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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徐興無】論漢儒“太平乃制禮作樂”的思想

        欄目:學(xué)術(shù)研究
        發(fā)布時間:2021-06-22 14:54:51
        標簽:太平乃制禮作樂、漢儒

        論漢儒“太平乃制禮作樂”的思想

        作者:徐興無(南京大學(xué)文學(xué)院)

        來源:潘斌主編《經(jīng)學(xué)·禮學(xué)與中國社會》,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20

         

        一、經(jīng)義與漢代政治實踐

         

        漢代經(jīng)學(xué)經(jīng)義紛爭,其原因一則出于對師法家法之專守,一則出于以經(jīng)義論衡漢政的分岐。前者學(xué)界多有討論,而后者則須在漢人說經(jīng)與漢代政治實踐的話語中探尋其關(guān)系。如《后漢書·儒林傳》載何休“以《春秋》駁漢事六百余條,妙得《公羊》本義”,而服虔“又以《左傳》駁何休之所駁漢事六十條?!薄豆颉?、《左傳》二經(jīng)傳皆傳世,而所駁漢事為何,我們已經(jīng)無法窺見。故治漢代經(jīng)學(xué)史與思想史,當細心尋繹其中的淵源與蹤跡。東漢《白虎通》雖通經(jīng)釋義,求同存異,但其中所言經(jīng)義,不僅是漢代經(jīng)學(xué)的通論,也往往是漢事或漢政的話語,具有深刻的歷史語境。王充《論衡·程材》曰:“夫五經(jīng)亦漢家之所立,儒者善政,大義皆出其中。”[1]許沖《上說文表》曰:“深惟《五經(jīng)》之妙,皆為漢制?!惫是迦尻惲ⅰ栋谆⑼ㄊ枳C》曰:“當時諸儒皆緣漢制釋經(jīng)?!盵2]而儒家政治的根本體現(xiàn),就是禮樂教化。漢代政治的理想,就是將秦代建立在威權(quán)之下的統(tǒng)一郡縣制國家轉(zhuǎn)變?yōu)橐粋€由文化支撐的國家,制禮作樂就成了漢代政治的重要事業(yè)。但是,制禮作樂的必要條件是什么?儒家的原則是什么?如何在漢代的政治實踐語境中體現(xiàn)出來,《白虎通》供了一個進入考察的視角。

         

        《白虎通·禮樂》提出了“太平乃制禮作樂”的定義,其曰:

         

        太平乃制禮作樂何?夫禮樂,所以防奢淫。天下人民饑寒,何樂之乎?功成作樂,治定制禮。[3]

         

        又曰:

         

        王者始起,何用正民?以為且用先王之禮樂,天下太平,乃更制作焉。[4]

         

        禮樂的功能本為節(jié)制人的欲望,使之樂而不淫,如果天下饑寒,帝王何樂之有,制禮作樂有何必要?必待天下太平才能變更禮樂。與此相關(guān)者,尚有封禪、巡狩等制度與典禮?!斗舛U》曰:

         

        王者易姓而起,必升封泰山何?報告之義也。始受命之時,改制應(yīng)天,天下太平,功成封禪以告太平也。[5]

         

        又曰:

         

        天下太平,符瑞所以來至者,以為王者承天統(tǒng)理,調(diào)和陰陽,陰陽和,萬物序,休氣充塞,故符瑞并臻,皆應(yīng)德而至。德至天,則斗極明,日月光,甘露降。德至地,則嘉禾生,蓂莢起,秬鬯出,太平感。[6]

         

        太平是德治最高境界,其標志是天人感應(yīng),符瑞紛至,天文、氣候、生物都會有祥瑞出現(xiàn)。而作為新興王朝的君主,必報行封禪祭天之禮,向上天報告天下大治的消息?!堆册鳌吩唬?o:p>

         

        王者所以太平乃巡狩何?王者始起,日月尚促,德化未宣,獄訟未息,近不治,遠不安,故太平巡狩也。何以知太平乃巡狩?以武王不巡狩,至成王乃巡狩也。[7]

         

        太平在政治空間上,表現(xiàn)為德化大宣,遠近皆治,此時才能巡狩天下。

         

        總之,一個王朝唯有先致太平,才能獲得制作一代禮樂,舉行國家典禮和宣示統(tǒng)一的必要條件;未致太平,只能承襲前代王朝的禮樂來教化民眾,不可具備制作的文化典章。這些定義,有著儒家的經(jīng)典依據(jù),即王者必須憑籍其政教成就制禮作樂,《禮記·樂記》曰:“王者功成作樂,治定制禮,其功大者其樂備,其治辯者其禮具。”鄭玄注曰:“功成、治定,同時耳。功主於王業(yè),治主於教民?!睹魈梦弧氛f周公曰:‘治天下六年,朝諸侯於明堂,制禮作樂?!盵8]由此可見,戰(zhàn)國秦漢間的儒家認為,周公制禮作樂是這個定義的歷史依據(jù)。

         

        漢儒“太平乃制禮作樂”思想,治經(jīng)學(xué)史者往往以荒謬視之。劉咸炘《左書·評〈白虎通義〉》認為《白虎通義》有穿鑿名義之說,其中一類為“義本直而加說反曲”,舉例有:

         

        又云“太平乃制禮作樂何?夫禮樂,所以防奢淫。天下人民饑寒,何樂之乎?”本當云奚暇治,而言何樂之,反小禮樂矣。[9]

         

        此義又有李源澄加以發(fā)揮,其《〈白虎通義〉、〈五經(jīng)異義〉辨證》論此曰:

         

        此白虎諸儒不知禮樂也,其言與魯兩生言“禮樂所由起,積德百年然后可興也”若合符節(jié)[10],此乃秦漢以來通行之謬說?!渡袝髠鳌分^:“周公將制作禮樂,優(yōu)游之三年不能作。將大作,恐天下之不我知;將小作,又恐不揚祖父功德?!敝芄卮局粤σ壑蠖鞫Y樂,乃周公之謙德,君子恥其言之不能行。若天下尚未從服,民不歸心,而強之以行禮樂,失禮樂之意。周公大圣,自然以禮樂相示而民服從,惑者不知周公所以太平然后制作禮樂之意,遂謂必積德百年然后可興,此中國自漢以來所以禮樂絕熄矣。白虎諸儒習(xí)聞太平乃制禮作樂之言,而不其所以然,乃曰:“天下人民饑寒,何樂之乎?”禮樂所以為教也,人民饑寒而不以禮樂導(dǎo)之于正,則必為非義。所謂禮樂,豈君主一人奢淫哉?蓋未嘗知禮樂也。[11]

         

        就周公制禮作樂之事而言,可以認為積德百年方可興禮樂是誤解;就教化而言,可以認為禮樂為治天下之。但此種解釋局限于對經(jīng)義的闡發(fā),而未能知人論世。如果我們從漢儒的經(jīng)學(xué)與政治實踐的歷史語境中考察,則可知漢儒此言,也是“從百死千難中得來,不得己與人一口說盡”的自得之言。退而言之,即便此為漢儒謬說,則治思想史者亦當探求此謬說形成的原因。

         

         

         

        大德九年無錫州學(xué)刻《白虎通德論》書影

         

        近時學(xué)界研究《白虎通》亦多注意從思想史的角度討論《白虎通》與漢代社會思想的關(guān)系[12],如向晉衛(wèi)《〈白虎通義〉思想的歷史研究》一書中,有專章討論兩漢“制禮運動”與《白虎通義》中的“制禮作樂”,指出:“漢儒在‘制禮作樂’上表現(xiàn)出了異乎尋常的熱情,‘制禮作樂’的呼聲終兩漢而不絕,成為漢代政治文化和政治實踐中的一個重要特色?!盵13]而兩漢“制禮”過程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難題”:“一方面,如叔孫通輩的儒生根據(jù)現(xiàn)實的需要主張及時制定‘禮樂’,盡早發(fā)揮‘禮樂’的社會功能;另一方面,‘禮樂所由起,百年積德而后可興’的高調(diào)原則又成為部份不知時變的‘鄙儒’堅持理想、向皇權(quán)施壓的經(jīng)典依據(jù),雙方的沖突在所難免”。[14]只是這樣的論斷僅僅是對歷史背景判斷,我們還應(yīng)進一步深入到漢代的歷史語境之中,真切地把握其具體的思想脈絡(luò)。

