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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張樹業(yè)】董仲舒《春秋》書法論的詮釋學(xué)意蘊

        欄目:學(xué)術(shù)研究
        發(fā)布時間:2020-08-26 17:49:14
        標(biāo)簽:《春秋》書法、《春秋繁露》、修辭、董仲舒

        董仲舒《春秋》書法論的詮釋學(xué)意蘊

        作者:張樹業(yè)(河南師范大學(xué)政治與公共管理學(xué)院副教授)

        來源:《衡水學(xué)院學(xué)報》2020年第5期

        時間:孔子二五七零年歲次庚子七月初六日己亥

        ??????????耶穌2020年8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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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董仲舒對《春秋》書法的探討是其《春秋》學(xué)建構(gòu)的基礎(chǔ)。與公羊?qū)W史上歷代學(xué)者重點關(guān)注《春秋》條例不同,董仲舒對《春秋》書法的闡釋以對其修辭特性和意圖的闡發(fā)為主?!洞呵锓甭丁吠ㄟ^《春秋》之隱微修辭進行考察,明確了這一寫作形式對傳達(dá)《春秋》義理的關(guān)鍵作用。董仲舒又提出“《春秋》無達(dá)辭”的著名論斷,以凸顯政治哲學(xué)中的常變、經(jīng)權(quán)之義。對《春秋》詭辭避諱的書法特征的考察則意在揭示其“不遺善”的苦心。董仲舒通過其《春秋》書法論展示了公羊家政治哲學(xué)意義上的詮釋風(fēng)格和理論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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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guān)鍵詞:董仲舒;《春秋》書法;《春秋繁露》;修辭;詮釋學(xué);公羊?qū)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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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仲舒與儒學(xué)研究》專欄特約主持人按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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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拋開現(xiàn)代學(xué)科劃分的窠臼而回歸公羊春秋的經(jīng)學(xué)語境研究董仲舒,實在有必要。張樹業(yè)副教授指出,董仲舒依據(jù)《春秋》書法而建構(gòu)出自己的春秋學(xué)基礎(chǔ)。董仲舒不重條例,而主要闡釋修辭特性與意圖?!洞呵锓甭丁吠ㄟ^《春秋》之隱微修辭進行考察,明確了這一寫作形式對傳達(dá)《春秋》義理的關(guān)鍵作用。董仲舒“春秋無達(dá)辭”的論斷,凸顯出公羊家政治哲學(xué)的常變、經(jīng)權(quán)之義。詭辭避諱的書法特征則揭示其“不遺善”的苦心。文章如能閱讀并參考前輩和時人對董子春秋辭的許多研究成果,進一步展開并闡發(fā)隱微修辭、“無達(dá)辭”的具體內(nèi)容,則有益于把話題深入內(nèi)里,升堂入室地探討更多學(xué)術(shù)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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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海交通大學(xué)長聘教授、博士生導(dǎo)師

        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首席專家

        中華孔子學(xué)會董仲舒研究委員會會長

        董子學(xué)院、董仲舒國際研究院、董子講壇首席專家余治平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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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書法是《春秋》學(xué)研究的基礎(chǔ)課題之一,從一定意義上說,理解《春秋》書法是理解《春秋》的前提[1]?,F(xiàn)代學(xué)界對《春秋》書法的研究往往受制于歷史學(xué)、政治學(xué)、哲學(xué)一類學(xué)科界限和理論方法差異,但實際上,人們根本無從也不應(yīng)在《春秋》研究中進行嚴(yán)格的史學(xué)或政治哲學(xué)劃分,因為《春秋》書法的實質(zhì),就是借助特定修辭手段傳達(dá)對歷史事件之特性與意義的評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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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春秋》書法即其條例和修辭的研究以《春秋》公羊?qū)W最為典型。公羊條例之學(xué),蓋始于西漢胡毋生?!豆騻鳌繁編熗娇谑谙鄠?,至胡毋生始書于竹帛,又為之作《條例》。后漢何休《春秋公羊傳解詁》的條例之學(xué),即本于此。董仲舒作為西漢公羊?qū)W大師,與胡毋生年輩相若,其《春秋》學(xué)亦以對《春秋》書法的探討為本,而特重對其修辭特色與寫作意圖的探究,與單純闡發(fā)條例的《春秋》書法研究又有不同。董子由此形成其獨特的《春秋》詮釋風(fēng)格,奠定了漢代公羊?qū)W的基本義理規(guī)模。