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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科斯提卡·布拉達坦】我們頭腦中的群體意識

        欄目:他山之石
        發(fā)布時間:2022-12-25 20:26:07
        標簽:群體意識

        我們頭腦中的群體意識

        作者:科斯提卡·布拉達坦 著 吳萬偉 譯

        來源:譯者授權儒家網(wǎng)發(fā)布

         

        本文闡述不一致或我們?yōu)楹涡枰亓ⅹ毿校侨嗽埔嘣啤?o:p>

         

        躋身于群體之中賦予你了不起的威力,甚至令你陶醉,難怪我們需要叛逆者。

         

         

        理查德·卡爾瓦(Richard Kalvar)拍攝(Richard Kalvar/Magnum)

         

        只要看一看學界,滿眼都是一堆又一堆綿羊般的個人主義者。

         

        ---勒內·吉拉爾(René Girard)(1923-2015)

         

        你是否注意到,在橫穿繁忙的大馬路時,你突然感到有一種迫切的沖動,想加快腳步融入人群之中?無論你是在里約熱內盧還是曼谷,新德里還是紐約,你的動物本能告訴你,作為群體一分子要比獨自一人冒險更安全得多??謶至钗覀兏o密地團結起來。這種證據(jù)并不僅僅是逸聞趣事。神經(jīng)影像學實驗表明,當我們作為群體行動時,大腦杏仁體(大腦記憶區(qū)域)區(qū)域中的激活活動量增加,恐懼和其他負面情緒都是在那里處理的。我們在獨自一人行動時或許感覺到脆弱,容易受到攻擊,而成為群體的一分子給我們一種受到保護的意識。你本能地意識到在和其他人一起時,被汽車撞上的風險要大大降低,因為風險在某種程度上分散在群體成員之間。人群越大,風險越小。數(shù)量意味著安全性,而且不僅僅是安全問題。

         

        加入群體也伴隨著讓人陶醉和癡迷的權力意識:作為群體成員,我們一下子覺得比自己實際上更強大、更勇敢了。有時候我們還會據(jù)此行動。同樣一個人,獨自一人時可能不敢“打死一只蒼蠅”,但是在義憤填膺的群體中,他可能毫不猶豫地放火焚燒政府大樓或搶劫賣酒的商店。我們這些平時溫、規(guī)矩、禮貌的人在網(wǎng)絡暴力時可能說出最惡毒的評論。群體能創(chuàng)造奇跡,使其單個成員的心理徹底改變,謹慎精明瞬間轉變?yōu)榇佬?,小心謹慎轉變?yōu)轸斆袆?,文明體面轉變?yōu)橐靶U丑行。一旦陷入騷亂,人們就很難停下來:你看到自己參加進來成為一種難以拒絕的義務,任何用私刑處死他人的行動,無論是古代還是現(xiàn)代,無論是字面上還是社交媒體上,都表現(xiàn)出這種特征。英籍猶太人作家、評論家、社會學家和劇作家埃利亞斯·卡內蒂(Elias Canetti )在《群眾與權力》 (1960)中寫到:“與眾多其他人一起進行的謀殺,不僅是安全的、被允許的,而且是得到推薦的,對絕大多數(shù)人來說簡直難以抗拒。”

         

        群體也能夠給其成員過分膨脹的個人價值意識。無論其個體存在可能多么空虛或悲慘,一旦屬于某個群體,馬上就讓他們感受到被接納和被承認甚至感受到尊重。只要真正投入自己的部落之后,個人生活中的任何坑洞,無論多么大,都能夠填滿;任何創(chuàng)傷都能得到治愈。難怪邪教和幫派、邊緣組織或派別對陷入迷茫和困惑的靈魂有如此強大的吸引力:它們能提供一種滿足感和承認,這是家人、朋友或職業(yè)都無法提供的東西。群體具有的心理療法作用就像劇毒物品具有治愈效果一樣。

         