         

        不難發(fā)現(xiàn),《白虎通》提出的“制禮作樂”的條件是“太平”,這個詞在漢朝確立的儒家五經(jīng)的文本中并沒有出現(xiàn),我們固然可以將“太平”視為儒家經(jīng)書中所說的“功成治定”,但“太平”的語境要比“功成治定”豐富得多,因為在整個漢代的政治實踐中,“太平”是一個通行的政治詞匯,唯有對其加以探究,才能明了漢儒的創(chuàng)發(fā)。

         

        二、儒家太平思想的確立

         

        “太平”一詞,實出戰(zhàn)國秦漢間的道家與法家?!肚f子》外篇《天道》曰:

         

        是故古之明大道者,先明天而道德次之,道德已明而仁義次之,仁義已明而分守次之,分守已明而形名次之,形名已明而因任次之,因任已明而原省次之,原省已明而是非次之,是非已明而賞罰次之。賞罰已明而愚知處宜,貴賤履位,仁賢不肖襲情,必分其能,必由其名。以此事上,以此畜下,以此治物,以此修身;知謀不用,必歸其天,此之謂大平,治之至也。

         

        此段文字在《天道》第三章,學(xué)界一般認為,第三章并非莊子學(xué)派的文字,而是黃老刑名、韓非、慎到、尹文子、稷下或晚世儒生語[15],我們可以據(jù)此將“太平”歸之于道、法家的政治理想,即能夠明乎大道,分辨政治的原理與方法,才能達到大治;以大道與天作為根本,以道德、仁義、分守、形名、原省、賞罰等作為等而下之的修身治國之術(shù),才是合乎大道和天的人類社會理想。這樣的道當然不是儒家之道,而是“智謀不用”,無為而治的境界。西漢道家《淮南子》中也相似的表述,《俶真訓(xùn)》曰:

         

        夫道有經(jīng)紀條貫,得一之道,連千枝萬葉。是故貴有以行令,賤有以忘卑,貧有以樂業(yè),困有以處危,利害陳于前,然后圣人之不失道也。是故能戴大員者履大方,鏡太清者視大明,立太平者處大堂;能游冥冥者與日月同光。是故以道為竿,以德為綸,禮樂為鉤,仁義為餌,投之于江,浮之于海,萬物紛紛,熟非其有?

         

        東漢高誘注曰:“太平,天下之平也。大堂,明堂,所以告朔行令也?!盵16]執(zhí)守一道便能治理天人萬物,“太平”是道治的體現(xiàn)。《泰族訓(xùn)》又曰:

         

        治身,太上養(yǎng)神,其次養(yǎng)形。治國,太上養(yǎng)化,其次正法。神清志平,百節(jié)皆寧,養(yǎng)性之本也。肥肌膚,充腸腹,供嗜欲,養(yǎng)生之末也。民交讓爭處卑,委利爭受寡,力事爭就勞,日化上遷善而不知其所以然,此治之本也。利賞而勸善,畏刑而不為非,法令正于上而百姓服于下,此治之末也。上世養(yǎng)本而下世事末,此太平之所以不起也。

         

        道家認為治身與治國的根本道理,不在于利欲的滿足和法令的權(quán)威,而在于人君精神的養(yǎng)護和無為政治的形成。君主寡欲而無為,民眾自然而然地忘利而向善。

         

        “太平乃制禮作樂“的思想也不一定出自儒家,先秦雜家《呂氏春秋》中已有發(fā)端。《仲夏紀·大樂》曰:

         

        天下太平,萬物安寧,皆化其上,樂乃可成。成樂有具,必節(jié)嗜欲。嗜欲不辟,樂乃可務(wù)。務(wù)樂有術(shù),必由平出。平出于公,公出于道。故惟得道之人,可與言樂乎![17]

         

        高誘注曰:“化,猶隨也。節(jié),止。辟,開。務(wù),成。公,正。言,說?!庇衢性弧氨僮x為僻,謂不邪僻也。高訓(xùn)為開,非是?!标惼骈嘣唬骸案哂?xùn)務(wù)為成,非。務(wù)猶言從事?!盵18]《呂氏春秋》指出:天下太平表現(xiàn)為萬物得以安寧,秩序確定,如此才具備作樂的條件,而作樂的方法是教化人性,控制欲望邪念,作樂的道理是公平,而公平又是道的派生物,所以真正的音樂就是道的體現(xiàn)?!秴问洗呵铩肥墙y(tǒng)一郡縣制國家形成之前的思想集成著作,其中的道論也是基于道家和法家的[19],而這樣的道在政治上應(yīng)該體現(xiàn)為道治和法治意義上的公平?!睹洗杭o·貴公》曰:“昔先王之治天下也,必先公,公則天下平矣?!焙沃^公平,《貴公》又曰:“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天下之天下也。陰陽之和,不長一類;甘露時雨,不私一物;萬民之主,不阿一人……天地大矣,生而弗子,成而弗有,萬物皆被其澤,得其利,而莫知其所由始,此三皇、五帝之德也?!?973年長沙馬王堆三號漢墓出土的戰(zhàn)國秦漢間的黃老和法家帛書中,有《經(jīng)法》,其《六分》篇曰:“天下太平,匹以明德,參之于天地,而兼復(fù)載而無私也,故王天下。”[20]天道無親,自然無私;法理公平,普及天下。這樣的政治理想,其實是戰(zhàn)國以來不斷實踐的法制化郡縣制度對宗法氏族化的封建制的否定,正如《說苑·至公》載鮑白令之對秦始皇所言:“天下官,則讓賢是也;天下家,則世繼是也。故五帝以天下為官,三王以天下為家。”[21]錢穆指出鮑白令之以“官、家對文,官言其公,家言其私?!盵22]平治天下的思想,也影響了戰(zhàn)國秦漢之際的儒家。比如《禮記·大學(xué)》提出:“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脩,身脩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23]將道家的治身平天下的思想轉(zhuǎn)換為儒家的修身而平天下的思想?!抖Y記·禮運》認為“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而“大道既隱,天下為家”。[24]盡管后世儒家以大同小康之說“非夫子之言”[25],但這一現(xiàn)象正說明儒家已經(jīng)在闡論儒家禮樂政治的語境中吸收了道家和法家的思想[26]。

         

        秦統(tǒng)一中國后,遂將和平、太平等作為法治的政治理想。《史記·秦始皇本紀》載秦始皇“作瑯邪臺,立刻石,頌秦德”,曰:“今皇帝并一海內(nèi),以為郡縣,天下和平?!笨添偈T,曰:“皇帝奮威,德并諸侯,初一泰平?!睍淌唬骸扒仔逎崳藰吠瑒t,嘉保太平?!笔蓟嗜荒晔?,“更名臘曰‘嘉平’”。[27]“太平”二字已成為秦代的政治話語。

         

        以陰陽家和方仙道為代表的燕齊方士們也創(chuàng)發(fā)了關(guān)太平的學(xué)說和道術(shù)?!妒酚洝し舛U書》載戰(zhàn)國燕齊方士鄒衍之徒論終始五德之運,被秦始皇采納。而燕齊方仙道傳說中又有仙人羨門以及海中三神山不死之藥的傳說,從戰(zhàn)國時就吸引齊威王、宣王、燕昭王等君主繼踵追求,以祈求長生[28],因此也為始皇所向往。他遣人入海,東自己又東巡、封禪,至海上,臨碣石,皆存訪求仙人及奇藥的目的?!肚厥蓟时炯o》載秦始皇自云:“悉召文學(xué)方術(shù)士甚眾,欲以興太平。”甚至聽從方士欺騙,自謂“真人”而不稱“朕”,使博士為《仙真人詩》。[29]

         

        漢承秦制,故太平之說,常見諸漢代思想家和君臣之口。思想家對太平的理解,除了上引《淮南子》道家之說,儒家也開始承襲此說。文帝時,賈誼討論了太平政治的內(nèi)涵。《新書·修政語》載黃帝、顓頊、帝嚳、帝堯、帝舜、大禹、湯、周文王、武王、成王等五帝三王的治道遺訓(xùn),其曰:

         