與傳統(tǒng)經(jīng)學(xué)研究側(cè)重于對公羊義例之學(xué)本身的探討不同,本文的目的并非闡發(fā)《春秋繁露》所揭示的書法條例,而意在考察董仲舒如何通過對《春秋》修辭特性的精細(xì)辯說而推究其立言之旨,由此探討修辭對《春秋》這樣一部歷史-政治哲學(xué)經(jīng)典的重要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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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董仲舒的《春秋》書法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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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羊家認(rèn)為,《春秋》乃是孔子“素王立法”之作。《春秋繁露·俞序》(以下只注篇名)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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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尼之作《春秋》也,上探天端,正王公之位,萬民之所欲;下明得失,起賢才,以待后圣。故引史記,理往事,正是非,見王心。史記十二公之間,皆衰世之事,故門人惑??鬃釉唬骸拔嵋蚱湫惺露雍跬跣难??!币詾橐娭昭?,不如行事博深切明。故子貢、閔子、公肩子言其切而為國家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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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之作,意在即事明義,這必須通過一定的“書法”即修辭性寫作方能實現(xiàn)。對這種將義理精神貫注于歷史寫作的立言方案而言,修辭幾乎是表達(dá)義理的唯一途徑。而且,這種寫作方式勢必使其意圖變得幽隱深微,文辭暗藏玄機。如董仲舒所言:“今《春秋》之為學(xué)也,道往而明來者也。然而其辭體天之微,故難知也,弗能察,寂若無;能察之,無物不在。是故為《春秋》者,得一端而多連之,見一空而博貫之,則天下盡矣?!保ā毒A》)理解《春秋》,必須以承認(rèn)其微言大義之存在為前提。事實上,“隱微寫作”也是古典哲人著述的重要特征之一[2]。這要求人們在閱讀時,必須注意經(jīng)典作品謀篇布局、遣詞造句的細(xì)節(jié),尤其是對那些關(guān)鍵性內(nèi)容的特殊表述方式和微妙行文差異,必須用心精微,方能領(lǐng)會其意旨。這也是歷代《春秋》學(xué)者的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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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后人而言,理解《春秋》這樣一部以隱微辭說為主要特色的經(jīng)典,必須通過對《春秋》書法的精細(xì)考察來進行。但我們該如何進入這樣一個“微言”的語境,并把握其義理主旨?在董仲舒看來,首先人們要明白《春秋》“慎辭”之義。即是說,《春秋》的每段話,甚至每個字都是以極謹(jǐn)慎的態(tài)度,經(jīng)過深思熟慮而寫出?!吧鬓o”的首要內(nèi)涵是對事件的記述依循特定的辭例和義理?!毒A》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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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慎辭,謹(jǐn)于名倫等物者也。是故小夷言伐而不得言戰(zhàn),大夷言戰(zhàn)而不得言獲,中國言獲而不得言執(zhí),各有辭也。有小夷避大夷而不得言戰(zhàn),大夷避中國而不得言獲,中國避天子而不得言執(zhí),名倫弗予,嫌于相臣之辭也。是故大小不踰等,貴賤如其倫,義之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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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因《春秋》乃大義微言所在,故而其用辭至為謹(jǐn)慎?!吧鬓o”的理由可以是多樣的?!洞呵铩忿o有五等,曰正辭,曰婉辭,曰溫辭,曰微辭,曰詭辭。所謂“謹(jǐn)于明倫等物”,乃從正辭立論。馬一浮先生以為,董子此說即《論語》正名思想的引申,而“正名”乃《春秋》之根本要義?!凹s而言之,《春秋》之大用在于夷夏、進退、文質(zhì)、損益、刑德、貴賤、經(jīng)權(quán)、予奪,而其要則正名而已矣”。所謂“名倫等物”,馬先生云:“深察名號為名倫,因事立義為等物,名倫即屬辭,等物即比事也。名倫等物,得其理則治,失其理則亂,故曰《春秋》長于治人?!盵1]《春秋》正辭之例繁多,不勝枚舉,其最突出者如君臣之分、夷夏之別,都有固定的修辭體例。這也是各類《春秋》學(xué)著作中討論最多的內(nèi)容,本文不復(fù)贅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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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董仲舒看來,理解此類“正辭”固然重要,但《春秋》書法的一個重要特征便是并不拘泥于此類條例,即使同類型事件,在具體的表述中也往往存在微妙的修辭差異,故董子稱:“《春秋》無通辭。”因此,對各類修辭細(xì)節(jié)的考察才是領(lǐng)會圣人之用心的根本途徑。為此,董仲舒提出,治《春秋》者必須以對整個《春秋》的通盤觀照和參伍比類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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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論十二世之事,人道浹而王道備。法布二百四十二年之中,相為左右,以成文采,其居參錯,非襲古也。是故論《春秋》者合而通之,緣而求之,伍其比,偶其類,覽其緒,屠其贅,是以人道浹而王法立。