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信仰、懷疑和永久后果的反思
作者:薩繆爾·胡克斯 著 吳萬偉 譯
來源:譯者授權(quán)儒家網(wǎng)發(fā)布
俄羅斯畫家米哈伊爾·涅斯捷羅夫(Mikhail Nesterov)的“圣湖”
人類物種或者其中的相當大部分相信來世有多久了?在我看來,相信來世并非自然而然之事:對事物終結(jié)的觀察實在太具強大說服力了。躬身踐行的圣公會教徒(Episcopalian)多年來已經(jīng)不再能從基督教的確定性中中獲得任何安慰,對來世的希望也早已經(jīng)從我的頭腦中消失。我常常納悶,基督教的最偉大吸引力或許不是對超驗性存在的愛而是對長生不老的保證。這其實并非我的獨特創(chuàng)造性見解。
我很高興地知道---只是好奇---除了那些本身也是神學家的人如奧古斯丁、阿奎那等人,究竟有多少哲學家(不是具體數(shù)目)真正相信死后靈魂永生呢?我記憶中的快速調(diào)查除了柏拉圖的“斐多篇”(我從來沒有嚴肅對待)之外,并沒有顯示肯定有來世的持久論證,也沒有顯示出某些哲學家而不是神學家已經(jīng)指出肯定有上帝或唯一上帝的方式。比如沒有任何比托馬斯·阿奎那(Thomas Aquinas)的“五個支持有神的論證”更廣泛和更深入的討論。更有可能的是,你會發(fā)現(xiàn)支持神的存在可能性的論證:康德的道德論證及其他。順便說一下,我注意到古典的道德論證、宇宙論證和智慧設(shè)計論證就其本身來說可能有說服力,但它們未必“證明”了作為其目標的猶太教-基督教上帝的存在。當籠統(tǒng)論證完成之后,還需要信仰的跳躍才能獲得特定的上帝。不過,讓我們回到來生問題:
亨利·詹姆斯(William James)是我心目中的英雄,他特別關(guān)心宗教,出版過著作《宗教體驗種種》和《信的意志》,但他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宗教人士,就算他真有宗教信仰。但是,后一本書某個版本末尾附有一篇短文,里面探討了來世的可能性,不僅僅是概率。那是他愿意走的極限,也是我愿意陪他走的極限。
勒內(nèi)·笛卡爾(René Descartes)并沒有論證來世問題。但是,在《第一哲學沉思錄》中,他提出了與此問題有關(guān)的論證或若干假設(shè)。我指的是他區(qū)分了兩種存在,兩種“物質(zhì)”。廣延物(Res Extensa):物質(zhì)的或者廣延的物,廣延意思是有重量,可測量而且占據(jù)空間。靈魂(Res Cogitans):思考或思想物,非物質(zhì)的,無法測重量的,無法測量的,也不占空間的。身體當然是廣延物,我六英尺高,大約200磅,我坐在這把椅子上。心靈---不是你的大腦,那是你身體的一部分---就笛卡爾來說,靈魂就是這樣的東西。我不知道心靈有多大,我的心理并不占據(jù)任何空間。當我的身體停止工作時,我就死了,因為死亡是物質(zhì)事件。但是,我的靈魂,因為是非物質(zhì)的,可能在肉體死亡之后繼續(xù)存在,即使其心理“部分”沒有了大腦工具的支持。因此,笛卡爾式非身體來世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因此,好吧,但是。。。。
