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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韓偉】法律起源與秩序生成:荀子法思想重釋

        欄目:《原道》第38輯、學(xué)術(shù)研究
        發(fā)布時間:2020-10-28 00:43:42
        標(biāo)簽:性惡論、治法與治人、法律起源、荀子

        法律起源與秩序生成:荀子法思想重釋

        作者:韓偉(西北工業(yè)大學(xué)法學(xué)系副教授,法學(xué)博士)

        來源:《原道》第38輯,陳明、朱漢民主編,湖南大學(xué)出版社2019年11月出版

        時間:孔子二五七零年歲次庚子九月十一日癸卯

        ??????????耶穌2020年10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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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nèi)容提要:荀子是連接儒家與法家的重要思想家,他對建立有效的法政秩序作了多方面思考,不僅發(fā)展了儒家治理論,更是法家思想的發(fā)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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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思想文本的語境解讀、法律歷史社會學(xué)的方法,對荀子人性善惡、禮與法、治人與治法等基本概念對子重新釋讀,足以發(fā)現(xiàn)荀子法思想的歷史合理性,亦借以開拓對現(xiàn)代良善法政秩序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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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律的起源或秩序的生成,都需要回到對人性的認(rèn)識,荀子的“化性起偽”論,指明人性是動態(tài)可變的,是可以教化提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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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治法與治人之辯,對荀子尊君論可以作歷史的理解;回歸現(xiàn)代文明政制,治理者的作用不容忽視,但同樣需要建構(gòu)對權(quán)力的制度性約束,尤需要強(qiáng)調(diào)對自由的保障,以及人性中光明部分的發(fā)揚(yá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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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律制度的設(shè)計,需要回歸對人性的客觀估計,更應(yīng)該立足于基本權(quán)利的保護(hù),增加公民對法律制度的認(rèn)同,使人性善得以充分實(shí)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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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guān)鍵詞:荀子;法律起源;治法與治人;性惡論;社會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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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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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律或者法治在現(xiàn)代社會具有不證自明的正當(dāng)性,它不僅是國家構(gòu)成的基礎(chǔ),也是社會秩序的保障,更是個人權(quán)利的依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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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回歸法律本身,我們需要追問,法律如何源起,人類社會所欲求的秩序又如何生成,法律與道德何以界分,它們構(gòu)成千百年來哲學(xué)家思考的重要議題。當(dāng)代中國科技發(fā)展日新月異,社會不斷轉(zhuǎn)型,但法律治理中的諸多難題,同樣與這些基本問題相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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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繼孔孟儒學(xué),又開啟法家思想的荀子,基于唯物主義認(rèn)識論,對法律起源及秩序生成問題進(jìn)行了多方面探索,留下了諸多極富現(xiàn)實(shí)價值的思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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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有研究側(cè)重從兩方面展開,一是從法家的師承關(guān)系,探討荀子在其中的重要作用,由此延及禮法文化,“法與德”的關(guān)系等;[2]二是從中西法文化比較的角度,考察禮與法、“法與義”[3]的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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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子對禮與法等問題的思考,不只在歷史的、文化的語境下具有其意義,就其思考的方式,尤其是“法與秩序的生成”層面,具有貫通性的價值,它對于今天思考法律的作用,以及如何更好地實(shí)現(xiàn)法治的效果,均不無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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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擬從善惡、禮法、治人與治法等荀子法律思想的基本“概念對子”入手,以思想文本語境化釋讀與法律歷史社會學(xué)的方法,重新闡釋荀子對法律起源問題的論述,并申發(fā)其現(xiàn)代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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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善與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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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性善惡,是先秦思想家爭論的重要議題??鬃訉θ诵猿州^為開放的態(tài)度,不直言人的本性是善還是惡,但認(rèn)為后天的影響可以導(dǎo)致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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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子則明確提出性善論,謂“人皆有不忍人之心”,“無惻隱之心,非人也;無羞惡之心,非人也;無辭讓之心,非人也;無是非之心,非人也?!保ā睹献印す珜O丑》)這即是說,惻隱、辭讓等品質(zhì)是人區(qū)別于禽獸的標(biāo)準(zhǔn),是人之為人的必備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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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子批評了告子所謂“性無善無不善”的說法,認(rèn)為人性本善,“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矣,乃所謂善也。若夫?yàn)椴簧?,非才之罪也。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盵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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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子一反先秦儒家“性善”的主張,提出人性是惡的,善良的行為是人為的,甚至是“偽裝”的,并將孟子作為主要批判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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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子論證說:“生而有好利焉,順是,故爭奪生而辭讓亡焉;生而有疾惡焉,順是,故殘賊生而忠信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聲色焉,順是,故淫亂生而禮義文理亡焉。然則從人之性,順人之情,必出于爭奪,合于犯分亂理而歸于暴?!盵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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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子從對人的客觀觀察而論,人都有好利惡害之心,有耳目聲色之欲,這些都是人的本性。