        群體因而產(chǎn)生一種自相矛盾的身份認同:你很了不起的,這并不因為你融入群體的事實而有任何損害,你了不起反而是因為這個事實。獨自一人時,你或許是個默默無聞的小嘍啰,你的人生空虛得就像空殼,而一旦你成功建立起與群體的聯(lián)系,它那如火山噴發(fā)般的無邊無際的活力就溢出來流到你身上,把你的心靈填滿。你不僅能在群體中找到自己,而且這是你最不需要擔憂之處:你現(xiàn)在成為讓人感到更偉大、更高貴的東西的組成部分,遠比你那可憐的自我神氣多了。你與群體生命的聯(lián)系不僅填補了內心空虛,而且給你迷茫困惑的生存帶來目的意識。個人越是給群體帶來迷茫和無所適從,這群體就越發(fā)變得充滿活力,當然也越來越危險。

         

        這些都是本能性反應。無論我們做了多少理性化思考,它們仍然是我們身上隱蔽的生物學運行機制。經(jīng)濟學家米歇爾·巴德利(Michelle Baddeley)在其著作《盲從與叛逆:從眾、反從眾行為與決策的智慧》(2018)中注意到,“我們與其他動物擁有共同的從眾本能,集結成群的傾向令人驚訝。”畢竟,那是我們生存下來的方式。漫長的進化史已經(jīng)讓人類具有集結成群的本能,只要快速瞄一眼我們最密切的動物親屬就能確認這一點。荷蘭靈長類動物學家、動物行為學家弗朗斯·德瓦爾(Frans de Waal)研究猿猴的社會和政治行為幾十年,在其書《媽媽最后的擁抱》(2018)中得出結論,靈長類動物“天生就是社會性的”---“這同樣適用于我們?!鄙钤谌后w中是“我們的主要幸存戰(zhàn)略?!蔽覀兾幢鼐砣胱诮坛绨?、邊緣組織、民粹主義政治之中,但是,我們都有從眾與合群的硬連接。我們一直都是在群體中生活:我們一起打仗,我們一起和平,我們一起慶祝,我們一起喪葬,我們一起工作,我們一起度假。群體不僅出現(xiàn)在外部,而且出現(xiàn)在我們內心。群體意識在我們的心靈中根深蒂固。

         

        就我們生活中的實際行為和我們活在世上的方式而言,這并非很糟糕的安排。多虧了頭腦中的群體意識,我們更容易和他人建立聯(lián)系,與他人交流和合作,總體上相互友好相處。因為我們的群體行為特征,我們作為群體成員的生存要比獨自一人大得多。當我們開始使用頭腦反對自己的生物學本能時,麻煩就出現(xiàn)了。當我們的思考不是用來服務于實用性目的,不是讓我們的世間存在在某種方式上變得更容易、更舒適,那就是沉思默想式的思考,是要從外部看清赤裸裸的真相。

         

        社會與現(xiàn)有知識之間的關系存在某種接近于宗教體驗的東西。

         

        在這樣的處境下,如果我們要取得任何進步,我們就需要將群體意識從頭腦中趕出去,堅定地將其推向邊緣,雖然這項工作極其困難。這種激進思維方式只能在清除眾多群體意識的影響下才有可能出現(xiàn):社會壓力、政黨身份、意識形態(tài)偏見、灌輸?shù)淖诮探塘x、媒體宣揚的潮流和時尚,唯智論擬態(tài)(intellectual mimetism)或其他任何形式的主義。這樣不相干的因素即便不能完全讓我們盲目,至少很容易引導我們誤入歧途。難怪在大多數(shù)時候,我們并不能產(chǎn)生新的、真正的知識,不過是循環(huán)社會依靠的現(xiàn)有知識(群體批準的和迎合群體的知識)。

         

        這種循環(huán)是多么壯觀的場景啊。社會與其現(xiàn)有知識之間的關系存在某種接近于宗教體驗的東西。它不僅在機構性核心中得到推崇如教科書、百科全書、學術界、檔案館、博物館---因而確保其得到最高的敬意,但并沒有榮耀和神圣到成為宗教的地步。這里有很好的理由:一個社會的現(xiàn)有知識是將社會成員團結起來的粘合劑。其實,這種獨特的混合物---虔誠的謊言、方便的半真半假的論調、有用的偏見、自我恭維的陳詞濫調的混合體---賦予社會具體文化心態(tài)和最終的身份認同意識。通過稱贊其現(xiàn)有知識,這個社會也在稱贊自己。在社會學家涂爾干(émile Durkheim)看來,這正是宗教的定義。

