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99精品视频天天在看,日韩一区二区三区灯红酒绿,国产xxxxx在线观看,在线911精品亚洲

    <rp id="00a9v"></rp>
      <track id="00a9v"><dl id="00a9v"><delect id="00a9v"></delect></dl></track>
      1. 【余越】《周易正義》疏《系辭》圣人義平議——兼論義疏學(xué)的解釋特色與衰亡原因

        欄目:學(xué)術(shù)研究
        發(fā)布時間:2022-09-09 10:14:20
        標(biāo)簽:義疏學(xué)、圣人觀

        《周易正義》疏《系辭》圣人義平議——兼論義疏學(xué)的解釋特色與衰亡原因

        作者:余越(北京大學(xué)歷史學(xué)系碩士研究生)

        來源:《周易研究》2022年第3期


        摘要:圣人的含義是魏晉以降一直為學(xué)者所關(guān)注的問題。在玄學(xué)的影響下,圣與賢懸隔成為六朝人的普遍觀念,圣人和賢人分別被賦予體無、知幾、無過、生而知之與體有、庶幾、不貳過、學(xué)而知之等特質(zhì),二者之間存在明確界限。這成為了《周易正義》解釋圣人含義的思想背景。在結(jié)合韓注解釋《系辭》中“可久則賢人之德,可大則賢人之業(yè)”和“鼓萬物而不與圣人同憂”二句時,面對《易傳》原文與通行圣人觀的矛盾及韓注包含的問題,《正義》援用玄學(xué)理論及當(dāng)時常說,給出了表面可通的解釋,卻也制造出諸多矛盾,陷入了理論困境。這反映出時代觀念的變遷對經(jīng)典解釋的影響,并提示解釋臻于極限可能也是義疏學(xué)衰亡的原因之一。


        關(guān)鍵詞:《周易正義》;《系辭》;圣人;玄學(xué); 義疏學(xué)

         

        《周易》與《老》《莊》合稱“三玄”,而《易傳·系辭》又尤為談玄者所重。魏晉以來,何、王之徒以《系辭》之文為口中常語,乃至引為戲談【1】,足見對其內(nèi)容的熟稔。王弼注《易》僅及上下經(jīng),東晉韓康伯續(xù)成《系辭》以下三卷,為世所重??挡猓瑢>汀断缔o》為注疏者,亦代有其人?!夺屛男蜾洝分^謝萬、韓伯、袁悅之、桓玄、卞伯玉、荀柔之、徐爰、顧歡、明僧紹、劉瓛十人并注《系辭》?!端逯尽份d桓玄、韓康伯、謝萬、宋褰、卞伯玉、荀柔之、徐爰七家注及佚名集注,蕭子政、劉瓛、梁武帝三家義疏?!?】二書所錄雖略有參差,《系辭》之為六朝人所重,則居然可知。

         

        圣人的含義是玄學(xué)中的重要論題。何晏、鐘會等主圣人無情,王弼主圣人有情,又提出圣人體無之說3,為談玄者所祖述。郭象標(biāo)舉圣人無心,并采《莊子·天運》篇語,分別圣人之“跡”與“所以跡”,同樣在六朝精神史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記?!?】此外論者尚夥,茲不盡舉?!断缔o》言及圣人之處甚多,其文既為玄言之淵藪,文中的圣人義,自為時人所重。然而,《系辭》中關(guān)于圣人的論說與六朝人的常識不無矛盾之處,后人的解釋也有可能引出新的問題。從這些問題入手,我們可以窺知六朝經(jīng)典解釋的若干特色。

         

        《周易正義》集南北朝《易》疏之大成,至今仍為易學(xué)研究的重要參考。其序雖云“必以仲尼為宗”,又批評江南義疏“辭尚虛玄,義多浮誕”【5】,然所宗之注既為王、韓,所據(jù)以刪定之疏又多出自江南,自不免未脫玄風(fēng)。其中重點討論的問題,也當(dāng)與所據(jù)舊疏一脈相承。鑒于唐前《系辭》義疏今已無存,本文計劃從《周易正義》之《系辭》部分的圣人義入手,將其放在六朝思想觀念的大背景下,分析由《系辭》、韓注文本與當(dāng)日常識之抵牾或其內(nèi)部矛盾引發(fā)的若干問題,并就義疏的解釋特色與衰亡原因略申己見。


        一、六朝圣賢觀概述

         

        圣人的含義最初甚為平實。據(jù)顧頡剛先生考釋,“圣”字的本義為“聲入心通”“入于耳而出于口”,“圣人”猶言聰明人,并無玄妙的深意。及至孔子,方賦予圣人修己、崇德、博施濟眾等特征,使之成為至高無上的理想人物?!?】戰(zhàn)國諸子侈言圣人,使其含義日趨神圣,然孟子以為“人皆可以為堯舜”(《孟子·告子下》)、“圣人與我同類者”(《孟子·告子上》),荀子云“涂之人百姓積善而全盡謂之圣人”(《荀子·儒效》),圣人雖高,猶為常人修身積學(xué)所能及。入漢以后,由于世人對圣王的推崇和儒學(xué)地位的確立,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的圣人系譜逐漸固定下來。與此相對,圣人的含義則不斷演變,反映出各時代不同的思想趨向。六朝圣人觀中最值得注意的,是圣與賢之懸隔及其間明確界限的劃定。

         

        圣賢懸隔之說已見于東漢,然其時尚未成為通行觀念?!墩摵狻嵵份d“儒者”之論,謂圣人“前知千歲,后知萬世,有獨見之明,獨聽之聰,事來則名,不學(xué)自知,不問自曉……賢者才下不能及,智劣不能料……圣人卓絕,與賢殊也”,并立論駁之,指出圣人料事需經(jīng)推類,知物必由學(xué)問,實與賢人“同黨”,二者的區(qū)別,只在于“入道也,圣人疾,賢者遲;賢者才多,圣人智多”,“所知同業(yè),多少異量;所道一途,步騶相過”,圣優(yōu)于賢之處在量不在質(zhì)?!?】《尚書·洪范》正義引“睿作圣”鄭注:“君思睿則臣賢智。”【8】《周易集解·鼎卦》引《彖傳》“大亨以養(yǎng)圣賢”虞注:“賢之能者,稱圣人矣?!薄?】二注皆以賢釋圣,可知持說當(dāng)與王充相去不遠(yuǎn),而不同于“儒者”。由此可見,漢末及三國時期未受玄學(xué)影響的學(xué)者仍未在圣賢間劃出明確分界?!?0】

         