        黃帝曰:“道若川谷之水,其出無巳,其行無止?!惫史硕粸槌?,分人而不譐者,惟其道矣……故言之者見謂之智,學(xué)之者見謂賢,守之者見謂信,樂之者見謂仁,行之者見謂圣人。故惟道不可竊也,不可以爲虛也。故黃帝職道義,經(jīng)天地,紀人倫,序萬物,以信與仁為天下先……天下太平,唯躬道而已。

         

        黃帝之后的帝顓頊認為:“至道不可過也,至義不可易也。”“功莫美于去惡而為善”,于是“緣黃帝之道而行之”,“弗加弗損,天下亦平也”。顓頊之后的帝嚳認為“德莫高于博愛人,而政莫高于博利人。故政莫大于信,治莫大于仁”,“上緣黃帝之道而明之,學(xué)顓頊之道而行之,而天下亦平矣。”[30]總之,“黃帝之道”就是“太平之道”。在上述遺訓(xùn)中,道是天地、人倫、萬物等宇宙構(gòu)成的本體;道的規(guī)定性是義,而智、賢、信、仁、圣人、善善惡惡、博愛、博利等綱紀秩序皆是義的展開,黃帝履踐大道,顓頊、帝嚳踵跡黃帝,皆能達到太平治世。賈誼的道論仍然沿襲了黃老道家,但是他借上古帝王的言行,在太平理想中寄寓了儒家的義理與道德內(nèi)涵。這樣的思想可證之于《新書·道術(shù)》,其中以體用本末關(guān)系分別道與術(shù):“道者所道接物也,其本者謂之虛,其末者謂之術(shù)?!薄靶g(shù)也者,所從制物也?!彼兄g(shù)則有仁、義、禮、信、公、法、舉賢、使能、英俊在位、羽翼勝任、操德而固、教順而必、周聽、稽驗、明好惡、密事端等十六項[31],而以仁義為先。不僅如此,賈誼認為漢家對社會的治理已臻安寧,具備改制度,興禮樂的條件,試圖在統(tǒng)一郡縣制度中實現(xiàn)儒家的文化理想?!妒酚洝でZ生列傳》曰:

         

        賈生以為漢興至孝文二十余年,天下和洽,而固當改正朔,易服色,法制度,定官名,興禮樂,乃悉草具其事儀法,色尚黃,數(shù)用五,為官名,悉更秦之法。

         

        可惜賈誼的時代,漢代的政治方針仍處于休養(yǎng)生息的時期,行黃老之術(shù),史載“孝文帝初即位,謙讓未遑也”,又曰“絳、灌、東陽侯、馮敬之必盡害之”,“于是天子后亦疏之,不用其議”[32]。

         

        但是賈誼并不是孤獨的,文景之際的儒生已經(jīng)在規(guī)劃儒家的太平社會。燕人韓嬰,“推作詩之意而為內(nèi)、外《傳》數(shù)萬言”[33]。現(xiàn)存《韓詩外傳》有曰:

         

        《傳》曰:“太平之時,無瘖聾跛眇,尫蹇侏儒折短。父不哭子,兄不哭弟。道無襁負之遺育,然各以其序終者,賢醫(yī)之用也。故安止平正,除疾之道無他焉,用賢而已矣?!盵34]

         

        又曰:

         

        夫賢君之治也,溫良而和;寬容而愛;刑清而?。簧瀑p則惡罰;移風(fēng)崇教;生而不殺;布惠施恩;仁不偏與;不奪民力;役不踰時;百姓得耕,家有收聚;民無凍餒;食無腐??;工不造無用;雕文不粥于肆;斧斤以時入山林;國無佚士,皆用于世;黎庶歡樂,衍盈方外。遠人歸義,重譯執(zhí)贄。故得風(fēng)雨不烈。《小雅》曰:“有弇凄凄,興云祈祈。”以是知太平無飄風(fēng)暴雨,明矣。[35]

         

        儒家的太平社會,要求政府仁愛用賢、改善風(fēng)俗,教化人民,重農(nóng)抑商,使民無饑寒疾病之苦,得以安居樂業(yè),同時保護自然,感召化外遠民,天人相和,風(fēng)調(diào)雨順。太平社會的內(nèi)涵,已經(jīng)從道家和法家的道治、法治的理想,轉(zhuǎn)至儒家的政治、民生與文教主張。其中要求“仁不偏與”、“百姓得耕,家有收聚”、“工不造無用;雕文不粥于肆”,表達了儒家對文景時期工商豪強奢靡成風(fēng),兼并土地,農(nóng)民陷入貧困的批判[36]。民生問題是儒家社會政治思想的基本問題之一,富之才能再教之,也是漢儒衡量太平社會的基本尺度。由此,我們才可以理解《白虎通》所云“夫禮樂,所以防奢淫。天下人民饑寒,何樂之乎?”的深刻歷史內(nèi)涵。

         

        至武帝獨尊儒術(shù),《公羊春秋》學(xué)率先為漢代的政治提供了儒家式的政治論述,從根本上轉(zhuǎn)換了太平的話語義涵。董仲舒《春秋繁露·王道》曰:

         

        周衰,天子微弱,諸侯力政,大夫?qū)?,士專邑,不能行度制法文之禮。諸侯背叛,莫修朝貢,奉獻天子,臣弒其君,子弒其父,孽殺其宗……《春秋》異之。以此見悖亂之徵??鬃用鞯檬В钯F賤,反王道之本。譏天王以致太平。刺惡譏微,不遺小大,善無細而不舉,惡無細而不去,進善誅惡,絕諸本而已矣。[37]

         

         

         

        《中華再造善本》影印南宋嘉定四年江右計臺本《春秋繁露》書影

         

        董仲舒認為,政治的衰微,禮崩樂壞的根原在于天子微弱,而天子之所以微弱,是他自己不能守正,首先背離了王道?!锻醯馈妨_列了一系列《春秋》中譏刺周周天子失禮違道之處,如歸赗、伐鄭、求車等。所以,是否遵從王道,是政治得失最根本的原因,是評判善惡最明確的標準,是能否致太平的必要前提。

         

        什么是儒家提倡的王道?《漢書·董仲舒?zhèn)鳌份d其《天人三策》,其中闡說王道至為明白。他先論王道之始:

         

        臣謹案《春秋》之文,求王道之端,得之于正。正次王,王次春。春者,天之所為;正者,王之所為。其意曰:上承天之所為,而下以正其所為,正王道之端耳。

         

        律歷知識中的“正”被形而上學(xué)化為理想政治的開端。又論王道之終:

         

        臣謹案《春秋》謂一元之意,一者,萬物之所從始也,元者辭之所謂大也。謂一為元者,視大始而欲正本也?!洞呵铩飞钐狡浔?,而反自貴者始。故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正萬民以正四方。四方正,遠近莫敢不壹于正,而亡有邪氣奸其間者,是以陰陽調(diào)而風(fēng)雨時,群生和萬民殖,五谷孰而草木茂,天地之間被潤澤而大豐美,四海之內(nèi)聞盛德而皆徠臣,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畢至,而王道終矣。

         

        自然與人類的豐盛和美是王道實現(xiàn)的境界?!洞呵锓甭丁ね醯馈芬碴U述道:

         

        春秋何貴乎元而言之?元者,始也,言本正也;道,王道也;王者,人之始也。王正,則元氣和順,風(fēng)雨時,景星見,黃龍下;王不正,則上變天,賊氣并見。五帝三王之治天下,不敢有君民之心,什一而稅,教以愛,使以忠,敬長老,親親而尊尊,不奪民時……故天為之下甘露,朱草生,醴泉出,風(fēng)雨時,嘉禾興,鳳凰麒麟游于郊,囹圄空虛,畫衣裳而民不犯,四夷傳譯而朝,民情至樸而不文,郊天祀地,秩山川,以時至封于泰山,禪于梁父,立明堂,宗祀先帝,以祖配天,天下諸侯各以其職來祭,貢土地所有,先以入宗廟,端冕盛服,而后見先,德恩之報,奉先之應(yīng)也。

         