(《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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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思路與前文所言“得一端而多連之,見一空而博貫之”實相呼應(yīng),正是《春秋》之教“屬辭比事”精神的體現(xiàn)。董仲舒認(rèn)為,《春秋》的義理散布于對十二公二百四十二年史事的修辭性書寫之中,彼此呼應(yīng),相互發(fā)明,并非“襲古”式的文獻整理,而是圣人創(chuàng)制立法,“以《春秋》當(dāng)新王”。欲明其理,必須“合而通之”,將對各類史實的書寫方式進行比類參伍的考察,方能有所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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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過這樣的參伍比類,董仲舒認(rèn)為,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春秋》的一些重要義理線索,如《盟會要》中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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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意雖難喻,蓋圣人者,貴除天下之患。貴除天下之患,故《春秋》重,而書天下之患遍矣。以為本于見天下之所以致患,其意欲以除天下之患,何謂哉?天下者無患,然后性可善;性可善,然后清廉之化流;清廉之化流,然后王道舉、禮樂興,其心在此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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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繁露》中又有“六科”“十指”等提法,鑒于本文的主題是考察董子對《春秋》書法修辭的詮釋,對之不復(fù)贅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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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仲舒對《春秋》的修辭有眾多精彩考論,辨析入微,在《春秋》詮釋史上堪稱典范。本文試圖將董子的《春秋》書法詮釋分為三個主題:一曰隱微辭說,二曰《春秋》無通辭,三曰詭辭避諱。下面筆者結(jié)合《春秋繁露》對之進行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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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董仲舒對《春秋》隱微辭說的詮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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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于《春秋》辭義隱微之特性,前文所引董子之說最善名狀,即所謂“體天之微”。天道至深遠(yuǎn)難見,《春秋》辭義之微,恰顯示其與天道同體,深微難知。因而古人稱《春秋》代表儒家天人之學(xué)的極致,其哲思水準(zhǔn)不在《周易》之下。恰是這一深微特征,使其“弗能察,寂若無;能察之,無物不在”。對天道而言,唯其“寂若無”,故能“無物不在”?!洞呵铩分棉o亦然,其隱微特性,乃在于自其表言之,《春秋》似乎不過是至為簡約的歷史事件記錄,然而,恰恰是在這“大事年表”般的記錄中,通過對其所述史實和敘述方式的排比分析,人便可以有所領(lǐng)悟。董子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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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記天下之得失,而見所以然之故。甚幽而明,無傳而著,不可不察也。夫泰山之為大,弗察弗見,而況微眇者乎?故案《春秋》而適往事,窮其端而視其故,得志之君子、有喜之人,不可不慎也。(《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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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證明上述論斷,董仲舒舉齊頃公之事為例,言其以驕奢傲慢,侵凌諸侯之故,被諸侯之軍“大困于鞌”,以至于“大辱身,幾亡國”。之后恐懼修省,“內(nèi)愛百姓,問疾吊喪;外敬諸侯,從會于盟”,最終轉(zhuǎn)危為安。由此可見,“福之本生于憂,而禍起于喜也”。正因此,董仲舒認(rèn)為《春秋》的重要特征乃是“博而明,深而切”(《重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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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dāng)然,這還只是一個以史為鑒而知興替的例子,并未涉及《春秋》書法隱微寫作的重心。董仲舒指出,《春秋》的一個重要思想乃是“貴微重始”,《二端》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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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至意有二端,不本二端之所從起,亦未可與論災(zāi)異也。小大、微著之分也。夫覽求微細(xì)于無端之處,誠知小之將為大也,微之將為著也,吉兇未形,圣人所獨立也?!半m欲從之,末由也已”,此之謂也?!枪省洞呵铩分?,以元之深正天之端,以天之端正王之政,以王之政正諸侯之即位,以諸侯之即位正竟內(nèi)之治,五者俱正而化大行。