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齊魯】儒門詩及對聯(lián)一束
儒門詩及對聯(lián)一束
作者：孫齊魯
來源：作者惠賜《儒家郵報》
時間：孔子2565年暨耶穌2014年2月13日
臺灣東吳大學(xué)謁錢穆先生故居素書樓
非復(fù)東吳舊帝畿，神州戰(zhàn)事夢相違。
素書樓外生春草，國史叢中有夕暉。
風(fēng)雨香江鳴木鐸，弦歌臺海賦采薇。
七房橋畔太湖柳，頻報主公又十圍。
讀《中華人民共和國史十五講》
中華無處不驕陽，融盡天安門上霜。
牛鬼長街真命薄，廬山風(fēng)雨最蒼黃。
西單無檄呼民主，南海有人應(yīng)帝王。
痛哭斯民偏絕淚，朝堂仍屬舊皮章。
按，朝堂者，人民大會堂也。八九年春，已有人批評此不過橡皮圖章也。
讀孟四絕
攻楊辟墨氣崢嶸，
舍我其誰宇宙鋒。
雖萬千人吾往矣，
丈夫原不受秦封。
仁義齊梁世已輕，
楚秦風(fēng)虎與云龍。
年年惻隱人間道，
斯是尼山去后蹤。
嗜讀談王斥霸篇，
神州日落幾憑欄。
魂兮應(yīng)是歸來慟，
同哭斯民在倒懸。
病身無奈是多情，
一覽雄文意便橫。
愿斬嬴秦噓馬祖，
重回洙泗吊先生。
注：馬祖者，非禪宗馬祖道一也。
讀余英時《陳寅恪晚年詩文釋證》感賦八絕
壬辰清明前后，余有山東故鄉(xiāng)之行。篋藏余英時先生《陳寅恪晚年詩文釋證》一集，三復(fù)之后，豈勝惘然。既嘆余氏解證之深曲精審，復(fù)悲寅翁晚年之埋憂無地。嗚呼！義寧與潛山，相知隔代，皆當(dāng)代史家正聲，博學(xué)卓識，任重弘毅，頗得太史公之法嗣，真所謂善能通古今之變者。然值華夏道德淪喪、斯文掃地之秋，一髕足盲目之后含恨而逝，一寄身他邦異國而不履中土，是誰之過與？偽學(xué)領(lǐng)一代風(fēng)花，浮華掩千秋悵恨，悠悠蒼天，此何世哉？草成絕句八首，為故國喬木之一慟。
其一
遭際堪嗟絕世才，嶺南燕北起長哀。
一池寒柳無人識，劫后殘?zhí)粱▉y開。
其二
紅棉遲暮未生苔，風(fēng)雨神州聽隱雷。
嶺海避秦真負(fù)命，梅花對飲酒三杯。
其三
避席盲翁藤杖堅，拿云心志付嬋娟。
剩將幾許遺民淚，遍灑柳娘如是篇。
其四
寅公心史解尤難，月落金明館外天。
老手碎琴君莫訝，人間安得幾潛山。
其五
別傳錢柳有風(fēng)情，和淚然脂寫血貞。
太息斯文消歇后，京華庶子俱成名。
其六
多情何必望河清，閱盡興亡目失明。
獨立精神余傲骨，天南松柏太孤零。
其七
懷沙哀郢事渺茫，休道扶桑海外王。
大國文明夷變夏，斯民億萬學(xué)癡狂。
其八
詩頌紅妝居五羊，新知舊學(xué)宜商量。
高文自古關(guān)興廢，抱讀遺篇一慟腸。
和夢芙先生贈樟法先生五律四首
大雅沉淪久，登樓郁氣舒。紅羊千劫淚，嶺海一儒徒。
彈劍呼民主，弦歌悵道孤。惜公真愿力，天意竟乘除。
輾轉(zhuǎn)今何世，洪魔妖業(yè)深。腰間三尺劍，燈下百年心。
仙棹仍多阻，神州不降霖。唏吁南海畔，夜夜起潮音。
一別青衫后，魚雁未肯還。儒冠驚白發(fā)，獅吼動關(guān)山。
嘆鳳知時變，傷麟怨道艱。周游歸魯日，莫負(fù)燕居閑。
舉目哀鴻野，誰云色是空。良知千劫在，禮樂一時窮。
鷙鳥棲高閣，生民哭大同。余公多寶樹，遙種碧天東。
《論語》絕句十二首
壽夭
伯牛何意生斯疾，
夫子呼天一問之。
昨夜歲寒凋翠柏，
顏家已死不愚兒。
著述
洛陽郊外遍荊榛，
夫子周游未至秦。
頭白春秋君莫笑，
九州從此德為鄰。
絕糧
在陳七日絕炊糧，
如縷弦歌月映霜。
忽夢揮鞭歸闕里，
吾鄉(xiāng)小子斐然章。