         

        經(jīng)濟學家約翰·肯尼思·加爾布雷思(John Kenneth Galbraith)在《富裕社會》(1958)中注意到主流知識的傳播(他稱為“規(guī)范性智慧”)類似于一種宗教禮儀。他寫到,這就是“一種類似于大聲閱讀圣經(jīng)或到教堂禮拜的認同行為。”因為社會不可能在沒有禮儀(神圣的、褻瀆神圣的,明確的、隱蔽的)的情況下運行和發(fā)揮作用,現(xiàn)有知識需要在聚集起來的民眾面前得到稱贊---禮儀性的、大聲的、表現(xiàn)出足夠尊重的。從這個視角看,學者們聚在一起開會,并不是要分享某些新見解和突破性的理論,而是表現(xiàn)出禮拜天彌撒那樣的行為,他們需要向社會和自己保證社會粘合劑仍然緊握在手。加爾布雷思寫到他們“聚集在一起構建學術集體來傾聽人人之前都聽過的優(yōu)雅論調。”這種禮儀的目的“并非傳播知識而是美化學習和學者?!辈⒉涣钊顺泽@的是,在這種場合,學者---正如從前的祭司那樣---身著特殊的服裝,中世紀的王袍或其他巫師般的長袍。只需要想想法蘭西學院(the Institut de France)院士聚集在一起參加祭祀活動時,穿著的特殊的標準制服(l’habit vert)和有些滑稽的院士佩劍(l’épée d’académicien)就明白了。膽敢嘲笑矯揉造作者必將有災禍降臨。

         

        我發(fā)現(xiàn)具有高度重要意義的是,正如我們通常容易認為的那樣,西方哲學正是由怪異人士或叛逆者---將嘲弄群體意識視為個人使命和智慧之法者所創(chuàng)建。同樣具有重要意義的是,此人將因為其作為而被群體處死。蘇格拉底的雙面故事就像其他類似故事一樣說明激進思考通常涉及到的東西:一方面是怪異性、桀驁不馴、大無畏的勇氣、甚至傲慢自大,另一方面是懷疑和抵抗、怨憤和最終復仇。與社會要求做對的大膽反抗之后總是伴隨著社會的血腥鎮(zhèn)壓---這是哲學思考在西方誕生的方式。這種誕生的創(chuàng)傷從來沒有真正離開過哲學界:后來的任何一次蘇格拉底式大膽舉動的實施都在一定程度上激發(fā)起社會仇視和敵意。哲學家的反叛舉動越大膽,社會的回應就越殘酷。

         

        說到文學藝術家,法國作家安德烈·紀德(André Gide)曾經(jīng)觀察到:

         

        作家的真正價值在于其革命性的威力,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其反抗品質。偉大藝術家必然是“不遵循傳統(tǒng)規(guī)范的人”,他肯定是頂著時代潮流游泳的逆行者。

         

        紀德說的偉大藝術家品德也適用于偉大哲學家?!绊斨绷饔斡尽蹦嫘械哪芰摫灰暈樗枷虢缃^對的先決條件。一位思想者除非與社會珍視和稱贊的現(xiàn)有知識唱反調,揭露不僅在知識制造過程中而且在維持和神圣化這些知識的禮儀中涉及的實質性群體意識,否則將不會帶來任何的改變。這通常意味著公然對抗負責維持現(xiàn)有知識的祭司階級,緊隨其后的必然是這位思想家或被逐出教區(qū)或遭排斥或被邊緣化。依據(jù)她做這事的程度高低,她將或公開或隱蔽地把頭腦中的群體意識趕出去,抖落掉社會強加給她的思維方式。在此階段,哲學家或許是徹底的孤獨者,身上滿是傷疤,甚至被徹底打敗,但她的思維變得更清晰、更深刻,因為她已經(jīng)掙脫了群體意識的束縛,獲得解放。

         

        因為他們切斷了他們與其部落的紐帶,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止他們看到真相。

         