故書日蝕,……《春秋》異之,以此見悖亂之征,是小者不得大,微者不得著,雖甚末,亦一端??鬃右源诵е?,吾所以貴微重始是也。因惡夫推災(zāi)異之象于前,然后圖安危禍亂于后者,非《春秋》之所甚貴也。然而《春秋》舉之以為一端者,亦欲其省天譴而畏天威,內(nèi)動于心志,外見于事情,修身審己,明善心以反道者也。豈非貴微重始,慎終推效者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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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端”之說,與漢儒論陰陽災(zāi)異有密切關(guān)聯(lián)。董仲舒認(rèn)為,這恰也是《春秋》根本精神之體現(xiàn),即從事物之微細(xì)發(fā)端處入手,以防患于未然,除禍于未形。董仲舒由此闡發(fā)了《春秋》學(xué)史上著名的“五始”說,認(rèn)為《春秋》所書“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即在修辭上蘊含了對事物之開端之重要性的關(guān)注:“以元之深正天之端,以天之端正王之政,以王之政正諸侯之即位,以諸侯之即位正竟內(nèi)之治,五者俱正而化大行?!薄洞呵铩穼?xì)小災(zāi)異也一一記錄,如此鄭重其事,亦是其“貴微重始”精神的體現(xiàn),目的在于使人“省天譴而畏天威”,從而“修身審己,明善心以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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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之修辭的隱微特性還體現(xiàn)在其“別嫌明微”,通過對用詞和寫作體例的調(diào)整而使人們對一些容易被忽視、混淆的事物和義理獲得更明確的認(rèn)知?!队裼ⅰ吩疲骸啊洞呵铩防戆傥?,辨品類,別嫌疑,修本末者也?!薄皠e嫌明微”從內(nèi)涵上看意在使嫌疑之事分判清晰,使隱微之理顯白明朗,似乎與隱微寫作的修辭特性相反。但事實上,《春秋》的“別嫌明微”恰是通過非常深微巧妙的修辭來實現(xiàn)的。其典型例證即《春秋繁露》開篇對楚莊王殺夏征舒一事的辨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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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莊王殺陳夏征舒,《春秋》貶其文,不予專討也。靈王殺齊慶封而直稱“楚子”,何也?曰:莊王之行賢,而征舒之罪重;以賢君討重罪,其于人心善;若不貶,孰知其非正經(jīng)?《春秋》常于其嫌得者,見其不得也。是故齊桓不予專地而封,晉文不予致王而朝,楚莊弗予專殺而討。三者不得,則諸侯之得殆此矣。此楚靈之所以稱子而討也?!洞呵铩分o多所況,是文約而法明也。(《楚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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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有褒貶義例,如“不予諸侯專討”,即為《春秋》大義之一,是公羊?qū)W所重點發(fā)揮的《春秋》尊王思想的體現(xiàn)。楚莊王殺陳夏征舒,事在魯宣公十一年冬十月,《春秋》經(jīng)記之云:“楚人殺陳夏征舒?!薄豆騻鳌吩疲骸按顺右?,其稱‘人’何?貶。曷為貶?不與外討也?!T侯之義,不得專討也。”據(jù)《公羊傳》,此為典型的《春秋》書法正例,至于《公羊傳》于此又引申的“實與而文不與”,可姑置毋論。但這些都不構(gòu)成董仲舒詮釋的重點。真正的問題在于,《春秋》經(jīng)中似乎存在著明顯的反例,即靈王殺齊慶封而經(jīng)中稱之為“楚子”,既然《公羊傳》以為稱“人”乃是《春秋》修辭意義上的“貶”例,此處稱“楚子”則非貶詞,這顯然與前述“不予諸侯專討”之義相矛盾。對董仲舒而言,《公羊傳》的義例已為人所熟知,不必再行申論,他所要著力探究闡發(fā)的,恰是《春秋》經(jīng)傳中此類疑難之處。如果我們將董仲舒的辨析理解為一種對于經(jīng)傳漏洞疏謬之處的彌縫和辯白,勢必會以一種輕易隨便的心態(tài)對待之,而恰恰錯過董仲舒《春秋》學(xué)最為精彩的內(nèi)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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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仲舒指出,《春秋》一褒一貶,皆非泛泛而發(fā)。如諸侯專討,于義固當(dāng)貶,但在楚莊王殺夏征舒一事中,并非循例行文而已,實亦有微義存焉,即“《春秋》常于其嫌得者,見其不得也”。因為“莊王之行賢而征舒之罪重,以賢君討重罪,其于人心善,若不貶,孰知其非正經(jīng)?”生活中,當(dāng)一件事本身的是非曲直比較明確,或人們對此事的是非曲直形成某種共同意見時,自然會基于正義感和道德熱情而支持被認(rèn)為代表善和正義的一方,并傾向于寬容其在事件中的過失行為。這作為一種社會心理本身無可厚非,但不能因此而影響到對“正經(jīng)”即正當(dāng)性原則本身的判斷,更不能因此而隨意質(zhì)疑和修改“正經(jīng)”?!罢?jīng)”的存在是基于更全面深遠(yuǎn)的制度考量而確立。《春秋》對楚莊王的貶,恰恰就是為了防止人們因為其行為之“嫌得”而忽略其“不得”,并通過“責(zé)備賢者”的方式而凸顯“正經(jīng)”之不可陵越。同樣的事例又有晉趙盾“弒君”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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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者曰:“人弒其君,重卿在而弗能討者,非一國也。靈公弒,趙盾不在。不在之與在,惡有厚薄?!洞呵铩坟?zé)在而不討賊者,弗系臣子爾也;責(zé)不在而不討賊者,乃加‘弒’焉;何其責(zé)厚惡之薄,薄惡之厚也?”曰:《春秋》之道,視人所惑,為立說以大明之。今趙盾賢而不遂于理,皆見其善,莫見其罪,故因其所賢而加之大惡,系之重責(zé),使人湛思而自省悟以反道,曰:“吁!