然而社會資源有限,如果放縱人出于本性的欲望,就必然會出現(xiàn)紛爭掠奪的結(jié)果,社會甚至?xí)霈F(xiàn)暴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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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之性善,恰恰是因?yàn)橛卸Y義刑罰,有了外在的約束,民眾合于善,天下趨于治,是因?yàn)椤懊鞫Y義以化之,起法正以治之,重刑罰以禁之”,緊接著他以一假設(shè)驗(yàn)證“善”之不可能,“今當(dāng)試去君上之勢,無禮義之化,去法正之治,無刑罰之禁,倚而觀天下民人之相與也。”(《荀子·性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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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假設(shè)具有相當(dāng)?shù)恼f服力,不止是由于其嚴(yán)謹(jǐn)?shù)倪壿嬎急?,更在于它是基于荀子對社會現(xiàn)實(shí)的觀察,而揆諸古今歷史,禮義法禁缺失導(dǎo)致的社會失序、紛爭戰(zhàn)亂,也屢屢被驗(yàn)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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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于“人性”,荀子更強(qiáng)調(diào)天然而生,認(rèn)為“性”是指人之先天本性,即天然造就之性,而不是后天學(xué)到的,后天習(xí)得的恰恰是“偽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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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子對人性的界定,還需要聯(lián)系其“情”的概念。與天生之性不同,“性之好、惡、喜、怒、哀、樂謂之情?!保ā盾髯印ふ罚┕省扒椤痹醋浴靶浴?,它又是在后天各種環(huán)境所引起的情感或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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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又與欲望相關(guān)?!扒椤辈恢褂尚远鴣恚瑯?gòu)成性的實(shí)質(zhì),欲望又是情感對外界事物的反應(yīng),出于自己的欲望而去追求,是人之情感不可避免的。荀子借堯舜之口論及人情變化,認(rèn)為“人情甚不美”,又提出三個例證:“妻子具而孝衰于親,嗜欲得而信衰于友,爵祿盈而忠衰于君”。(《荀子·性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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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里的“人情”近于“人性”,又存在細(xì)微的差異。兩者相近,是因?yàn)樗鼈兌即嬖诘母g墮化的可能,更傾向于自私自利,而忽視禮義道德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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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異在于,荀子之“情”,無論是對父母之孝,對朋友之信,亦或是對君主之忠,雖然會消減,卻都屬于后天學(xué)習(xí)所得,而不同于天然造就之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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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子之性惡論,亦源自于他對“惡”的定義。檢視荀子論“性惡”之種種表現(xiàn),爭名好利、耳目之欲、嫉妒之心等,不過是出自人性之“常情”,特別是對“利”的偏好,本質(zhì)上就是對財產(chǎn)或利益的需求,而一定量的財產(chǎn)是人生存所必備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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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物質(zhì)生產(chǎn)條件不發(fā)達(dá)時,對財產(chǎn)的偏好就會形成爭奪,乃至暴力糾紛,但它本質(zhì)上仍屬于人生存所必備的客觀要件,故“好利”等現(xiàn)象,很難稱得上是真正的“惡”。之所以將其歸之為“惡”,系基于荀子對“惡”的特定理解,即相較之儒家之“善”,爭奪利益、不知羞恥等人性的表露,自然屬于“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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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是觀之,荀子對人性的觀察大致是客觀的,對性惡的論證亦較為周密。人確實(shí)有自私自利之心,有口舌耳目之欲,這是天然而生的,之所以認(rèn)為“食色”足羞、好利可恥,是后天習(xí)得某種道德標(biāo)準(zhǔn)后形成的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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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認(rèn)識,亦頗類似于柏拉圖所言,善既不是理性,也不是理性的對象,而是“給予知識的對象以真理給予知識的主體以認(rèn)知能力的東西”[6]。沒有一定的倫理道德知識或者認(rèn)知能力作為基礎(chǔ),是無法理解或運(yùn)用“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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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樣,沒有對遵循天道而來的倫理道德規(guī)范的認(rèn)識,沒有足夠的理性,也無法理解出自人之本性的情感行為何以為惡,“惡和德可以比作聲音、顏色、冷和熱,依照近代哲學(xué)來說,這些都不是對象的性質(zhì),而是心中的知覺”,[7]正是源自人的理性認(rèn)知,才會有或善或惡的評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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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認(rèn)定人性“惡”,荀子并非對人保持悲觀的態(tài)度,而是指出人性之惡可以約束,人性亦可以教化。[8]即是說,性雖然是先天生成不可更易的,但卻可以教化,合乎禮義的情操,是可以通過后天學(xué)習(xí)加以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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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此,荀子之“性惡論”較之西方法哲學(xué)靜態(tài)的性惡要略勝一籌,它不是對人個體價值平等主義的肯定,而是對人的向善之心的肯定,[9]環(huán)境或教育對人性有積極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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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動態(tài)的人性,君子與小人也可以相互轉(zhuǎn)換,認(rèn)真對待風(fēng)俗習(xí)慣,注重禮義德性的修養(yǎng),就能遠(yuǎn)離人性固有之惡,而成為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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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禮與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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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荀子的思想脈絡(luò)中,正因?yàn)槿诵员緪海纱藭l(fā)爭斗,危及社會秩序,所以需要有規(guī)范,這些規(guī)范的終極是“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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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在荀子的論說中,為實(shí)現(xiàn)國家治理的規(guī)范形式多樣,除了“禮”,還有“法正”“刑罰”等。要理解荀子對禮與法的認(rèn)識,還需要回歸到他的語詞與“語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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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子對“禮”有大量的論述,表達(dá)了他“重禮”的思想。如何理解“禮”,還需要從他的具體論述分析。荀子不厭其詳?shù)乇硎隽恕岸Y”的各種表現(xiàn),包括有慶典、儀式、鄉(xiāng)俗、朝制等。[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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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子所申述的禮,與周公、孔孟之禮一脈相承,即是由服飾、用度等形式上的差別,來區(qū)分天子、諸侯、大夫等不同等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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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子解釋了“禮”的功能,“禮義不加于國家,則功名不白。故人之命在天,國之命在禮?!