        圣賢懸隔之說的流行及二者間明確界限的劃定或始于玄談。如眾所知,王弼首唱圣人體無之說,為世所宗?!度龂尽ょ姇鳌纷⒁污俊锻蹂鰝鳌?“時裴徽為吏部郎,弼未弱冠,往造焉?;找灰姸愔?,問弼曰:‘夫無者誠萬物之所資也,然圣人莫肯致言,而老子申之無已者何?’弼曰:‘圣人體無,無又不可以訓(xùn),故不說也。老子是有者也,故恒言無所不足。’”【11】“圣人”謂孔子。王弼之論,原本或僅為一種辯論手段,如吉川忠夫氏所評,采取了“顯而易見的詭辯邏輯”,然而,由于其玄理上的發(fā)揮空間及強大的解釋力,此說很快固定下來,成為談辯者的口頭習(xí)語?!?2】伴隨著圣人體無產(chǎn)生的是賢人體有之說?!墩撜Z·為政》“子曰:‘吾與回言,終日不違,如愚’”,皇侃《義疏》云:“自形器以上,名之為無,圣人所體也;自形器以還,名之為有,賢人所體也。今孔子終日所言,即入于形器,故顏子聞而即解,無所咨問?!庇忠鲿x繆播曰:“將言形器,形器顏生所體,莫逆于心,故若愚也?!薄?3】《公冶長》“回也聞一以知十”,《義疏》引南齊張封溪曰:“顏生體有識厚,故聞始則知終?!保ā墩撜Z義疏》,第106頁)【14】可知自西晉以來,“圣人體無,賢人體有”作為一種常說,已被眾多學(xué)者應(yīng)用于經(jīng)典解釋。

         

        與體無、體有相應(yīng)的是知幾、庶幾之辨。這一論題直接來自《易傳》和《論語》。為便觀覽,茲列之于下:

         

        子曰:“知幾其神乎?君子上交不諂,下交不瀆,其知幾乎?幾者,動之微,吉之先見者也。君子見幾而作,不俟終日?!保ā吨芤住は缔o下》)

         

        子曰:“顏氏之子,其殆庶幾乎?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fù)行也。”(《周易·系辭下》)

         

        子曰:“回也其庶乎,屢空?!保ā墩撜Z·先進(jìn)》)

         

        二、三兩條之“庶幾”與“庶”皆孔子譽顏回語,古今說者亦往往以為同義。朱熹《本義》釋“庶幾”云“庶幾,近意,言近道也”,《集注》釋“庶”云“庶,近也,言近道也”【15】,釋二者皆為“近”,后世鮮有異辭。近者,猶今稱贊人曰“差不多了”。黃壽祺、張善文先生譯“殆庶幾”為“道德大概接近完美”,楊伯峻先生譯“庶”為“學(xué)問道德差不多了”【16】,是為今日之定解。而六朝常說,則合觀“知幾”“庶幾”與“庶”三者,將“庶幾”分析為動賓結(jié)構(gòu),并結(jié)合體無、體有之辨,導(dǎo)出了“圣人知幾,賢人庶幾”的新義。韓康伯注第一條材料云“形而上者況之道,形而下者況之器。于道不冥而有求焉,未離乎諂也。于器不絕而有交焉,未免乎瀆也”【17】,將通常釋為地位高于、低于自己之人的“上”“下”解作“道”“器”,可謂奇巧。注又云:“幾者,去無入有,理而未形,不可以名尋,不可以形睹者也。唯神也,不疾而速,感而遂通,故能朗然玄照,鑒于未形也?!保ā吨芤鬃⑹琛罚?27頁)《正義》承其意,釋“君子上交不諂,下交不瀆”云“上謂道也,下謂器也。若圣人知幾窮理,冥于道,絕于器,故能上交不諂,下交不瀆”(《周易注疏》,第728頁),明確以《傳》之“君子”為圣人。按韓注意謂此“君子”冥于道而絕于器,道者無,器者有,則已可與圣人體無之義相通,而注中“唯神也”云云語出《系辭上》第九章,在“夫《易》,圣人之所以極深而研幾也”下,亦顯為圣人之境,故《正義》實深得韓氏之旨?!?8】韓氏注第二條材料云:“在理則昧,造形而悟,顏子之分也。失之于幾,故有不善。得之于二,不遠(yuǎn)而復(fù),故知之未嘗復(fù)行也?!笔柙啤吧瞎?jié)明其知幾是圣人之德,此節(jié)論賢人唯庶于幾,雖未能知幾,故引顏氏之子以明之也”,并以“殆近庶慕”釋“殆庶”(《周易注疏》,第730頁)?!?9】《論語義疏》釋第三條材料,凡引二通。一通云“庶,庶幾也。屢,每也???,窮匱也。顏子庶慕于幾,故匱忽財利,所以家每空貧而簞瓢陋巷也”,引王弼云“庶幾慕圣,忽忘財業(yè),而屢空匱也”(《論語義疏》,第279頁)。又《述而》“五十以學(xué)《易》”,《義疏》引王弼云“《易》以幾神為教,顏淵庶幾,有過而改,然則窮神研幾,可以無過”(《論語義疏》,第167頁),可參看。又一通云“空,猶虛也。言圣人體寂,而心恒虛無累,故幾動即見。而賢人不能體無,故不見幾,但庶幾慕圣,而心或時而虛,故曰‘屢空’。其虛非一,故‘屢’名生焉”,并引顏特進(jìn)、顧歡、太史叔明之說以申之(《論語義疏》,第279頁)。按《論語》此條何注“言回庶幾圣道”,似猶以“庶幾”作“近”解。至于王弼,乃結(jié)合《易傳》“極深而研幾”“知幾其神乎”等語,區(qū)分研幾、庶幾,創(chuàng)“庶幾慕圣”一義。【20】韓康伯進(jìn)一步以“去無入有,理而未形”釋“幾”。圣人體無,賢人體有,無境高于有,幾在有無之際,故非賢人所能體。體無、體有與知幾、庶幾之義,遂得以互相佐證,圓融無礙。

         

        知幾、庶幾之辨在東晉南朝殆為學(xué)者之常識,《論語義疏》所見,不一而足,可不贅引。茲自他書中略取二例,以窺其貌。孫盛《圣賢同軌老聃非大賢論》云:“大賢庶幾,觀象知器。觀象知器,豫籠吉兇……窮通滯礙,其揆一也。但欽圣樂易,有待而享,欽冥而不能冥,悅寂而不能寂,以此為優(yōu)劣耳?!薄?1】此謂大賢通過鑒觀處于有境的象、器以預(yù)知吉兇,在窮通滯礙等外在形跡上與圣人同軌【22】,但終究處于“有待”的狀態(tài),雖欽心于與道冥合的寂無之境,卻不能像圣人那樣冥道體無,因此劣于圣人。于“庶幾”下即敘大賢體有而不能體無之事,可知其義當(dāng)為庶慕“去無入有,理而未形”之“幾”,而非如今語之“差不多了”。謝靈運《辯宗論》云:“孔氏之論:圣道既妙,雖顏殆庶。體無鑒周,理歸一極?!贝酥^儒家主圣人不可學(xué)不可至之說:即賢如顏回者,也不過殆近庶慕于圣道;體無而明鑒萬事的境界,歸本于貞一極致的大道。《辯宗論》后附謝靈運答僧維問云:“但謂顏為庶幾,則孔知幾矣?!薄?3】謝氏與諸僧之辯頭緒繁多,難以具言,但“圣人知幾,賢人庶幾”為當(dāng)時常義,則已于茲可見。

         

        “幾”義輔以“有不善,未嘗不知”(《系辭下》)、“不遷怒,不貳過”(《論語·雍也》)等語,又可導(dǎo)出“圣人無過,賢人不貳過”的理論。王弼云“顏淵庶幾,有過而改,然則窮神研幾,可以無過”,已含此義。《論語義疏》中暗含此論之處更是屢見不鮮,即經(jīng)文顯與相違者,亦被一一化解。例如,《述而》:“子曰:‘加我數(shù)年,五十以學(xué)《易》,可以無大過矣?!币莱@?,大過已無,小過恐猶不免,《義疏》則云“小事易見,大事難明……不復(fù)大過,則小者故不失之”(《論語義疏》,第167頁),可謂強為之說。