        董仲舒的思想,全然從《春秋》首句“元年春王正月”四字展開,儒家經(jīng)典的文字成了啟示性的符號?!耙弧笔侨f物的開始,這是對先秦道論的承襲。但董仲舒用“元”代替了“一”,確立了儒家話語中的“道”。《春秋繁露·玉英》論及“《春秋》變一為元”曰:“故元者為萬物之本,而人之元在焉。安在乎,乃在乎天地之前?!盵38]“元”包含了天人之道,因此構(gòu)成了《春秋》中“王道”的開始與根本——“大始”,及其對政治的要求——“正本”。春是歷法的正月所在,“正”是天的運動規(guī)則,在天表現(xiàn)為和氣祥瑞,在人表現(xiàn)為仁政德治,因而“正”其實就是“仁”?!洞呵锓甭丁び嵝颉吩唬骸啊洞呵铩分?,大得之,則以王;小得之,則以霸?!薄鞍酝踔澜员居谌?,仁,天心?!盵39]《王道通三》曰:“天,仁也?!盵40]《天地陰陽》曰:“天志仁,其道也義?!盵41]王者取法于天,因此“正”是人君履踐天道的行為。王道的展開過程在于人君是否能效法天的運行,從正心誠意開始,直至正萬民四方天地。《王道通三》曰:“明王正喜以當春,正怒以當秋,正樂以當夏,正哀以當冬。上下法此,以取天之道?!薄肮仕臅r之行,父子之道也;天地之志,君臣之義也;陰陽之理,圣人之法也?!盵42]董仲舒的創(chuàng)發(fā)在于,他為儒家的政治確立了形而上學(xué)的根據(jù),天道和王道的最重要的內(nèi)涵不再是自然無為和公平無私,而是仁,是道德化和價值化的本體。

         

        既以王道為根本,太平自然是王道的體現(xiàn),儒家的倫理道德、禮樂制度就是實現(xiàn)王道和太平的途徑,董仲舒特別強調(diào)積善與積賢與致太平的關(guān)系?!洞呵锓甭丁た脊γ吩唬?o:p>

         

        天道積聚眾精以為光,圣人積聚眾善以為功。故日月之明,非一精之光也;圣人致太平,非一善之功也。[43]

         

        《通國身》曰:

         

        氣之清者為精,人之清者為賢。治身者以積精為寶,治國者以積賢為道?!苤戮珓t合明而壽,能致賢則德澤洽而國太平。[44]

         

        積善為功,積賢治國,都是對王道的積極有為的持守與實踐,在這樣的語境中,董仲舒與道家《淮南子》治身養(yǎng)神,治國養(yǎng)化的致太平方法分道揚鑣。

         

        三、“改制作樂”與“制禮作樂”

         

        漢家制禮作樂的文化實踐從漢武帝發(fā)韌,據(jù)《漢書武帝紀》,他在即位第一年,建元元年(公元前140年)冬十月便詔舉賢良方正之士對策。但因所舉皆治法家、縱橫之術(shù)而罷。元光元年(公元前134年)詔賢良“受策察問”,“于是是董仲舒、公孫弘等出焉”。據(jù)《漢書·董仲舒?zhèn)鳌罚@次對策,武帝詢問“大道之要,至論之極”,即治理天下的根本問題,首問即涉及禮樂。武帝所問大意為:“蓋聞五帝三王之道,改制作樂而天下洽和,百王同之”。古代的圣王已經(jīng)不在,他們所作的音樂仍能流行后世,可是“道”卻出現(xiàn)了“微缺”。到夏桀商紂之時,“王道大壞矣”。而想要效法先王之法的“守文之君”和“當涂之士”雖然很多,“然猶不能反,日以仆滅,至后王而后止,豈其所持操或誖繆而失其統(tǒng)與?”武帝認為五帝三王皆通過改制作樂治理天下,為何王道仍會缺壞不返?進而質(zhì)疑王道自身是否正確?

         

        董仲舒的回答指出,王道缺壞,是教化不行,而不是王道悖謬。他分析了兩個原因:

         

        其一,并非“改制作樂”,而是教化人民,回歸王道才是政治的急務(wù):“道者,所繇適于治之路也,仁義禮樂皆其具也。故圣王已沒,而子孫長久安寧數(shù)百歲,此皆禮樂教化之功也?!比魏涡屡d的王朝不是急于制禮作樂,而是要沿用上古先王的音樂來教化民眾。如果教化不成,王者就不能作樂;作樂之時,就是人民安樂之際:“王者未作樂之時,乃用先王之樂宜于世者,而以深入教化于民。教化之情不得,雅頌之樂不成,故王者功成作樂,樂其德也?!睘楹蜗扔孟韧踔畼范挥枚Y?因為音樂根源于永遠不變的人情,既能直接感化人民,又能流傳深遠,先王之道盡管被后世背離而缺微,但先王的音樂仍能不衰:“樂者,所以變民風(fēng),化民俗也;其變民也易,其化人也著。故聲發(fā)于和而本于情,接于肌膚,臧于骨髓。故王道雖微缺,而筦弦之聲未衰也?!逼涠乐运ノ⒋髩?,政亂國危,決不是因為道自身悖謬,而是人君不行:“夫周道衰于幽厲,非道亡也,幽厲不繇也。至于宣王,思昔先王之德,興滯補弊,明文武之功業(yè),周道粲然復(fù)興”,“孔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也。故治亂廢興在于己,非天降命不可得反,其所操持誖謬失其統(tǒng)也?!?o:p>

         

        董仲舒建議武帝以教化為大務(wù),教民養(yǎng)士:“陛下貴為天子,富有四?!?,“愛民而好士,可謂誼主矣。然而天地未應(yīng)而美祥莫至者,何也?凡以教化不立而萬民不正也?!惫胖跽摺澳灰越袒癁榇髣?wù)。立太學(xué)以教于國,設(shè)庠序以化于邑,漸民以仁,摩民以誼,節(jié)民以禮,故其刑罰甚輕而禁不犯者,教化行而習(xí)俗美也?!睗h繼衰周暴秦亂世之后,“常欲善治而至今不可善治者,失之于當更化而不更化”,“夫仁誼禮智信五常之道,王者所當修飭也;五者修飭,故受天之祐,而享鬼神之錄,德施于方外,延及群生也?!?o:p>

         

        董仲舒雖主張“王者功成作樂”,但也主張王者受命后立即改制?!秾Σ摺吩唬骸啊洞呵铩肥苊戎普?,改正朔,易服色,所以應(yīng)天也。”但改制只是回應(yīng)天命,并非改變王道,而是采取變救之術(shù)。他說:“改正朔,易服色,以順天命而已;其余盡循堯道,何更為哉!故王者有改制之名,亡變道之實。然夏上忠,殷上敬,周上文者,所繼之救,當用此也?!薄跋囊蛴谟?,而獨不言所損益者,其道如一而所上同也。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變,道亦不變,是以禹繼舜,舜繼堯,三圣相受而守一道,亡救弊之政也,故不言其所損益也?!眻蛩从砣ハ嗬^,持守一道,無所損益,但夏、商、周三代之間以及周、漢之間都是亂世相繼,只能損益救弊,使之復(fù)歸于王道。董仲舒指出:“今漢繼大亂之后,若宜少損周之文致,用夏之忠者?!盵45]為何損周之文用夏之忠,《春秋繁露·三代改制質(zhì)文》中提出夏為黑統(tǒng)、商為白統(tǒng),周為赤統(tǒng)的三統(tǒng)循環(huán)說,依此,“《春秋》作新王之事,變周之制,當正黑統(tǒng)”[46],故漢家當用夏道。

         