保ā盾髯印ぬ煺摗罚┒Y之所以關(guān)系著國家的命運(yùn),在于其能別等差,更在于其能彰顯功名,進(jìn)而實(shí)現(xiàn)國家的整合,而這又是符合天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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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其本意,關(guān)系國家命運(yùn)的“禮”,不僅包含有別服飾等形式化的禮儀,還包含有規(guī)范社會行為的法度,二者從不同側(cè)面維持了國家的秩序。荀子認(rèn)為,“禮”之所以能維系秩序,在于其區(qū)別的功能。由于區(qū)別不同等級所用,故能各安其分,紛爭無由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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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子又言“禮有三本”,“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類之本也;君師者,治之本也?!保ā盾髯印ざY論》)這里看似論“禮”的根本,但實(shí)質(zhì)仍然是“禮”的功用,即上事奉天,下事奉地,尊重祖先而又推崇君長。如果禮不能發(fā)揮這三種根本性的作用,人民就不會有安定有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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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人性本惡,以及由此引發(fā)的社會失序,《荀子·禮論》闡釋了“禮”的源起:“禮起于何也?曰: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則不能無求;求而無度量分界,則不能不爭;爭則亂,亂則窮。先王惡其亂也,故制禮義以分之?!盵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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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說,由于人類的欲望與物質(zhì)資源的有限存在矛盾,導(dǎo)致出現(xiàn)各種紛爭斗亂,故需要“禮”進(jìn)行規(guī)范。荀子這一解釋,類似于慎子所謂“一兔走,百人逐之”,是由于分未定,“分已定,人雖鄙不爭。故治天下及國,在乎定分而已矣。”[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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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定分,正同于“禮”之作用。從人的角度看,“禮者,養(yǎng)也”,即調(diào)養(yǎng)人類的欲望。禮的道理極深,“擅作典制辟陋之說入焉而喪”,此即指禮超越人類社會,通達(dá)天道,違背“禮”的原理擅作典章制度,最終會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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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禮”又被比作規(guī)矩,是社會道德規(guī)范的終極來源,人只有遵從禮的要求,才能稱為是有原則的賢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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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子認(rèn)為,禮的流傳及正當(dāng)性的確立應(yīng)遵循一定原則?!岸Y以順人心為本,故亡于《禮經(jīng)》而順人心者,皆禮也?!保ā盾髯印ご舐浴罚┻@即是說,雖然圣人賢士制禮,但并非書于典籍的都能成為禮,真正的禮需順乎人心,人民日常用之亦順人心的禮義規(guī)范,即便不被載于典籍,仍然算是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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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禮的確立,還與“情”相關(guān)。荀子以喪禮為例予以說明,“三年之喪”的確定,“稱情而立文,因以飾群,別親疏、貴賤之節(jié),而不可損益也?!保ā盾髯印ざY論》)即它并非隨意設(shè)定,而是根據(jù)人的情感來確立,以此來區(qū)別家族的親近與疏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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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較于“禮”,荀子對“法”的論述少一些。荀子將“法”置于禮義之后:“圣人化性而起偽,偽起而生禮義,禮義生而制法度。然則禮義法度者,是圣人之所生也。”(《荀子·禮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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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禮義法度,都是由于圣人意欲矯正人的本性,法度生于禮義之后,相較于禮義天理性的規(guī)范,法度則是人為制定的,更為具體的規(guī)則。與禮義“化人”不同,“法”更強(qiáng)調(diào)其矯正、止禁的作用,所謂“明禮義以化之,起法正以治之,重刑罰以禁之,使天下皆出于治,合于善也?!保ā盾髯印ざY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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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側(cè)重以負(fù)面的評價或懲罰來實(shí)現(xiàn)治理?!靶蟹ㄖ翀裕灰运絹y所聞”,“修百王之法若辨白黑”(《荀子·儒效》),同樣是指規(guī)范意義的法度、法令。同時,“法”是指公開的、明晰的行為規(guī)則,故荀子謂“有法者以法行,無法者以類舉。以其本知其末,以其左知其右?!保ā盾髯印ご舐浴罚?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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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在沒有明確的法律時,才使用“類舉”的推理方式。當(dāng)然,荀子論說中的“法”,并非全是行為規(guī)范,有時也表示效法,如“論法圣王,則所知貴矣”(《荀子·禮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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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子與“法”緊密相關(guān)的概念是“刑”或“刑罰”?!靶堂麖纳獭?,可見“刑”意指禁止性的刑罰。刑罰方面,荀子與孔孟等不同,反對不能產(chǎn)生威懾的輕刑,在《荀子·正論》中,他批評了世俗者所謂“治古無肉刑而有象刑”之說,即無謂的輕刑,只能導(dǎo)致社會秩序的紊亂,刑罰的根本目的是防患于未然,若是“罪至重而刑至輕,庸人不知惡矣,亂莫大焉?!盵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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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子提出“刑當(dāng)其罪”,對一定的犯罪需施加相稱的刑罰,刑當(dāng)其罪才能獲得權(quán)威,若不當(dāng)罪就會遭到輕忽,對犯罪者而言即成為侮辱。荀子對犯罪刑罰之論,是與“爵賞”相對應(yīng)的,刑當(dāng)其罪,即意味著封爵、獎賞也要與功勞、賢德等相當(dāng),如此才能使刑賞獲得最大的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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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此而言,荀子“刑當(dāng)罪”與現(xiàn)代刑法“罪刑相當(dāng)”原則頗有類同之處,只是不同于現(xiàn)代刑法對正義的追求,荀子“刑當(dāng)罪”更多是從刑罰的威懾力,及治理的有效性考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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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因此,荀子論說中作為對舉的“刑”與賞,都可以視為廣義之“法”,它們都發(fā)揮規(guī)范行為、整飭秩序的作用,最終服務(wù)于治理的目標(biā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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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子對“禮”與法的論述,雖大致可分,但也存在著一些含混或矛盾之處。對于“禮”,荀子遵循了儒家區(qū)別親屬貴賤的基本功能,正因?yàn)椴煌燃売枚炔煌拍苁瓜鄬τ邢薜奈镔|(zhì)資源得到合理的分配,避免紛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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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禮”只是對物質(zhì)用度形式上的區(qū)別,對于同一等級民眾而言,仍然存在著物質(zhì)資源不足的情況,禮是否能解決紛爭,存在疑問。更為重要的是,荀子禮之“別”又與“不患寡而患不均”的社會心理潛存著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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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子所言治國之禮與家族喪葬之禮,禮之本與禮之用,乃至是禮與俗的關(guān)系,也不無抵牾之處,以習(xí)俗論,其流傳或運(yùn)用,不免含有民眾自利或?qū)嵱玫膬A向,它顯然是與禮的要求相悖的,若符合此“俗”的才算是禮,顯然又與禮的固有本質(zhì)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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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于“法”,也有一些需要辨析之處,由“法正”之語,荀子之“法”似乎是從正面規(guī)范民眾的行為,由此獎賞制度可歸于法,但這又與“禮”有某些交叉。