對接受者而言,笛卡爾式可能性會發(fā)揮作用。不過,對大部分人來說,想象沒有身體的來世是什么樣子的確很困難,幾乎等同于完全不可能。如果我們在年輕的和易受影響的時期去過基督教堂或猶太教堂,至少在每次禮拜日聽到過有關(guān)靈魂的內(nèi)容,但是我們對靈魂到底是什么并不清楚。如果我們知道用來指代心理和靈魂的希臘單詞,情況就變得更復雜了,因為我們馬上想到心理學,那是一門研究心理活動的學問,涵蓋從智慧到個性到上帝所知的其他任何東西。我們說有人真的令人討厭,她或他簡直就是沒有靈魂的家伙,此時,我們的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個相關(guān)問題是,除非你是個伊斯蘭傻瓜(請原諒這種冗余),認定在殺死異教徒之后,會有70多個處女在天堂里等著他,否則,我們不再相信很多世紀前人們相信的那樣,即移動的和可呼吸的人類身體會有天堂。但是,我們不能完全擺脫這個觀念,無論是否閱讀過但丁的《神曲》,那里,靈魂仍然存在于身體之中,尤其是在地獄(the Inferno)中,靈魂非常重要,其“獎賞”是肉體痛苦和精神絕望。文藝復興時的才子克里斯托弗·馬洛(Christopher Marlowe)的《浮士德博士》之所以影響如此之大理由之一就是在浮士德的身體落入地獄時,我們暫停了對靈魂的懷疑。他是作為人而不僅僅是靈魂而承受痛苦的,可憐的、倒霉的、狗娘養(yǎng)的家伙。你真的必須看一看理查德·伯頓(Richard Burton)的電影:浮士德墮落之前極度痛苦的詩歌,那是英語中最偉大的詩歌。如果你走向另一個方向,請別忘了坐在上帝右手邊的詩歌般的幼稚幻想:你的靈魂在漂浮---以便錯誤地說出---在神的環(huán)境中,它似乎失靈了。
要點是大部分人已經(jīng)不再能接受的觀點如天堂或地獄的實際存在仍然具有逼人的說服力,如果與笛卡爾式可能性對比---如何說呢?---似乎不僅難以想象而且說服力要小得多,部分原因是它更少戲劇性,即使人們在反思人類的命運時,戲劇并非最重要的考慮。
無論如何,還存在其他考慮或問題,這遠遠超越了哲學和神學甚至常識。人們是否相信來世,人們是在現(xiàn)實中相信來世還是在虛擬中相信來世,其目的只是如傳統(tǒng)的基督教概念那樣作為獎勵或懲罰,即簡單來說但丁式的認識?來世涉及到所有人,誰也不能被排除在外:死后民主。從理論上說,我喜歡地獄概念。
我愿意設(shè)想一些人,即歷史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希特勒們(還有小希特勒)永恒的痛苦。但是,我不敢肯定為其他任何人準備的天堂樂園(the Elysian Fields)。只是某些靈魂才能進入?雖然我還沒有資格成為圣彼得堡法官,但我假裝獲得了參加選拔賽的機會。比如,我可以想象某些政客不是小希特勒而是不值得保留的家伙如某些似乎無靈魂的同事。應該讓他們也和我愛戴的人一同呆在天堂嗎?我覺得不應該。甚至在活著的時候,他們都不配讓人記住。
這些異想天開的猜測比講述這些猜測時暗含的口吻更嚴肅認真嗎?也就是說,我相信來世嗎?我想應該可以這么說。我內(nèi)心深處無法忍受這樣的想法:我的親人完全消失,進入虛無狀態(tài),我對她的思念和祈禱可能被稱為對永生的確認:任何別的結(jié)論都不夠大。這或許就是愛。
顯然,相信來世和相信上帝的存在是相互聯(lián)系在一起的,即使未必絕對如此。也就是說,前者并不自動緊隨后者而出現(xiàn)。我應該馬上聲明,我在此說的上帝是基督徒或猶太教徒信仰的上帝,而非我很少了解的亞洲宗教里的神靈,也非伊斯蘭的安拉,因為我覺得伊斯蘭與其說是宗教倒不如說是政治。我遵從麗貝卡·拜納姆(Rebecca Bynum)的《安拉已死:伊斯蘭為何不是宗教》的觀點。無論人們是否相信來世,但我知道相信意味著什么:至少在上升。但是,有關(guān)上帝的存在,我不敢肯定相信---信仰---究竟意味著什么。在我看來,似乎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上升。我猜想或者我知道,我在本文中寫的東西有些自傳色彩。
