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潤洲】玫瑰與墳?zāi)埂稅矍榈奈C及其拯救——從傳統(tǒng)文化的立場看》講座思考
玫瑰與墳?zāi)?/strong>
——《愛情的危機及其拯救——從傳統(tǒng)文化的立場看》講座思考
作者：薄潤洲
來源：作者授權(quán) 儒家網(wǎng) 發(fā)布
時間：孔子二五六七年歲次丙申十月廿三日戊申
耶穌2016年11月22日
帕斯卡爾說：“人是會思考的蘆葦?！蹦敲催@棵在塵世中孤獨脆弱搖曳的蘆葦是被意義撐起的，在看似空蕩蕩的桿里填滿無形的情感的喧嘩，愛的主線讓人們站在一起。我們有思想的支撐，也有愛的包容，所以我們有韌性，我們可以無所畏懼。人們相互依偎生存，被愛所包容。而在陌生的人群中收獲的愛情是指引新航路的啟明星，這是特殊的愛的收獲與付出，它讓我們感動也自然地讓我們向往。每個人是孤獨自轉(zhuǎn)的星球，卻又靠愛情照亮彼此?？墒悄敲炊嘈膭拥幕鸹ㄒ婚W而過，愛情也成了被擦亮就熄滅的悲傷劇情，成了被心種植希望卻收獲荒蕪的危機。愛情成為一場夢，稍縱即逝，成為遙不可及的字眼。因為我們曾經(jīng)擁有的或者正在繼續(xù)的也許并不是完整意義的愛情。張晚林老師的這場講座《愛情的危機及其拯救——從傳統(tǒng)文化的立場看》是從傳統(tǒng)文化的角度賦予愛情生命。愛情需要經(jīng)營，而婚姻是愛情的轉(zhuǎn)折點，如何看待婚姻與愛情是講座的重點。放開眼界的講，這個問題會龐雜，在傳統(tǒng)文化的意義看這場講座確實受益匪淺，我的思考既有講座的內(nèi)容，也會融入個人的看法觀點，謹以此文給大家交流。
“愛情”這個詞似乎離我很遠，我看過愛情的故事，聽過愛情的歌，讀過愛情的詩，卻從未知道愛情的模樣，但愛情的影子會佇立在你的心里，不是對愛的憧憬所致，是本身所有的愛情的能力。就好比愛情的理念早已在這里映射，只是你還不認識。愛情是什么？這很難說，我們用一生理解愛，都不會有答案。但是我們可以感知愛的感覺如何經(jīng)過。愛情的產(chǎn)生悄無聲息，又有時刻骨銘心，你置身風(fēng)雨，為此心靈動蕩。它用溫柔喚醒內(nèi)心猛獸，心就要從細密的自我的窗里飛奔出去了。在無形的土壤中愛情潛滋暗長，然后像藤蔓爬滿整顆心臟。也許“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之際或者“憶昔花間相見后，只憑纖手，暗拋紅豆”之時已在愛中淪陷。愛是激情的火焰，是兩顆心的碰撞，讓人們懷念。愛情是甜蜜的毒藥，是帶刺的玫瑰，始于兩個靈魂想要擁抱，終于愛的光芒被遮掩暗淡。品嘗過愛的人知道這種誘惑，沒有品嘗的人渴望這種陷入。愛情的吸引不必多說，難得的是當(dāng)愛展示她的利刃，忠于愛情的人還彼此靠近。他們會牽手走入婚姻的殿堂，然后愛情被埋葬還是被重新種植又是另外一回事?；橐隹梢允菒矍榈膲?zāi)梗部梢允菒矍榈纳A。在這里不得不說明愛情的危險，才能明白愛情締造的婚姻根基是否穩(wěn)固。