        這就是思想史上的某些最佳時刻所發(fā)生之事。蘇格拉底的叛逆者指揮棒被傳遞給一連串哲學叛逆者,他們的豐富多彩就像勇敢大膽一樣:從古希臘哲學家犬儒主義者第歐根尼(Diogenes the Cynic)到希波迪亞(Hypatia)到斯賓諾莎(Spinoza)到克爾凱郭爾(Kierkegaard)到尼采(Nietzsche)到沃爾特·本雅明(Walter Benjamin)到西蒙娜·韋伊(Simone Weil)。他們以這種或那種方式,以開放的或更受保護的方式與時代的群體思維格格不入,留下一連串的痕跡,有思想異端邪說,有大膽的見解,也有頻繁的社會丑聞。

         

        因為這些人的所作所為,他們使得思考在這樣一個世界仍然充滿活力,其中包括思考在內的一切都已落入模式化和常規(guī)陷阱,并逐漸陷入萎縮和死亡。顯然,我們被迫意識到自己需要一根刺插進肉里,讓我們保持精神清醒和智慧活躍。特立獨行桀驁不馴的思想家很愿意為我們提供必不可少的不舒服。

         

        約翰·斯圖爾特·密爾(John Stuart Mill)在《自由論》(1859)中曾經(jīng)首先稱贊怪異行為等怪癖。他暗示,正是怪癖之人維持這個世界的運轉,因為他們慷慨供應了大膽視角、新鮮見解、新鮮觀點。他寫到,“恰恰因為意見的暴虐已達到把怪僻性做成一個譴責對象的地步,所以為了突破這種暴虐,人們的怪僻才更為可取?!惫竹敝嗽蕉?,這個世界的道德和智慧狀況才越好。“凡性格力量豐足的時候和地方,怪僻性也就豐足;一個社會中怪僻性的數(shù)量一般總是和那個社會中所含天才異秉、精神力量和道德勇氣的數(shù)量成正比的。今天敢于特立獨行的怪僻之人如此之少,這正是這個時代主要危險的標志?!闭沁@種重新定義的“怪癖性”是叛逆者大量擁有的東西。他們思維方式的新穎性和犀利性在很大程度上來自他們決心公然地或者講究策略地呆在任何群體圈子之外,劃清定義自我的界限和底線。如果聽任其不受干涉,叛逆者不僅處于良好的位置觀察群體思維、邊緣化和被排斥等如何運行,而且他們也不再因為表達或者傳播自己的異端觀點而喪失任何東西。它們是“公共知識分子”應該有的理想---毫不妥協(xié)的“社會批評家”,但是實際上這樣的人少之又少。正是他們的異議性嚴謹、語言的威力、承諾的嚴肅性---用紀德的話,他們“偏偏與人做對的品質”---將他們變成如此可敬的偉人。碰巧的是,那也是區(qū)分天才叛逆者與普通煽動者的界線,對煽動者來說,挑戰(zhàn)當權者不僅僅是思想義務和內心信念的問題,而且首先是尋求關注的形式和表演性強迫癥。

         

        叛逆者心靈的特別份額,他們內心對任何權威或者當權者的不信任,他們打破偶像,徹底劃清與自己出生和成長的社會的界線,所有這些都給他們特殊的機會認識到社會承受不起的更高真理。叛逆者并不在乎時尚潮流、權威人物或等級體系,對任何當權者禮儀很少有耐心。因為他們切斷了自己與其部落的紐帶,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止他們看到真相。他們的異議不僅使其獲得自由,而且給他們新眼光。

         

        雖然或許已經(jīng)非常博學多識,斯賓諾莎的哲學構成只是在他正式從教區(qū)被驅逐出去之后才變得完整。這個非同尋常的嚴厲天條(這是根據(jù)天使的命令和圣人的統(tǒng)帥,我們開除教籍、驅逐、詛咒巴魯赫·斯賓諾莎,我們將詛咒寫在律法書上,白天詛咒他,晚上詛咒他,他躺下必受咒詛,起來受咒詛,愿主不意欲寬恕他,愿主的暴怒和灼熱烘烤他)幫助這位年輕的巴魯赫成為當今名聞天下的斯賓諾莎。徹底將其從社會中驅逐出去,進入未知的冷酷世界,等同于叛逆者新生。多虧這種嚴重創(chuàng)傷的行為,他們現(xiàn)在實現(xiàn)充分的存在。