君臣之大義、父子之道,乃至乎此?!贝怂蓯罕《?zé)之厚也。他國不討賊者,諸斗筲之民,何足數(shù)哉!弗系人數(shù)而已。此所由惡厚而責(zé)薄也。《傳》曰:“輕為重,重為輕?!狈鞘侵^乎!故公子比嫌可以立,趙盾嫌無臣責(zé),許止嫌無子罪。《春秋》為人不知惡,而恬行不備也,是故重累責(zé)之,以矯枉世而直之。矯者不過其正,弗能直,知此而義畢矣。(《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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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仲舒由此指出《春秋》的一個修辭特征,“《春秋》之辭多所況,是文約而法明也”,“多所況”并非《春秋》經(jīng)傳自身明確宣示的修辭原則,而是暗含于經(jīng)文中,通過深入閱讀,人們可以發(fā)現(xiàn)其內(nèi)在的關(guān)聯(lián),通過“引譬連類”的方式予以闡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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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于楚靈王之稱“楚子”,董子以為從《春秋》“辭多所況”“文約法明”的角度看,《春秋》此處絕非予其專討,因此,這并不與前述原則矛盾,而是通過對靈王之褒揭示另外的重要政治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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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者曰:不予諸侯之專封,復(fù)見于陳、蔡之滅;不予諸侯之專討,獨不復(fù)見于慶封之殺,何也?曰:《春秋》之用辭,己明者去之,未明者著之。今諸侯之不得專討,固己明矣,而慶封之罪未有所見也,故稱“楚子”,以霸討之。著其罪之宜死,以為天下大禁,曰:人臣之行,貶主之位,亂國之臣,雖不纂殺,其罪皆宜死,比于此其云爾也。(《楚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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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僅僅關(guān)注于“諸侯不得專討”這一“正經(jīng)”,對一切“專討”行為都痛加貶抑,人們可能會僅關(guān)注“不得專討”之義而忽略“專討”對象之善惡是非?!安坏脤S憽惫倘皇恰罢?jīng)”,懲處罪惡同樣是“正經(jīng)”。對楚莊王的貶,并不是“不得專討”之義一定大于或高于懲處弒君者之義,而是借一個眾人皆容易因情感傾向而忽視“不得專討”之義的典型事例申明此義之重大。對楚靈王的褒,則是在“不得專討”之義已明的情況下,申明其討伐對象之罪不容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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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仲舒由此提出與前面所言《春秋》修辭特征相關(guān)的另一個修辭特性,“《春秋》之用辭,已明者去之,未明者著之”,由此可見,董仲舒對《春秋》書法的詮釋,不是片段而孤立地闡發(fā)個別的義例,而是將《春秋》全文前后連貫、呼應(yīng),視為一個整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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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董仲舒“《春秋》無通辭”說釋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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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仲舒《春秋》學(xué)的一個重要論斷即是“《春秋》無通辭”。這一思想在《春秋繁露》中多次出現(xiàn),《竹林》云:“《春秋》無通辭,從變而移?!薄毒A》云:“《詩》無達(dá)詁,《易》無達(dá)占,《春秋》無達(dá)辭,從變從義而一以奉人。”所謂“無通辭”,乃言《春秋》并無一成不變而絕對固定的修辭體例。董子此說在思想史上影響巨大,但同樣也不免受到后世學(xué)者的質(zhì)疑[3]?!洞呵铩繁赜辛x例,前文已述。董子作為公羊?qū)W大師,對公羊義例也必曉然于心?!啊洞呵铩窡o達(dá)辭”之說并非否定義例的存在,而是強調(diào)義例的變通性。只有在變通中,《春秋》所體現(xiàn)的“王心”才是閎通闊達(dá)的。董仲舒曾如此分析《春秋》關(guān)于晉楚邲之戰(zhàn)的記載中展現(xiàn)的修辭變化之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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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之常辭也,不予夷狄而予中國為禮。至邲之戰(zhàn),偏然反之,何也?曰:《春秋》無通辭,從變而移。今晉變而為夷狄,楚變而為君子,故移其辭以從其事?!洞呵铩分促t重民如是,是故戰(zhàn)攻侵伐,雖數(shù)百起,必一二書,傷其害所重也。問者曰:“其書戰(zhàn)伐甚謹(jǐn),其惡戰(zhàn)伐無辭,何也?”曰:“會同之事,大者主??;戰(zhàn)伐之事,后者主先。茍不惡,何為使起之者居下?是其惡戰(zhàn)伐之辭已。且《春秋》之法,兇年不修舊,意在無苦民爾??嗝裆袗褐?,況傷民乎?傷民尚痛之,況殺民乎?故曰:兇年修舊則譏,造邑則諱。是害民之小者,惡之小也;害民之大者,惡之大也。今戰(zhàn)伐之于民,其為害幾何!考意而觀指,則《春秋》之所惡者,不任德而任力,驅(qū)民而殘賊之;其所好者,設(shè)而勿用,仁義以服之也?!薄涣x之中有義,義之中有不義。辭不能及,皆在于指。非精心達(dá)思者,其孰能知之?……由是觀之,見其指者不任其辭,不任其辭,然后可與適道矣。