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克賓】不困在于早慮，不窮在于早豫
不困在于早慮，不窮在于早豫
作者：張克賓（山東大學易學與中國古代哲學研究中心副教授）
來源：《光明日報》
時間：孔子二五七一年歲次辛丑四月廿八日丁亥
耶穌2021年6月8日
【光明論壇·溫故】
近日，《求是》雜志發(fā)表習近平總書記重要文章《把握新發(fā)展階段，貫徹新發(fā)展理念，構(gòu)建新發(fā)展格局》，文章強調(diào)：“從憂患意識把握新發(fā)展理念。‘不困在于早慮，不窮在于早豫?！S著我國社會主要矛盾變化和國際力量對比深刻調(diào)整，我國發(fā)展面臨的內(nèi)外部風險空前上升，必須增強憂患意識、堅持底線思維，隨時準備應(yīng)對更加復雜困難的局面?！?o:p>
“不困在于早慮，不窮在于早豫”，語出西漢劉向《說苑·談叢》。意思是說，要想不陷入困境，就須提前謀劃；要想不至于絕境，就須事先預防。究其所本，這句話又源于《荀子·大略》所說的“先事慮事，先患慮患。先事慮事謂之接（通‘捷’），接則事優(yōu)成；先患慮患謂之豫，豫則禍不生。事至而后慮者謂之后，后則事不舉?；贾炼髴]者謂之困，困則禍不可御”。簡言之，其所表達的乃是防患于未然的憂患意識。憂患意識是中華民族的重要精神特征，是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思想內(nèi)涵。
就歷史而言，中華人文精神的覺醒發(fā)生在殷周之際，其原動力就是憂患意識。作為中華元典之首的《周易》便是這一時期憂患意識的產(chǎn)物?！啊兑住分d也，其于中古乎？作《易》者，其有憂患乎？”（《周易·系辭下》）《周易》開篇乾卦之九三爻云：“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本诱靹偨^勉，振作不已，到了夜晚仍心懷憂懼，如同危險就在身邊，不敢懈怠，從而得以免遭災禍。乾卦《象傳》又說：“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弊詮姴幌⒌木癖澈筇N含的正是深沉的憂患意識。既濟卦《象傳》說：“水在火上，既濟，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奔葷钦f事情已成，功業(yè)已定。當此之時，并非高枕無憂了，危機仍然存在，因此君子要謀慮可能發(fā)生的禍患而預先做好防備?？梢哉f，《周易》通篇都充溢著濃郁的憂患意識。這種憂患意識，直接為孔孟及后世之儒者所繼承和發(fā)揚?？鬃釉疲骸叭藷o遠慮，必有近憂?！保ā墩撜Z·衛(wèi)靈公》）又云：“危者，安其位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亂者，有其治者也。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亂，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也?！保ā吨芤住は缔o傳下》）《左傳》襄公十一年載：“《書》曰：‘居安思危?！紕t有備，有備無患?！泵献痈前l(fā)出“生于憂患，死于安樂”的深切告誡。正是這種發(fā)軔于殷周之際、大成于孔孟的憂患意識，激發(fā)了中華民族剛健自強的精神氣概，使得中華文明綿延不絕、歷久彌新。
從思想上看，憂患意識產(chǎn)生于人的主體意識的覺醒。在歷史的實踐中，人的理性思維能力不斷提升，逐步認識到人世的吉兇禍福并非取決于天命鬼神的意志，而多是人自我作為的結(jié)果。所謂“黍稷非馨，明德惟馨”（《尚書·君陳》），說的就是祈福于鬼神不如修省自我之德行的意思。當人的意志屈從于天命鬼神的時候，對于世事與人生的變化只有無盡的恐懼，談不上有何憂患意識。須知，憂患意識是一種理性的主體精神。這種主體精神在實踐中，首先表現(xiàn)為一種責任感。人必須在認識到自我對事情的好壞成敗負有責任時，才能產(chǎn)生憂患意識。由主體精神和責任感所引發(fā)的憂患意識，進一步便彰顯為大有為的擔當精神。兩千多年來，從孔子的“當仁，不讓于師”，孟子的“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舍我其誰”，到范仲淹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再到顧炎武的“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所反映的都是深懷憂患意識的中國古代士大夫“以天下為己任”的擔當精神。
憂患意識在強調(diào)主體當下的責任感和擔當精神的同時，又引發(fā)主體自覺地對未來的可能性進行預判，體現(xiàn)為一種前瞻性思維?！吨芤住は缔o下》云：“幾者，動之微，吉之先見者也。君子見幾而作，不俟終日?！逼渌f的“幾”就是事物將要變化的前兆，它既可能是好的苗頭，也可能是壞的苗頭，往往是危機與良機兼而有之。能適時準確地把握住它，就能將禍患消弭于無形，就能將事業(yè)培植廣大?！耙妿锥鳌保褪菓n患意識之下滋生的實踐智慧。清代思想家魏源說：“人不憂患，則智慧不成?！保ā赌ぶ纹罚┧?，憂患意識所具有的前瞻性特點，使人在覺察到危險潛存的同時，也能看到機遇的萌生。適時通變，消除危機，把握機遇，就是憂患意識所蘊含的大智慧。
中國共產(chǎn)黨在革命、建設(shè)、改革的實踐中，始終懷有強烈的憂患意識，創(chuàng)造性地繼承了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智慧。在新時代條件下，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前進的道路不可能一帆風順，越是前景光明，越是要增強憂患意識，做到居安思危?！痹鰪姂n患意識，是我黨治國理政的重大原則，是基于對黨、國家、人民事業(yè)的責任和擔當而產(chǎn)生的政治自覺和實踐智慧。從憂患意識把握新發(fā)展理念，是提升新發(fā)展理念下安全意識、風險意識和戰(zhàn)略意識的根本要求，也將為加快構(gòu)建新發(fā)展格局提供必要的思想準備和規(guī)劃指導。
責任編輯：近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