         

        圣人體無、知幾、無過,賢人體有、庶幾、不貳過的理論背后,實則暗含著一套以九品論人且明確了各品的資分及差異產(chǎn)生之因的周密體系。其主要依據(jù)仍為《論語》。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保ā队阂病罚┯衷唬骸吧撸弦?。學(xué)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學(xué)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學(xué),民斯為下矣?!保ā都臼稀罚┯衷唬骸拔ㄉ现c下愚不移?!保ā蛾栘洝罚?o:p>

         

        由以上三條材料的義疏可以窺知這一體系的概貌。文繁不具引,茲以表格形式示意如下:【24】



         

        以九品論人的做法已見于《漢書·古今人表》。班固在《表》序中亦列舉上引《論語》中的三條材料,作為人分九品的依據(jù)。然而,班氏賦予上上、上中、上下三品的名目分別是圣人、仁人、智人,并未將其與圣賢之辨相聯(lián)系,對上智和下愚的定義分別是“可與為善,不可與為惡”和“可與為惡,不可與為善”【25】,更側(cè)重后天行為的善惡之別。而南朝義疏學(xué)者的九品體系則顯然更為細(xì)密、豐富,且側(cè)重于圣賢以下諸品先天資分的差異?!墩撜Z義疏》于上舉第三條材料下云:“夫降圣以還,賢愚萬品。若大而言之,且分為三:上分是圣,下分是愚,愚人以上,圣人以下,其中階品不同,而共為一。此之共一,則有推移?!保ā墩撜Z義疏》,第445頁)也就是說,上上、下下二品與中間七品有質(zhì)的差異,自上中(上賢)至下中之七品可因世教之異而有升降(然上中不可升,下中不可降),上上(圣人)、下下(愚人)二品則與他品懸隔,不相轉(zhuǎn)化?!队阂病贰安贿w怒”,《義疏》云“此舉顏淵好學(xué)分滿所得之功也。凡夫識昧,有所瞋怒,不當(dāng)?shù)览恚伝貙W(xué)至庶幾,而行藏同于孔子”(《論語義疏》,第126頁),明顏回雖賢而好學(xué),然“分滿”之功,亦不過“庶幾”,而不能臻于圣人知幾之境?!蹲雍薄贰邦仠Y喟然嘆曰”,《義疏》云“孔子至圣,顏生上賢,賢圣道絕,故顏致嘆也”(《論語義疏》,第217頁),亦明圣賢之懸隔。由于天生所秉之氣有清濁之差,人通過后天努力所能實現(xiàn)的,至多只是“分滿”,即達(dá)到自己資分范圍內(nèi)的最好狀態(tài)。即令賢如顏回者,亦因所秉之氣未能全清,而不可能臻于圣境。事實上,這種圣賢道絕的觀念在東晉即已流行。《晉書·孫盛列傳》載盛子放(字齊莊)答庾亮語:“亮又問:‘欲齊何莊邪?’放曰:‘欲齊莊周。’亮曰:‘不慕仲尼邪?’答曰:‘仲尼生而知之,非希企所及。’亮大奇之?!薄?6】時放年七八歲。以髫齓之小兒,即知圣人生知,不與人同,故不加希企,可知時人通說如是。對比孟子“人皆可以為堯舜”及宋儒希圣成圣之學(xué),其間差異,顯而可見。

         

        六朝圣賢之辨在唐修《五經(jīng)正義》中仍然得到了延續(xù)。例如,《周南召南譜》“文王受命,作邑于豐,乃分岐邦周、召之地,為周公旦、召公奭之采地,施先公之教于己所職之國”,疏云:“言先公者,大王、王季賢人,文王承其業(yè),文王自有圣化,不必要用先公,但子當(dāng)述父之事,取其宜者行之,以先公為辭耳。猶自兼行圣化,故有圣人之風(fēng)。此獨言施先公之教,明化己之可知,以《召南》有先公之教,故特言之耳?!薄?7】《譜》云文王“施先公之教”,自謂其承大王、王季之德業(yè),而《正義》以大王、王季為賢人,文王為圣人,賢、圣之化截然不同,故文王所施之化應(yīng)包含承自先公的賢化和自身的圣化兩部分,并解釋《譜》文僅言“先公之教”的原因,謂文王施行自身圣化顯而易見,不必特言。又如,《尚書·洪范》孔傳“民與上異心,亦卜筮以決之”疏云:“天子圣人,庶民愚賤,得為識見同者,但圣人生知,不假卜筮,垂教作訓(xùn),晦跡同凡?!薄?8】這一解釋,也顯然在圣人生知的普遍觀念下方有必要產(chǎn)生。相比他經(jīng)正義,《周易正義》帶有濃重的玄學(xué)色彩,在發(fā)端于玄談的圣賢問題上,也有著更為獨特、豐富的討論。以下將分別自《系辭》“可久則賢人之德,可大則賢人之業(yè)”和“鼓萬物而不與圣人同憂”二句入手,對其疏文的要旨和問題略作探討。


        二、圣賢之辨與德業(yè)有無

         

        關(guān)于《周易正義》對圣人含義的理解,前人已多有論及。龔鵬程《孔穎達(dá)〈周易正義〉研究》討論了《正義》中“圣人無心以成化”的觀念;趙榮波的博士論文《〈周易正義〉思想研究》辟專節(jié)分析了《正義》的圣人觀,并概括為“圣人作《易》”“圣人崇德廣業(yè)”“圣人知幾得一、窮神知化”和帶有“經(jīng)營痕跡”四點;潘忠偉《〈周易正義〉研究》則分析了《正義》中圣人“無心有跡”之說所包含的哲學(xué)意蘊和現(xiàn)實訴求。【29】然而,需要指出的是,上述討論往往傾向于預(yù)設(shè)《周易正義》所體現(xiàn)的思想是一個完足的整體,對其中難以索解之處,或加以彌縫,或略而不談;但《正義》的修纂時間并不長,又是參訂多家義疏、集合數(shù)人之力的集體工程,其思想是否能做到圓融無礙,本身是頗值得懷疑的?!?0】以現(xiàn)代學(xué)術(shù)標(biāo)準(zhǔn)衡量,《周易正義》對經(jīng)傳的理解自然多有不合原意之處;以其自身體系和時代觀念為基準(zhǔn),《正義》所面臨的困境也同樣引人注目。關(guān)于《系辭上》首章“賢人”的討論即為一顯例。茲錄傳文及韓注之要者如下:

         

        【傳1】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乾以易知,坤以簡能。易則易知,簡則易從。易知則有親,易從則有功。有親則可久,有功則可大。可久則賢人之德,可大則賢人之業(yè)。

         

        【注1】天地易簡,萬物各載其形。圣人不為,群方各遂其業(yè)。德業(yè)既成,則入于形器,故以賢人名其德業(yè)。

         

        【傳2】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矣。

         

        【注2】成位況立象也。極易簡則能通天下之理,通天下之理,故能成象并乎天地。(《周易注疏》,第600-601頁)

