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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重讀《仁學》:譚嗣同其人其學新研

        欄目:會議講座
        發(fā)布時間:2021-07-15 16:35:07
        標簽:《仁學》、譚嗣同

        重讀《仁學》:譚嗣同其人其學新研

        來源:澎湃新聞

        時間:孔子二五七一年歲次辛丑六月初一日己未

                  耶穌2021年7月10日

         

        如何破解思想經(jīng)典“雜糅”迷霧下的真義,如何通過譚嗣同了解其所在的“變局”時代,如何理解《仁學》反映的立德(思想史)、立功(政治史)與立言(文獻學)之勾連與牽絆?重新整理《仁學》,鉤沉其思想脈絡、版本流變、文本差異及出版過程背后的隱藏史事,為再現(xiàn)晚清史景象提供一塊小而新的拼圖。

         

        2021年6月18日晚7點,復旦大學中國近代史青年學者讀書班2021年第二期《今天為什么讀<仁學>?——譚嗣同其人其學新研》通過騰訊會議舉辦。此次活動由復旦大學歷史學系戴海斌教授召集主持,中華書局副編審張玉亮、長沙圖書館橘洲講壇特邀學者張維欣受邀主講,介紹其合作新著《仁學》匯校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21年),湖南師范大學歷史學系吳仰湘教授、大連大學歷史學院王夏剛教授蒞會評論。本文為主講人發(fā)言稿,末附評議人發(fā)言整理稿。

         

        張玉亮(中華書局副編審、《中國出版史研究》編輯部副主任)

         

        非常高興與諸位師友在這個平臺相聚,分享自己研讀譚嗣同及其著述,特別是整理出版《仁學》匯校本過程中的一些心得。進入正題,我想向大家匯報的心得主要有三個方面。

         

         

         

        《仁學》匯校本,張維欣導讀,張玉亮匯校,浙江古籍出版社2021年

         

        首先,文獻學視角的引入能給近代思想經(jīng)典的研究帶來什么。史料學在一些研究論著乃至教材中,帶有工具理性的色彩,也就是說,是一門為了研究歷史而發(fā)掘、研究材料的學問。而在文獻學專業(yè)的內(nèi)部,該領域?qū)W人則強調(diào)文獻學工具價值以外的本體意義。在既有的研究中,較少以后者為中心,對譚嗣同《仁學》文本作出討論,故其在文獻學上的價值與意義,仍可作進一步探討與辨析。

         

        說到《仁學》的早期發(fā)表版本,有兩個最大的分支,一是唐才常發(fā)表在上?!秮問|時報》的版本,一是梁啟超發(fā)表在日本橫濱《清議報》上的版本。那么,這兩個版本是什么關系,就是《仁學》研究的首要問題。在半個多世紀前,上海社科院的湯志鈞先生發(fā)表在《學術(shù)月刊》上的論文首先指出,這兩個版本是不同源的。這個結(jié)論至今仍無法被推翻或移易。既然不是同源,那么哪一個更接近譚嗣同的原稿面貌呢?湯公也給出了其推測——唐才常的《亞東時報》本更接近原貌,因此整理《仁學》,當以這個版本為底本。根據(jù)此后隨著資料發(fā)掘可見到更多的期數(shù),在全面掌握了《亞東時報》本文字面貌的基礎上,通過通?!度蕦W》以及對誤字的分析,可將此推論進一步作實。同時,通過對校發(fā)現(xiàn),《清議報》本的缺陷,也就是湯公所言的“重復、誤植與刊落”,并非簡單重復,而是存在內(nèi)容大體重復,而文句表述有所不同的兩個本子。這也間接加大了此本是根據(jù)輾轉(zhuǎn)傳抄的抄本付排的可能性。此外,梁啟超在《清議報》發(fā)表《仁學》的時候,其客觀條件不甚理想,所以才導致開篇不久就出現(xiàn)這樣嚴重的編校差錯。

         

        第二個問題,書籍史、出版史的視角,能給近代史研究帶來什么。狹間直樹先生率先闡釋《清議報》陸續(xù)發(fā)表《仁學》背后的史事。他認為,《仁學》發(fā)表的中止是梁啟超所授意,這是因為他當時思想傾向于國家主義而與《仁學》的世界主義有所疏離。根據(jù)其他材料可知,《仁學》在《清議報》的刊發(fā)、續(xù)刊乃至單行本圖書的預告,都是梁啟超發(fā)布《仁學》的努力的表征,而中止則系受康有為及其?;实茏又萍s所致。對于單行本的《仁學》的出版,這里其實有一個問題——《清議報》是保皇派的輿論陣地,《仁學》的抨擊君主制度的內(nèi)容在發(fā)表時屢屢受限,而為何第一個單行本卻是在國民報社這個留日激進學生為主體的出版機構(gòu)出版的呢?他們是如何在連載中止時拿到全本的《仁學》的呢?根據(jù)有限的文獻記載,當時在日本只有梁啟超有《仁學》全本,也只有他有條件將《仁學》拿給激進學生以國民報社名義出版,這是在他于《清議報》發(fā)表受挫、單行本出版擱淺后的積極努力。這一情況,對于梁啟超在自立軍起義失敗后的個人形象特別是在當時激進學生眼中的形象,是否就如一些文獻記載的,被認作與乃師為一丘之貉,是值得再探討的。

