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偉】立冬：庭前木葉半青黃
立冬：庭前木葉半青黃
作者：房偉（孔子研究院副研究員，孔子研究院禮樂文明中心副秘書長，山東孔子學會副秘書長）
來源：“孔子研究院”微信公眾號
時間：孔子二五七四年歲次癸卯九月廿五日庚午
耶穌2023年11月8日
在甲骨文中，“冬”是一個象形字，像在用于紀事的線繩兩端各打一結，表示某一事件記錄的終結，引申為末端、終點。在描述季節(jié)時，“冬”便成為最后一個季節(jié)的代稱，表示四季的“終了”，所以《說文解字》就說：“冬，四時盡也。從仌，從夂。夂，古文終字。”
立冬是冬季的第一個節(jié)氣。據(jù)《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載：“立冬，十月節(jié)。立，建始也，五行之氣，往者過，來者續(xù)。冬，終也，萬物收藏也。水始冰，水面初凝，未至于堅也。地始凍，土氣凝寒，未至于拆。”“冬”為終，“立”為始，四季雖已輪轉(zhuǎn)至最后，一年即將結束，但此時僅僅是冬季的開始，水面未冰封，土地未凝凍。這就是說，此時節(jié)氣意義上已入冬，但距離氣象學上那種氣溫降至冰點、身體感到嚴寒的冬天仍尚有時日。
古籍中常以“閉”指代立秋與立冬?！蹲髠鳌べ夜迥辍酚涊d：“凡分、至、啟、閉，必書云物，為備故也。”杜預注曰：“分，春秋分也；至，冬夏至也；啟，立春立夏；閉，立秋立冬?！惫湃藢嶋H上是以時令的陰陽變化作為解釋的依據(jù)，他們認為，春生夏長，陽氣盛，故以立春、立夏為“啟”；秋收冬藏，陰氣盛，故以立秋、立冬為“閉”。梁啟超先生曾言：“中國于各種學問中，惟史學為最發(fā)達。史學在世界各國中，惟中國為最發(fā)達。”古時對于季節(jié)轉(zhuǎn)換之時的云色、物候變化，史官都會進行詳細記錄，正是這種史學傳統(tǒng)的一種體現(xiàn)。
分、至、啟、閉還是中國古代氏族建構制度的依據(jù)。魯昭公十七年（前525），郯國國君郯子朝拜魯君，宴會上，魯國大夫叔孫昭子詢問郯子祖先少皞氏以鳥名官之事，郯子進行了詳細解釋，他說：“鳳鳥氏，歷正也。玄鳥氏，司分者也。伯趙氏，司至者也。青鳥氏，司啟者也。丹鳥氏，司閉者也?！兵P鳥氏為歷正，其下依據(jù)分、至、啟、閉的不同而立四個屬官，其中丹鳥氏主管“閉”。在這里，“閉”也是指立秋和立冬?？追f達認為，丹鳥即鷩雉，它立秋來、立冬去，正與“閉”相合，故以丹鳥氏為官名，使之主理立秋、立冬。據(jù)《左傳》記載，這一年孔子27歲，他聽聞此事后，又見于郯子而學之。
“天水清相入，秋冬氣始交”，在立冬這樣一個陰陽之氣轉(zhuǎn)換的重要時刻，祭祀活動也是必不可少的。據(jù)《禮記·月令》載，立冬之日要在北郊舉行迎冬典禮。立冬前三天，太史上奏天子：“某日立冬，盛德在水”。于是，天子開始齋戒。到立冬這一天，天子親帥三公、九卿、大夫在北郊舉行迎冬典禮。祭祀結束返朝后，還要獎賜為國捐軀的烈士，撫恤烈士的家屬子女。
《禮記·月令》還提到，周天子從立冬開始就要入居玄堂左室，乘坐黑色的車子，駕黑馬，豎黑旗，身穿黑色的衣服，佩戴玄玉，食用豬肉與黍米。這是由于人們將四季與五行相對應，冬季屬于水，而水正對應黑色，所以古人往往在冬季以黑色為尚。這與《后漢書·祭祀志》的記載類似：“立春日迎春于東郊，祭青帝、句芒；立夏日迎夏于南郊，祭赤帝、祝融；立秋前十八日迎黃靈于中央，祭黃帝、后土；立秋日迎秋于西郊，祭白帝、蓐收；立冬日迎冬于北郊，祭黑帝、玄冥?！鼻?、赤、黃、白、黑五帝為主神，句芒、祝融、后土、蓐收、玄冥五神為輔佐神。立冬之日需要祭祀的黑帝為顓頊，玄冥名禺強，是北方之神，也是冬季之神。
“朔風始起，萬物境藏”，“藏”無疑是立冬的關鍵詞。從立冬開始，天地間萬物就開始進入了休養(yǎng)生息的狀態(tài)。“糧入倉，菜入窖”，冬季萬物凋敝，藏“物”是必須的，陸游在其《書壁》中就寫到：“炊粟猶支日，藏蔬可御冬?！比藗儾丶{食物以渡過漫長冬日也正是一種生活的智慧，個人記憶力依稀還存有兒時幫父母存儲白菜的情景，即使現(xiàn)在生活條件有很大提高，每到此時，母親還會準備一些時蔬，以醬油等腌制，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等待，美味終成，是大家下飯的利器?！傲⒍a冬，補嘴空”。人們辛苦勞作了一年，會在立冬日之日好好犒勞自己，多吃些驅(qū)寒的食物，以補充元氣，調(diào)節(jié)身體，以飽滿的狀態(tài)迎接冬日的嚴寒?？梢姡把a冬”實際上恰是人“身”之藏。
除了藏“物”與藏“身”，讓自己的內(nèi)心得到放松與撫慰也非常關鍵。在古代，文人士大夫熱衷于舉行立冬宴飲的“暖爐會”，宴飲、吟詩、唱曲、聽戲、觀舞等等，正是一種休閑的好方法。當然，藏“心”不意味著“躺平”，而是要對下一個年度的工作生活做好規(guī)劃和準備。畢竟，立冬雖然臨近四季的終了，卻又是下一春季的伏筆，入冬的蟄伏何嘗不是為了再次爆發(fā)出持久的力量。
立冬物候有三，一候水始冰，二候地始凍，三候雉入大水為蜃。立冬后，氣溫下降更加明顯，水面開始結冰；接著，土地也開始出現(xiàn)了冰凍。“雉”是指野雞一類的大鳥，“蜃”則為大蛤，由于蛤蜊的花紋與雉鳥的羽毛顏色相似，古人便充滿想象地認為雉進入水里變成了蛤蜊。
時光走過之處，遍地都是五彩的簾幕。立冬將開啟四季中最后一季的征程，人間迎來送往，歲月變幻無聲無息。在沉寂和冷清中，人們還懷抱著對未來的期冀，相時而動，相機而動，不懼迎寒前行，終會有溫暖相伴。
責任編輯：近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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