         

        但是,我們不應該過分激動。叛逆者成為如此勇敢之人并不意味著他們能占上風并最后取得勝利。雖然他們有神氣十足的派頭、大無畏的勇氣、和偶爾的成功,叛逆者從來不是勝利者。他們可能贏得一兩場戰(zhàn)斗,但不能贏得戰(zhàn)爭。因為即使我們最具活力最自發(fā)性的行動遲早要屈服于模式和常規(guī),從長遠看,最終占上風的是既有體制當權派,即使有時候它在此過程中可能采取策略性退卻和調整。作為社會群體思維方式的表現(xiàn),智慧機構是默許的勝利者。它與叛逆者的交鋒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場景。

         

        首先,既有體制將試圖摧毀或者鎮(zhèn)壓挑戰(zhàn)者。不是它承受不起對異議者寬容,就像任何形式的有組織權力一樣,它需要表現(xiàn)出胸有成竹、穩(wěn)定可靠和不可戰(zhàn)勝的樣子。其實,將挑戰(zhàn)者邊緣化、驅逐出境、使之成為替罪羊等禮儀都是旨在讓共同體的團結變得更緊密---使其圍繞權力中心聚集起來。通過粗暴地驅逐令人討厭的家伙,該群體再次向自己確認其正義性和強大威力。阿姆斯特丹的葡萄牙猶太人社區(qū)領袖將斯賓諾莎驅逐出社區(qū)的嚴厲懲罰是有一定理由的。萬一就算付出了最的的努力,驅逐出境的行動仍然失敗了,即異議者的聲音繼續(xù)被人聽到(來自鄰近城市或國外,甚至來自墳墓之外),既有體制將假裝將其忽略:得不到我們認可的東西都沒有真正的價值。最后,當這種策略不能奏效變得越來越清楚時,既有體制將采取最嚴厲的斷然措施,這是很少失敗的舉措:它擁抱叛逆者的話語,然后將其變成主流思想。如果克爾愷郭爾最后證明太難忽略或消除,那就通過將其思想消化在教科書的形式中,然后將其講授給厭煩得要死的本科生們,以此來終止他的影響力。任何天才的思想都承受不了這樣的對待。如果你不能壓制尼采的思想,你就能做一些對他來說更具破壞性之事:將其變成學術研究領域。凡殺不死我的,會使我更荒謬可笑(這是對尼采名言的模仿,“凡殺不死我的,會使我更強大?!?--譯注)。尼采本人預測到這個動作并不能讓打擊的致命性更少一些。

         

        主要是通過學界群體使用的專業(yè)術語的著作最終打敗了叛逆者。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這里面的諷刺色彩:叛逆者以既有體制為背景定義自己,尖刻地嘲弄它,盡一切努力破壞它。既有體制在做什么呢?它將其變成各種主義,很少有哪種報復比這更甜蜜了。斯賓諾莎一死,就誕生了斯賓諾莎主義。如果尼采今天神奇地復活,他看到我們如何在尼采課程、研討會和學術交流會上將其見解“問題化”,很可能感到羞恥和尷尬而再死一次。沃爾特·本雅明(Walter Benjamin)的教授資格論文的主題被法蘭克福大學認定為不滿意,因而沒有給他當老師的機會。今天,很少有哪所大學不講授本雅明的著作---包括其教授資格論文在內,但其著作很少不受制于讓靈魂遲鈍的“問題化過程”。(1925年,本雅明申請教授資格,將教授資格申請論文《德國悲劇的起源》提交到法蘭克福大學文學系。學校教授們評價這篇論文:“如一片泥淖,令人不知所云?!?--譯注)羅馬尼亞裔法國哲學家蕭沆(Emil Cioran)在活著的時候向大學發(fā)起毫不留情的攻擊。他認為大學已經(jīng)成為公眾的危險---“精神的死亡”。學界的教授們開始忙于將其“問題化”。既有體制總是贏得勝利。

         

