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世界好就是對中國好對美國好
作者:帕拉格·卡納
譯者:吳萬偉
來源:作者授權 儒家網 發(fā)布
時間:孔子二五七零年歲次庚子十一月十六日丁未
耶穌2020年12月30日
對21世紀的大戰(zhàn)略而言,若值得寫出來就必然需要納入全球戰(zhàn)略元素。
新加坡——當中國名校北大的教授們去年邀請我作一場大戰(zhàn)略演講時,這不僅是對比和認識中美對各自在世界上的地位的好機會或許也是讓兩種世界觀和解的契機。
若干中國學者最近為地緣政治話語引進了一些新詞語,比如追求“均衡”而不是等級差異體系以及將“關聯(lián)性”(relationality)理解為大國互動交往的背景。這些干預具有重要的規(guī)范性價值。它們暗示,不應該擔憂中國成為尋求獨自支配世界的霸權,東方和西方能夠平等和諧地共存,就像手拉手的兩位舞者都可以因此站穩(wěn)不倒。但是,就像更著名的中國習語“和平崛起”一樣,它們往往隱含著某種政治價值---那是在制造更強大棒時說話卻變得柔軟溫和的模式。
在本專欄的前兩篇文章中,我認為一直對中國疑慮重重的國家針對其咄咄逼人的舉動做出的回應就是結盟進一步鞏固,他們對中國領袖的要求在不斷下降,雖然中國的國力一直在上升。換句話說,美國在過去30年里,美國已經感受到了中國發(fā)生的變化。因此,美國和中國都需要認識到,復雜的反饋循環(huán)成為動蕩不定的競爭新領域,更多參與者以平行的方式或圍繞在任何一個中心周邊進行運作,其行動速度比從前的大國競爭時代更為迅速和快捷。人類歷史上第一次進入真正的全球外交市場博弈的時代。
美國的大戰(zhàn)略已經變成頭痛醫(yī)頭腳痛醫(yī)腳的權宜之計練習,之所以如此就是因為那些戰(zhàn)略仍然在線性思維心態(tài)下形成的。它假定美國仍然具有塑造世界舞臺的能力,同時卻認定所有其他人和其他所有議程都是平等的,但理論似乎從來無法滿足實踐的要求。只有完全喪失對中美之間地理的、文化的、語境的細膩差異的把握,才可能產生對比美國和中國“綜合國力”的靜態(tài)圖表。每當我看到這種圖表,就恨不得伸手去掏左輪手槍干掉這種白癡。
美國和中國都需要認識到,復雜的反饋循環(huán)成為動蕩不定的競爭新領域。
并不令人吃驚的是,如果從自身的描述來看,美國大戰(zhàn)略的后冷戰(zhàn)表現統(tǒng)統(tǒng)都失敗了,無論是防止強勁競爭者的崛起還是推廣民主或推動全球自由貿易或引領自由主義國際秩序等皆是如此。甚至在美國仍然占據支配地位的領域---金融實力和數字技術方面,競爭都變得十分激烈(無論是碳氫化合物還是可再生能源的能源競爭已經無處不在。)如果數黃豆一般的大戰(zhàn)略途徑仍然重要,大部分美國精英設想的美國霸權自然也同樣重要。
中國因為其戰(zhàn)略的創(chuàng)新性而得分不少,不過,它也因為傲慢自大而一直處在盲目之中。因為充分認識到美國占絕對優(yōu)勢的軍事資產,中國將關注的焦點集中在打造一種品牌上,把基礎設施建設當作全球公共產品來經營,這是一種雙贏戰(zhàn)略,既要把衰落破敗的后殖民地國家和后蘇聯(lián)國家現代化,又找到一種擺脫所謂的“馬六甲陷阱”的辦法---打破對穿越狹窄的馬六甲海峽的進出口貿易的嚴重依賴。不過,中國向外大肆擴張延伸的供應鏈實在太重要了,無論如何難以消極地任憑合作伙伴選擇其杰出領袖,因此,龐大卻不怎么實用的基建工程和債務陷阱也就成了他們更喜歡的新殖民主義工具。
這就讓我們來到當前的局勢面前:任何國家都不再相信中國或者美國了,任何一個大國也都不再能夠迫使對方屈服了。鑒于普遍存在的威懾力,軍事勝利的范圍非常有限,金融流動性清償能力卻是無限的,因此,想讓對方破產也難以奏效。美國人和中國人可能是唯一不明白這一點的人,他們還以為霸權是滿足自身需要或世界需要的金光大道呢,不是嗎?
對21世紀的大戰(zhàn)略而言,若值得寫出來就必然需要納入全球戰(zhàn)略元素。對全球利益和維持文明的穩(wěn)定性而言,大國能夠做出的貢獻是什么呢?