法的作用發(fā)揮,又不能缺少威懾性制度,即刑罰,但荀子又將“刑”與禮法并列而稱,似乎又將“刑”置于法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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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功能上看,荀子認(rèn)為禮與法,或者禮與刑,雖各有側(cè)重,但目的一致:“治之經(jīng),禮與刑,君子以修百姓寧。明德慎罰,國家既治四海平。”(《荀子·成相》)即禮刑之用,都是為了國家統(tǒng)治,也為了社會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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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禮與法之所以能產(chǎn)生作用,還是基于荀子對人性惡的設(shè)定,人性因不符合禮義道德而“惡”,卻又是可以教化的,故需要運(yùn)用禮法予以規(guī)范,進(jìn)而實(shí)現(xiàn)所欲求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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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適用對象上,二者有所區(qū)別,“士以上則必以禮樂節(jié)之,眾庶百姓則必以法數(shù)制之?!保ā盾髯印じ粐罚┻@與儒家“禮不下庶人”之意頗相近,表明荀子對禮、法之用有明確界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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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子論及禮與法之費(fèi)解,或許與柏拉圖《法篇》中的“法”類似。柏拉圖的“法”并非現(xiàn)代法學(xué)理論中的法,柏拉圖的法(nomos)被嵌入自然神話之中。[14]荀子雖然重視人的作用,也關(guān)注法令,但所論之禮,卻與天道相通,因而成為世俗國家典章制度終極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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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說,“禮”獲得的秩序是目的本身,而由“法”建立的秩序只是達(dá)到更高目的的實(shí)用的、工具性的一般手段。[15]由此而言,荀子之禮類似與現(xiàn)代法律之根本原則或價值,如平等、自由等,同時又包含有道德教化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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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子之“法”,不同于現(xiàn)代法律,其意較狹。而“刑”,類似于現(xiàn)代的刑法,但亦不能完全等同。是故,只有將荀子之禮、法、刑及其功能綜合起來,才可能與現(xiàn)代法律相比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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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外,荀子法思想中的矛盾之處,也不乏實(shí)用主義思考的因素,中國的法思想中,能稱作問題的東西,不是指“按照某些外在的標(biāo)準(zhǔn)來判斷,這是正確的嗎?”而是指“在綜合考慮之下,這是最好的嗎?”[16]荀子著眼于思想的實(shí)用性,當(dāng)然會忽視論證中存在的一些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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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治人與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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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子論及人性惡,或者禮與法,并非純粹出于學(xué)理的分析,而是著眼于切實(shí)的需要,即國家的統(tǒng)治或治理,它們構(gòu)成治理模式選擇的基礎(chǔ)或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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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治國以禮法為要,禮法由人制定,又依賴于人施行,故治國既需要有善法,又需要得其人,荀子既重視禮法的作用,又關(guān)注用法之人,并對二者的重要性作出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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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子的“治法”,有多重不同含義?!爸畏ā笔紫纫庠凇罢保骸肮释跽咧泼?,名定而實(shí)辨,道行而志通,則慎率民而一焉。故析辭擅作名以亂正名,使民疑惑,人多辨訟,則謂之大奸;其罪猶為符節(jié)、度量之罪也?!盵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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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荀子看來,治理國家首先需要確定名分,名分確定后各種事物就有了區(qū)分,基本原則實(shí)行,社會秩序即能保證。“治法”也意味著“禁罰”,“君法儀,禁不為,莫不說教名不移?!保ā盾髯印こ上唷罚┓ǘ葒?yán)明,民眾就明白了方向,不敢做禁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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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子雖然重法,但又不失“隆禮”之義,故其所謂“治法”,亦包含有禮治,服飾用度之別,等級親疏之異,既是各守其分,也是實(shí)現(xiàn)“治”的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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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dāng)然,荀子所論“治法”,與現(xiàn)代法治大異其趣,無論是正名,還是禁罰,更接近法家之論,“治法”實(shí)為治民之法,“或是治道的工具,或是馭民之策,或是懲治、鎮(zhèn)壓臣民的手段,”[18]也即是說治法是君主統(tǒng)治的工具,“法”本身并不具有至上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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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治法,荀子對治人也多有討論,且治人與治法,荀子有不同的側(cè)重,“有亂君,無亂國;有治人,無治法。羿之法非亡也,而羿不世中;禹之法猶存,而夏不世王?!保ā盾髯印ぞ馈罚?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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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家治亂,在其人,尤其是君主,即便是大禹的良法善制仍然留存,但夏后氏卻不能永遠(yuǎn)稱王??梢娷髯硬辉谡撈渲畏ǘ卦谥稳?。[19]他不偏狹地倚重法令制度,而更重視具有治理才能的人,這當(dāng)然更接近孔孟賢人之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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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子重視治人,是由于看到國家大事復(fù)雜多變,法律常有遲滯不及之處,并非不要“法治”,“而是說法律的制定和執(zhí)行離不開人,因此人是起決定作用的”[20],這與孔孟偏重人治的看法形成了細(xì)微的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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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治人之要在君子,“法者,治之端也,君子者,法之原也。故有君子則法雖省,足以遍矣;無君子則法雖具,失先后之施,不能應(yīng)事之變,足以亂矣?!保ā盾髯印ぞ馈罚?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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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里雖然是一般性地論君子在治理中的重要性,但此君子又非一般的人才,而是有治國責(zé)任的賢人,或者說主要就是指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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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荀子論治人,君主是最為重要的因素。君主不僅是民眾的源頭,還是榜樣或標(biāo)桿,君主勤勉公正,則臣民自然守法遵禮,“上好貪利,則臣下百吏乘是而后豐取刻與,以無度取于民?!保ā盾髯印ぞ馈罚?