        這種報復性的“問題化”的終極結果是高度處理過的產(chǎn)品,單調乏味而且很不健康:就像罐頭食品一樣,這是罐頭思維。曾經(jīng)是新鮮活潑、野性十足、充滿激情活力的觀點已經(jīng)被徹底放血、清洗、和消毒---然后淹沒在晦澀難解的濃厚術語醬汁中保存下來。在此,術語是關鍵成分,是嬗變劑。因為它主要通過學界群體使用的專業(yè)術語的著作最終打敗了叛逆者。沒有任何東西能經(jīng)受住它的侵蝕,沒有任何東西在歷經(jīng)此次浩劫之后還能保持原樣。任何曾經(jīng)是叛逆者著作中無法還原的個人性的、色彩繽紛的、怪異的東西現(xiàn)在都被還原成非個人性的共同點。術語讓人人整齊劃一,沒有任何區(qū)分,不顯示任何親疏遠近----沒有任何仁慈。它成為陷入瘋狂的平等。

         

        若說術語僅僅是一種“學院派風格”是錯誤的。術語不是一種風格---它是風格的死亡。它是慢性暗殺。淹沒在術語中,受制于腐蝕性的著作,叛逆者的風格豐富性根本沒有生存的機會。你如果將這種罐頭版本的思考放入口中品嘗,你感覺不到任何滋味。無論叛逆者本人的東西多么美味或風味獨特,無論它們相互之間差別有多大,如今的味道卻幾乎都一樣----處理過的思想的那種毫無例外的相同性。你若有意在叛逆者的作品---同行評審論文、學術會議論文集、博士論文、大學教科書等等中尋找其獨特精神的蛛絲馬跡---你的搜尋注定徒勞無功:你發(fā)現(xiàn)的只能是乏味無聊。

         

        這個系統(tǒng)將它們統(tǒng)統(tǒng)吞噬了,徹底將咀嚼之后再吐出來。叛逆者現(xiàn)在安全了,可以供公眾消費了。他們被徹底打敗了。

         

        你是否注意到,在當今學術界,我們感受到一種強烈的沖動,要加快涌向群體核心?害怕落單,害怕暴露出自己的脆弱性,我們愿意做任何事以便擠在最濃密之地。無論是在倫敦還是洛杉磯,無論是在巴黎還是在北京,我們總是竭力融化在學界群體中---就好像這是學者能做的最自然之事。我們的生存本能告訴我們,加入群體之中最安全,而不是與群體對著干。其實,要處在群體的核心而不是呆在邊緣地帶。我們使用一種時髦的說法“建立網(wǎng)絡”,雖然它騙不了任何人:這是一種本能反應,很少遮掩的生存沖動的表現(xiàn)。

         

        為了擠進核心,大部分資源似乎處于最集中的部分,我們愿意做任何事:竭力在進行無論碰巧是什么潮流,無論我們有沒有什么話要說,盲目地模仿身處權力和影響力位置的人;采用時髦術語(à la mode)和最新術語,無論多么乏味無聊或者愚蠢,在任何重要之事上都避免冒險,總體上盡量不做任何讓我們顯眼之事,它將讓我們的安全遭遇威脅。我們知道,在我們的內心深處,對任何渴望擁有真正知識的人---看到事物本來的樣子---這種政治游戲是注定失敗的秘笈,但是,這并不令我們過于擔憂。約翰·梅納德·凱恩斯(John Maynard Keynes)一個世紀之前曾經(jīng)注意到,“塵世智慧教導我們按常規(guī)方式失敗要比非常規(guī)方式取得成功更好?!碑斈愕闹饕硐胧谴粼谌后w核心,你能做群體的常規(guī)告訴你要做之事---要么名滿天下,要么默默無聞。

         

        我們追求知識不是要限制我們的群體意識,而是要更好地滿足其要求。

         