        董仲舒不僅從三統(tǒng)循壞的天道秩序規(guī)定了漢家政教的性質(zhì),還從質(zhì)文交替的禮文序列規(guī)定了漢家政教的性質(zhì)?!洞呵锓甭丁と闹瀑|(zhì)文》認為“王者以制,一商一夏,一質(zhì)一文,商質(zhì)者主天,夏文者主地。”[47]質(zhì)文之說出于禮制二分的序列?!洞呵锓甭丁び癖吩唬骸岸Y之所重者在其志”;“志為質(zhì),物為文”;“質(zhì)文兩備,然后其禮成”;“《春秋》之序道也,先質(zhì)而后文,右志而左物”[48]。以《春秋》當新王者繼周,其政教性質(zhì)當屬于質(zhì)家。此還可證之于《白虎通》,《三軍》曰:“王者受命,質(zhì)家先伐,文家先改正朔何?質(zhì)家言天命已使己誅無道,今誅得,為王,故先伐。文家言天命已成,為王者乃得誅伐王者耳。故先改正朔也。又改正朔者,文代其質(zhì)也。文者先其文,質(zhì)者先其質(zhì)。”[49]《三正》曰:“文家先改正,質(zhì)家先伐何?改正者文,伐者質(zhì)。文家先其文,質(zhì)者先其質(zhì)。《論語》曰:‘予小子履敢用玄牡,敢昭告于皇王后帝?!藴ヨ罡嫣煲韵闹病!对姟吩疲骸宋耐酰谥苡诰??!搜晕耐醺奶枮橹?,易邑為京也?!盵50]質(zhì)家指商湯,先受天命伐無道,再受天命有天下改正朔,故先其質(zhì)。文家指周文王受天命有天下,故先稱王,改正朔以應(yīng)天命,再行誅伐。依此,則漢朝當為質(zhì)家。

         

        總之,董仲舒認為,新興的王朝一是要應(yīng)天,即受命改制以順天命;一是要教民,即沿用先王之樂,修飭五常之道以教民,立太學(xué)庠序以養(yǎng)賢。漢朝的文教方向:一是損周之文而用夏之忠;二是先質(zhì)后文。二者皆將道德教化和心志的培養(yǎng)放在首位,而將禮文制度的興作放在次要的地位。所謂“功成作樂,治定制禮”的條件并非政治的成功,而是教化的成功。

         

        《春秋繁露·楚莊王》中,詳細討論了“改制作樂”和“制禮作樂”不同的內(nèi)涵。

         

        今所謂新王必改制者,非改其道,非變其理,受命于天,易姓更王,非繼前王而王也,若一因前制,修故業(yè),而無有所改,是與繼前王而王者無以別。受命之君,天之所大顯也;事父者承意,事君者儀志,事天亦然;今天大顯已,物襲所代,而率與同,則不顯不明,非天志,故徙居處,更稱號,改正朔,易服色者,無他焉,不敢不順天志,而明自顯也。若夫大綱,人倫道理,政治教化,習(xí)俗文義盡如故,亦何改哉!故王者有改制之名,無易道之實。

         

        “改制作樂”決非“制禮作樂”,改制只是新興的王朝改變名號、正朔、服色以應(yīng)答天命,但是改制不改道,王道的內(nèi)涵包括倫理、治道、文教、風(fēng)俗等,都不可以改變?!冻f王》又曰:

         

        問者曰:“物改而天授,顯矣,其必更作樂,何也?”曰:“樂異乎是,制為應(yīng)天改之,樂為應(yīng)人作之,彼之所受命者,必民之所同樂也。是故大改制于初,所以明天命也;更作樂于終,所以見天功也;緣天下之所新樂而為之文曲,且以和政,且以興德,天下未遍合和,王者不虛作樂。樂者,盈于內(nèi)而動發(fā)于外者也。應(yīng)其治時,制禮作樂以成之。成者,本末質(zhì)文皆以具矣。是故作樂者必反天下之所始樂于己以為本……凡樂者,作之于終,而名之以始,重本之義也。由此觀之,正朔、服色之改,受命應(yīng)天;制禮作樂之異,人心之動也。二者離而復(fù)合,所為一也?!?o:p>

         

        很明顯,這段論述是在打消人們的疑惑。既然事物的更改,王朝的興替是天命所授,應(yīng)天改制,改正朔,變服色即可,為何還要重新作樂?《繁露》回答說:改制與作樂不同,一是應(yīng)天,天命已成,故必須“大改制于初”。一是應(yīng)人,應(yīng)人之事,須待政和人興,天下“遍合和”之時,故“更作樂于終”。這也是實現(xiàn)了天命,見到“天功”之時。所謂“更作樂于終”應(yīng)該包含“制禮作樂”,其曰“應(yīng)其治時,制禮作樂以成”,“正朔、服色之改,受命應(yīng)天;制禮作樂之異,人心之動也”皆將制禮作樂合而言之。蘇輿《春秋繁露義證》認為:“仁義禮樂,不在改制之中。武帝冊‘改制作樂’,亦是分言??鬃痈骖仠Y,夏時,周冕,殷輅,改制之事;《韶舞》,作樂之事?!薄案恼?,易服色在先,禮樂制作在后,雖不同時,而同歸于并垂。故雖離而復(fù)合,所為應(yīng)天順人之意一也?!盵51]

         

        值得注意的是,《繁露》認為:“應(yīng)其治時,制禮作樂以成之。成者,本末質(zhì)文皆以具矣?!彼^本末具備,當指“作樂者必反天下之所始樂于己以為本”,“凡樂者,作之于終,而名之以始,重本之義也”。即作樂的時間雖在功成治定之時,但作樂的行為,必須推源到人民感到快樂之時。比“如湯之時,民樂其救之于患害也,故《頀》者,救也。文王之時,民樂其興師征伐也,故《武》者,伐也?!盵52]《白虎通·禮樂》中“論帝王禮樂”一段論述堯舜三代音樂也承此意,如“湯曰《大濩》者,言湯承夏衰,能護民之急也?!薄昂显弧洞笪洹氛?,天下樂周之征伐行武,故詩人歌之曰‘王赫斯怒,爰整其旅。’當此之時,樂文王之怒以定天下,故樂其武也?!盵53]而“質(zhì)文皆以具”的含義,當指文家有質(zhì),質(zhì)家有文,“質(zhì)文兩備,然后其禮成”。據(jù)此,則漢家繼亂世之后,只能“質(zhì)家先伐”,“質(zhì)者先其質(zhì)”,有天下受天命之后,“大改制于初”以應(yīng)天命,但是必待“善治”、“更化”等文教成功,也就是“質(zhì)文兩備”之時才能制禮作樂。這就對現(xiàn)實政治提出了更為嚴格的要求,由此可見,漢儒的“改制作樂”與“制禮作樂”具有漢代特殊的歷史語境,二者存在著很大的差異,這個差異貫穿于整個兩漢制禮作樂的實踐當中。

         

        四、漢代的制禮作樂

         

        按照董仲舒的邏輯,新興的王朝應(yīng)該先改制,沿用先王禮樂教化人民,待天下太平,天現(xiàn)符瑞,人民安樂,才可以更作。就改制而言,雖非沿襲先王而更新制度,但主要是“更稱號,改正朔,易服色者”三事,而郊祀、封禪、巡狩等禮樂制度當在太平之時,天降祥瑞之際才可興作。可是漢武帝對于制禮作樂有著獨到的興趣和目標,并沒有照本宣科。他與秦始皇興太平的目的一樣,意在制作祀典宣揚帝王受命之符,宣揚中央集權(quán)和郡縣一統(tǒng)的權(quán)威,還要追求個人的長生不死。因此,他著力構(gòu)建了屬于漢家的郊祀、封禪和巡狩典禮與制度。錢穆《秦漢史》指出,董仲舒的《對策》,其用意在于“求以學(xué)術(shù)文化領(lǐng)導(dǎo)政治,以政治控制經(jīng)濟,而進企于風(fēng)化之美,治道之隆”。但是武帝不能用仲舒,獨取其罷百家,尊孔子,“以其時言封禪明堂巡狩種種所謂受命之符太平之治,以及德施方外而受天之祜享鬼神之靈者,其言皆附會于詩書六藝,而托尊于孔子故也。”[54]武帝不僅用儒術(shù)文飾吏事,也用儒術(shù)文飾制禮作樂,但決不以儒術(shù)為制禮作樂的原則?!妒酚洝ざY書》曰:[55]

         

        今上即位,招致儒術(shù)之士,令共定儀,十余年不就。或言古者太平,萬民和喜,瑞應(yīng)辨至,乃采風(fēng)俗,定制作。上聞之,制詔御史曰:“蓋受命而王,各有所由興,殊路而同歸,謂因民而作,追俗為制也。議者咸稱太古,百姓何望?漢亦一家之事,典法不傳,謂子孫何?化隆者閎博,治淺者褊狹,可不勉與?”

