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建】《爾雅》：是古代詞典，也是吃貨指南（子曰詩云）
《爾雅》：是古代詞典，也是吃貨指南（子曰詩云）
作者：熊建
來源：《人民日報海外版》
時間：孔子二五七二年歲次壬寅六月十七日己巳
耶穌2022年7月15日
不好好讀古書，可能會食物中毒。
《世說新語》講過這樣一個故事，晉朝司徒蔡謨躲避戰(zhàn)亂南渡長江后的一天，見到一種十條腿的水生生物彭蜞，以為是螃蟹，非常高興，吟詠起先祖蔡邕所作《勸學篇》中的話——“蟹有八足，加以二螯”，并命人煮來吃。沒承想，吃完后，蔡謨就上吐下瀉，元氣大傷，精神萎靡不振。
后來，蔡謨跟朋友謝尚聊到這事，遭到謝尚的嘲笑：“誰讓你《爾雅》讀得不熟啊，這不，險些給《勸學篇》害死?！?/span>
如果蔡謨熟讀《爾雅》，就能在《釋魚》篇讀到彭蜞的有關記載，就能知道，彭蜞雖然也是“八足二螯”，但“似蟹而小”，跟螃蟹還是有差別的。可見，讀不讀古書，生活遭際也是有差別的。
故事里提到的《爾雅》是中國第一部詞典，包含2000多個詞條。書名中的爾是近的意思，雅是正的意思，合起來就是“近于正”，就是使各地方言、古代語言接近正式語言。雅言就是當時的普通話，正式場合的通行語。
先秦古書的作者，一般都面目不清，《爾雅》也是。前人有說是周公的，也有說是孔子門人的，都沒有確鑿證據(jù)。《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說：“應該是秦漢時期的小學家收集、整理、匯編前人訓詁文獻的成果，周公、孔子的說法，都是依托之詞?！边@是合理可信的，其中提到的“小學”指的是古時研究文字、音韻、訓詁的學問。
全書分為19篇，即：釋詁、釋言、釋訓、釋親、釋宮、釋器、釋樂、釋天、釋地、釋丘、釋山、釋水、釋草、釋木、釋蟲、釋魚、釋鳥、釋獸、釋畜。
這19篇可分兩大類，前3篇解釋一般詞語，區(qū)別不十分明顯；后16篇分類解釋各種名物，每一篇內又繼續(xù)細分。比如《釋親》，解釋親屬名稱、社會關系，又分為宗族、母黨、妻黨、婚姻四類。
《爾雅》這部書受到歷代學者的重視，被贊為“七經(jīng)之檢度，學問之階路”。研究訓詁的、撰寫注疏的，都以其為依據(jù)，以至將之列入十三經(jīng)，作為解釋經(jīng)書的工具，號稱解經(jīng)的鑰匙，推崇到極點。今天看，有些言過其實，而且分類存在不科學之處，但它的價值不可抹殺：保存了漢語詞語很多古老的含義，可以用來解釋先秦其他古書——不必非得用來解經(jīng)，是今天人們學習古代文獻、繼承文化遺產(chǎn)的重要工具。沒有這部書，不光一些先秦作品很難理解，而且古漢語語義發(fā)展演變的歷史脈絡，也就不容易把握和探索了。
比如我們今天常用的成語“如喪考妣”，什么意思？《爾雅》在《釋親》篇的宗族類中提到：“父為考，母為妣?！备改傅倪@兩種稱呼，今天已經(jīng)不用了，只存在古書中。不讀《爾雅》，“父母”難辨。
比如東漢學者張衡的名賦《東京賦》中有“鵯鶋秋棲，鶻鸼春鳴。雎鳩麗黃，關關嚶嚶”這兩句，讀起來簡直不明就里?！谤l鶋、鶻鸼、雎鳩、麗黃”都是鳥名，“關關、嚶嚶”皆為鳥聲。這些詞在《爾雅》里都有相應解釋。不讀《爾雅》，鳥鳴難分。
因此，讀通此書，再閱讀其他古書就會輕松一些。
此外，《爾雅》中還記載了許多有趣甚至奇怪的名物。比如金庸的小說《神雕俠侶》里提到，小龍女的胳膊上有顆“守宮砂”，可以驗證女人是否為處子之身。這是杜撰的情節(jié)嗎？守宮又是什么東西？翻翻《爾雅》便可知道，守宮又稱蝘蜓，是壁虎的別名?！稘h書·東方朔傳》顏師古注里也做過相關解釋：“守宮，蟲名也。術家云以器養(yǎng)之，食以丹砂，滿七斤，搗治萬杵，以點女人體，終身不滅，若有房室之事，則滅矣。”
如此一來，“守宮砂”的奧秘就搞清楚了，雖無科學根據(jù)，但也不是瞎編出來的，而是一種古人的“科學”觀念。提供初始破解線索的正是《爾雅》一書。可見，該書包含著豐厚的文化信息，是今天了解傳統(tǒng)文化、古代社會的切入口。
《爾雅》在后世的影響很大，三國時期曹魏學者張輯寫成《廣雅》一書，按照《爾雅》的結構，擴大解釋范圍，收集了更多先秦兩漢對語義的訓釋資料。此外還有《埤雅》《拾雅》《比雅》《毛雅》《說雅》《石藥爾雅》《本草爾雅》《駢雅》《疊雅》《別雅》《羌爾雅》《番爾雅》《佛爾雅》等一系列“雅族”著作，蔚為大觀。
責任編輯：近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