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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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此上行下效的政治傳統(tǒng)中,君主自然成為治道之源,只有君主能夠做到崇禮尚法、選賢任能,國家的秩序才能得以維護(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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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治人貴在君主,荀子對治人的論述必然導(dǎo)向“尊君”。他將先王置于儒者之前,“儒者法先王,隆禮義,謹(jǐn)乎臣子而致貴其上者也?!保ā盾髯印と逍А罚┮饧慈逭咭Хㄇ按氖ッ骶?,崇尚禮義,并使臣子能謹(jǐn)守職責(zé)、敬重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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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子謂“天子者勢位至尊,無敵于天下。”將君主推到至高的地位。荀子更言:“君者國之隆也,父者家之隆也。隆一而治,二而亂?!保ā盾髯印ぶ率俊罚┻@更將君主推到至高地位,可與“天無二日”相類比,這也暗合了法家的精神。[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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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此君權(quán)獲得了不容置辯的正當(dāng)性,同時也導(dǎo)致了集權(quán)思想的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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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子重視尊君,有歷史環(huán)境的因素,亦有思想本身的原因。蕭公權(quán)認(rèn)為,“孟荀皆生國大君威之時代,孟子申古義以抗潮流,荀子就時勢以立學(xué)說?!辈⑶遥败髯诱摱Y,以明貴賤、別上下、異君臣為要義。不尊君無以致別異至用。故君不可二,勢在獨(dú)尊?!盵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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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見,尊君是與他對禮的論述相配合的,自然也與其“治人”之道一致。當(dāng)然,荀子之謂君主之權(quán)威,也并非天然不可侵奪的,他承繼了孟子民貴君輕的思想,認(rèn)為愛民利民為君主必須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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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有社稷而不能愛民,不能利民,而求民之親愛己,不可得也?!保ā盾髯印ぞ馈罚┎⑶乙惭永m(xù)了“民本”的思想,“天之生民,非為君也;天之立君,以為民也?!保ā盾髯印ご舐浴罚┐酥^天道之行、君國之立,最終目的是民眾,實(shí)現(xiàn)民眾的利益,而不是為了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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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僅如此,荀子還區(qū)分了國家與天下,否定了君主世襲制度。[23]王先謙認(rèn)為,“一國之人易服,故可以有竊者;天下之心難歸,故不可也?!倍伞皣?,小具也”與天下之對比,可知其并非指疆土,“而是國都與天下蒼生的關(guān)系,而非諸侯與天下共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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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奪國”之論,“有意或無意質(zhì)疑了世襲君主的合法性”,[24]亦即君主悖禮無道,其執(zhí)政權(quán)力就可能被侵奪,當(dāng)然,小人利用權(quán)謀亦可能篡奪權(quán)力,但卻只是擁有作為“小具”之“國政”,而不能真正令天下百姓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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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民主幾乎成為不可辯駁正確話語的當(dāng)代,我們還是需要?dú)v史地理解君主問題。在中國這樣一個農(nóng)耕為本國家,君主是國家治理、政治整合及社會秩序的必要條件,從社會政治心理層面,“民眾需要一個長期穩(wěn)定、可以集中理解和想象的具有象征意味的聚焦點(diǎn)”。[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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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具有權(quán)勢的君主無疑是最好的聚焦點(diǎn),也是古代民眾對公正可期待的基點(diǎn)。從現(xiàn)實(shí)法政秩序來看,無論是法令,還是人的品性,“都靠有核心領(lǐng)導(dǎo),即一時代之中堅人物,否則制裁將無所施?!盵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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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現(xiàn)代民主制真正成熟之前,即便是西方國家,很多也贊同君主制。柏拉圖曾批評過民主制,認(rèn)為民主可能成為“暴民的統(tǒng)治”,而涉及國家利益的政治決策,需要判斷力和技巧,應(yīng)該交給專家來進(jìn)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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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讓人民來做決定,他們會被那些嗓門最大、信心最足的人們——那些智者——的意見所左右”,[27]最終導(dǎo)致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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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于歐洲相互通婚的王公貴族而言,君主制優(yōu)于共和制是天經(jīng)地義的”,[28]20世紀(jì)位于國際權(quán)力金字塔頂端的,恰恰是歐洲君主制國家。是故,至少在法令有效、國家強(qiáng)盛等實(shí)用的意義上,君主制不失為當(dāng)時的一種合理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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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法律與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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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子對人性及治理的論斷,實(shí)際上不止適用于以農(nóng)耕為基礎(chǔ)的先秦“小國寡民”,社會面貌在變,但構(gòu)成隱性社會心理結(jié)構(gòu)的人性與人情,卻有更多的傳承與延續(xù),故千年之后,它對于思考人之本性以及更優(yōu)的治理方式,仍然不無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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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自利本性,未必就是“惡”,有時它甚至是社會的必需。作為社會動物,人不可能完全靠自己存活,而必然會對他人有所依賴,故社會存在分工與協(xié)作。[29]由此,現(xiàn)代市場秩序的形成,某種程度也是人們“自利”的結(jié)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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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社會秩序?qū)崿F(xiàn)的角度看,“好利”之人性有其積極的作用。“好利惡害”并非壞事。正因?yàn)槿诵院美麗汉?,“所以只能靠法律手段而不能用仁義道德來進(jìn)行統(tǒng)治,其結(jié)論是治理國家不能靠道德說教,只能用賞罰和‘法治’?!盵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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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家的這一說法雖有所偏頗,特別是過于算計,“以至于無法理解人的心靈中所有的奧秘”,[31]但是不容否認(rèn),出自人情好惡的刑賞,在很多領(lǐng)域的治理中具有效用??陀^而論,不應(yīng)將人性惡與“好利惡害”直接等同。[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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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此看,荀子“化性起偽”的樂觀估計,本身包含了人可以為善之意,只是此“善”是由原本的“性惡”轉(zhuǎn)化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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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國家或城邦的意義上,側(cè)重于直接物質(zhì)性刺激的作法,也很難促進(jìn)真正的團(tuán)結(jié)。