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敏】古代家訓中的豐富內(nèi)涵
古代家訓中的豐富內(nèi)涵
作者：谷敏
來源：《學習時報》
時間：孔子二五七零年歲次庚子四月初七日壬申
??????????耶穌2020年5月29日
中國古代家訓產(chǎn)生于先秦、成熟于兩晉至隋唐、繁榮于宋元，至明清時期由盛轉(zhuǎn)衰，迄今已有數(shù)千年歷史。身修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中國人歷來十分重視家訓的整理與記錄。古代家訓不僅保存在各個家族的家譜之中，也留存于歷代編寫的單行本家訓書籍中。它們既凝聚著中國古人的治家心得，又是中華優(yōu)秀文化的重要載體。中國古代家訓的內(nèi)容豐富，受傳統(tǒng)儒家文化“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觀念的影響，大致可以概括為律己修身、讀書治學、教育子女、睦親齊家、出仕為官、普惠相助等幾個主要方面。
律己修身
中國古代家訓中關于個人修身的論述極多。如漢代王脩談待人接物時如何培養(yǎng)審慎務實的氣質(zhì)：“行止與人，務在饒之。言思乃出，行詳乃動?！迸c人交往，務必寬容；言語雖輕，需經(jīng)過思考再說；行動之前，要周密計劃不妄動。清代的曾國藩曾借書法練習，與其子曾紀鴻討論進取精神的培養(yǎng)：“困時切莫間斷，熬過此關，便可少進。再進再困，再熬再奮，自有亨通精進之日。不特習字，凡事皆有極困極難之時，打得通的，便是好漢?！鼻宕滴醯蹌t在家訓中強調(diào)居安思危心態(tài)的培養(yǎng)：“凡人于無事之時，常如有事而防范其未然，則自然事不生。若有事之時，卻如無事，以定其慮，則其事亦自然消滅矣?！比嗽谄匠o事時，應時時保持一種有事在身的狀態(tài)，并在實踐中勤于防范、這樣許多意外就不會發(fā)生；當然，現(xiàn)實中突發(fā)事件總是在所難免，萬一出現(xiàn)時，則應該要求自己在心態(tài)上像無事般淡定從容，唯有頭腦清醒，事情才能得到更好解決。
讀書治學
學習是中國古代家訓的重要內(nèi)容，由于不少家訓撰寫者自身就是杰出的學者，其個人的身份與學識使得他們格外關注讀書治學，故而在家訓中對求學的方法與路徑多有闡釋。一是強調(diào)讀書需“經(jīng)世致用”，讀書要與社會實踐相結合，讀書的目的是為了開發(fā)心智、拓展視野，做明理有用之人?！额伿霞矣枴分刑岬剑绻x書人“閉門讀書，師心自是”，“但能言之，不能行之”，這樣讀書，只會成為陋儒，惹人恥笑，不如無學。二是強調(diào)讀書應當“專精有恒”。求業(yè)之精，別無他法，要在博覽群書之后，找到一個適合自己的專業(yè)方向，持續(xù)用力。曾國藩在寫給四個弟弟的信中曾說：“用功譬若掘井，與其多掘數(shù)井而皆不及泉，何若老守一井，力求及泉而用之不竭乎？”掘井雖多卻無泉可飲，坐這山、望那山之結果，往往會終生一無所成。三是強調(diào)讀書應循序漸進。清康熙帝在《庭訓格言》中說，“讀書之法，當循序而有常致”。讀書需遵循客觀規(guī)律，保持適當?shù)膶W習節(jié)奏與頻率，保證學習過程中留有思考與復習的時間，正如明代何倫在《何氏家規(guī)》中所言：“略有疑惑，即為質(zhì)問，不可草草揭過。俟一本通貫后，仍聽先生摘其難者而挑問之，或不能答，即又思之，思之不通，然后復講?！睂W習只有逐步推進，才能打下扎實的基礎。
教育子女
中國人歷來重視子女培養(yǎng)。古人常常認為，個人的成功并不意味著真正的成功，只有既實現(xiàn)個人價值與社會價值，同時又將子女培養(yǎng)成賢人君子，人生才得以圓滿。而家訓，正是中國古代家族培養(yǎng)子女的重要手段之一。
對待子女，首先是家中長輩應以身作則。司馬光在《居家雜儀》中寫到：“凡為家長，必謹守禮法，以御群子弟及家眾”，要管束好子女，首先需自己身體力行，身教遠勝于言傳，只有言行一致、作風過硬，子弟才會對家長心存敬畏，自己所秉持的思想也才能真正為家庭成員所貫徹。
其次，應該引導子女成人成才，不能“愛而無教”。例如，當代藥學家屠呦呦的先祖，明代學者屠隆在文集中談到，子女不能有驕亢與粗鄙之氣：“富貴紈绔之子，少而聰穎”，周圍全是阿諛奉承之徒，容易目空一切?！耙晃某觥?，眾人即吹捧班固、揚雄也只配做他們的奴仆；“一詩成”，食客們即夸獎他們與李白、杜甫也不相伯仲，結果孩子往往被過譽之辭沖昏頭腦，就像長角的蛇，有翅膀的虎，驕傲自滿到無以復加，因此當讓子女知禮而謙虛。