人們對待愛情的態(tài)度不盡相同，有人習(xí)慣快餐式愛情，不斷得到愛的體驗；有人向往長久的廝守，覺得可以觸碰愛情的真諦；有人不顧一切地投入，卻只有傷痕累累的結(jié)局；有人視若無睹地回避，害怕陷入泥潭而無法站立。但是人人都向往完美的愛情，一個堅不可摧不會傷心不會破碎的愛情，事實上愛情是奢侈品。我們的講座中說到：“人類的災(zāi)難除了饑餓就是愛情”“愛情的本質(zhì)不長久，而婚姻是長久，他們是矛盾的?！蔽覍τ趷矍榈谋举|(zhì)的定義還是謹慎的，所以不會認為她長不長久，從愛情的理念角度看，愛情可能是愛的一種形式，愛情只是愛情本身，無關(guān)時間，改變愛情投射之形的是人們本身，而不是愛情本身。所以在我看來，感情的秘密并不那么容易破解，婚姻并不一定是愛情的墳?zāi)?，也不一定把愛情抹殺，這和老師的主題并不沖突，不過是從另外一個角度或者另一個表述，同樣是愛情和婚姻的結(jié)合，同樣是愛的拯救。
納蘭的憂傷早就告訴我們愛情會帶來缺憾：“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fēng)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睈矍榈娘h悠不定總是和人性聯(lián)系。這是人脆弱敏感憂慮防備卻希望收獲的本質(zhì)。人們向另一個人打開心的同時，也在希望來自對方的美好填滿自己的心。愛情中會有占有欲，有沖動有嫉妒有猜疑，愛情顫巍巍地站在虛弱的心靈上，依賴也由此產(chǎn)生，一旦心被誘惑或者蒙蔽，就會讓站不穩(wěn)的愛情掉下來。由激情牽動的愛情，一旦熱度消退也開始可能被磨滅在瑣屑之中。激情是不可靠的，沖動的愛是帶有盲目性的。當(dāng)它只成為這樣的回憶而被現(xiàn)實所遺棄，我認為這并不是真正的愛。愛如果只在純粹中，我們只不過在努力接近而已。而在這種愛的迷失中，愛的暴力也戴著面紗出現(xiàn)，默默吞噬愛情本來的美麗。在黑格爾看來，愛是一種感覺，感覺是沒有常定的，是不可靠的。叔本華也有相同觀點，愛是一種需求的滿足，它變化無常，是虛幻的。哈洛德?柯依瑟爾在《愛、欲望、出軌的哲學(xué)》中有一段話很深入甚至揭示得讓人害怕：“對于另一方之渴求始終無法滿足或平息。怎么樣都嫌不夠，對人之尊重和禮節(jié)蕩然無存，肆無忌憚，人性開始腐敗，變得粗鄙野蠻?！覀兩聿挥杉?，對自己和另一人施暴。”置身于內(nèi)思考，無論什么原因?qū)σ粋€人產(chǎn)生愛意，隨之而來的必然有一種占有欲，由于想全心的牽連，嫉妒敏感多疑的惡魔也被無形召喚。投入的信任、內(nèi)心寄托，這種親密使性格深藏的刺顯現(xiàn)，越是親近的人越會被肆無忌憚地傷害。自我滿足和希望渴求在付出的名義下更加瘋狂，我們最愛的人最終指向自己。在愛情中我們怕受傷，我們對對方的付出想得到對方無盡溫暖的愛，我們想拴住對方以此填補缺憾，總會有些事彼此隔著紗，我們更多地告訴對方：“你為什么這樣”或者“我怎么樣怎么樣”。我們總是在另一方身上找到一些東西，有吸引自己的優(yōu)秀有關(guān)照自己的安心也有別的獲得。正因為這樣，我們不斷地挖掘不斷想得到更多。我們覺得自己付出了，覺得自己為愛受傷了，覺得被背叛了等等，我們總是困在自己的感受與情緒中，沒有跳出來看看這是怎么回事。我們在愛的細節(jié)中被愛吞噬，有這樣的愛的時候，我們低頭看自己，我們變得脆弱得像受傷的小獸，我們沉迷其中的迷宮，卻忘了愛本是曠闊的大路。我們看似在給予，實際有許多欲望的索取，也有人性中不足之處的困惑。這時候的愛情暴力已經(jīng)擊倒了一對對聲稱信仰愛的情侶。裴多菲的詩中說：“我的愛情卻是荒涼的森林，其中是嫉妒，像強盜一樣，它的手里拿著劍：是絕望，每一刺又都是殘酷的死亡?！?/p>