一般地,“允許人的本性最充分的實(shí)現(xiàn)的政制是最好的”,而物質(zhì)性的自利只是人性的一部分,財產(chǎn)甚至都與人有根本區(qū)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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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生存一個人需要工具和不同種類的財產(chǎn);但是財產(chǎn)不是人的一部分,它是他生存的工具”,而城邦需要責(zé)任感和更良善人性的人,但“人性的完美實(shí)現(xiàn)不是對于每個人都是可能的”,故城邦的構(gòu)成需要更復(fù)雜的機(jī)制,激勵人性中更良善的側(cè)面,而不止是基于“自利”的刑賞制度。[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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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對于擔(dān)負(fù)城邦責(zé)任的治理者而言,一定的道德要求甚至是必須的,作為治國手段的法治,“更加需要強(qiáng)調(diào)其良善的性質(zhì)”,[34]否則國家治理不可避免會導(dǎo)向庸俗,甚至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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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法律起源或法政秩序的角度看,荀子與西方法哲學(xué)也構(gòu)成鮮明的對比。荀子言禮法自圣人出,故必然尚賢敬賢,最終是尊君。尊圣貴賢的思想,自然導(dǎo)出國家治理的責(zé)任交給圣賢,尚賢制再往前,即演變?yōu)椤白鹁薄?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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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yàn)樵谲髯涌磥?,遵循禮義要求的君主,與民眾的利益是一致的,由于預(yù)設(shè)了君主應(yīng)愛民利民,故尊君的結(jié)果就是實(shí)現(xiàn)民眾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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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推諸政治現(xiàn)實(shí),荀子的想法未免一廂情愿,但從其論證的邏輯看,他確信君主與民眾的利益能夠統(tǒng)一。相比之下,基于民主的思想,現(xiàn)代西方對構(gòu)成法政秩序之國家的起源有另一套理論,即民眾達(dá)成的“社會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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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布斯認(rèn)為,人們要對外抵御共同的敵人,對內(nèi)防止互相的侵害,就不得不形成一定有秩序的團(tuán)體。[35]當(dāng)然,這一“社會信約”只不過是對國家起源的理論想象,事實(shí)很難驗(yàn)證何時簽訂“原始契約”。[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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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管如此,卻可以推出與君主制完全不同的另一種制度,即民主制。在民主制下,國家權(quán)力以及法律制度都來源于人民的授權(q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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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xiàn)代民主制的正當(dāng)化,還基于思想家對人性的假設(shè),休謨認(rèn)為,“在設(shè)計任何政府體制和確定該體制中的若干制約、監(jiān)控機(jī)構(gòu)時,必須把每個成員都設(shè)想為無賴之徒,并設(shè)想他的一切作為都是為了謀求私利,別無其他目標(biāo)。”[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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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因?yàn)槊總€成員,特別是政府組成人員都被假定為“無賴之徒”,故必須要依靠民主監(jiān)督制度,以及憲法法律制度予以制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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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無論是法律的起源,亦或是社會秩序的構(gòu)成,最終都可以歸結(jié)到對人性的假設(shè)上。實(shí)際上,人性不應(yīng)被片面地看作惡或者善,而是動態(tài)的、可變的,人性確有先天性的因素,但其中很重要的部分是后天在社會實(shí)踐中形成的。[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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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此,法律制度的設(shè)計,不止是允許人性最充分的實(shí)現(xiàn),更應(yīng)該促進(jìn)人性中良善的部分,使得社會不僅能獲得基本秩序,更能實(shí)現(xiàn)基于德性的有機(jī)團(tuán)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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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荀子人性論的意義,正在于對人性惡的警醒,法律制度乃至國家政制的設(shè)計,不能完全奠基于儒家樂觀的人性估計,當(dāng)然也包括對君主制在中國現(xiàn)代化中更審慎的考慮。[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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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荀子尊君論可以作歷史的理解,但回歸現(xiàn)代文明政制,尤需要強(qiáng)調(diào)對人之基本權(quán)利的保護(hù),以及人性中光明部分的發(fā)揚(yá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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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結(ji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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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于戰(zhàn)國末年的荀子,目睹了諸霸相爭、詐偽橫行導(dǎo)致的社會秩序混亂,這直接導(dǎo)致他“人性惡”的判斷。然而,他對人性又不是持完全悲觀的態(tài)度,而是認(rèn)為其可以規(guī)范和轉(zhuǎn)化,故有所謂“化性起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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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基于人性惡的假設(shè),荀子對禮、法或刑之用有獨(dú)特的設(shè)計,他推崇禮義,反對不教而誅,主張罪刑相稱。相較于片面地倚重法令制度,荀子更注重“治人”,因?yàn)榉钭罱K是靠人來制定和執(zhí)行,法令能施行好,還在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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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子“人性惡”的估計、“隆禮重法”的思想,以及尊君尚賢的傾向,有其社會歷史的背景,當(dāng)下重讀荀子的法律思想,旨在借以開拓理論思考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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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是人性善惡,還是治人與治法,都在法政思想史上具有跨越時空的價值,今人需要接續(xù)荀子的思考,加入當(dāng)下社會的問題因素,繼續(xù)探討究竟何為善政良法,又該如何在保障社會秩序的前提下,讓人性最充分的實(shí)現(xiàn)。[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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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dāng)代中國面對的是“百年未有之大變局”,[41]經(jīng)歷過20世紀(jì)“漫長的革命”,社會文化發(fā)生了巨變,舊的倫理道德很大一部分已經(jīng)逝去,或者不再發(fā)揮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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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符合現(xiàn)代社會要求的道德價值與法治觀念還未能全面建立,在某種意義上,與荀子面對的是相類似的社會境況與治理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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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物質(zhì)器物層面,這兩千年發(fā)生了難以想象的變化,但就人性,以及法的根本作用而言,又不乏古今“一理”處。