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和】中國經(jīng)學為人類貢獻了歷史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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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經(jīng)學為人類貢獻了歷史理性
作者：劉家和（北京師范大學資深教授）
來源：《光明日報》
時間：孔子二五六九年歲次戊戌十月廿四日丁卯
??????耶穌2018年12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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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李鼎祚撰《周易集解》資料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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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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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內(nèi)第一家以經(jīng)學為名的研究院——清華大學中國經(jīng)學研究院于近日成立。20余位學者在隨即進行的“經(jīng)學研究回顧與展望”研討會上，就經(jīng)學的歷史意義、當代價值與未來發(fā)展進行了深入探討。本刊摘要發(fā)表部分學者發(fā)言，以饗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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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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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為“經(jīng)”？《左傳·昭公二十五年》有：“夫禮，天之經(jīng)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倍蓬A注：“經(jīng)者，道之常?！薄敖?jīng)”乃常道，同時又有“體國經(jīng)野”之“經(jīng)”，“經(jīng)世致用”之“經(jīng)”?！俺５馈比绾巍敖?jīng)世致用”？“經(jīng)”是既有常又有變的?！端膸烊珪偰刻嵋そ?jīng)部總敘》說古者經(jīng)學“學凡六變”，每個時代均有其弊。為什么經(jīng)學會有弊？司馬遷所講“承弊通變”，沒有任何一樣東西歷久不變。中國的“天之經(jīng)也，地之義也”好像是不變的，但“人之行也”本身就是不斷變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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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正是中國經(jīng)學與西方思維的不同所在。西方哲學重理性。所謂理性，英文中譯為“reason”，最純粹的則是“pure?reason”，即康德所講的“純粹理性”。純粹理性是永恒不變的，它表現(xiàn)在所有的概念都必須定義。西方人的理性始于古希臘時期，古希臘追求永恒的邏輯理性；基督教講究從神學到理性，然而這卻不是真正的理性，反而變成了理性批判的對象；十八世紀啟蒙思想家，早期如伏爾泰、孟德斯鳩等人，晚期如盧梭等人，均視傳統(tǒng)為大敵，認為凡傳統(tǒng)即不合理，他們不把傳統(tǒng)看作歷史的，認為當代的即合理的，提倡必須用理性來克服傳統(tǒng)。馬克思·韋伯（Max?Weber）曾說，現(xiàn)代化最基本的就是理性化。那么，為什么會有后現(xiàn)代主義？?？拢?/font>Michel?Foucault）說：現(xiàn)代主義理性是吃人的。后現(xiàn)代主義便揭露了現(xiàn)代資本主義的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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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西方理性主義的定義，《論語》中孔子多次講“仁”，但沒有一處給出明確的定義。樊遲兩次問仁，孔子先回答：“仁者先難而后獲，可謂仁矣。”（《論語·雍也》）其后樊遲又問，孔子回答：“愛人?！保ā墩撜Z·顏淵》）即把他人當作像自己一樣的人來愛。孟子所講“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孟子·盡心上》），不正如此嗎？子貢問仁，孔子回答：“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保ā墩撜Z·雍也》）顏淵也問仁，孔子則答：“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論語·顏淵》）孔子提出，人只有能夠使自己成為自己，才算真正的仁。同一個問題，孔子對不同弟子的回答并不是唯一的、定義性的，而是根據(jù)不同情況而定的。這就是孔子的“因材施教”。這就是中國經(jīng)學傳統(tǒng)中蘊含的、不同于西方的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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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統(tǒng)一詞何解？我們可在英文中找到它的對應詞：“tradition（s）”。Tradition這一形式表示不可數(shù)名詞，代表一般的概念性抽象名詞，可釋為傳承之過程，或傳承之流。Traditions這一形式則表示可數(shù)名詞，代表具體的事物，可釋為世代流傳的具體風俗、習慣、信仰、制度、思想等。它是就傳承之物本身而言的，即我們所說的傳統(tǒng)。任何一種文化都離不開tradition和traditions。一個具體歷史階段的具體風俗，具體信仰，具體的制度，具體的器物、服飾……都具有其自身的相對穩(wěn)定性，既保持其自身某種本質(zhì)特點相對不變，又在其發(fā)展的各個階段不斷量變。傳承之流中具體的傳承之物均有其起點與終點。人類的歷史正是在上一個終點與下一個起點的勾連中不斷向前。傳承與創(chuàng)新本就是一個統(tǒng)一的運動過程。任何一個文明傳承的過程，也就是其創(chuàng)新的過程；在其不斷創(chuàng)新中，傳承方得以實現(xiàn)。中國經(jīng)學的發(fā)展也正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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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經(jīng)學是歷史的理性。傳統(tǒng)并非理性的敵人。中國經(jīng)學的每個具體傳統(tǒng)都有歷史必然性，有流有變。“仁”與“禮”是中國經(jīng)學的核心?！叭收撸艘?。”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思想實際建立在“仁”上?！岸Y”講究有區(qū)別又和諧起來，就不至于導致塞繆爾·亨廷頓（Samuel?Hungtington）所說的文明沖突，也有助于克服現(xiàn)在美國盛行的單邊主義?！叭省苯⒃凇岸Y”的基礎(chǔ)上，“仁”必須要依靠“禮”來實現(xiàn)?！岸Y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碑斀袷澜绲奈拿鳑_突，從來不是中國本身的文明沖突。中國文化向來開放，在保持自身傳統(tǒng)的同時善于容納外來文化。這是中國經(jīng)學對世界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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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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