書不可不成誦?;蛟隈R上,或中夜不寢時,詠其文,思其義,所得多矣?!边@句話可以看作是司馬光對其讀書心路歷程的自述,道盡了他讀書背后鮮為人知的辛酸。司馬光為了克服偷懶嗜睡的惰性,希望能夠有更多的時間用來讀書學習,他給自己量身定做了一套臥具:一張堅硬的木板床和一個圓木枕頭。用圓木當枕頭,在木板床上,只要睡覺的時候,頭稍微一動,圓木就會滾落開來,頭就會直接觸及木板床,這樣人也就會從睡夢中驚醒,緊接著起床繼續(xù)讀書。司馬光對這種“驚醒”方式非常滿意,特地給圓木枕頭起了個名字,叫做“警枕”,久而久之,有了自創(chuàng)的“警枕”讀書法的加持,司馬光也養(yǎng)成了“手不釋卷,至不知饑渴寒暑”刻苦讀書的習慣。
“刪削冗長,舉撮機要”的著書方法
司馬光治學的重點是史學,他自言對史書“自幼至老,嗜之不厭”。北宋熙寧二年(1069年),宋神宗獨寵王安石,全力支持他變法,對于反對變法的人加以排斥,尤其是司馬光的同僚兼好友范鎮(zhèn)因直言上書王安石的變法之策是“殘民之術(shù)”而被罷官后,司馬光自感“了卻君王天下事”“解君之憂”無望,便自請外放,出任地方官。熙寧四年(1071年),宋神宗批準他到西京洛陽御史臺工作,實則要他安心賦閑,不問政事。就這樣,司馬光在洛陽“獨樂園”一住就是15年,在洛陽期間,司馬光奉詔收集編寫歷代君臣的事跡。在此基礎(chǔ)上,他主持編寫了《資治通鑒》《稽古錄》等多卷本史書,很好地展現(xiàn)了司馬光的著書方法和治學風格。
司馬光在《進資治通鑒表》中記載了編著該書的初衷:“每患遷固以來,文字繁多,自布衣之士,讀之不遍;況于人主,日有萬幾,何暇周覽?臣常不自揆,欲刪削冗長,舉撮機要,專取關(guān)國家興衰,系生民休戚,善可為法,惡可為戒者,為編年一書,使先后有倫,精粗不雜?!掀饝?zhàn)國,不終五代,凡一千三百六十二年,修成二百九十四卷?!弊运抉R遷著《史記》、班固寫《漢書》以來,史書文字太多,普通讀書人都不能讀盡;何況對于日理萬機的皇帝來說,更沒有空閑時間去看。他希望能從文字眾多的史料中取其精華,編成一書,務(wù)為可用,于軍國政事有益。
除了《資治通鑒》以外,司馬光又編集了《稽古錄》,該書包括《稽古錄》《歷年圖》《國朝百官公卿表大事記》3個部分,共計20卷,記錄了從遠古時代到宋英宗時期歷朝歷代的大事件,所附加評論,都是關(guān)乎國家治亂興亡的剖析。后人都對此書評價很高,像朱熹就直言“小兒讀六經(jīng)了畢,即令接續(xù)讀去亦好”。清代《四庫全書》評論道:“朱子甚重其書,嘗曰‘可備講筵,續(xù)六經(jīng)讀之’。雖推之未免太過。然觀其諸論于歷代興衰治亂之故,反覆開陳,靡不洞中得失,其言誠不悖于六經(jīng)。《通鑒》文繁,猝不易究,是編言簡而義該,洵讀史者之圭臬也?!焙笕藢ⅰ痘配洝贩Q之為《資治通鑒》的姊妹篇。
從上所述,可以看出司馬光著書治學的一些風格。首先,著書的目的性非常強,就是要“鑒于往事,有資于治道”“勸善懲惡,正言直筆”。司馬光以歷史的得失作為鑒戒,提供給最高統(tǒng)治者作為治國理政的參考。其次,著書資料搜集要充盈。史料記載司馬光在動筆寫歷史事件之前,都要先廣泛收集史料,包括正史、野史筆記等,然后本著實事求是的態(tài)度,辨析史料的真?zhèn)?,以時間為“綱”,以事件為“目”,務(wù)求將事件的來龍去脈交代得清清楚楚,據(jù)說當時經(jīng)他修改過的書稿堆滿了2間屋子。最后,著書語言要簡潔明了,簡單易讀。司馬光要求在編寫中“刪削冗長,舉撮機要”,史料和事件編排上有所取舍,專門撿取關(guān)系國家興亡、百姓生計的大事,編為一書。
“務(wù)為可用之文,推崇文以載道”的行文特點
除了史學上的成就,司馬光在詩詞、散文和雜文上的造詣也頗深。司馬光生活的年代,正值北宋詩文革新運動的完成階段,即革除五代舊習、擺脫西昆體的形式主義及浮華輕靡的文風,要求文章寫作反映社會現(xiàn)實。司馬光也不例外,必然受到詩文革新運動的影響。司馬光作為北宋朝堂上的政治家,他的文章無不針對社會弊病,為感于時事而言,為糾挽流習而發(fā)。蘇軾稱之為“其文如金玉谷帛藥石也,必有適于用,無益之文,未嘗一語及之”。
王安石為相期間推出的諸多變法措施,在浸染儒學教育多年,“堪稱儒學教化下的典范”的司馬光眼中有太多不合理之處,違背了孔圣人有關(guān)“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的教誨。在當時炙手可熱、有皇帝堅定支持的王安石這里,幾乎聽不到不利于變法的言論,但是司馬光還是冒著得罪神宗皇帝與王安石的風險,硬著頭皮前后3次寫信給王安石表達反對意見,這就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與王介甫書》。他在信中向王安石直言:“今天下之人惡介甫之甚者,其詆毀無所不至。光獨知其不然,介甫固大賢,其失在于用心太過,自信太厚而已……是知條例一司已不當置而置之,又于其中不次用人,往往暴得美官,于是言利之人皆攘臂圜視,炫鬻爭進,各斗智巧,以變更祖宗舊法,大抵所利不能補其所傷,所得不能償其所亡,徒欲別出新意,以自為功名耳,此其為害已甚矣?!彼抉R光信中直截了當?shù)亓信e了實施新法“侵官”“生事”“征利”“拒諫”“致怨”等弊病,要求王安石廢除變法措施,恢復祖宗舊制。
司馬光在與王安石的書信爭辯中,就事論事,沒有因為其他人對王安石的人品評頭論足,就趁機對其進行人身攻擊、貶損人格,恰恰相反,司馬光認為王安石是“賢人”,只是功利心太重、過度自信而已,切實體現(xiàn)了司馬光的“君子之風”。書信內(nèi)容開誠布公,直擊要點,不說假話空話,不寫華而不實的套話廢話,完全表達自己的真情實感,充分體現(xiàn)了他“務(wù)為可用之文,推崇文以載道”的行文特點。
司馬光常說:“學者貴于行之,而不貴于知之?!彼抉R光治學之道給我們的啟示,就是要在治學過程中敢于付出行動,而不是崇尚空談。只有具備治學嚴謹、求實、勤奮、刻苦的精神,才能在治學的道路上取得更大的成就。
責任編輯:近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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