對人性來說,荀子帶來最重要的啟示是“化性起偽”,也就是人性通過教化是可以趨向良善的,道德教育或者法治教育,都是重要的途徑,但最終訴諸于人的自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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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伸來看,人是具有自主性的,外在的制度規(guī)范應(yīng)該尊重這種自主性,在社會的急速變動中,既有的倫理道德標(biāo)準(zhǔn)面臨著考驗(yàn),如何確定以良善、正義為核心的新的標(biāo)準(zhǔn),需要相信大多數(shù)人的理性思考能力。[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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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dāng)然這種能力一定是建立在不斷地學(xué)習(xí)與批判思考之上的,學(xué)習(xí)的內(nèi)容,包括荀子在內(nèi)的“中學(xué)”,當(dāng)然也應(yīng)該有西學(xué)經(jīng)典。經(jīng)由內(nèi)在的反思,以及社會流動、透明的重建,克服實(shí)質(zhì)不平等、不道德的“涂層正義”。[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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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xiàn)代法律秩序的構(gòu)建,當(dāng)然需要回應(yīng)人性趨善的期待,也需要人們內(nèi)在的認(rèn)同,在促進(jìn)實(shí)質(zhì)正義的目標(biāo)下,推動社會治理的進(jìn)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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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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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學(xué)界對荀子的法律思想已進(jìn)行了諸多比較研究,詳見王威宣:《論荀子的法律思想》,《山西大學(xué)學(xué)報(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版)》1992年第2期;郭成偉、姜登峰:《荀子“性惡”法律思想探究》,《中國政法大學(xué)學(xué)報》2008年第3期;周偉:《荀子禮法學(xué)說新解》,《政法論壇》2010年第5期;張泳:《孟荀法律思想比較研究》,《南京師大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2000年第5期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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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參見武樹臣:《法家的師承:出乎儒而返乎儒》,《山東大學(xué)學(xué)報(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版)》2017年第1期;梁治平:《“禮法”探原》,《清華法學(xué)》2015年第1期;商曉輝:《萬物以齊為首:慎到與荀子法思想比較研究》,《原道》2017年第2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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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參見李慧子:《法與義之辨——亞里士多德與荀子法律思想比較研究》,《管子研究》2014年第2期;孫偉:《德性的塑造如何可能?——基于荀子與亞里士多德哲學(xué)的視角》,《倫理學(xué)研究》2015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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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朱熹:《四書章句集注》,中華書局2011年版,第30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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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王先謙:《荀子集解》,中華書局2010年版,第420頁。以下所引荀子論述均出自該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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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柏拉圖:《理想國》,郭斌和、張竹明譯,商務(wù)印書館1986年版,第27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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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休謨:《人性論》,關(guān)文運(yùn)譯,商務(wù)印書館1980年版,第50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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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王先謙:《荀子集解》,中華書局2010年版,第14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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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姚洋、秦子忠:《人性的差異性與儒家政治結(jié)構(gòu)》,《開放時代》2017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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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王先謙:《荀子集解》,中華書局2010年版,第471-47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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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王先謙:《荀子集解》,中華書局2010年版,第33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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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許富宏:《慎子集校集注》,中華書局2013年版,第7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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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王先謙:《荀子集解》,中華書局2010年版,第31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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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埃里克·沃格林:《柏拉圖與亞里士多德》,劉曙輝譯,譯林出版社2014年版,第26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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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馬騰:《儒法合流與中國傳統(tǒng)法思想闡釋》,法律出版社2016年版,第18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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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石川英昭:《中國法思想的基礎(chǔ)》,張中秋譯,張中秋編:《中國法律形象的一面》,中國政法大學(xué)出版社2012年版,第3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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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王先謙:《荀子集解》,中華書局2010年版,第40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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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王斐弘:《治法與治道》,廈門大學(xué)出版社2014年版,第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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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蕭公權(quán):《中國政治