對于很多(大部分)美國溫順的孩子而言,教會學校或主日學校對我來說是自然而然的,雖然我的家人并非虔誠的信徒,或者至少我沒有注意到這一點。我從來沒有看見父親去過教堂,雖然他不反對母親希望我去禮拜,在大多數(shù)時候,我斷定她只是認為這樣做是正確的。所以我是當?shù)啬戏浇Y會教堂不冷不熱的參加者。(幾年后在服兵役時我體驗過天主教,此后在上大學時決定加入圣公會教派。)我沒有想到無神論或不可知論也可以成為選擇。我相信宗教是因為之前就是這樣做的。但是,這種信仰到底意味著什么?我不知道,因為我接受的文化就是這樣的。你或許問我為什么呼吸。我可能回答說,你想讓我屏住不呼吸嗎?我又不是在游泳。
這意味著我的信仰不是很嚴肅的癡迷。當我嘗試天主教并最后確定主教制主義(Episcopalism)之后,情況就變得更復雜了,但是,這不過是思想游戲。艾略特(T.S. Eliot)、奧登(W.H. Auden)、劉易斯(C.S. Lewis)都是英國圣公會教徒,紅衣主教紐曼(Cardinal Newman)在轉(zhuǎn)向羅馬之前也一直是圣公會教徒。而美國圣公會(The Episcopal Church)就在北卡羅萊納大學教堂山分校不遠處舉辦彌撒,禮拜日辯論的一方是里維爾·恩德·哈維(Reverend Harvey)和廣義的教徒,另一方是英斯科神父(Father Insko)和英國國教高派教會教徒(Anglo-Catholic英國圣公會內(nèi)一派的教徒,信仰與禮儀與羅馬天主教最相似---譯注) ,兩邊輪流舉行,聽眾中大部分都擁有博士學位。當我申請成為成員時,我的美國史教授就坐在我旁邊。我說過,這是思想游戲而非靈魂承諾。在我看來,整個事件基本上是一種逃逸南方浸禮會的努力,請允許我說一兩個可能得罪人的笑話。衛(wèi)理公會教徒是什么?識字的浸禮會教徒。為什么浸禮會教徒從來不站著做愛?他們害怕被認為是在跳舞。換句話說,我皈依英國國家的部分原因不過是勢利觀念作祟罷了。
但是,讓我們暫時將游戲和勢利放在一邊,將焦點集中在我的“信仰”質(zhì)量上。我的要點不是要記住從前的日子,而是要說明我是大部分基督徒的典型代表,我并沒有嚴肅對待這種信仰。其中最惡名昭彰的是那些被認為最嚴肅對待宗教的人:原教旨主義者,實際上我與他們沒有任何共同之處,我屬于受過良好教育的中產(chǎn)階級。(或許存在很有文化的原教旨主義者,所以我的用詞可能不夠準確,但我多多少少受到成長過程中的熏陶和影響:這些人指的是不相信圣經(jīng)隱喻的信徒,在他們看來,一切都要從字面意思上去理解,耶穌實際上就是在水面上行走,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具有反諷意味的是,我見過的原教旨主義者都是在學術(shù)殿堂呆過的人,哲學課程中往往觸及神學議題,思想史課程往往包括宗教經(jīng)典,而圣經(jīng)著作往往被納入其中。原教旨主義者從來不是多數(shù),但他們總是顯著的少數(shù),而且實際上是沒有辦法通過教育來改變的:不是因為智力水平太低,而是因為他們有充分的信心擁有所有問題的答案。他們的上帝信仰與形而上學議題沒有任何關(guān)系,嚴格來說是物質(zhì)議題。他們的眼睛專注于不可理解之事和無聊,他們的耳朵聽見任何形而上學建議和解釋,雖然他們不知道建議和解釋是形而上的,因為在他們看來這些只是褻瀆神靈之物。我們不妨說得盡可能直白些:他們的信仰是上帝的物質(zhì)存在,身著白色長袍的威嚴巨人,長著灰白的胡子和飄逸的長發(fā),端坐在王位的寶座上。對他們來說,這不是隱喻。他們非常清楚天堂并不在某個太空地圖上,但它在某個地方,在上帝所在之處,曾經(jīng)呆過的地方。他們的信仰是神圣身體確定性的確定性。我這里的用詞和修辭手段就是重復,為的是描述“信仰”的重復性特征。
他們可能不愿意知道田立克(Paul Tillich)的《信仰動力學》意味著什么。我應該改變那個句子。在我30年前講授的一門課“20世紀基督教思想”中,有人不知道怎么理解田立克的意思。在田立克看來,信仰并非簡單的信念而是一種“終極關(guān)懷?!笔裁词墙K極---也就是說---對終極的充分承諾和沒有任何折扣的關(guān)心。終極就是隱藏在上帝這個詞背后的上帝。人們還能如何更加接近形而上學?