(《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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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夷夏之辨,“內(nèi)中國而外夷狄”,是《春秋》基本精神之一,董仲舒稱之為“《春秋》之常辭”。常辭即通辭、達(dá)辭之意,足見董子首先承認(rèn)“通辭”的存在。如果沒有通辭,我們幾乎無法理解《春秋》之大義所在。但《春秋》對邲之戰(zhàn)的書寫方式不合常例,這便應(yīng)當(dāng)引起格外的注意。案《春秋》宣公十二年夏,經(jīng)云:“六月乙卯,晉荀林父帥師及楚子戰(zhàn)于邲,晉師敗績?!薄豆騻鳌罚骸按蠓虿粩尘?,此其稱名氏以敵楚子何?不與晉而與楚子為禮也?!贝呵锴捌诘某?,因為其文化和政治諸方面的原因,一直被中原華夏諸國視為蠻夷,《春秋》在修辭上一直予以貶抑,并對遏制其發(fā)展的齊桓、晉文極力稱美褒揚。但邲之戰(zhàn)中,情況發(fā)生了變化,“晉變而為夷狄,楚變而為君子”。楚莊王在鄭國表示屈服之后,并未乘機滅鄭,而是退軍講和,顯示出禮義君子之風(fēng)?!洞呵铩芬南闹娴母鶕?jù),不在種族之分別而在禮義之存廢,故對楚莊王的行為表示贊許。而晉國雖本為援救鄭國而來,但在楚、鄭已經(jīng)罷兵的情況下,再度挑起戰(zhàn)爭,表明晉國將帥“無善善之心而輕救民之意”,故而《春秋》通過書法上的貶抑,“賤之而不使得與賢者為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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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董子“《春秋》無通辭”說意在提醒人關(guān)注辭例的變化與“反?!?。書法的“反常”說明通例和通例背后的一些原則并非不可調(diào)整,甚至必須根據(jù)實際情況而變化,而這些變化是為了突出一些更為重要的義理原則。對邲之戰(zhàn)而言,這一變化一方面是對楚變而為君子,踐行禮義的肯定,另一方面則是出于對民眾之生命的關(guān)注,即“敬賢重民”。董仲舒由此分析《春秋》在書法修辭中的反戰(zhàn)即“惡戰(zhàn)伐”思想。通過對《春秋》的考意觀指,闡明了“《春秋》之所惡者,不任德而任力,驅(qū)民而殘賊之;其所好者,設(shè)而勿用,仁義以服之也”。董子又進而認(rèn)為,在復(fù)雜的歷史事件中,“不義之中有義,義之中有不義”,我們對之很難作出簡單而明確的道德判斷。這時,人們更不能拘泥于辭例,而應(yīng)專力發(fā)明《春秋》旨意,所謂“見其指者不任其辭”。董仲舒對《春秋》學(xué)的重大貢獻在于,超越義例,而直探《春秋》修辭之用心。這不是否定義例,而是對拘執(zhí)義例的破斥。春秋無通辭,卻有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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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無常辭的意義在于“達(dá)變”,而歷史本身就是事物變化的歷程,因而書法和修辭便應(yīng)隨之變化。而且,因應(yīng)于歷史的變化歷程,人與歷史事件的關(guān)系也有一內(nèi)在變化軌跡。董仲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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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分十二世以為三等,有見,有聞,有傳聞。有見三世,有聞四世,有傳聞五世。故哀、定、昭,君子之所見也;襄、成、文、宣,君子之所聞也;僖、閔、莊、桓、隱,君子之所傳聞也。所見六十一年,所聞八十五年,所傳聞九十六年。于所見,微其辭;于所聞,痛其禍;于所傳聞,殺其恩:與情俱也。是故逐季氏而言又雩,微其辭也;子赤殺,弗忍書日,痛其禍也;子般殺而書乙未,殺其恩也。屈伸之志、詳略之文皆應(yīng)之,吾有以見其近近而遠(yuǎn)遠(yuǎn),親親而疏疏也;亦知其貴貴而賤賤,重重而輕輕也;有知其厚厚而薄薄,善善而惡惡也;有知其陽陽而陰陰,白白而黑黑也。百物皆有合偶,偶之合之,仇之匹之,善矣。……然則《春秋》,義之大者也。得一端而博達(dá)之,觀其是非,可以得其正法;視其溫辭,可以知其塞怨。是故于外道而不顯,于內(nèi)諱而不隱,于尊亦然,于賢亦然。此其別內(nèi)外、差賢不肖而等尊卑也。義不訕上,智不危身,故遠(yuǎn)者以義諱,近者以智畏。畏與義兼,則世逾近而言逾謹(jǐn)矣,此定、哀之所以微其辭。以故用則天下平,不用則安其身,春秋之道也。(《楚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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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羊三世說固然為人所熟知,我們這里感興趣的是董仲舒所指出的相應(yīng)于三世變改的《春秋》書法差異及其原因。即“于所見,微其辭;于所聞,痛其禍;于所傳聞,殺其恩”,這意味著《春秋》的寫作中——無論是哲學(xué)還是史學(xué)意義上的寫作——內(nèi)在包含了一種情感性原則。這與現(xiàn)代歷史書寫或理論研究中極力標(biāo)榜“客觀性”和“價值中立”截然不同,耐人尋味。在董仲舒看來,這體現(xiàn)出《春秋》明確的價值立場:近近而遠(yuǎn)遠(yuǎn),親親而疏疏,貴貴而賤賤,重重而輕輕等。對古人而言,情感性原則并不可怕,現(xiàn)代人只不過是有意識地隱藏了自己寫作中的情感和價值傾向。承認(rèn)并肯定情感性原則,并不就意味著全憑主觀和私意而動,情感也可以是基于對事實之真實本然形態(tài)的確切把握后的正當(dāng)反應(yīng)。在董仲舒看來,這恰構(gòu)成人類面對歷史的根本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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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與變、經(jīng)與權(quán)的關(guān)系也在《春秋》書法中得到全面揭示。