此外，對孩子的教育要從早期開始，不能喪失教育的最佳時期。南北朝時期的顏之推在《顏氏家訓》中寫到，孩子幼年時期如不能及時教育他們，及至子女長大，“驕慢已習，方復制之，捶撻至死而無威，忿怒日隆而增怨，逮于成長，終為敗德”。子女教育要在幼年時就重視起來，如果等到成年之后，傲慢的習性已經(jīng)養(yǎng)成，這個時候再管教，不僅沒有效果，還徒然讓子女怨恨。
睦親齊家
在古代中國，“齊家”是與“修身”同等重要的事。清代學者申涵光在《荊園小語》中有言：“和睦勤儉者家必隆，乖戾驕奢者家必敗”，家庭成員和睦共處與勤儉持家是古代“齊家”的重要標準，在中國古代家訓中，有關這一部分的論述不無經(jīng)驗之談、肺腑之言。
家庭中只有營造出和睦的氛圍，家庭成員共同團結在一起，才能將繁瑣的家庭事務處理好?！额伿霞矣枴氛J為，“睦親”，就是要處理好夫妻、父子、兄弟這三者之間的關系：“一家之親，此三而已矣?！泵髂┣宄醯闹觳畯]在《朱子家訓》中說：“家門和順，雖饔饗不濟，亦有余歡”，即使家中經(jīng)濟條件不夠，但如果家庭和睦，有困難大家一起克服，寬容互助，家庭生活依然是溫馨與令人愉悅的。
至于勤儉持家的論述，中國古代家訓當中更是比比皆是，曾國藩的“治家八法”中，“勤儉持家”被列為首位；明代商書《生意世事初階》中更有一段十分生動的描寫，談到如何讓經(jīng)常與金錢打交道的家人理解“勤儉持家”的重要性。當商人子弟成長到一定年齡，家長如果覺得他適合經(jīng)商，就應該安排他去店鋪里實習，但最好不要安排他先去大店。因為“大店本鈔大、生意大、氣概大、眼眶大，穿的是綢緞，吃的是美味，將上等排場逐日看在眼里，則漸習漸染，嘴饞身懶，豈不誤卻終身？”大店的繁華讓孩子在尚未學會技能之前，就先銷蝕了意志，應該把他先送到艱苦的小店去接受鍛煉：“論穿不過布衣，論吃不過淡飯，銀子細算，分文毫厘，不肯費用，只講勤儉，不務奢華。尋常日用所需，猶如居家一樣，況且燒鍋煮飯，上門下門（板），諸般粗活，都要他做。他既受過這般苦楚，見過這等行為，就曉得銀鈔來于難處，而亦知當家過日?！贝拥茉谛〉昀锩靼琢水敿叶热招枨趦€的道理，再把他送回大店：“從前受過磨礪，到此時畢竟超群”。古人從漫長歷史中早已總結出經(jīng)驗，和順勤儉實為治家之本、齊家之法。
出仕為官
中國古代家訓有許多為官員所撰寫，或者子孫中有人從政，故而不少家訓即是官箴，或者專門在家訓書中列有“官箴”一類。如清代宰相張廷玉告誡子孫要清白為官：“居官清廉乃分內(nèi)之事。”清代大臣吳汝綸也告誡家人：“作官之錢，皆取之百姓，非好錢也，故好官必不愛錢?！彼未鷮W者呂祖謙談及為官三原則：“當官之法，惟有三事，曰清、曰慎、曰勤，知此三者，則知所以持身矣?！边@些都強調(diào)廉潔從政對于為官的重要意義。
又如從政者如何選人用人，古代家訓中也有大量論述。唐太宗在《帝范》中說道：“照車十二，黃金累千，豈如多士之隆，一賢之重！”再多的黃金珠寶，也不及人才重要。當然，人無完人，關鍵是要將人才放在合適的位置上，“智者取其謀，愚者取其力，勇者取其威，怯者取其慎，無智愚勇怯，兼而用之”，從而做到“良匠無棄材”。此外，正如唐代蘇瓌在《中樞龜鏡》中勸勉其子蘇颋所言：“舉一官一職，一將一帥，須其材德者，聽眾議以命之，公是非即無爽矣。”選拔人才還應廣泛聽取意見，并做到選拔流程公開透明，這樣才能服眾。
普惠相助
古代中國一直強調(diào)“仁政”思想，“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觀念深入人心。不少家族都提倡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設立義莊、義學、義田、義冢等，對生活困難的族人予以幫助。以義莊為例。文獻記載，我國最早的義莊由宋代學者范仲淹創(chuàng)辦。范仲淹因年少時坎坷多難，故成名后對族中清貧者殊為憐憫，他通過義莊對族中貧困人口予以特別照顧，以此恤其饑寒。
隨著社會不斷向前發(fā)展，中國古代家族的救助范圍也逐漸由周濟兄弟族人擴展至鄉(xiāng)鄰甚至路人。如宋元明時期的浦江《鄭氏規(guī)范》中，明確提出要周濟貧困無依的鄉(xiāng)鄰，“其鰥寡孤獨果無以自存者，時赒給之”。同時，當?shù)厝粜栊迾蜓a路，“子孫倘有余資，當助修治，以便行客”，隆暑季節(jié)，還應在大路旁設茶水“以濟渴者”，這種推己及人、普惠相助的思想，最終將古代中國的“家”與“國”聯(lián)系在一起。
責任編輯：近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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