         

        在相當程度上,出版這個環(huán)節(jié)被有意無意地遮蔽了,這就使我們難以真實窺見歷史場景,或者引起一些誤判。比如,回到剛才的一個話題,到底梁啟超的《清議報》本和唐才常的《亞東時報》本哪個才更接近《仁學》原本?一篇文章認為,梁本中的缺字符少,唐本的卻多出不少為避免觸犯時忌而加入的缺字符。而作者譚嗣同本人在書中抨擊清廷尚且不遺余力,不會主動為清朝避諱,因此,避諱的缺字符多的唐本必然不是譚嗣同原本。這個邏輯看上去沒問題,但卻忽略了一個重要情況——這兩個版本是在譚嗣同身后由報刊發(fā)表的,其避諱與否,與譚嗣同本人無關,是出版環(huán)節(jié)導致的而非寫作環(huán)節(jié)?!肚遄h報》遠在橫濱,避諱方面的顧忌自比地處上海的《亞東時報》為少,這不能作為判斷哪個版本更符合譚嗣同本意的依據(jù)進而推論何者更接近原稿。

         

         

         

        譚嗣同

         

         

         

        國民報社本《仁學》

         

        另外,在對《仁學》單行本的考察中發(fā)現(xiàn),其題簽與當時很多進步書刊的題簽如出一轍。一方面,在日本東京橫濱和中國上海,在屢經(jīng)嬗變、名目不一的出版機構(gòu)中,至少有一個人善于此種題簽書體;另一方面,由《仁學》單行本題簽串起的這一連串的出版機構(gòu)和出版物,也是考察其第一批讀者的上好線索。以往的《仁學》研究,更多從其內(nèi)容出發(fā)來分析其思想高度和價值,但價值的實現(xiàn)是在何時、通過怎樣的方式作用于誰,卻未見更多深入的研討。故仍可從書籍史的角度出發(fā),探討最早的《仁學》讀者借重這一重要思想資源的具體方式。

         

        第三,對于思想史研究的場域的感受。華中師范大學的范軍老師在《中國出版史研究》上發(fā)表文章指出,應對出版思想史研究予以重視。古代文學研究專家羅宗強先生提出,文學思想史研究應當重視沒有文論專著存世,但在創(chuàng)作中擁有蘊含豐富文學思想的文壇名家群體。上述觀點對近代史出版思想史研究亦有啟發(fā)。

         

        茅海建先生在辨析康梁戊戌前“革命”思想時,結(jié)合清朝政治困境和社會災難指出,當時許多知識分子思想處于“復合狀態(tài)”,“幾種不同的、矛盾的甚至對立的政治觀念會同時存在于同一個人的頭腦之中”,并謂“這也是那個時代士人階層思想游移不定、大起大落的主要原因”。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場域問題,可以引入對近代人物“前后不一”的解釋。比如一篇探討譚嗣同戊戌進京前后思想變法的文章,以譚嗣同給妻子李閏的書信中“圣恩高厚”一詞,結(jié)合戊戌奉召進京,試圖證明此時的譚嗣同比起撰寫《仁學》時思想激進程度有所回退。其實這只是寫給家人的書信,其最為激進的思想更大可能是不需也不便與家人提及,而非不再激進,圣恩高厚也是常規(guī)語境下的尋常之詞,以此為思想轉(zhuǎn)變的論據(jù)稍嫌隔膜。

         

        擴而言之,以前述的文學思想、出版思想和政治思想為例,文學創(chuàng)作所受的場域影響相對較小,故此,將文學創(chuàng)作轉(zhuǎn)化為文學思想研究對象的轉(zhuǎn)化率相對較高。出版實踐受到的場域影響更多一些,受到技術(shù)的、經(jīng)濟的、制度的、文化的種種限制。最終完成的出版實踐活動只是出版思想的一部分,二者間互相制約影響。具體到政治實踐活動,所受的場域影響就更大了。因此,對于近代人物思想研究,特別是與政治史相關度較高的思想研究,似當更加注意場域、區(qū)分層次。比如《仁學》中批判君主制度的部分;著述在發(fā)表時就已經(jīng)受到場域的制約,比如《清議報》發(fā)表的《仁學》就受到?;逝煽涤袨榈鹊牡种疲瑢⑤^為激烈的第八篇、第十篇刊落。如果將受到場域制約作用大不相同的思想呈現(xiàn)等量齊觀,則不免影響判斷。這是思想史研究的困難之處,也正是其魅力所在。

         

