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樂】道德境界的精神內核
道德境界的精神內核
作者：王樂（中央黨?！矅倚姓W院〕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哲學教研部倫理學教研室主任）
來源：《光明日報》
時間：孔子二五七五年歲次甲辰九月十二日辛亥
耶穌2024年10月14日
中華文明歷來重視人生境界和道德情操，具有獨特的內核標識。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提出，“構建中華文明標識體系”。習近平總書記強調：“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有很多重要元素，共同塑造出中華文明的突出特性?！痹谥腥A文明標識體系中，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大力倡導的道德境界，不僅表征人們所達到的道德覺悟程度以及形成的道德品質狀況和情操水平，而且指向人如何看待自我、看待人生、看待社會的內核性聯(lián)結與外在性延拓，是中華文明在倫理道德領域獨具民族特色的理論內涵和話語表達。探究道德境界的精神內核，是充分彰顯中華民族的文明創(chuàng)造能力，有效推動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創(chuàng)造性轉化、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展現(xiàn)中華文明優(yōu)秀基因，提煉與構建中華文明標識體系，推動中華文明更好走向世界的有效路徑。
一
道德境界是一切崇高精神生成的必備條件。中華文明以宇宙涵蓋其上，以世界承載于下。居于“上”“下”之“中”的人，秉宇宙之界定，受國、族、親、友倫理之規(guī)約，應道而生，踐德而成。在思考天地形成、萬物運轉、人與人相處的關系格局中，尋求安身立命，探索自我精神力量，重了悟、直觀和直覺，重實踐中道德經(jīng)驗的凝結及對人的實際啟發(fā)，通過自我改造、自我完善、修教尚德，逐步形成日臻完善的道德境界。道德境界作為中華民族共同道德觀、價值觀、政治觀的經(jīng)典表達，注重中華傳統(tǒng)道德觀念演進中道德修養(yǎng)的層層遞升，注重社會倫理道德對群眾的掌握，注重從外在道德規(guī)范向個人道德品質的轉化，從而為中華民族世代的因德心通奠定基礎。對于崇高精神的生成而言，道德境界永遠是鮮活的生命之樹，而不是灰色的理論與約束的教條。人生于世，如果拒絕道義與倫理上的莊嚴自覺，那么道德境界上升的通道也會相應阻塞，也就無法在立心立命的過程中顯示道德修養(yǎng)的深度，以及在這一深度上的撼動人心。王陽明有言，“做人做事，始于立心，得于人和，順于天道，成于勤懇”。在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中，儒釋道雖然對理想人格的具體定義會有差異，但都立足由內而外，倡導從自利到利他，由成就高尚人格來達成圓滿人生與建設理想社會。其對境界問題的思考也大都圍繞心性鋪陳，由認識心性、調整心行入手，將道德境界的改變與升華視為安身立命的關鍵和前提。本質言之，道德境界對理想人格的強調與重視，正是要在道德上自足、才智上自信和情懷上自洽中，盡人事、序人群、進道德，通過長期的道德教育和人格修養(yǎng)，突出道德在人類精神內核的尊嚴與崇高。
二
道德境界是自信自強的精神力量。在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中，人界定天，天容納人，天與人彼此相依、相生相成。人在世間，諸事繁難，未必人人都能萃拔于世，但仍要有獨特的精神氣度與形態(tài)風度。道德境界之“人”，既要作為多重結構、多重層次和不同性質所組成的倫理關系的基本單元，又要在如此龐大的社會系統(tǒng)中發(fā)揚道德自覺，彼此感應并建構自身與宇宙、社會同聲相應、同氣相求的密切關系。人作為這一密切關系的中心點和承受點，要不斷提高道德認識，增強道德覺悟，陶冶道德情感，磨練道德意志，堅持不懈地進行道德修養(yǎng)，不斷更新和完善道德境界?！墩撜Z·泰伯》提出，“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從未開拓道德境界的提升捷徑，而是要求人從追尋個人主體性和自信自強出發(fā)，時時內觀，以良心與良知為本，終生在意識和行為方面自覺進行道德修養(yǎng)和情操陶冶。無論身處廟堂之高還是江湖之遠，都要作為具體而實在的社會責任的承受者和負責者，居敬窮理、省察克治，以智、仁、勇的堅守，見證與傳揚道德的光芒和力量。道德境界之所以能始終使人心向往之，高在其胸襟，大在其氣度，佩在其灑脫。這就要求從人的自覺性和使命感出發(fā)，一方面安頓自我的心性，明分定位，另一方面根據(jù)道德原則和價值規(guī)范對社會的不平與失當之處加以糾正。人的道德修養(yǎng)過程，并不完全是以做人兩個字作為良心依托，而是本著自省、反省和自立，將一己良知與天下安定、百姓安危結合為一體，當仁不讓，修己以安人。坐而言、起而行、守其道、踐其德，將個人的道德修為與社會的責任要求合二為一，自我改造、自我陶冶、自我培養(yǎng)和自我鍛煉，使理想人格具有真實而充盈的意義。
三
道德境界是推動中華文明更好走向世界的精神載體。中華文明的演進，是將他者之變與自身之變合成一個動態(tài)平衡、互鑒并存的文化過程。中華民族的成長從不依賴帝國式的征服，而是由一代代即使在救亡圖存之際仍能堂堂正正做人、矢志不忘家國天下之責的圣賢所體現(xiàn)的道德境界來生成和實現(xiàn)的。中國傳統(tǒng)倫理思想首先將人與家庭倫理關系的調節(jié)放在重要位置，并以之為基礎，從家庭倫理擴大到整個社會人與人的關系，最后達到觀照全世界的最高境界。所以，自古以來中國都是一個“天下”國家，是一層層道德文化的自然蔓延，是以極高明而道中庸的境界去啟發(fā)和影響他者的。無論是形而上學的宇宙論，還是日用平常的倫理學，道德境界之“天”與“人”，始終充滿了道德意味，是神圣的抽象化、生命的具體化和人性的復雜化的三者融合。在天人合一中，道不離人，人不離德，“人”是一切的中心。即便是天地之間的變動，也是由人與人之間的規(guī)制和作用所產(chǎn)生，文化在其中不斷成長，最終成為根植于人內心的萬古江河。在中華文明體系中，由“天”延展而來的“天下”觀念，本身就是人們進入社會道德生活以后，在不斷處理圍繞個人而發(fā)生的種種道德關系中、在落實于以身心為本體的自覺意識和具體日用道德踐履中的反省躍升，是一定社會道德意識、價值追求和精神風貌的客觀標志。道德境界由天人合一而及天下大同的精神內核，既是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容納之量和消化之功，也是持續(xù)推動構建中華文明標識體系的深厚根基。
責任編輯：近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