《竹林》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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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馬子反為君使,廢君命,與敵情,從其所請,與宋平,是內(nèi)專政而外擅名也。專政則輕君,擅名則不臣,而《春秋》大之,奚由哉?曰:為其有慘怛之恩,不忍餓一國之民,使之相食。推恩者遠(yuǎn)之而大,為仁者自然而美。今子反出己之心,矜宋之民,無計其間,故大之也。……《春秋》之道,固有常有變。變用于變,常用于常,各止其科,非相妨也。今諸子所稱,皆天下之常,雷同之義也。子反之行,一曲之變,獨修之意也。……《春秋》之辭,有所謂賤者,有賤乎賤者。夫有賤乎賤者,則亦有貴乎貴者矣。今讓者,《春秋》之所貴,雖然,見人相食,驚人相爨,救之忘其讓,君子之道,有貴于讓者也。故說《春秋》者,無以平定之常義,疑變故之大,則義幾可諭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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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經(jīng)權(quán)問題在倫理生活中也存在,且歷史上對經(jīng)權(quán)問題的討論,往往以人之道德抉擇為案例,但經(jīng)權(quán)問題實更多地涉及政治領(lǐng)域。在倫理學(xué)中,經(jīng)權(quán)問題并不具有特別的重要性,而在政治哲學(xué)中,經(jīng)權(quán)問題則變得格外突出。這并不意味著經(jīng)權(quán)問題與道德無關(guān),而是在政治語境中,人的行為抉擇之困境變得更為突出。最典型的例子是《春秋》對司馬子反的褒揚。司馬子反在未請命的情況下擅自與宋人講和,顯然屬于越權(quán)行為,而且有獨擅美名之嫌。而《春秋》并未因此指責(zé)子反,反而稱美其行為,正是出于對更為重要的原則即仁德的關(guān)注。董仲舒指出,《春秋》有常有變,大夫無專政、不擅名美乃是普通情境中的一般性原則,是所謂“常”或“經(jīng)”,而在司馬子反一事中,其特殊情境使之無法慮及此類常法,因為宋國在圍城中已經(jīng)到了“易子而食,析骸而炊”的地步,這使子反“大驚而哀之”,因而“心駭目動而違常禮”。子反的反應(yīng)乃是因為“變故之大”已超出了“平定之?!薄8匾氖?,在董仲舒看來,子反的表現(xiàn)最真實地體現(xiàn)了仁的特性,即“自然而美”,仁必須完全發(fā)自內(nèi)心而不受外在因素影響,較之其他制度意義上的“?!?,仁是更高更根本的原則,是“貴乎貴”者。董仲舒曾指出,仁、義乃是整個《春秋》的義理內(nèi)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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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人所欲說,在于說仁義而理之,知其分科條別,貫所附,明其義之所審,勿使嫌疑,是乃圣人之所貴而已矣。不然,傅于眾辭,觀于眾物,說不急之言,而以惑后進者,君子之所甚惡也,奚以為哉?圣人思慮不厭晝?nèi)?,繼之以夜,然后萬物察者,仁義矣。由此言之,尚自為得之哉?故曰:於乎!為人師者,可無慎耶?(《重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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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意味著,《春秋》書法中的“反經(jīng)”和“變常”式修辭,乃是為了體現(xiàn)更根本的價值。在日常生活的一般情境中,不同價值之間的沖突不甚顯著,即或有,也很難確立一個絕對的價值秩序。正是在各種變故情境中,仁義的優(yōu)先性才凸顯出來。因此,《春秋》中的變例,并非對常經(jīng)的否定,而是展示出生活中存在著不同層次和意義的常,當(dāng)不同的原則和價值出現(xiàn)沖突時,人必須明確其價值選擇的依據(jù)。董仲舒認(rèn)為,《春秋》修辭條例正體現(xiàn)出這種深邃用意。仁、義也并非抽象的單一準(zhǔn)則,因此必須“知其分科條別,貫所附,明其義之所審,勿使嫌疑”。《春秋》之修辭的微妙變化,并非為了制造理解困難,而恰是基于對義理的審慎考察,為的是避免人對事物做出各種表面疑似的評斷。對《春秋》書法的深刻理解和精細(xì)梳理,正是“為人師”者即漢代經(jīng)學(xué)家的根本任務(w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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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董仲舒論《春秋》之詭辭避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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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值得注意的是與正辭相對而言的“詭辭”。董仲舒在《玉英》篇論紀(jì)季之事時對此種修辭的原因與用意進行了詳細(xì)闡釋。紀(jì)季事見《春秋》莊公三年,經(jīng)曰:“秋,紀(jì)季以酅入于齊。”《公羊傳》:“紀(jì)季者何?紀(jì)侯之弟也。何以不名,賢也。何賢乎紀(jì)季?服罪也。其服罪奈何?魯子曰:請后五廟以存姑姊妹。”紀(jì)季之事也違反了《春秋》所設(shè)常法,故招致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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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紀(jì)季曰:《春秋》之法,大夫不得用地。又曰:“公子無去國之義?!庇衷唬骸熬硬槐芡怆y。紀(jì)季犯此三者,何以為賢?賢臣故盜地以下敵,棄君以避難乎?”曰:“賢者不為是,是故托賢于紀(jì)季以見季之弗為也。紀(jì)季弗為,而紀(jì)侯使之可知矣?!洞呵铩分畷?,時詭其實,以有避也;其書人,時易其名,以有諱也。故詭晉文得志之實,以代[4]諱,避致王也;詭莒子號,謂之人,避隱公也;易慶父之名,謂之仲孫,變盛謂之成,諱大惡也。然則說《春秋》者,入則詭辭,隨其委曲而后得之。