愛情本身帶了催淚劑。林黛玉的愛情被淚水澆灌，為情生為情死。武則天“看朱成碧思紛紛，憔悴支離為憶君”。多少為愛情心碎的詩句燃盡成灰“春心莫共花爭發(fā)，一寸相思一寸灰”。愛情是有著利刃模樣的心臟起搏器。還記得“情深不壽，慧極必傷”的告誡。戴望舒的愛情優(yōu)美又哀傷，施絳年、穆麗娟、楊靜，在他婚姻路上走過的女人，不知哪個才是他的雨巷姑娘，可惜都是散淡。張愛玲對愛那么深入，也沒能拯救。顧城的心建立在童話的純粹，他的愛情城堡有著水晶墻，而婚姻讓易碎的水晶塌陷，是相守的愿望和愛的火焰過于熱烈。蕭紅對愛有如飛蛾撲火，無論是蕭軍還是端木蕻良，只寄托了受傷的心，卻得不到期望的守護。徐志摩的愛容易點燃，卻始終沒有婚姻的圓滿，他不斷追尋不斷傷感不斷碰撞不斷跌落。讓人理解之后感到心疼的女人瑪麗蓮夢露，在三段婚姻中迷失，她是站在街角相信愛也愿意愛的詩人，可惜被愛點燃的一個個婚姻只留下墳?zāi)骨皢探o她的玫瑰，而沒有一個讓她安穩(wěn)入睡不用擔(dān)驚受怕的心靈的家?！跋喾暌蛔硎乔熬?，風(fēng)雨散、飄散何處”。能放下整顆心的愛情那么容易破碎。期望延續(xù)愛情生命的婚姻卻在埋葬愛情。這不是婚姻的無力，而是一些東西的缺失。
婚姻的基底不一樣，對愛的詮釋也不一樣。愛情本身是神圣的，來自真善美的呼喚，它一半天使一般惡魔，但是從不落入俗塵，婚姻是愛情的饋贈，也是神圣的賦予。傳統(tǒng)的婚姻繼天文成人文。它的神圣來自月老的浪漫恩賜更來于天道的倫常。人間法則順應(yīng)宇宙秩序，婚姻是合于天命的人生大事，不僅順應(yīng)人作為“類”的生理自然也上升了與自然和諧的生存態(tài)度?；橐霾粌H僅是兩個人的事，與生生不息的自然與運轉(zhuǎn)不停的宇宙息息相關(guān)?；橐鲇斜旧淼母叨龋簧袷プ８?，用愛鋪墊，以責(zé)任聯(lián)系。在激情退潮之后，基于某種高度的婚姻也可以使靈魂相擁，使愛重生，婚姻比單純的愛多了許多嚴肅的內(nèi)容，從個人的感情走出來，每個維護婚姻的人都在維護一種秩序。對愛情和婚姻的態(tài)度，讓天平搖搖晃晃。他們同樣都站在神圣上。過于看重愛情的人把完整的給了破碎的愛情和撿不起來的婚姻，過于看重婚姻的人遺失了愛的心跳和美麗?；橐霾皇墙K點，是新的起點，是要詮釋更有高度的愛。
總結(jié)這些觀點，愛情本身不應(yīng)該局限在通俗的認識，婚姻也是，愛情可以貫穿在婚姻里，就是被拯救，婚姻也有神圣的基礎(chǔ)，不是生活瑣屑的災(zāi)難。在婚姻的推進下，責(zé)任、靈魂貼近所共同創(chuàng)造的生活中，一些獨特崇高的東西被修煉出來，提煉它的本質(zhì)就會發(fā)現(xiàn)這也是人們向往的一種純粹，一種幸福。正如講座ppt中韋伯升華婚姻的解釋：“純粹從世俗的角度看，只有與彼此承擔(dān)倫理責(zé)任——即一種與純粹性愛的領(lǐng)域異質(zhì)的關(guān)系范疇——的思想相結(jié)合，才能有助于產(chǎn)生這樣的感受：在經(jīng)歷了有機生命過程的一切變化而‘與子攜老’的過程中，在具有責(zé)任意識的愛情感的變遷中，在彼此給予和彼此負責(zé)的行為中，可能就包含某種獨特而崇高的東西。人生很少會純粹地提供這種東西；誰擁有它，誰就可以談到命運的幸福與恩寵?！睈矍榈玫搅嘶橐龅木融H，我們對愛情和婚姻的態(tài)度也更加開闊。