        在其對怪異性的怪癖頌歌之中,約翰·斯圖爾特·密爾對他所處的時代說過這樣的話,“今天敢于獨行怪僻的人如此之少,這正是這個時代主要危險的標志?!被仡櫰饋?,密爾的時代看起來是最具叛逆色彩的時代。1859年,《自由論》出版,這也是查爾斯·達爾文(Charles Darwin)的《物種起源》出版的時期,也是馬克思的《政治經(jīng)濟學批判導言》出版的日子。尼采已經(jīng)開始了他在前一年舒爾普福塔(Schulpforta)的學習,正準備好要引起轟動??藸枑鸸鶢栆呀?jīng)去世四年,其觀點開始產(chǎn)生一定的影響(《對于我作者事業(yè)的視角:一次直接的溝通》也是在1859年出版的)。陀思妥耶夫斯基(Dostoevsky)剛剛完成其強制性的服兵役,這伴隨著他的監(jiān)獄刑期——他璀璨的文學生涯在等著他。如果密爾的思想時代因為缺乏怪異者而陷入危險中,那我們這個時代簡直就已經(jīng)墮落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了。

         

        我們在思考問題上的群體意識,正如在任何別的事情一樣,是如此廣泛和普遍,我們的思想一致性是如此先進,幾乎沒有看到密爾的問題。本來應該給我們超脫的空間,讓我們和生存本能保持一定距離的思考,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和群體意識難以區(qū)分的地步了。我們追求知識不是要限制我們的群體意識,而是要更好地滿足其要求。為了增加我們支配他人的權力。實際上,因為它是學界權力通過殘酷無情和道德化的結合而得以維持下來的本質,我們不惜做出卑躬屈膝的行為,雖然我們聲嘶力竭地宣揚種種美德。

         

        欺負他人和嘩眾取寵。我們?yōu)楣_信簽名,要求開除我們的某個同事,在社交媒體上對他人進行人格刺殺,或者讓他人陷入嚴厲的“批斗會議的掙扎階段”----所有這些都是打著崇高道德和高貴政治的幌子。我們的行為越卑劣,我們唱的調子就越高。我們已經(jīng)不僅僅是一幫暴徒。我們已經(jīng)墮落成為根本不可能之物:一幫學界混蛋。

         

        我們已經(jīng)陷入嚴重的疾病中。稍微有些安慰的是,我們遭遇的條件(慢性熱衷交際(gregaritis)似乎已經(jīng)成為常態(tài);一種疾病不會因為幾乎人人都得了,其危害性就變得更少。在《非同尋常的大眾幻想與全民瘋狂》(1841)中,查爾斯·麥凱(Charles Mackay)注意到“群體思維;將會被看到,他們集體陷入瘋狂,而他們只是在很緩慢地醒悟過來,一個一個慢慢醒悟?!比绻覀兓謴妥约旱睦碇?,關鍵是我們學習如何不陷入群體意識中。我們或許擁有群體意識的硬連接,我們的生存都歸功于它,但是我們只有在遠離群體的時候才能擁有精神上的完整性。生物學本質和精神屬于截然相反的兩個領域。

         

        具有反諷意味的是,當今我們最迫切需要的是某種我們這個沖動性、一致性橫行的時代最難獲得的東西:真正的叛逆者精神。正是從叛逆者、異議者和其他賤民那里,我們能夠學到非群體思維的技能,但是,他們太少,而且太遙遠了。如果這還不夠糟糕的話,技術我們能成功地抓住他們,他們的治療方法也是動蕩不定的、不確定的和難以持久的。而且,從全局來看,既有體制總是取得勝利。

         

        這更是我們要成為叛逆者的理由。

         

        譯自:The herd in the head by Costica Bradatan

         

        https://aeon.co/essays/on-nonconformism-or-why-we-need-to-be-seen-and-not-herded 

         

        作者簡介:

         

        科斯提卡·布拉達坦(Costica Bradatan),德克薩斯理工大學榮譽學院文科教授,澳大利亞昆士蘭大學哲學榮譽研究教授,著有《生死之間:哲學家實踐理念的故事》(中央編譯出版社2018)和《失敗頌》(哈佛大學出版社2023年)?!堵迳即墪u》宗教和比較文學版編輯,主編兩套叢書《哲學電影制片人》(布魯姆斯伯里出版公司Bloomsbury)和《無局限》(哥倫比亞大學出版社)。

         

        本文得到作者的授權和幫助,特此致謝?!g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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