         

        注1指出傳之“賢人”實指圣人,并以“德業(yè)既成,則入于形器”解釋何以傳用“賢”而不用“圣”,頗顯曲折。然其說實與《易傳》整體的思想相統(tǒng)一?!?1】頤卦《彖傳》云“天地養(yǎng)萬物,圣人養(yǎng)賢,以及萬民”,咸卦《彖傳》云“天地感而萬物化生,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系辭上》第十一章云“天地變化,圣人效之”,則法天地者為圣人?!断缔o上》第十章云“是故圣人以通天下之志,以定天下之業(yè),以斷天下之疑”,則得天下之理者亦當(dāng)為圣人?!断缔o上》首章之“賢人”法乾坤之易簡,得天下之理,確宜以圣人當(dāng)之。而根據(jù)韓康伯對此章及《系辭》下文的理解,兩處“賢人”更是非指圣人不可。注2云“成位況立象”,疏以“成立卦象”釋“立象”,當(dāng)是。成立卦象即作《易》,作《易》則自為圣人。又本文前章引韓康伯云“幾者,去無入有,理而未形”,幾在理而不在形,賢人惟庶于幾,未能知幾,自不能通天下之理。得天下之理,亦唯圣人能之。事實上,在希賢希圣之學(xué)流行、圣賢之懸隔已不復(fù)存在的后世,認(rèn)為傳中的“賢人”當(dāng)指圣人的學(xué)者仍不在少數(shù)。例如,宋人朱震云:“賢人者,賢于人者也。圣人,賢人之極。舜、禹之圣,亦曰選賢與賢也。”【32】明人來知德云:“‘賢人’即圣人。與天地并而為三,非圣人而何?”【33】清人郭嵩燾云:“賢人,賢于人者,蓋亦謂希天之圣人也。”【34】然而,由于其時圣雖優(yōu)于賢,但二者之間已無質(zhì)的差異,他們并沒有對傳文以“賢”名圣做出特別的說明。而在韓康伯的時代,由于圣、賢之間有著明確的界限,為解釋傳文何以將二者混而為一,就有了引入新理論的必要。

         

        事實上,在圣賢之辨初起之時,王弼已對這一問題有所關(guān)注?!睹姟ぶ茼灐ぬ熳鳌粪嵭{引傳1之文證太王、文王之道,《正義》曰:“是天地之德,易簡而已……此二王之德,卓爾高遠(yuǎn),與天地合其德矣。若然,易簡之義,窮天下之精,則圣人乃能。而云‘賢人之德’‘賢人之業(yè)’者,王弼云:‘不曰圣人者,圣人體無,不可以人名而名,故易簡之主皆以賢人名之?!粍t以賢是圣之次,故寄賢以為名。窮易簡之理,盡乾坤之奧,必圣人乃能耳?!薄?5】王弼于《系辭》無注,《詩》疏引其語,或出自《大演論》。所謂“人名”,或指人世間通常的名,具體而言即《系辭》所云“德”“業(yè)”。究其意,蓋以為《系辭》所論實為圣人,而圣人體無,不可言其“德”“業(yè)”,故孔子托之于賢人。韓注云“德業(yè)既成,則入于形器,故以賢人名其德業(yè)”,與王一脈相承。而《毛詩正義》特意引王說并加以申說的做法,也體現(xiàn)出《系辭》之“賢人”實為自魏至初唐一直為學(xué)者所關(guān)注的問題。

         

        《周易正義》本于韓注,對“賢人”問題做出了更細(xì)致的解釋。其辭云:“行天地之道,總天地之功,唯圣人能然。今云賢人者,圣人則隱跡藏用,事在無境,今云‘可久’‘可大’,則是離無入有,賢人亦事在有境,故‘可久’‘可大’以賢人目之也。”(《周易注疏》,第605-606頁)此釋化用圣人體無、賢人體有的理論,指出“行天地之道,總天地之功”只有圣人才能做到,傳文所論實為圣人之事,但“可久”“可大”的德業(yè)是有形之物,與體無的圣人不相配,故只能借用同處有境的賢人之名。《正義》又釋注1云:“云‘德業(yè)既成,則入于形器’者,初行德業(yè),未成之時,不見其所為,是在于虛無。若德業(yè)既成,覆被于物,在于有境,是入于形器也。賢人之分,則見其所為,見其成功,始末皆有德之與業(yè),是所有形器,故以賢人目其德業(yè)。然則本其虛無玄象謂之圣,據(jù)其成功事業(yè)謂之賢也?!保ā吨芤鬃⑹琛?,第608頁)其說將圣人德業(yè)之“初行”與“既成”分屬于無、有,并分別對應(yīng)于圣、賢之稱。《尚書·大禹謨》“帝曰:‘來,禹,降水儆予,成允成功,惟汝賢’”疏云:“禹實圣人,美其賢者,其性為圣,其功為賢,猶《易·系辭》云‘可久則賢人之德,可大則賢人之業(yè)’,亦是圣人之事。”【36】以未發(fā)之體性為圣,既成之事功屬賢,可與《周易正義》相互印證。

         

        《正義》的解釋乍看之下頗為玄妙,然而稍加分析,即可發(fā)現(xiàn)其間的問題。圣人雖然“不為”、無為,然其既使“群方各遂其業(yè)”,就不能說沒有功業(yè),而功業(yè)作為人世間可見可知的制度施設(shè),又是入于形器、在于有境的。根據(jù)當(dāng)時以無配圣、以有配賢的通行觀念,《正義》指出談?wù)撌ト说摹俺晒κ聵I(yè)”時應(yīng)“謂之賢”。也就是說,在圣人初行德業(yè)與德業(yè)既成這兩階段應(yīng)對其施以圣、賢兩種不同的稱呼,且既成時的稱呼反而比初行時的稱呼次了一等,這不免顯得古怪。圣人與賢人初行德業(yè)時雖有無、有之異,最終的結(jié)果卻均屬有形,且圣人之德業(yè)還需冠以“賢人”之稱,則圣之德業(yè)何以優(yōu)于賢,也變得難以分說。事實上,《易傳》其他部分言德業(yè),韓注和孔疏都不諱言圣人?!兑讉鳌繁疚闹苯友允ト说聵I(yè)之處,注、疏也都順文解之,并未做出特別說明。例如,《系辭上》第五章“盛德大業(yè)至矣哉”,注云:“圣人功用之母【37】,體同乎道,盛德大業(yè),所以能至。”疏云:“是圣人極盛之德,廣大之業(yè),至極矣哉!于行謂之德,于事謂之業(yè)?!保ā吨芤鬃⑹琛?,第632、635頁)同章又云:“夫易,圣人所以崇德而廣業(yè)也。”注云:“窮理入神,其德崇也。兼濟萬物,其業(yè)廣也?!笔柙疲骸耙椎乐翗O,圣人用之,增崇其德,廣大其業(yè)?!保ā吨芤鬃⑹琛?,第634、638頁)由此可知,圣人之德業(yè)本身在韓、孔看來并不需要借“賢人”以名之,對“賢人”一節(jié)的解釋,更近于見招拆招,隨文解說,只是一種臨時性的策略,并不與全書的思想整體構(gòu)成呼應(yīng),因此也就難免于牽強矛盾之失。