他們也不知道教宗本篤16世(Pope Benedict XVI)的觀點,他在作為約瑟夫·拉青格(Father Joseph Ratzinger)樞機時在《基督教簡介》(1968)中談到的信仰和懷疑之間必要的辯證關(guān)系。他們可能認為他---如果他們讀過他的著作的話---等級褻瀆者。雖然他說得很好,但我不引用他的原話,而是用我自己的方式理解他:
沒有下就沒有上,沒有外就沒有內(nèi)。如果人人都在上面,那上面就沒有意義。作為可行的類比,人們可能傾向于添加“如果沒有懷疑,就沒有信仰”,但這是被迫的類比,因為信仰和懷疑在本性上不是上與下或內(nèi)與外那樣的截然對立。對立在于人心而不在外部空間。因此,若一切都在上面,上面就是毫無意義的無地(no-place),這雖然可以說是真實的,但如果人人都信仰,信仰就成為無意義的無思想,不是真實的。但是,它是一種空洞的和平庸無奇的思想狀態(tài),也就是我說的原教旨主義者信仰。就原教旨主義而言,這個信仰不是自己爭取來的而是別人給的現(xiàn)成東西。換句話說,因為沒有經(jīng)過懷疑的可能性驗證,它就成為感到開心的東西,就像人們慶賀自己能呼吸一樣。也就是說,原教旨主義者的信仰不受懷疑的挑戰(zhàn),因而也不需要戰(zhàn)勝懷疑。他或者她站在了教宗的對立面。
鑒于延續(xù)多個世紀的嚴肅的或隨意性的思想史---相信某種神圣性顯然不是十分困難,即超自然的某種創(chuàng)造性和控制力或者負責設(shè)計宇宙的某種存在,即上帝。但是,基督教的要求是更加復雜的問題:一個圣父圣子圣靈三位一體的上帝,這個圣子為了不值當?shù)娜祟悹奚俗晕?,但矛盾的是,值得被給予靈魂救贖的機會,因此這位圣子復活了。這太過分了,實在讓人難以接受。古代神學家泰爾圖利安(Tertulian)寫到某種形式的“我相信是因為它很荒謬”,雖然“雖然”這個詞或許比“因為”更好。
在我的原教旨主義者看來,沒有任何東西是荒謬的,因為他或她什么都知道。沒有任何問題。教宗本篤認為信仰受到懷疑的挑戰(zhàn),并克服懷疑,這是唯一值得珍視的信仰,因此懷疑是辯證法中必要的另一半,是基督教的最高原則。雖然它不是本篤的工作或優(yōu)先選擇,對于猶太教來說,同樣如此。無論如何,懷疑不是冒犯或者邪惡的條件:它是對更高必要性的可敬的、誠實的吶喊。按照教宗的理解,上帝不是獨裁者,不會用威脅煩擾信徒。“相信我,你們這些人,要毫不猶豫沒有任何保留地相信我,否則我將確保你的靈魂在地獄燒紅的磚墻內(nèi)吹口哨,渴望永生?!保ㄟ@個形象我借自羅伯特·洛威爾(Robert Lowell)的詩歌)
說到地獄,我的原教旨主義者和著名的新無神論者如薩姆·哈里斯(Sam Harris)是雙胞胎但并非一模一樣的雙胞胎,這可真是諷刺的地獄。前者的信仰是不受任何想法的挑戰(zhàn),而正是那些想法讓懷疑成為可能的。后者的無神論同樣不受任何想法的挑戰(zhàn),正是這些想法讓有神論成為可能。前者沒有思想家的名聲,也不應該有這樣的名聲。后者的確有思想家的名聲,但也不該有這樣的名聲。他的無神論不是基于對阿奎那、笛卡爾、康德或隨便你提到名字的古典有神論論證的詳細反駁,而是簡單地認可用偽科學語言表達的觀點而已。它們不是哲學論證而是幼稚的想法。無神論者的“論證”等同于簡單的懺悔:“我不相信上帝,因此他不可能存在?!边@樣的話我說過或?qū)懙拇螖?shù)早已數(shù)不清了。很難想象還有什么比這樣的懺悔更傲慢自大的呢?