         

        郊祀之禮原是古代天子祀天之禮,以始祖配祀,儒家經(jīng)典中多有記載,如《詩·周頌·思文》“思文后稷,克配彼天?!薄洞蟠鞫Y·朝事》“率而祀天于南郊,配以先祖,所以教民報德不記本也?!鼻蒯绕鹞鞣剑晕鞣桨椎圩跃?,隨著稱霸東進,于雍作諸畤,祭祀青、黃、赤、白四帝。秦昭襄王五十二年郊見上帝于雍[56],秦始皇定為三年一郊,在十月歲首行祀。漢承秦制,高祖于雍增立北畤祀黑帝;文帝始親往雍畤郊祀五帝。但是武帝又采用齊地方士所奏太一神,于甘泉筑泰畤,以五帝之壇環(huán)居太一壇下。元鼎五年(公元前112年)始行郊祀,定為三年一郊。自此,漢家常于正月郊泰畤,三月郊雍畤。[57]郊祀太一的意義在于:以唯一的天神統(tǒng)攝五方位神,強調(diào)了中央朝廷對諸侯和地方的政治權(quán)威。

         

         

         

        蔡夢弼東塾刻二家注本《史記》書影

         

        武帝受到方士入海求神人的影響,向往東巡海上封禪泰山,宣示太平,多次召儒生議封禪禮,但是儒生“拘于《詩》《書》古文而不敢騁”,或曰“不與古同”[58],皆不能決。武帝遂在御史大夫兒寬的勸進下自制儀式,“采儒術(shù)以文焉”[59],于元封元年(公元前110年)四月行封禪,“縱遠方奇獸飛禽及白雉諸物”以為祥瑞,用郊祀太一之禮封泰山;次年又泰山下的奉高作明堂朝諸侯[60]。此后每五歲一封,直至征和四年(公元前89年)。而同時行巡狩之禮,“自封泰山后,十三歲而周遍于五岳、四瀆矣”。[61]武帝的興作,皆出方士之說,其實繼承了秦始皇帝興太平之事。除巡狩之事出于《堯典》之外,太一之祀、封禪之典皆不見諸五經(jīng),其說本出于燕齊方士[62],六經(jīng)之中并無沒根據(jù)?!洞蟠鞫Y·保傅》有周成王“封泰山而禪梁父,朝諸侯而一天下”之說[63];上引《春秋繁露·王道》亦“郊祀天地,秩山川,以時至,封于泰山,禪于梁父”之文[64],則儒學(xué)亦在構(gòu)建封禪之說。只是武帝興郊祀、封禪、巡狩的時間既不符合儒家太平乃制禮作樂的規(guī)定,又不符合儒家“改制”的規(guī)定。武帝興作上述諸事,但遲至太初元年(公元前104年)才改正朔,“以正月為歲首。色上黃,數(shù)用五,定官名”[65],錢穆指出:“漢武先封禪而后及于改制,此明背改制成功而封禪報告之義?!盵66]

         

        武帝的奢誇興造,受到漢儒的不斷糾正。至成帝時,丞相匡衡等奏言太一等祀與“古制殊”,依據(jù)經(jīng)義改為長安南郊,其后雖有反復(fù),但至平帝時終成定制[67]。武帝之后,西漢諸帝除行郊祀巡幸甘泉、雍畤或祀后土巡幸河?xùn)|之外,封泰山,巡狩五岳之事不再舉行。東漢光武中興,沿用平帝時所定郊祀典祀,于建武二年制郊兆于洛陽城南。建武三十年(公元54年)張純上言封禪,但光武以“即位三十年,百姓怨所滿腹”為由,禁止臣下上言封禪之事。三十二年,光武帝受到《河》《洛》讖文中“赤劉九世,會命岱宗”的影響,始行封禪。在制定儀式時,既沿襲了漢武帝登泰山封石函的儀式,刻長文于玉牒之中,又刻石紀功,再用南郊祀之禮祭天于泰山,用北郊之禮祭地于梁父??梢哉f綜合了漢家封禪、郊祀諸禮??淌淖种幸隽恕逗訄D會昌符》、《河圖合古圖》、《河圖提劉予》、《雒甄曜度》、《孝經(jīng)鉤命決》等讖緯文字,這是西漢末期以至東漢興起的一種依托經(jīng)學(xué)展開的民間思潮,但光武帝據(jù)讖緯封禪,只是強調(diào)他的受命根據(jù),沒有了求仙的內(nèi)容??淌淖种袌蟾媪酥信d以來的民生與禮樂成就:“黎庶得居爾田,安爾宅。書同文,車同軌,人同倫。舟輿所通,人跡所至,靡不貢職。建明堂、立辟雍,起靈臺,設(shè)庠序。同律度量衡,修五禮、五玉、三帛、二牲、一死、贄。吏各修職,復(fù)于舊典?!盵68]盡管有夸大不實之處,但體現(xiàn)了光武帝時期統(tǒng)治者對禮樂的理解已經(jīng)更多地符合儒家的思想。

         

        就制禮作樂而言,漢儒專注于以禮樂道德教化民眾,移風(fēng)易俗?!稘h書·禮樂志》認為:“王者必因前王之禮,順時施宜,有所損益,即民之心,稍稍制作,至太平而大備?!薄巴跽呶醋鳂分畷r,因先王之樂以教化百姓,說樂其俗,然后改作,以章功德。”[69]《禮樂志》的表述,明確了漢儒制禮與作樂之間的觀念區(qū)別,即制禮之事是不斷地損益先王的禮制,可以稍稍制作,以求大備,但不須要更作新造;作樂之事則是在教化成功后,必須更新造作漢家的音樂。綜觀兩漢禮樂之事,漢儒始終將儒家經(jīng)典中的明堂、辟雍、庠序三事作為“制禮”的主要內(nèi)容,而以漢家郊廟雅樂諸事作為“作樂”的主要內(nèi)容。所以,這既是漢儒的理論,也是漢代的現(xiàn)實。叔孫通為高祖定朝儀,就“采古禮與秦儀雜就之?!盵70]“因秦樂人制宗廟樂?!盵71]文帝時,賈誼首倡漢家制禮作樂,認為“漢興至今二十余年,宜定制度,興禮樂,然后諸侯軌道,百姓素樸,獄訟衰息?!盵72]但因大臣阻撓,其議遂寢。武帝時,漢興已七十余歲,即位之時,“議立明堂,制禮服,以興太平。會竇太后好黃老言,不說儒術(shù),其事又廢?!盵73]此后董仲舒《對策》建議更化,興太學(xué)以養(yǎng)士[74]。但“上方征討四夷,銳志武功,不暇留意禮文之事?!盵75]不過,武帝仍吸收了儒生們的建議,頗有興文教,移風(fēng)俗之舉?!段涞奂o》載元朔元年(公元前128年)詔舉孝廉,廣教化,美風(fēng)俗。五年(公元前124年)詔令禮官勸學(xué),舉遺興禮;太常為博士置弟子員,崇鄉(xiāng)黨之化。[76]武帝雖然未興太學(xué),但舉孝謙,為博士置弟子,實際上已在地方和中央推行道德文教制度。武帝的好大喜功,造成國計民生凋弊。昭帝時霍光輔政,無所興作。昭帝始元六年(公元前81年),召開鹽、鐵會議,賢良文學(xué)“六十余人,咸聚闕庭,舒六藝之風(fēng),論太平之原?!彼麄冎肛?zé)朝廷興利廢教,要求“崇禮義,退財利,復(fù)往古之道,匡當世之失,莫不云太平?!盵77]

         

        宣帝好刑名,王吉上疏,批評宣帝務(wù)于“期會簿書,斷獄聽訟而已,此非太平之基也”,認為“今俗吏所以牧民者,非有禮義科指可世世通行者也,獨設(shè)刑法以守之……奸偽萌生,刑罰亡極,質(zhì)樸日銷,恩愛寖薄?!苯ㄗh宣帝“王者未制禮之時,引先王禮宜于今者而用之。臣愿陛下承天心,發(fā)大業(yè),與公卿大臣延及儒生,述舊禮,明王制,驅(qū)一世之民濟之仁壽之域,則俗何以不若成湯,壽何以不若高宗?”[78]但未見采納[79]。成帝時,劉向建議“興辟雍,設(shè)庠序,陳禮樂,隆雅頌之聲,盛揖讓之容,以風(fēng)化天下?!钡形磳崿F(xiàn),成帝已崩。[80]

         