         

        如上文所述,從《易傳》的整體考量,《系辭上》首章的兩處“賢人”確實當(dāng)指圣人。然而,在《系辭》文本形成之時,圣、賢二字對文則異,散文則通【38】,作者在此處用“賢”不用“圣”,顯然并無特別的深意。魏晉時期,由于圣賢懸隔之說的流行,王弼、韓康伯等人開始將“賢人”視為問題,并引入圣人體無、賢人體有的玄學(xué)理論做出了簡要的解釋。南朝學(xué)者以宗王為主,在講論之時,又有必要對王、韓之說做出更細(xì)致的說明。然而,由于這一問題本身并不包含在《系辭》作者的考慮之中,在解釋愈演愈繁的同時,新的矛盾也必然會不斷顯現(xiàn)。韓注與《正義》的相關(guān)內(nèi)容,猶透露出這一演變之跡。


        三、圣人的體用與心跡

         

        除首章的“賢人”外,《系辭上》第五章的正文及韓注同樣給解釋者造成了困難。茲錄傳文及相關(guān)注疏如下:

         

        【傳1】顯諸仁,藏諸用,鼓萬物而不與圣人同憂。

         

        【注1】萬物由之以化,故曰“鼓萬物”也。圣人雖體道以為用,未能全無以為體,故順通天下【39】,則有經(jīng)營之跡也。

         

        【傳1之疏】“鼓萬物而不與圣人同憂”者,言道之功用,能鼓動萬物,使之化育,故云“鼓萬物”。圣人化物,不能全無以為體,猶有經(jīng)營之憂。道則虛無為用,無事無為,不與圣人同用,有經(jīng)營之憂也。

         

        【注1之疏】云“圣人雖體道以為用”者,言圣人不能無憂之事。道則無心無跡,圣人則亦無心有跡,圣人能體附于道,其跡以有為用。云“未能全無以為體”者,道則心跡俱無,是其全無以為體,圣人則無心有跡,是跡有而心無,是不能全無以為體。云“故順通天下,則有經(jīng)營之跡”者,言圣人順通天下之理,內(nèi)則雖是無心,外則有經(jīng)營之跡,則有憂也。道則心跡俱無,無憂無患,故云“不與圣人同憂”也。

         

        【傳2】盛德大業(yè)至矣哉!

         

        【注2】圣人功用之母,體同乎道,盛德大業(yè),所以能至。(《周易注疏》,第632、635、639-640頁)

         

        傳1之主語為道,歷代學(xué)者均無異詞。其意謂道無憂,而圣人有憂,二者有所不同。如上文所論,圣人體無為魏晉時期學(xué)者的通行觀念。《系辭上》第四章“一陰一陽之謂道”疏云“以體言之謂之無,以物得開通謂之道……總而言之,皆虛無之謂也”(《周易注疏》,第627頁),“故君子之道鮮矣”注“君子體道以為用也”疏云“‘君子體道以為用’者,謂圣人為君子”(《周易注疏》,第631頁),則圣人亦能體道。因而,何以圣人雖能體道,卻又不能做到像道一樣無憂,就成了解釋的關(guān)鍵。事實上,依倡于王弼并通行于六朝的“圣人有情”義,這一問題原本可以得到順利解決。如牟宗三先生即依此義釋云:“不與圣人同憂,是言天道無心而成化。然圣人則不能無憂患。故圣人體無,而又不能無哀樂以應(yīng)物?!薄?0】然注1以“未能全無以為體”“有經(jīng)營之跡”云云釋有憂,似較迂遠(yuǎn),文辭也嫌費解,故牟先生謂其“語義稍差”?!墩x》釋傳釋注,分剖益密,又使問題變得更為復(fù)雜。

         

        先看韓注。注1指出圣人有體有用,認(rèn)為其體不能全無,是以相比于道有所不足,而體不能全無導(dǎo)致的結(jié)果正是“有經(jīng)營之跡”。【41】其中兩個“體”字含義不同。前一個“體”相當(dāng)于“體無”之“體”,為體悟、體察之義;后一個“體”則是“體用”之“體”,惜乎缺乏語境,難以確定具體含義。然韓注2緊接著稱“圣人功用之母,體同乎道”,與注1云“未能全無以為體”相左。二文相近,當(dāng)不至因疏忽致誤,則兩處“體”字含義亦當(dāng)有別?;颉绑w同乎道”之“體”指本體,系就圣人與道同能化育萬物而言;“全無以為體”之“體”則指形體,謂道無形體,而圣人有之,故舉手投足,不得不在世間留下“經(jīng)營之跡”。如此,則韓注語意庶幾可通。

         

        《正義》在韓注“經(jīng)營之跡”的基礎(chǔ)上,另提出一套以心、跡對舉的理論框架,指出道無心無跡,而圣人無心有跡,故有經(jīng)營之憂。按圣人無心與圣人有跡皆為六朝常說。無心倡于郭象。如《莊子·齊物論》“彼是莫得其偶,謂之道樞”郭注云:“彼是相對,而圣人兩順之,故無心者與物冥,而未嘗有對于天下也?!薄洞笞趲煛贰翱鬃釉弧擞畏街庹咭玻鹩畏街畠?nèi)者也’”郭注云:“故圣人常游外以冥內(nèi),無心以順有。”此外例證尚多,茲不盡舉?!?2】郭象以后,言無心者亦不乏其例?!墩撜Z·子罕》“子畏于匡”,《論語義疏》引東晉孫綽曰:“夫體神知幾、玄定安危者,雖兵圍百重,安若太山,豈有畏哉?雖然,兵事阻險,常情所畏,圣人無心,故即以物畏為畏也?!保ā墩撜Z義疏》,第210頁)“毋意”疏云:“圣人無心,泛若不系舟,豁寂同道,故無意也。”(《論語義疏》,第208頁)至于有跡,則韓注中已有明文。又如孫盛《圣賢同軌老聃非大賢論》云:“夫大圣乘時,故跡浪于所因……所因不同,故有揖讓與干戈跡乖?!薄?3】阮孝緒云:“夫至道之本,貴在無為;圣人之跡,存乎拯弊。”【44】《毛詩·周頌譜》正義云:“圣人示跡不同,所遇異時,故號有帝王,為優(yōu)劣之稱。若乃至誠盡物,前圣后圣,其歸一也?!薄?5】然歷觀時人所論,則無心自為無心,有跡自為有跡,鮮有將二者對舉而言者。言有跡,亦多視之為圣人應(yīng)世化物的必然結(jié)果,而不與道之無跡相對比?!墩x》的無心有跡之說,顯然是將當(dāng)時的通行觀念作為一種概念化的成說加以援取,并根據(jù)解釋需要重新組合的結(jié)果。

         

        此外,在《正義》中,無心有跡和圣人的體用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也顯得混亂不清。以下先以圖表形式標(biāo)示兩種可能的理解:


        圖1

         

         

        圖2

         

         