思想史》,河北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第9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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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楊鶴皋:《中國法律思想通史》上,湘潭大學(xué)出版社2011年版,第12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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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牟復(fù)禮:《中國思想之淵源》,王重陽譯,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16年版,第1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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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蕭公權(quán):《中國政治思想史》,河北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第9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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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王先謙:《荀子集解》,中華書局2010年版,第31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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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關(guān)萬維:《先秦儒法關(guān)系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34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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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蘇力:《大國憲制——?dú)v史中國的制度構(gòu)成》,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18年版,第45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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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謝覺哉:《謝覺哉日記》,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102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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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喬納森·沃爾夫:《政治哲學(xué)導(dǎo)論》,王濤等譯,吉林出版集團(tuán)2009年版,第7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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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章永樂:《作為全球秩序思考者的康有為》,《讀書》2017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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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亞當(dāng)·斯密:《國民財富的性質(zhì)和原因的研究》上卷,郭大力譯,商務(wù)印書館1972年版,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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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武樹臣:《法家法律文化通論》,商務(wù)印書館2017年版,第36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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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牟復(fù)禮:《中國思想之淵源》,王重陽譯,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16年版,第21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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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喻中:《以術(shù)行法:熊十力建構(gòu)的“韓非學(xué)”》,《法律科學(xué)》2017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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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參見埃里克·沃格林:《柏拉圖與亞里士多德》,譯林出版社2014年版,第393,39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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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錢錦宇:《選賢舉能、良法之治與國家治理的現(xiàn)代化》,《東方法學(xué)》2017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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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參見霍布斯:《利維坦》,黎思復(fù)、黎廷弼譯,商務(wù)印書館1985年版,第13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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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參見休謨:《休謨政治論文選》,張若衡譯,商務(wù)印書館2010年版,第12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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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參見休謨:《休謨政治論文選》,張若衡譯,商務(wù)印書館2010年版,第2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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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嚴(yán)存生:《法律的人性基礎(chǔ)》,中國法制出版社2016年版,第33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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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9]高華:《革命年代》,廣東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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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0]參見俞榮根:《禮法傳統(tǒng)與良法善治》,《暨南學(xué)報(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版)》2016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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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習(xí)近平會見“元老會”代表團(tuán)》,《人民日報》2019年4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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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2]參見姚建宗、金星:《“法治”與“德治”在當(dāng)代中國的定位與歸位》,《法治現(xiàn)代化研究》2017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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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陳忠:《涂層正義論》,《探索與爭鳴》2019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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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責(zé)任編輯:近復(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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