婚姻是愛情的自我救贖，愛情的本我救贖是形而上的救贖（為了區(qū)分兩者的不同，用了自我和本我兩種表述）。當(dāng)常人所說的“放下”成為對愛的大包容，成為對更深的愛的真諦的追求，眼前陷入細微堆砌的苦難就可以跨越了。在愛中的傷心“紅豆不堪看，滿眼相思淚?！币部赡堋澳迣垥?，憶君君不知”，擁有“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的心，享受愛的幸福又陷入自身的痛苦。從人性本身看，人并不可靠，人的本質(zhì)是群居的孤獨。愛情是相攜手的逃亡。但愛情的純粹不是人心的折磨中痛苦感悟的，而是從形而上的愛的本真中認識的。愛只是愛而已，愛一直存在著。張晚林老師曾經(jīng)說過，當(dāng)你窗前燈下托腮思念的時候就是愛情了，你所思念的并不一定是某個人，你冥冥之中可以感受得到的等待和守候。你直面愛情的感應(yīng)是離愛情最近的地方，看到的可能更加純粹和真實。愛情賦予的能力讓你愛別人也感受別人的愛，但是愛情不一定在這里，愛情是它本身，不是個人不是關(guān)系。愛情浸入兩個人的厲害可以看到愛情的火花而已。愛情永遠和哲學(xué)的“悟”并行。你投入愛情，這就是生活給予的愛情。愛情是開闊的，因為愛情包容生命的頓悟，透過困惑的迷霧相信純粹的存在。三毛的愛情向來是傳奇，讀她這個人才知道她的愛情如何成就，她的愛情是呼喚，來自生命最深處的秘密。寶玉的“我所居兮，青埂之峰，我所游兮，鴻蒙太空；誰與我游兮，吾誰與從？渺渺茫茫兮，彼歸大荒?！彼察`魂飄往親歷。她知道哪里在牽引，她知道感情的歸寄，她知道心不懼能夠貼近，她知道自己的靈魂，她知道愛情的羈絆不是淺顯的感應(yīng)而是無法言說的生命秘密，這是靈魂歷練的故事，一種靠近真理的神奇。愛在直觀感覺體現(xiàn)，但愛從來不簡單。
最后是我在講座中延伸思考的兩個問題。第一，我們在討論愛或者愛情的時候永遠都只是一部分，誰也不能說明這到底是什么，如何判斷如何定義，尤其在不同的人們之間體現(xiàn)，本質(zhì)都是愛，但不一定是愛情。所以愛情是永久的難題。第二，在愛情暴力理論中進一步思考，我們在戀愛的時候是自私的，有對雙方所施加的暴力，這種暴力可能是隱形的，但是也有一種反向自私，我們對于付出的逃避，在戀愛中害怕傷害而過度的自我保護與停留，一種是索取的暴力，另一種是不付出的傷害，二者都應(yīng)該鎖在適度把控里。而能夠協(xié)調(diào)處理的，可能正是形而上的開通，在二者的矛盾中可以接近愛情的本質(zhì)，靜心守性，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對于愛情可以勇敢可以釋然，可以深入。最后以一首詩畫一個意猶未盡的省略號吧：
“是否我愛你，我也不知道
曾聽到人們議論過愛情，
對它我只能一知半解，
似懂非懂。
如果愛情只是意味著思念，
只是想念你，
心靈中只有你，
那么我寧愿把愛情全部都忘記！
如果意味著占有你的一切，
或是以上帝恩賜的方式把愛情
施舍給你，
那么我在天，你在地，
對我頂禮膜拜，還有什么意義？
如果意味著犧牲性命、前途；
只為了說一句：我愛你；
愛人啊，即使我愛你，
也不得不提個問題：
愛情難道就是這個意義？”
——貢薩爾維斯?迪亞斯
2016.11.21
薄潤洲
責(zé)任編輯：柳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