        圖1所示的理解先分別圣人的體用,再將心、跡系屬于體,使注1中“未能全無以為體”的“全”“體”二字有了具體的落實。但這樣一來,傳1之疏的內(nèi)容就變得無法說通。云“道則虛無為用,無事無為,不與圣人同用”,則圣人不能用虛無,與注1圣人“體道以為用”相悖。此謂圣人不能“無事無為”,而本文上節(jié)所引注1中即有“圣人不為”之語,《正義》言圣人無為者更是不乏其例,前后亦明顯矛盾。同時,將圣人之體分為心、跡,與注1中“未能全無以為體”和“有經(jīng)營之跡”呈因果關(guān)系不符,對跡何以系屬于體,恐怕也難以給出合理解釋。

         

        圖2所示的理解認(rèn)為“未能全無以為體”指圣人在“體道以為用”,即化物一事上未能做到全無,“以為體”之“體”指化物一事之體,而化物中又分出心、跡?;锔谟玫膶用妫且詡?之疏“道則虛無為用,無事無為,不與圣人同用”一句就可以得到解釋。然而,同節(jié)下文的韓注再度引發(fā)了問題。相關(guān)注疏如下:

         

        【傳3】陰陽不測之謂神。

         

        【注3】夫唯知天之所為者,窮理體化,坐忘遺照。至虛而善應(yīng),則以道為稱;不思而玄覽,則以神為名。蓋資道而同乎道,由神而冥于神也。

         

        【注3之疏】云“蓋資道而同乎道”者,此謂圣人設(shè)教,資取乎道,行無為之化,積久而遂同于道,內(nèi)外皆無也。云“由神而冥于神也”者,言圣人設(shè)教,法此神之不測,無體無方,以垂于教,久能積漸,而冥合于神,不可測也。此皆謂圣人初時雖法道法神以為無,體未能全無,但行之不已,遂至全無不測,故云“資道而同于道,由神而冥于神也”。(《周易注疏》,第633、641頁)

         

        《正義》以注3“資道”云云的主語為圣人。道、神俱無,則“同乎道”“冥于神”,似與注1“未能全無以為體”矛盾。為此,《正義》又提出“積漸”之說,指出圣人法道法神是一個不斷進(jìn)步的過程,初級階段的圣人心無跡有,體未能全無,高級階段的圣人則心跡俱無,與道全同?!拔茨苋珶o以為體”系就圣人的初級階段而言,“同乎道”云云,則指圣人的高級階段。

         

        通過迂曲分析,《正義》在形式上解決了韓注包含的問題,然而,若稍加分析,就會發(fā)現(xiàn)其說在理論上經(jīng)不起推敲。首先,圣人分階段之說僅見于此,在全書的體系中頗顯突兀。且圣人既為人倫之至,體無知幾,窮理盡性,又能生而知之,不教而成,何以內(nèi)部又分梯次,且須法道法神,行之不已,方能達(dá)到理想境界,也顯得難以解說?!?6】其次,結(jié)合時人所論,可知圣人之跡具體指圣人因時應(yīng)世的種種作為,及其使民物各盡其性的治績。也就是說,跡是伴隨著圣人教世化物自然產(chǎn)生的。道無心無跡以生物,而圣人不能生物,若圣人與世間萬有之運作不再產(chǎn)生聯(lián)系,即達(dá)到無跡之境,其存在也就失去了意義。韓注本身是否存在矛盾,非本文論旨所在,然而,可以確知的是,《正義》之說決非韓氏本意,且其在彌合矛盾并將解釋不斷細(xì)化的過程中,又制造出了新的困境。

         

        順帶需要指出的是,馬王堆帛書本《系辭》“鼓萬物而不與圣人同憂”句“圣”作“眾”,張政烺先生曾謂“作眾義長”【47】。日本學(xué)者池田知久氏亦以為“‘不與眾人同憂’馬王堆本是正確的……因為這段文章前后都在稱贊‘道’成就盛德大業(yè)的偉大,所以馬王堆本‘不與眾人同憂’更好,今本‘不與圣人同憂’則成了貶低圣人,這可能是錯誤理解前后文意的今本,在抄寫時把原來的‘眾人’改成了‘圣人’”【48】。帛本與今本孰正或仍有討論空間,然而,這一情況提示我們,韓注和《正義》充滿玄學(xué)氣味的解釋,有可能是在錯誤文本的基礎(chǔ)上層累地產(chǎn)生的。而因錯誤衍生新說,甚至是頗有影響力的新說,也正是思想學(xué)術(shù)史的一個重要面相。


        結(jié) 語

         

        《五經(jīng)正義》編撰的基本原則是“疏不破注”,即在依注解經(jīng)的同時,預(yù)設(shè)所據(jù)注文的內(nèi)容為一圓融無礙的整體,探討注家發(fā)論之所由,并彌縫其間似有矛盾之處。南北朝義疏家雖未必奉此原則,然其成果既多為《正義》所承,則其在闡發(fā)經(jīng)文及經(jīng)注的體系方面,亦必多有建樹。然而,經(jīng)傳既不成于一時一人,其間矛盾頻出,自不可免,歷代注家解經(jīng),未必皆有自身體系,即令自有體系,也多少容有疏失。且隨時代觀念的變遷和學(xué)術(shù)的發(fā)展,在經(jīng)傳或注文成書的時代并不構(gòu)成問題的表述,在作疏者眼中,也可能成為不得不解決的重要問題。以上種種因素的疊加,為義疏的撰作帶來了諸多挑戰(zhàn)。

         

        在《周易正義》對《系辭》中兩處有關(guān)圣人內(nèi)容的疏釋中,我們可以看到,面對傳文、注文與通行觀念的抵牾或其內(nèi)部矛盾,《正義》援用玄學(xué)理論及當(dāng)時常說,以一種概念化的模式加以解說、重組,給出了在表面上可以說通的解釋。然而,其間不合注文原意,及有違常理、牽強附會,乃至自相矛盾之處,也是不可掩蓋的。應(yīng)當(dāng)說,在這兩處文本上,《正義》的解釋都難言成功。但同時也應(yīng)考慮到,《正義》所面臨的問題很可能本身就難以解決。在將原本矛盾或因時代觀念的變遷產(chǎn)生矛盾的文本視作無矛盾的整體加以解說,并愈演愈繁、流宕忘返的過程中,義疏學(xué)的解釋限度也必將漸次顯現(xiàn)。

         

        喬秀巖先生曾論初唐以后義疏學(xué)廢絕之因,謂當(dāng)時學(xué)術(shù)固化,“學(xué)者多不思考,專以套用成說,沿用定論為能事”【49】,誠然甚是。然在此之外,義疏學(xué)解釋力的窮盡或許也應(yīng)當(dāng)成為納入考慮的原因之一。面對經(jīng)注的矛盾或費解之處,學(xué)者或以周備的解釋成功化解問題,或雖未成功化解,卻已在可能的范圍內(nèi)將解釋推到極致,使大多數(shù)疑難都獲得了理論歸宿。《正義》的修撰者們所面對的,正是這樣一種已由成熟邁向老境的學(xué)術(shù)樣態(tài)。其生命力在入唐以后逐漸耗盡,也是不可避免的自然結(jié)局。


        注釋
         
        1 如《三國志·何晏傳》注引《魏氏春秋》:“初,夏侯玄、何晏等名盛于時,司馬景王亦預(yù)焉。晏嘗曰:‘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夏侯泰初是也;唯幾也,故能成天下之務(wù),司馬子元是也;惟神也,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吾聞其語,未見其人?!w欲以神況諸己也?!保╗晉]陳壽撰,[南朝宋]裴松之注《三國志》卷九《何晏傳》,北京:中華書局,1982年,第293頁)“唯深也”“唯幾也”“惟神也”云云出《系辭上》第九章(按:本文言《系辭》分章準(zhǔn)《周易正義》)。
         