今紀(jì)季受命乎君而經(jīng)書專,無善一名而文見賢,此皆詭辭,不可不察?!洞呵铩分谒t也,固順其志而一其辭,章其義而褒其美。今紀(jì)侯《春秋》之所貴也,是以聽其入齊之志,而詭其服罪之辭也,移之紀(jì)季?!洞呵铩焚t死義且得眾心也,故為諱滅。以為之諱,見賢之也;以其賢之也,見其中仁義也?!保ā队裼ⅰ罚?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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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仲舒指出,《春秋》中存在大量的“詭辭”,所謂詭辭,即有意改變對人物、地點和事件的正常或準(zhǔn)確稱謂,而代之以其他方式,這樣做似乎偏離了事情的實際形態(tài),但正是這種偏離或“扭曲”,使人注意到此類修辭的特殊意圖。“詭辭”說的前提是事件真實情況的保存,這一方面凸顯了傳對經(jīng)之解說的重要意義,如果沒有傳中對事件的詳細(xì)解說,經(jīng)的詭辭便不能為人所察覺,從而對其修辭意圖進行推究;另一方面,詭辭的存在也證明《春秋》是一部以闡釋義理為中心的經(jīng)書,而非以記載事件為中心的史書,因而可以改變對事件正常的敘述方式。董仲舒認(rèn)為,紀(jì)季一事便屬于《春秋》之詭辭。按照《春秋》常例,紀(jì)季的行為非但不應(yīng)褒揚,反而應(yīng)當(dāng)貶絕,但《春秋》對紀(jì)季之事予以贊揚,通過對紀(jì)季之賢的肯定暗示作為賢者的紀(jì)季定然不會做出如此悖謬之事,從而使人注意到其行為乃紀(jì)侯授意。既屬于受命于君,為何不稱紀(jì)侯使之而詭稱紀(jì)季專行?由此人們將發(fā)現(xiàn),《春秋》此舉是出于“賢紀(jì)侯”的立場。紀(jì)侯作為國君,在面對強大齊國以復(fù)仇為名的攻伐時,決心踐行君主死社稷之大義,而又不忍祖先宗廟祭祀斷絕,故命其弟紀(jì)季向齊國表達(dá)對歷史上紀(jì)國先君譖殺齊哀公的“服罪”之意,以保存紀(jì)國五廟之祭,自己則與紀(jì)國同存亡,其行為合乎仁義之道,故為《春秋》所贊美。但向齊國“服罪”一事會對其行義之美有所損,出于為賢者諱的目的,《春秋》故意將此事僅稱為紀(jì)季所為,使紀(jì)侯不受此辱,而同時又美紀(jì)季,既避免紀(jì)季受惡名,又可以使人注意到此處修辭的怪異而明了整個事件中的大義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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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類似的例子還有關(guān)于晉文公踐土之會,實召周天子,但直接如實書寫不但會損害天子尊嚴(yán)和君臣之義,而且也會埋沒晉文公保存諸夏,共尊天子的善舉,故而稱“天王狩于河陽”,以避諱“致王”這一違禮行為。在董仲舒看來,《春秋》之詭辭和避諱往往實為一事。無論是詭辭還是避諱,都基于特定的政治和道德義理動機,對此義理動機的考察,是董仲舒《春秋》詮釋的主要內(nèi)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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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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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馬一浮.馬一浮全集:第一冊(上)[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3:165.
        注釋:

        [1]近代以來,對《春秋》書法是否存在的疑問成為強勁思想潮流,這一疑問的前提是否認(rèn)孔子作《春秋》,或認(rèn)定孔子只是修訂舊史。但即便是歷史寫作,也必然有書法問題。皮錫瑞云:“凡修史皆有例,《史記》《漢書》自序,即其義例所在。后世修史,先定凡例。詳略增損,分別合并,或著錄,或不著錄,必有一定之法。……惟日錄、筆記,隨手紀(jì)載,乃無義例,再下則胥吏之檔案、市井之簿錄耳。圣人作經(jīng)以教萬世,乃謂其全無例義,同于檔案簿錄,比后儒之著書作文猶不逮焉,誠不知何說也!”(《經(jīng)學(xué)通論·春秋通論》)在古人看來,《春秋》從來不是一部單純的史書。自孟子起,即認(rèn)為《春秋》乃孔子所作,而且有著重大而深遠(yuǎn)的政治意義:“世衰道微,邪說暴行有作,臣弒其君者有之,子弒其父者有之??鬃討?,作《春秋》?!洞呵铩?,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保ā睹献印る墓稀罚?zhǔn)此,須將《春秋》視為義理之書即經(jīng)書,而非普通意義上的史書。就思想史角度言,可以肯定的是,古人之《春秋》研究,皆以《春秋》為孔子所作,乃圣人經(jīng)世之大法。此下兩千余年間,學(xué)界罕有異詞,蓋以此說絕非“盲從權(quán)威”,而實有所授受。今人對《春秋》的懷疑,完全脫離此思想史語境,因而其考據(jù)也就沒有了思想史價值。
        [2]當(dāng)然,這種方式難免會被無法認(rèn)同此種寫作方式的人視為故弄玄虛,古人論《春秋》學(xué),即頗有“說《春秋》者如射覆”之譏。但這一問題的出現(xiàn)主要源于不信傳和經(jīng)傳分離,離傳解經(jīng),全然憑己意懸想揣摩。必須承認(rèn),后人理解《春秋》這樣的經(jīng)書,只能通過傳來進行,否則我們的解經(jīng)將成為真正的“射覆”游戲。
        [3]如曾亦、郭曉東《春秋公羊?qū)W史》(華東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17年版)稱:“觀乎董書,有《春秋》無達(dá)辭之說,殆疏于條例之學(xué)耳?!?br>[4]蘇輿曰:“代,疑作‘狩’?!?/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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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責(zé)任編輯:近復(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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