周游
諸夏山河禮樂崩，
周游夫子嘆途窮。
楚狂桀溺君知否？
道在流離顛沛中。
行藏
用則行之舍則藏，
宣尼鼓瑟倚南窗。
楚秦早化莊生蝶，
痛哭詩人竟涉江。
直躬
直父何須證一羊，
人情天理兩堪傷。
舜王今夜逃天下，
負(fù)瞽倉皇出北邙。
季氏
世衰大道本無虧，
損益商周禮可知。
八佾誰家歌未徹，
忍教夫子恨難持。
儀禮
人已非仁如禮何，
金鐘玉帛不須多。
與其奢也吾從儉，
長街有客劍彈歌。
燕居
夫子家居燕燕如，
曲肱而枕食衣粗。
何曾羞作執(zhí)鞭士，
富貴浮云一丈夫。
經(jīng)權(quán)
吾今媚灶爾何知，
子見佳人子路疑。
叵耐經(jīng)權(quán)難與適，
尼山頓足立多時。
子貢
賜也何如愿諦聽，
廟中瑚璉玉鐫成。
惜乎智達(dá)仁難盡，
不及顏門太瘦生。
憂貧
今番憂道又憂貧，
陋巷難求三月仁。
志士幽人何嘆嗟，
雞鳴風(fēng)雨海揚塵。
詠東海余公二首及唱和
東海龍吟百魅驚，一梟撫劍亦多情。
儒門百戰(zhàn)憐夫子，道統(tǒng)千傳起大雄。
孔孟弦歌哀切唱，齊梁風(fēng)雨苦難聽。
狂瀾?yīng)q待余公挽，執(zhí)手中原虎淚傾。
蒼天應(yīng)不喪斯文，東海乾乾已十旬。
鳴道原非關(guān)妻子，著書只是痛生民。
青衫難改經(jīng)年舊，長劍能教異日新。
太息中原群怪舞，百花苦恨未逢春。
（此詩為步東海原韻）
讀《大良知學(xué)》
塵海已聞證道真，開篇亦自有圣神。
人天萬象良知主，心物一元自在身。
孔孟精微無高下，陸王偏狹有淺深。
低眉頌罷光明甚，拊掌三呼此是仁。
蕪聯(lián)兩副呈東海余樟法先生
其一
九龍嶺下，五指山前，長劍夜夜嗚咽，功名恥記千夫長。
荊棘叢中，虎狼聲里，青史陣陣弦歌，儒門幸存百煉鋼。
其二
風(fēng)雨濕青衫，那人如今憔悴，壁上龍泉依舊嘯夜月。
慷慨悲世路，此身雖在堪驚，中流砥柱兀自立狂瀾。
嶺南求學(xué)賦
南下又作讀書郎，康樂喬木郁青蒼。草深碧兮羅裙，花妖嬈兮紅妝。別故土兮齊魯，慕群賢兮涉珠江。師雍容兮恭而安，不得中道兮吾狷狂。白云登兮長嘯，幽林憩兮彷徨。終日乾乾兮誰與歸？禮樂崩壞兮子何往？訪孔孟兮洙泗，朝天闕兮漢唐。覓道統(tǒng)兮伊洛，探驪珠兮朱陸王。獨立小樓兮西風(fēng)烈，霓虹閃爍兮月昏黃。感時潮之虛華兮，恨吾道其未昌。悵朱顏兮漸改，發(fā)浩歌兮溯流光。瞻前路兮多阻，嘆河清兮未敢望。悲人心之變易兮，雖富庶亦何傷。痛儒門之淡薄兮，愿時賢與共襄。歸與，歸與，胡不歸？仍向多情人間住，珍重春風(fēng)花草香。
注：此為本人博士論文《陸門禪影下的慈湖心學(xué)》后記中題詩。
元旦師門游白云山有作
白云山為南粵名勝，位于廣州市北郊，重巒疊翠，風(fēng)景如畫。每逢節(jié)假，更是游人如織。近年來，陳師立勝先生每年元旦，皆與及門弟子登山為樂。本次游山，澄海李永燦兄亦專程趕來。李兄善詩，相約作詩以紀(jì)之，諸兄有意者和之。余才拙，得詩三首。
七律
每共家?guī)熡伟自?，及門諸子益相親。
且任齊魯雙芒屐，長逐南天一段春。
星嶺初逢方外客，龍泉又潛壑中鱗。
孔顏樂處時時有，何必尋芳泗水濱。
五律
南國春常在，冬深未見霜。
白云驚歲晚，諸子涉蒼茫。
滴水巖邊客，能仁寺里香。
歸時花影重，璧月起東方。
七絕
白云深處盡春暉，一自云臺傍翠微。
路轉(zhuǎn)雙溪迷去住，摩星嶺上問芳菲。
按：云臺即山腳下之云臺花園，雙溪、龍泉、摩星嶺、明珠樓、能仁寺等皆白云山著名景點，常居廣州者皆耳熟能詳。
仲秋詩呈陳師少明先生
誰攻禮樂復(fù)斯文，吞吐金聲玉振音。