我不應該暗示戰(zhàn)勝懷疑挑戰(zhàn)的信仰是輕而易舉的勝利,雖然我應該承認我很難想象本篤(教宗,上帝?。┳鳛樾叛龊蛻岩傻某志枚窢幍膽?zhàn)場;在我看來更容易想象的是樞機主教約瑟夫·拉青格(Father Joseph Ratzinger)在決定性地上升到信仰之前所承受的思想動蕩。你不能在本篤身上發(fā)現(xiàn)那種緊張關(guān)系,就像18世紀啟蒙運動時期著名清教徒布道家喬納森·愛德華茲(Jonathan Edwards)自傳中簡要刻畫的那樣或者赫爾曼·梅爾維爾(Herman Melville)書信中體現(xiàn)的那樣或米格爾·德·烏納穆諾(Miguel de Unamuno)思想中那樣或格雷厄姆·格林(Graham Greene)小說中的人物那樣。。。我認為,本篤的論證是不可戰(zhàn)勝的,它說出了超越福音的基督教敘事的偉大戲劇性主題之一。人們一再陷入懷疑的痛苦與信仰的啟迪之間的搖擺中,這種英雄氣概是原教旨主義者和新無神論者這兩位雙胞胎都搞不懂的東西。
我認為自己是陷入懷疑和信仰困擾中的人之一嗎?是的,但是,并不那么英勇無畏。當我感到懷疑時,我并不覺得痛苦,當我相信上帝時,我也并不覺得自己一下子高貴了很多。我的狀態(tài)只是一種無痛感的困惑,同時對這個問題有些思想上的興趣(否則我不會寫這篇文章的)。讓我們希望上帝能明白。如果我像新無神論者那樣愚蠢,那上帝存在與否就取決于我如何希望了。
在傳統(tǒng)無神論者和新無神論者如薩姆·哈里斯之流之間,我特意做出了區(qū)分。因為老無神論者---我們權(quán)且這樣稱呼---表現(xiàn)出對他們否認的有神論立場的尊重,如大衛(wèi)·休謨(David Hume)可能對哈里斯之流就沒有什么幫助,如果他們閱讀此人著作的話。事實上,雖然他聲名赫赫,但我們并不真正清楚休謨是不是無神論者,雖然他的確是懷疑者。我要試圖通過類比來做出解釋。物品或事件甲顯然引發(fā)了乙,休謨說,我們只能知道乙出現(xiàn)在甲之后。我們不知道甲引起了乙---雖然我們可以假設(shè),就這么回事。為什么?因為我們沒有看見或經(jīng)歷直接引起這種變化的情況。但是,這并不意味著起因不存在:它只是意味著我們不能證實因果關(guān)系存在。類比到此結(jié)束。懷疑論者休謨并沒有否認上帝存在的可能性。相反,這樣的存在就像因果關(guān)系一樣不能被證實。
休謨沒有威逼恐嚇信徒。他并沒有站在屋頂上大喊大叫。即使他不相信有神---這不是確定無疑的---他也沒有打賭將其哲學聲譽放在上面。但是,新無神論者的確是在屋頂上拿著大喇叭在大喊大叫。是什么促使他這樣呢?
神圣存在問題被不屑一顧地拋棄,這絕非小事一樁。把在人類心靈中存在了特別長時間以至于風俗習慣已經(jīng)開始具有天生特征的東西隨意拋棄,這絕對小事一樁。這樣的拋棄會讓人付出沉重的代價。薩姆·哈里斯之流過于自信了,哈克貝利芬和黑奴吉姆在密西西比河上有關(guān)星星是創(chuàng)造出來的還是天生就存在的辯論比他們聰明多了。哈克認為,有這么多,肯定早就存在了,而本能的有神論者吉姆認為,星星是“有人”創(chuàng)造出來的。當我們這些比馬克吐溫創(chuàng)造的人物更低劣者認為,宇宙(或眾多宇宙)難以想象的浩渺無垠源自大爆炸問題時,在我們的心靈中必然引起沒有希望解決的問題,包括“時間開始之前發(fā)生了什么?”和“在有空間之前存在什么?”還有哈克的問題“這么超出可理解范圍的龐大規(guī)模,除了是不可預測的、無法掌握的太空偶然性之外,還能是什么?”還有吉姆的問題“除了是偶然性的反面之外,還能是什么?”