        2 參見[唐]陸德明著,吳承仕疏證《經(jīng)典釋文序錄疏證》,北京:中華書局,2008年,第48頁;[唐]魏徵等《隋書》卷三十二《經(jīng)籍志一》,北京:中華書局,1973年,第910、912頁。
         
        3 參見[晉]陳壽撰,[南朝宋]裴松之注《三國志》卷二十八《鐘會傳》,第795-796頁。
         
        4 參見[日]吉川忠夫《六朝精神史研究》,京都:同朋舍,1984年,第20-22頁。
         
        5 [唐]孔穎達(dá)《周易正義序》,載《影印南宋官版周易正義》,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17年,第1、2頁。
         
        6 參見顧頡剛《“圣”“賢”觀念和字義的演變》,載《中國哲學(xué)》第一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79年,第80-96頁。
         
        7 參見[漢]王充著,黃暉校釋《論衡校釋》,北京:中華書局,1990年,第1069、1083頁。
         
        8 題[漢]孔安國注,[唐]孔穎達(dá)疏《宋本尚書正義》第四冊,北京: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7年,第93頁。
         
        9 [唐]李鼎祚《周易集解》,載《北京圖書館古籍珍本叢刊》第一冊,影印明嘉靖三十六年聚樂堂刻本,北京:書目文獻(xiàn)出版社,1988年,第178頁。
         
        10 邢義田先生曾指出漢儒中有圣人非學(xué)所能至和循圣人之道即可為圣人兩種不同觀點,又指出東漢儒生以圣人自居或相標(biāo)榜的風(fēng)氣很盛,可知后一種觀點當(dāng)有一定市場。參見邢義田《秦漢皇帝與“圣人”》,載《天下一家:皇帝、官僚與社會》,北京:中華書局,2011年,第50-83頁。
         
        11 [晉]陳壽撰,[南朝宋]裴松之注《三國志》卷二十八《鐘會傳》,第795頁。《世說新語·文學(xué)》亦載此事,“無所不足”作“其所不足”。
         
        12 參見[日]吉川忠夫《六朝精神史研究》,第14頁。
         
        13 [南朝梁]皇侃《論語義疏》,北京:中華書局,2013年,第31頁。下引該書,僅隨文標(biāo)注書名與頁碼。
         
        14 張封溪即張融,南齊吳郡吳人,字思光,曾任封溪令。參見《養(yǎng)晴室筆記》“《論語》皇疏引張封溪”條(龐俊《養(yǎng)晴室遺集》,成都:巴蜀書社,2013年,第692頁)。
         
        15 [宋]朱熹《宋刊周易本義》下冊,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433頁;[宋]朱熹《四書章句集注·論語集注》,北京:中華書局,1983年,第127頁。
         
        16 黃壽祺、張善文《周易譯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第547頁;楊伯峻《論語譯注》,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114頁。
         
        17 [魏]王弼、[晉]韓康伯注,[唐]孔穎達(dá)疏《影南宋初年刊本周易注疏》下卷,足利:足利學(xué)校遺跡圖書館后援會,1973年,第727頁。下引該書,僅隨文標(biāo)注書名簡稱“《周易注疏》”與頁碼?!靶味险邲r之道,形而下者況之器”語出《系辭上》第十二章,原文“況”作“謂”。按:韓氏常以況代謂,參見杜澤遜《釋〈周易·系辭〉韓康伯注之“況”字》,載《周易研究》2020年第3期,第54-57頁。
         
        18 在六朝至初唐的經(jīng)典解釋中,“君子”之義可隨文而定,或謂圣人,或謂賢人,或謂雖非圣賢而有片善以上者,或兼包圣賢,或總謂賢人以下,或總謂片善以上,故韓注、孔疏得以認(rèn)為此“君子”專指圣人。如,《論語·述而》“子曰:‘圣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君子者,斯可矣’”,皇侃《義疏》:“然君子之稱,上通圣人,下至片善。今此上云不見圣,下云得見君子,則知此之君子,賢人以下也?!庇忠蹂鲈?“此為圣人與君子異也。然德足君物皆稱君子,亦有德者之通稱也?!保ā墩撜Z義疏》,第173頁)此謂賢人以下。《周易集解》引乾卦《象傳》“君子以自強不息”干寶注:“言君子,通之于賢也?!保╗唐]李鼎祚《周易集解》,載《北京圖書館古籍珍本叢刊》第一冊,影印明嘉靖三十六年聚樂堂刻本,第6頁)乾卦《文言》“君子行此四德者,故曰乾元亨利貞”正義:“但行此四德,則與天同功,非圣人不可。唯云君子者,但《易》之為道,廣為垂法,若限局圣人,恐不逮余下,故總云君子,使諸侯公卿之等,悉皆行之?!保ā吨芤鬃⑹琛?,第32頁)此兼包圣賢?!墩撜Z·憲問》“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義疏》:“此謂賢人已下不仁之君子也。”又引袁氏曰:“此君子無定名也。”此不含賢人,謂雖非圣賢而有片善以上者。(《論語義疏》,第353頁)
         
        19 《正義》之例,往往在經(jīng)傳原字下綴一同義或近義字,生造新詞,以串講文意。所謂“殆近庶慕”,即以近釋殆,以慕釋庶。
         
        20 《周易集解》引“顏氏之子,其殆庶幾乎”虞注:“幾者,神妙也。顏子知微,故‘殆庶幾’??鬃釉?‘回也,其庶幾乎?’”([唐]李鼎祚《周易集解》,載《北京圖書館古籍珍本叢刊》第一冊,影印明嘉靖三十六年聚樂堂刻本,第270頁)則此義不始于王。然虞翻解《易》素?zé)o玄義,解上節(jié)之“知幾”純用象數(shù),謂“幾”為復(fù)卦初九陽爻,言顏回“知微”,亦尚未強調(diào)知幾、庶幾之辨。
         
        21 [唐]道宣《廣弘明集》,載[日]高楠順次郎編《大正新修大藏經(jīng)》第五十二卷,東京:大正一切經(jīng)刊行會,1927年,第119頁。
         
        22 按:此義來自《論語·述而》“子謂顏淵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唯我與爾有是夫?!?br> 
        23 [唐]道宣《廣弘明集》,第225、226頁。關(guān)于儒家主圣人不可學(xué)不可至之說的詳情,參見湯用彤《謝靈運〈辯宗論〉書后》,載《魏晉玄學(xué)論稿(增訂版)》,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9年,第115-122頁。
         
        24 據(jù)[南朝梁]皇侃《論語義疏》,第142、433、445頁。秉氣清濁之說又見《禮記·中庸》注“天命,謂天所命生人者也”正義所引皇說。對于圣人生知與《論語》中“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等語的矛盾,《義疏》用“隱圣同凡”的說法加以化解。參見皮迷迷《“隱圣同凡”:〈論語義疏〉中的孔子形象》,載《哲學(xué)研究》2020年第5期,第76-85頁。
         