說劍神州頭未白，傳經(jīng)粵海語多箴。
雞鳴潮汕秋中月，史記紅羊劫后春。
夫子檐前桃李發(fā)，開瓶豪飲杏花村。
為三仁兄草撰書房對聯(lián)并后記
壬辰秋，于圣城曲阜與楊兄少涵、宋兄立林、孔兄祥軍三君子游。得觀立林兄之藏書，竊以為今古圖卷泱泱大觀，天下之美盡在斯。后立林兄于網(wǎng)間貼書房圖片，益發(fā)艷羨之，不自禁隨手跟帖一聯(lián)。不意蒙立林兄垂青，且欲以少涵兄書之。少涵兄辭以自非書法家，不敢應(yīng)命。余乃勸說之，謂吾輩非詩書專家，不過朋輩同道相互砥礪，略表風(fēng)雅寄托矣，書之何妨？拙聯(lián)與兄之墨寶陪綁，或不失立林兄之雅望。少涵兄諾。余一時潮興，更進(jìn)一言曰，且待異日，弟當(dāng)亦為吾兄敬獻(xiàn)一聯(lián)。一時事忙，無暇及此。昨夜吃茶太濃，竟睡不得，乃思及對聯(lián)事，涂鴉多時，方得一聯(lián)。蓋楊兄書房“曲致齋”三字皆仄聲，不易湊字耳。又思祥軍兄地鎮(zhèn)淮揚，著述不輟，藏書之富或更出宋楊二兄之上者，惜無緣觀其崖涘。今亦斗膽獻(xiàn)一蕪聯(lián)，敢博孔兄一哂耳。三聯(lián)皆四四七句式，倒整齊劃一。
立林兄瘦竹軒：
地近尼山，軒名瘦竹，萬卷古今消永日；
博如狐貍，約似刺猬，一生抱負(fù)稱遺民。
附注：立林兄家居圣城曲阜，書房曰瘦竹軒，博客雅號曰文化遺民。尼山者，夫子誕生地，遺民者，時代之孤臣逆子也。萬卷句，實掠美于放翁詩句，此取夫子“發(fā)憤忘食樂以忘憂”旨趣。狐貍、刺猬之說典出伯林童話，這里兼有“以刺猬宏大志向，下狐貍精博工夫”之意。
少涵兄曲致齋：
曲致齋外，問玉觀瀾，坐擁東南成半壁。
之墨堂前，盡心知性，試存弘毅道中庸。
附注：少涵兄棲身鷺島廈門，書房曰曲致齋，蓋取《中庸》“其次致曲”之說，博客雅號問玉，典出《孔子家語·問玉》，有以玉比德之意。觀瀾者，取孟子“觀水有術(shù)，必觀其瀾”之雅句。廈門傍海，聽濤觀瀾，足開心胸。坐擁句，取“坐擁書城，何假南面稱王”意。之墨者，楊兄之公子也。盡心知性者，孟子之體道工夫精要也。另，少涵兄《中庸研究》新出版，以吾愚見，實堪足稱中庸研究大家，故結(jié)句點睛，以志欽佩。
祥軍兄考書閣：
瘦西湖畔，考書閣中，孔壁猶藏經(jīng)千帙。
繼絕學(xué)時，一天人日，史乘直追賓四師。
附注：祥軍兄家居揚州，書房博客并曰考書閣，文淵經(jīng)史，有四部著述追步錢穆先生之志?？妆谡?，曾出古文經(jīng)，而兄姓氏孔，亦雙關(guān)也。繼絕學(xué)者，橫渠四句之一也。一天人者，太史公著述之志向也。此聯(lián)略有細(xì)憾者，乃“經(jīng)千”二字不能對“賓四”，但若取“經(jīng)千帙”與“賓四師”三字連讀，亦可算討巧之對。試想，若以牟“宗三”對錢“賓四”，句倒挺妥。然吾恐宗三先生之學(xué)術(shù)地位，于孔兄心中，尚無法與穆公并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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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zé)任編輯：葛燦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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