這里還有另一個問題:考慮這種可能性是平淡乏味的探索---還是一種概率?這樣龐大的規(guī)模是將超越我們認知能力的龐大“智慧”帶入現(xiàn)實的概念嗎?這里還有另外一個問題:有沒有或者可能有沒有這樣一個龐大的“創(chuàng)造性”智慧做到了,然后成為宇宙的“管理”智慧或者被這樣的智慧所取代?還有一個問題:即使宇宙是太空星體“偶然”碰撞的結(jié)果,龐大的管理智慧難道不能接收嗎?還有另一個問題:是否可以設(shè)想神圣智慧可以說在沒有任何義務的情況下與我們的邏輯法則正好吻合,發(fā)揮了效力,但矛盾的是,在我們看來卻是偶然的意外?還有另外一個問題:當我們說到上帝的時候,無論是無神論者還是有神論者---我們想的是宇宙神靈還是僅僅“屬于”這個星球的神靈?他是或者我猜想從前的基督徒認為應該是后者,我們被告知這里指的是圣子拜訪訪過的星球。這就產(chǎn)生了基督徒不想聽的問題:那么,不僅僅是上帝的概念,連上帝本身都是進化論的后果?
還有需要提出的另一個問題。我知道基督徒為什么在全世界傳教。他或她覺得有必要傳播“上帝的話語”,不僅僅是要稱贊上帝而且是要敦促他人尋求救贖。但是,為什么新無神論者需要在屋頂上為其事業(yè)廣而告之呢?為什么不私下里享受自己的確定性呢?他們努力毀掉他人對上帝存在的信仰究竟能收獲什么呢?他們覺得無神論者組成的世界更美好嗎?還是為了拯救基督呢?---如果我可以這樣說的話,我強烈懷疑其動機類似于從前的游戲,讓資產(chǎn)階級感到震驚,通過顯示你多么先進,多么勇敢和多么不同。只不過在這個案例中,是讓基督徒大為驚愕(épater les chrétiens)。啊,請讓我教訓一下沖擊者,讓他們常常受到到?jīng)_擊的滋味吧。
過去半個世紀以來,我一直全職在兩所不同的大學任教,在另外兩所大學擔任訪問講師。這意味著我認識數(shù)百位老師,雖然不是都很熟悉,但足以了解誰是誰以及他們在研究什么了。在此期間,我能數(shù)出來五個確定無疑不是無神論者或不可知論者,三個羅馬天主教徒和兩個猶太教徒。令人吃驚的是,這就是全部了。其余的都是薩姆哈里斯之流在宣揚各種無神論思想,如果使用宗教隱喻,他們是在組織唱詩班歌頌上帝。不過,我想更進一步。
只是教師的驕傲說服專業(yè)人群,他們不同于普遍的中產(chǎn)階級和資產(chǎn)階級(有些人特別喜歡的攻擊對象)。是的,我在成年的大部分時間里在大學教書,但我的社交生活并不局限于大學校園。我一直與法律博士(JDs)、醫(yī)學博士(MDs)和工商管理碩士(MBAs)以及研究生輟學者而不是碩士博士們走得很近,碩士博士們往往是新無神論者的目標讀者,他們的世界觀和宗教觀和反宗教觀基本上與老師們的觀點沒有多大不同。需要抓住的要點是薩姆哈里斯之流的寫作和講課不是為了農(nóng)場的埃德加叔叔(Uncle Edgar)和瑪?shù)贍柕掳⒁蹋ˋunt Matilda)或工程隊的迭戈(Diego)、薩拜娜(Sabina)、路易吉(Luigi)、吉娜(Gina)、克拉倫斯(Clarence)、克拉拉梅(Clara-Mae)。信仰在這些人中或許仍然有很強的吸引力。但是,專業(yè)化的資產(chǎn)階級若用替代性的術(shù)語可能是笨拙的松散的非宗教階級。
新無神論者或許自封為驚人的、勇敢的激進分子,其實,他們不過是說話聲音大一點兒的、循規(guī)蹈矩、而且極其無聊的家伙。
譯自:Reflections on Faith, Doubt, and Eternal Consequences by Samuel Hux
https://www.newenglishreview.org/articles/reflections-on-faith-doubt-and-eternal-consequences/
作者簡介:薩繆爾·胡克斯(Samuel Hux),紐約城市大學約克學院榮休哲學教授。曾在《異議者》、《新共和》《周六評論》《新牛津評論》《新評論》《當今時代》等期刊發(fā)表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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