        至光武中興,立明堂、辟雍。史載慶氏禮博士曹充受詔議立七廟、三雍、大射、養(yǎng)老禮儀[81]。至明帝時威儀美盛,但儒臣仍以為光武“德化未流洽者,禮樂未具,群下無所誦說,而庠序尚未設(shè)之故也?!盵82]

         

        明帝即位,曹褒上言“五帝不相沿樂,三王不相襲禮。大漢當自制禮,以示百世?!闭碌蹠r受命,“次序禮事,依準舊典,雜以《五經(jīng)》讖記之文,撰次天子至于庶人冠婚吉兇終始制度,以為百五十篇,寫以二尺四寸簡”。但因眾論不一,大臣彈奏曹褒“擅制漢禮,破亂圣術(shù),宜加刑誅”,遂不得行[83]。章帝拜曹褒為侍中改制漢禮之前,曾詔召玄武司馬班固問改定禮制之宜,班固建議“京師諸儒,多能說禮,宜廣招集,共議得失?!钡碌鄞鹨浴皶Y之家,名為聚訟,互生疑異,筆不得下。昔堯作《大章》,一夔足矣。”[84]說明班固也不同意曹褒改制漢禮?!抖Y樂志》、《白虎通義》皆出班固之手,從中可見曹褒制漢禮失敗的根原,在于違背了漢儒制禮只宜損益不宜更作的原則。

         

        至于作樂之事,漢家有兩方面的努力,一是宗廟雅樂。《漢書·禮樂志》載樂家有制氏,以雅樂聲律世世在大樂官,“但能紀其鏗鎗鼓舞,而不能言其義”。宗廟之樂“大氐皆因秦舊事”。武帝時,河間獻王獻“所集雅樂”,武帝下大樂官以備數(shù),而其常御及郊廟皆非雅聲。成帝朝,河間獻王所進雅樂的傳人王禹能說雅樂義理,其弟子宋曄等上書朝廷繼絕表微,但公卿大臣們以為事久難明,遂寢其議。二是樂府音樂。高祖好楚聲,作《風(fēng)起之詩》,唐山夫人作《房中祠樂》皆楚聲。武帝定甘泉太一郊祀之禮,立樂府,采趙、代、秦、楚之謳,作《郊祀歌》十九章,皆載在《禮樂志》中。宣帝作樂之事不載于《禮樂志》,但《郊祀志》載宣帝“修武帝故事,盛車服,敬齊祠之禮,頗作詩歌?!盵85]《漢書·王褒傳》載“王褒作《中和》、《樂職》、《宣布》詩”,“依《鹿鳴》之聲習(xí)歌之”。[86]但是漢儒卻認為漢家的郊廟詩歌,未有祖宗之事,八音調(diào)均又不協(xié)于鐘律,皆以鄭聲施于朝廷。[87]

         

        總之,漢家的制禮作樂的實踐與漢儒的禮樂學(xué)說之間永遠無法達成共識,《禮樂志》感慨道:“今大漢繼周,久曠大儀,未有立禮成樂,此賈誼、仲舒、王吉、劉向之徒所為發(fā)憤而增嘆也?!盵88]但正是理論與現(xiàn)實的差距形成的張力,構(gòu)成了經(jīng)義與漢事之間的相互制約,形成了整個漢代制禮作樂的真實歷史。

         

        五、余論

         

        戰(zhàn)國秦漢間的儒家吸收改造了道家、法家、陰陽家等學(xué)說中的“太平”思想,賦予了儒家王道政治理想的內(nèi)涵,并基于這一理想,為新興的統(tǒng)一郡縣制度設(shè)計了“改制作樂”和“制禮作樂”的道德文化方案,將郡縣制度納入傳統(tǒng)禮樂文明的價值體系之中。在此過程中,他們一方面要向現(xiàn)實政治對傳統(tǒng)文化的需求做出妥協(xié),另一方面又不在不斷地運用以經(jīng)典代表的文化權(quán)威規(guī)訓(xùn)現(xiàn)實政治,同時也根據(jù)現(xiàn)實重新解釋經(jīng)典,創(chuàng)發(fā)新義。因此,漢儒采用兩種特別的思想表述方式:一是引經(jīng)據(jù)典,針對現(xiàn)實,或諫或諷的奏議;二是依據(jù)現(xiàn)實,解釋經(jīng)典,或同或異的經(jīng)說?!栋谆⑼ā菲鋵嵕褪沁@樣一部漢代經(jīng)說的集成,從“太平乃制禮作樂”的經(jīng)義中可以窺得其中面目。

         

        此外,先秦以降,道、法、陰陽等學(xué)說中的太平思想,經(jīng)過與漢代儒家思想的融合和漢代社會歷史的陶冶,又滋生出民間的太平思潮或信仰,這從《老子河上公》等漢代道家著作中可以尋覓;從漢代方士的方仙道中可以窺見;從漢代興起的太平信仰如成帝時齊人甘忠可詐造《包元太平經(jīng)》[89]、桓帝時瑯琊宮崇受干吉神書《太平經(jīng)》[90],直至太平道、五斗米道的事件中可以感受,這些思想和漢代儒家的太平思想一道,深刻地影響著中國的政治和社會。

         

        注釋:
         
        [1]王充著,黃暉校王充《論衡·程材篇》卷十二,北京,中華書局,1990,頁452。
         
        [2]陳立撰,吳則虞點校《白虎通疏證》卷六,北京,中華書局,1994,頁300。
         
        [3]陳立撰,吳則虞點?!栋谆⑼ㄊ枳C》卷三,頁97。
         
        [4]陳立撰,吳則虞點?!栋谆⑼ㄊ枳C》卷三,頁98。
         
        [5]陳立撰,吳則虞點?!栋谆⑼ㄊ枳C》卷六,頁278。
         
        [6]陳立撰,吳則虞點?!栋谆⑼ㄊ枳C》卷六,頁283。
         
        [7]陳立撰,吳則虞點?!栋谆⑼ㄊ枳C》卷六,頁298。
         
        [8]孔穎達《禮記正義》卷三十七《樂記》。按,《明堂位》曰:“武王崩,成王幼弱,周公踐天子之位,以治天下。六年,朝諸侯于明堂,制禮作樂,頒度量,而天下大服。”孔穎達《禮記正義》卷三十一《明堂位》。
         
        [9]黃曙輝編?!秳⑾虨詫W(xué)術(shù)論集·哲學(xué)編(上)》,桂林,廣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10,頁177。
         
        [10]《史記·劉敬叔孫通傳》載叔孫通為高祖制禮,“使征魯諸生三十余人。魯有兩生不肯行,曰:‘公所事者且十主,皆面諛以得親貴。今天下初定,死者未葬,傷者未起,又欲起禮樂。禮樂所由起,積德百年而后可興也。吾不忍為公所為。公所為不合古,吾不行。公往矣,無污我!’叔孫通笑曰:‘若真鄙儒也,不知時變?!?br> 
        [11]林慶彰、蔣秋華主編《李源澄著作集(二)》,臺北,臺灣“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所”出版,頁900-901。
         
        [12]參見喬娜娜《白虎通義研究綜述》,《齊齊哈爾大字學(xué)報》(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版),2015年10月,第10期。
         
        [13]向晉衛(wèi)《白虎通義思想的歷史研究》,北京,人民出版社,2007,頁140。
         
        [14]向晉衛(wèi)《白虎通義思想的歷史研究》,頁147。
         
        [15]見陳鼓應(yīng)《莊子今注今譯》,北京,中華書局,1993,頁343。按,《尹文子》卷下《大道下》有類似的思想:“仁義禮義名法刑賞,凡此八者,五帝三王治世之術(shù)也……田子讀書,曰:堯時太平。宋子曰:圣人之以致此乎?彭蒙在側(cè),越次答曰:圣法之治以至此,非圣人之治也。宋子曰:圣人與圣法何以異?彭蒙曰:子之亂名甚矣!圣人者,自己出也;圣法者,自理出也?!鄙虾#虾9偶霭嫔缇坝∶髡y(tǒng)道藏本,1990,頁8-10。
         