        25 [漢]班固撰,[唐]顏師古注《漢書》卷二十《古今人表》,北京:中華書局,1962年,第861頁。
         
        26 [唐]房玄齡《晉書》卷八十二《孫盛列傳》,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2149頁。
         
        27 [漢]毛公傳,[漢]鄭玄箋,[唐]孔穎達(dá)疏《十三經(jīng)注疏·毛詩正義》,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557、558頁。文王為天子,故為圣人;大王、王季為諸侯,故為賢人。將圣賢等差與政治地位相聯(lián)系是古人常習(xí),上舉邢義田先生文已論及。
         
        28 題[漢]孔安國注,[唐]孔穎達(dá)疏《宋本尚書正義》第四冊,第124頁。
         
        29 參見龔鵬程《孔穎達(dá)〈周易正義〉研究》,載林慶彰主編《中國學(xué)術(shù)思想研究輯刊》初編第三冊,臺北:花木蘭文化出版社,2008年,第175-178頁。趙榮波《〈周易正義〉思想研究》,山東大學(xué)2006年博士論文,第102-111頁。潘忠偉《〈周易正義〉研究》,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21年,第302-307頁。
         
        30  從《周易正義》存有明顯知識性錯誤和編纂疏失來看,其思想體系恐也難稱完備。例如,《系辭上》第八章疏謂“韓氏親受業(yè)于王弼,承王弼之旨”(《周易注疏》,第662頁),而韓、王年代實不相屬。第十一章“易有四象,所以示也”疏引莊氏四象說,云“今于釋卦之處已破之矣”(《周易注疏》,第683頁),然全書提及莊氏四象說者僅此一處,乾卦《象傳》正義有解說實象、假象者,似與莊說相關(guān),而亦未駁之。此外,據(jù)胡海忠《論〈周易正義〉上下篇之差異》(載《周易研究》2021年第1期),《周易正義》對上下經(jīng)的解釋在格式、思想傾向等方面表現(xiàn)出明顯的差異,可能是來源舊疏不同或負(fù)責(zé)學(xué)者不同所致。
         
        31 《易傳》諸篇未必成于一人之手。然本文討論的對象是韓注孔疏,而非《易傳》本身,鑒于韓、孔諸氏皆以為《易傳》成于孔子,此處亦基于其視點,以《易傳》整體為言。
         
        32 [宋]朱震《漢上易傳》卷七,載《四部叢刊續(xù)編》第四冊,影印北平圖書館藏宋刊本,上海:上海書店,1984年,第3頁。
         
        33 [明]來知德《周易集注》下冊,北京:九州出版社,2012年,第431頁。
         
        34 [清]郭嵩燾《周易內(nèi)傳箋》,載《郭嵩燾全集》第一冊,長沙:岳麓書社,2012年,第389頁。
         
        35 [唐]孔穎達(dá)《南宋刊單疏本毛詩正義》,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12年,第421頁?!墩x》下文云:“文王可以當(dāng)之,大王則未能,而并云‘與天地合德’者,以大王是亞圣大賢,可以比于文王,褒美其事,故連言之。其實大王未能盡此妙也。”按鄭玄引《系辭》以證《詩》時,恐未必以此“賢人”為圣人,也并不認(rèn)為以此語同時稱頌大王(賢人)和文王(圣人)有何不妥,《正義》所論,可視為經(jīng)學(xué)解釋隨時代觀念的變遷而不斷滋生的一個例證。
         
        36 題[漢]孔安國注,[唐]孔穎達(dá)疏《宋本尚書正義》第二冊,第24頁。
         
        37 “母”字八行本原作“無”,據(jù)諸本正。
         
        38 王鳴盛云:“《釋言》:‘獻(xiàn),圣也?!吨u法》:‘聰明睿知曰獻(xiàn)?!ァ①t雖不同,然散文亦通也?!保╗清]王鳴盛《尚書后案》,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133頁)按:賢為獻(xiàn)字常訓(xùn),又《系辭上》第十章云“圣人以此洗心……古之聰睿知神武而不殺者夫”,《中庸》云“唯天下至圣為能聰明睿知”,故王氏有此言。
         
        39 “順”字八行本原作“顯”,據(jù)諸本正。
         
        40 吳興文主編《牟宗三文集·才性與玄理》,長春:吉林出版集團(tuán)有限責(zé)任公司,2015年,第104頁。弼主圣人有情見《三國志·鐘會傳》注引何劭《王弼傳》:“弼與不同,以為圣人茂于人者神明也,同于人者五情也,神明茂故能體沖和以通無,五情同故不能無哀樂以應(yīng)物,然則圣人之情,應(yīng)物而無累于物者也?!保╗晉]陳壽撰,[南朝宋]裴松之注《三國志》卷二十八《鐘會傳》,第795頁)皇侃自序用其語云:“但圣人雖異人者神明,而同人者五情?!保ā墩撜Z義疏》,第1頁)可知此義頗為通行。
         
        41 按:韓注所謂“用”,并非與體嚴(yán)格相對,指圣人本身的“用”,而是說圣人能用道,或曰通過體道發(fā)揮功用。王弼注《老子》三十八章云:“萬物雖貴,以無為用,不能舍無以為體也?!保怯盍摇独献拥赖陆?jīng)注校釋》,北京:中華書局,2008年,第94頁)句式與此相近,可參。又韓注《系辭上》第四章云“君子體道以為用也。仁知則滯于所見,百姓則日用而不知”(《周易注疏》,第624頁),陶弘景注《鬼谷子·本經(jīng)陰符七術(shù)》云“圣人體道以為用,其動也神,其隨也天”(許富宏《陶注鬼谷子校訂考說》,南京:鳳凰出版社,2017年,第153頁),皆不以體用對舉。
         
        42 參見白輝洪《有物與無心--郭象的圣人形象及其困境》,載《中國哲學(xué)史》2019年第5期,第23-30、46頁。
         
        43  [唐]道宣《廣弘明集》,第119頁。
         
        44 [唐]姚思廉《梁書》卷五十一《阮孝緒傳》,北京:中華書局,1973年,第741頁。
         
        45 [唐]孔穎達(dá)《南宋刊單疏本毛詩正義》,第410頁。
         
        46 本文第一節(jié)所引謝靈運《辯宗論》指出儒者主圣人不可學(xué)不可至之說,釋氏之論則以為“圣道雖遠(yuǎn),積學(xué)能至”,謂釋家漸悟一派主張擇滅煩惱,循序漸進(jìn)以成佛(圣)。《周易正義》雖屬儒家,所承義疏則或受釋家影響,故提出“積漸”之說以彌合此處矛盾,而未能顧及整體,以致與全書他處相抵。
         
        47 張政烺《馬王堆帛書〈周易〉經(jīng)傳校讀》,載《張政烺論易叢稿》,北京:中華書局,2011年,第174、191頁。
         
        48[日]池田知久撰,曹峰譯《馬王堆〈易傳·系辭〉篇的形成與抄寫——基于同今本〈周易·系辭傳〉的比較》,載《文史哲》2021年第3期,第111頁。
         
        49喬秀巖《義疏學(xué)衰亡史論》,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7年,第236頁。


        微信公眾號

        儒家網(wǎng)

        青春儒學(xué)

        民間儒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