美國人和中國人可能是唯一不明白這一點的人,他們還以為霸權是滿足自身需要或世界需要的金光大道呢,不是嗎?
美國口口聲聲要保護公海自由航行的權利,中國頻頻為基礎設施提供金融支持,歐洲則推動制定環(huán)境保護規(guī)范,所有這些都是為全球利益做貢獻的例子,但它們都缺乏“三國集團”相互協(xié)作的全球戰(zhàn)略,這樣的戰(zhàn)略恰恰是當今世界最需要的。在我們需要全球戰(zhàn)略文化之時,僅僅擁有獨特的美國戰(zhàn)略文化、中國戰(zhàn)略文化或歐洲的戰(zhàn)略文化還遠遠不夠。
大戰(zhàn)略尋求的是支配地位,而全球戰(zhàn)略尋求的則是均衡。如果沒有共同的戰(zhàn)略文化,全球治理就是一場鬧劇而已,大大小小的挑戰(zhàn)都可能造成一些疏忽,只是到了后來才讓我們承受其苦澀的惡果:殖民地時代的邊界糾紛往往突然爆發(fā),甚至演變成戰(zhàn)爭,失敗國家引發(fā)人道主義危機。挑釁性的沖突解決辦法和戰(zhàn)后重建規(guī)劃的糟糕實施是兩大遺產,也成為未來沖突的淵藪。
更加嚴重得多的人類生存挑戰(zhàn)迫切需要我們有全球戰(zhàn)略,這是必不可少的條件(sine qua non)。應對氣候變化決不僅僅是逐漸減少碳排放量這么簡單。哪些國家將組建基礎聯(lián)盟用以提供資金支持、研究和啟動海洋和大氣環(huán)境工程倡議來吸收碳排放,并扭轉全球氣候變暖的趨勢?誰將為人類和動物開發(fā)和分配疫苗以便減少未來傳染性疾病大爆發(fā)的可能性,從而避免對人類和食品供應造成危害?這就是博古睿研究院的內森·加德爾斯(Nathan Gardels)所說的“星球現實主義”時刻。
“大戰(zhàn)略尋求的是支配地位,全球戰(zhàn)略尋求的則是均衡?!?o:p>
對于大戰(zhàn)略的奧林匹克理想來說,這些目標沒有任何軟弱或者屈服的含義。歷史就是帝國缺乏遠見而難以避免地品償自己親手種下的苦果的故事,從反殖民主義的民族主義到恐怖分子的“反噬”皆是如此。美國跛腳的氣候政策加上針對拉丁美洲的吝嗇途徑最終刺激了龐大數量的氣候難民;中國則無情破壞和改道湄公河和雅魯藏布江下游布拉馬普特拉河(Brahmaputra River)的源頭可能造成東南亞北部地區(qū)的大規(guī)模移民潮。
中國和美國都有一種態(tài)度,即對他們好就是對世界好。但是,事實上反過來才正確,即對世界好就是對美國對中國好。不受限制的保護主義和產業(yè)政策阻礙了市場的增長,而這個市場正是美國和中國都想擴大出口的地方。全球金融危機之后,通過協(xié)調行動而帶來的全球同步復興和經濟貿易增長,在當今以鄰為壑的世界,根本不可能再次出現了。
在地緣政治市場,全球戰(zhàn)略競爭看起來更像登頂比賽而不是看誰先落入谷底。大國能夠讓各自看到真實的處境。歐洲和美國能夠為基礎設施建設提供比中國更優(yōu)惠的貸款利率;中國能夠比西方經濟更快速地出口價格低廉的太陽能和核電廠;印度能為其他國家提供無需盜竊公民數據的數字管理方案。面對多方拉攏,那些不選邊站的聰明國家將能獲得最大利益。
所有國家的大戰(zhàn)略都必須認可,當今面向全球分配的多極化趨勢和動態(tài)紐帶涉及到所有區(qū)域和大國。這不是權宜之計而是我們必須承認的現實。這不是惰性風險游戲而是未來幾十年復雜的地緣政治基礎。美國或許仍然是“自由世界的領袖”,中國則贊同支持“人類命運共同體”。遺憾的是,兩國似乎都缺乏相稱的全球戰(zhàn)略。
譯自:What’s Good For The World Is Good For China—And America ByParag Khanna
https://www.noemamag.com/whats-good-for-the-world-is-good-for-china-and-america/
作者簡介;
帕拉格·卡納(Parag Khanna),戰(zhàn)略顧問公司“未來地圖”創(chuàng)始人和經理合伙人,最新著作是《未來在亞洲:21世紀的商業(yè)、沖突和文化》(2019)。本文的英文原稿發(fā)表在“Noemamag”雜志上。文章翻譯已獲作者授權。
責任編輯:近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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