        [16]劉文典《淮南鴻烈集解》卷二,北京,中華書局,1989,頁51。
         
        [17]陳奇猷《呂氏春秋校釋》卷五,上海,學(xué)林出版社,1984,頁255。
         
        [18]陳奇猷《呂氏春秋校釋》卷五,頁261。
         
        [19]胡適認為:“雜家是道家的前身,道家是雜家的新名。漢以前的道家可以叫做雜家,秦以后的雜家應(yīng)叫道家。研究秦漢之間的思想史的人,不可不認清楚這一件重要事實?!焙m《中國中古思想史長編》第二章“雜家”,上海,華東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1996,頁33。
         
        [20]裘錫圭主編,湖南省博物館,復(fù)旦大學(xué)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編纂《長沙馬王堆漢墓簡帛集成》,北京,中華書局,2014,頁134。
         
        [21]向宗魯《說苑校證》卷十四,北京,中華書局,1987,頁347。
         
        [22]《兩漢博士家法考》,錢穆《兩漢經(jīng)學(xué)今古文平議》,頁181。
         
        [23]孔穎達《禮記正義》卷六十。
         
        [24]孔穎達《禮記正義》卷二十一。
         
        [25]陳皓《禮記集說》卷四,北京,中國書店,1994,頁184。
         
        [26]鄭玄《禮記目錄》云此篇于劉向《別錄》屬通論。任銘善《禮記目錄后案》,濟南,齊魯書社,1982,頁23。
         
        [27]《史記》卷六《秦始皇本紀》。
         
        [28]《史記》卷二十八《封禪書》。
         
        [29]《史記》卷六《秦始皇本紀》。
         
        [30]鐘夏《新書校正》卷九《修政語上》,北京,中華書局,2000,頁359-360。
         
        [31]鐘夏《新書校正》卷八,頁302-303。
         
        [32]《史記》卷十四《屈原賈生列傳》。
         
        [33]《史記·儒林列傳》。
         
        [34]屈守元《韓詩外傳箋疏》卷三,成都,巴蜀書社,1996,頁256.
         
        [35]屈守元《韓詩外傳箋疏》卷三,成都,巴蜀書社,1996,頁720-721。
         
        [36]錢穆認為:文景時經(jīng)濟復(fù)蘇過程中不免有連帶之敝患,“其最著者,厥為新商人階級之崛起,而形成資產(chǎn)集中與不均。因此又導(dǎo)成社會奢侈之風(fēng)習(xí)?!薄叭缡莿t重農(nóng)而農(nóng)益輕,貴粟而金益貴”,“凡脫離畎畝耒耜而為新生業(yè)之經(jīng)營者,往往得利,而農(nóng)田百畝之類,則日陷于貧困,至不能給衣食?!卞X穆《秦漢史》,臺北,東大圖書公司,1993第六版,頁48、53。
         
        [37]蘇輿撰,鐘哲點?!洞呵锓甭读x證》卷第四,北京,中華書局,1992,頁107-109。
         
        [38]蘇輿撰,鐘哲點?!洞呵锓甭读x證》卷第三,頁69。
         
        [39]蘇輿撰,鐘哲點校《春秋繁露義證》卷第六,頁161。
         
        [40]蘇輿撰,鐘哲點?!洞呵锓甭读x證》卷第十七,頁467。
         
        [41]蘇輿撰,鐘哲點校《春秋繁露義證》卷第十一,頁329。
         
        [42]蘇輿撰,鐘哲點?!洞呵锓甭读x證》卷第十一,頁329。
         
        [43]蘇輿撰,鐘哲點?!洞呵锓甭读x證》卷第七,頁177。
         
        [44]蘇輿撰,鐘哲點?!洞呵锓甭读x證》卷第七,頁182-183。
         
        [45]《漢書》卷五十六《董仲舒?zhèn)鳌贰?br> 
        [46]蘇輿撰,鐘哲點?!洞呵锓甭读x證》卷七,第199頁。
         
        [47]蘇輿撰,鐘哲點?!洞呵锓甭读x證》卷七,第204頁。
         
        [48]蘇輿撰,鐘哲點?!洞呵锓甭读x證》卷一,第27頁。
         
        [49]陳立撰,吳則虞點?!栋谆⑼ㄊ枳C》卷五,頁204。
         
        [50]陳立撰,吳則虞點校《白虎通疏證》卷八,頁361-362。
         
        [51]蘇輿撰,鐘哲點校《春秋繁露義證》卷第一,頁19、頁23。
         
        [52]陳立撰,吳則虞點?!栋谆⑼ㄊ枳C》卷一,頁21。
         
        [53]陳立撰,吳則虞點?!栋谆⑼ㄊ枳C》卷三,頁102-103。
         
        [54]錢穆《秦漢史》,頁94-95。
         
        [55]《史記》卷二十三。
         
        [56]《史記》卷五《秦本紀》。
         
        [57]《史記》卷二十八《封禪書》
         
        [58]《史記》卷一百二十一《儒林列傳》。
         
        [59]《漢書》卷五十八《公孫弘卜式兒寬傳》。
         
        [60]《史記》卷二十八《封禪書》。
         
        [61]《漢書》卷二十五下《郊祀志下》
         
        [62]封禪之事首見于《管子·封禪》,今本《管子》所言同于《史記·封禪書》。
         
        [63]王聘珍《大戴禮解詁》卷三《保傅》,北京,中華書局,1983,第62頁。
         
        [64]蘇輿撰,鐘哲點?!洞呵锓甭读x疏》卷第四,頁103。
         
        [65]《漢書》卷六《武帝紀》。
         
        [66]錢穆《秦漢史》,頁108。
         
        [67]《漢書》卷二十二《禮樂志》。
         
        [68]《續(xù)漢書·祭祀志》?!逗鬂h書·志》第七《祭祀志上》。
         
        [69]《漢書》卷二十二《禮樂志》。
         
        [70]《史記·劉敬叔孫通傳》。
         
        [71]《漢書》卷二十二《禮樂志》。
         
        [72]《漢書》卷二十二《禮樂志》。
         
        [73]《史記·封禪書》載:“元年,漢興已六十余歲矣,天下艾安,搢紳之屬皆望天子封禪改正度也,而上鄉(xiāng)儒術(shù),招賢良,趙綰、王臧等以文學(xué)為公卿,欲議古立明堂城南,以朝諸侯。草巡狩封禪改歷服色事未就。會竇太后治黃老言,不好儒術(shù),使人微伺得趙綰等奸利事,召案綰、臧,綰、臧自殺,諸所興為皆廢?!卞X穆認為:“考《儒林傳》及《漢書·武紀》、《禮樂志》、《儒林傳》諸篇,皆言議立明堂,不及封禪……所謂封禪巡狩改歷服色諸端,恐是史公連筆及之。其猶專在治明堂朝諸侯,未必已及封禪。”錢穆《秦漢史》,頁104。
         
        [74]《禮樂志》引董仲舒《對策》言:“古之王者,莫不以教化為大務(wù),立大學(xué)以教于國,設(shè)庠序以化于邑?!薄稘h書·董仲舒?zhèn)鳌匪d《對策》中,亦建議武帝“興太學(xué),置明師,以養(yǎng)天下士。”
         
        [75]《漢書》卷二十二《禮樂志》。
         
        [76]《漢書》卷六《武帝紀》。
         
        [77]王利器,《鹽鐵論校注》卷五《利議》,北京,中華書局,1992,頁323。
         
        [78]《漢書》卷七十二《王貢兩龔鮑傳》。
         
        [79]《漢書》卷二十二《禮樂志》。
         
        [80]《漢書》卷二十二《禮樂志》。
         
        [81]《后漢書》卷三十五《張曹鄭列傳》。
         
        [82]《漢書》卷二十二《禮樂志》。
         
        [83]《后漢書》卷三十五《張曹鄭列傳》。
         
        [84]《后漢書》卷三十五《張曹鄭列傳》。
         
        [85]《漢書》卷二十五下《郊祀志下》。
         
        [86]《漢書》卷六十四《嚴朱吾丘主父徐嚴終王賈傳》。
         
        [87]《漢書》卷二十二《禮樂志》。
         
        [88]《漢書》卷二十二《禮樂志》。
         
        [89]《漢書》卷七十五《眭兩夏侯京翼李傳》。
         
        [90]《后漢書》卷三十《郎顗襄楷列傳》。

         

         

        責(zé)任編輯:近復(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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