        回到今天的主題——今天為什么讀《仁學》,這里也說三個理由。首先,本次進行導讀、匯校的這本小書,訂正了以往版本的文字錯訛,展示了早期重要版本的差異,為讀者提供一個更加權(quán)威、準確、完備的版本,讓大家可以更接近《仁學》的原貌。其次,《仁學》中的價值取向,值得今人記取。再次,《仁學》還有很多問題和細節(jié)沒有研究清楚。比如,《仁學》的激進程度曾令譚嗣同的湖南新政戰(zhàn)友皮錫瑞咂舌,這就牽涉到譚嗣同處理朋友圈的分層和《仁學》早期傳播的情況。又如,《仁學》單行本的題簽與此后出現(xiàn)的大批進步書刊如出一轍,那么,這些題簽究竟出自誰人之手?此問題又牽涉到《仁學》出版后最先被哪批讀者借重,從而引起怎樣的社會影響。另外,梁啟超記載《仁學》有三卷,但目前僅見二卷,他又說此書別名《臺灣人所著書》,到底是怎么回事……諸如此類,這些細節(jié),有時恰恰是宏大歷史圖景中頗為關鍵的一塊拼圖。這也是今天重讀《仁學》的必要性之一。

         

         

        譚嗣同集整理組:《譚嗣同集》,浙江古籍出版社,2018年。

         

        張維欣(機械工業(yè)信息研究院編輯,著有《譚嗣同年譜長編》)

         

        一、《仁學》到底是否“雜糅”

         

        譚嗣同的思想主要體現(xiàn)在《仁學》中,它較為全面反映了譚氏哲學、政治、科學及經(jīng)濟思想。一些學人在研究《仁學》時,或多或少提到過所謂“雜糅”現(xiàn)象。在一些表述中,譚嗣同思維活躍卻“具有著尖銳矛盾的兩面性”,在他未能完全成型的思想體系中,僅在本體論上就有代表物質(zhì)性的“以太”與精神性的“心力”兩種屬性迥異的基本單位;又從頭至尾摻雜著以華嚴和唯識為代表的佛教術(shù)語與聲光化電等西方自然科學概念。讀者因此無從判定譚嗣同的思想內(nèi)核,是強調(diào)事物時刻的“日新”還是尋覓永恒不變的實體,是唯心論還是唯物論,是改良派還是革命派。

         

        1、《仁學》的篇章結(jié)構(gòu)是有設計的。

         

        《仁學》上篇集中論學,圍繞格致,西方以太、佛學等方面進行論述、下篇集中講仁,同時批判專制制度,篇章前后照應。如第八篇首揭君為臣綱之弊,第二十九篇開始集中批判君權(quán),開啟下篇,下篇由政而教而學,又回到上篇的主題,仁與學回環(huán)往復、映帶照應而渾然一體。有學者認為譚嗣同《仁學》是“破”,梁啟超《新民說》才是“立”,其實并非完全如此??梢哉f在一定程度上,沒有《仁學》的“立”,也就沒有《新民說》更進一步的闡釋。

         

        2、《仁學》的思想資源之復雜,是有意識的。

         

        近代哲學在理論來源、內(nèi)容構(gòu)成與概念范疇、體系建構(gòu)等方面,具有多變和復雜的特性,這一點在譚嗣同那里表現(xiàn)得尤為明顯和突出。從客觀原因來看,刻不容緩的救亡圖存,與33歲的短暫的人生,致使他沒有時間對自己的思想予以系統(tǒng)闡釋??梢哉f,譚嗣同本人對于這一點并不諱言,且有著足夠的自我認知。

         

         

         

        梁啟超著《清代學術(shù)概論》

         

        可以說,梁啟超和譚嗣同一樣,都是追求“日新”的思想家。梁啟超《清代學術(shù)概論》有言,他們這一代人的愿望是將世界學說為無制限的盡量輸入,所以“輸入者確為該思想之本來面目,又必具其條理本末,始能供國人切實研究之資”。近代思想史上,西方哲學家追求的是“民主”,中國哲學家追求的首先是“救亡”,其次是“啟蒙”。綜合考察譚嗣同的思想不難看出,他對救亡圖存的大聲疾呼從未發(fā)生變化,他所有哲學都圍繞著這個宗旨展開。譚嗣同三十以前沉浸所謂的“舊學”,提出“元氣論”,而救國救亡的宗旨,亦貫徹其中。從“元氣論”到“以心挽劫”的仁學,是救國具體方法的改變,而非譚嗣同價值旨趣的逆轉(zhuǎn)。

         

        梁啟超稱譚嗣同為“晚清思想界的彗星”,他生命短暫,卻始終站在歷史潮頭,最先呼出近代啟蒙的最強音“沖決網(wǎng)羅”。譚嗣同是一個畢生追求“日新”的思想家,在日新宗旨的背后,是他一以貫之的不變宗旨。

         

        3、近代士人在表述其哲學思想時,常借重西方自然科學、社會科學和宗教概念,并非特例,譚嗣同的“沖決”論即體現(xiàn)了這一點。

         

        譚嗣同在《仁學》自敘中,一方面高聲呼喊著沖破利祿、俗學、群學、君主、倫常之網(wǎng)羅,一方面又將“天道”“佛法”之網(wǎng)羅也一并沖決,并表示“沖決網(wǎng)羅者,即是未嘗沖決網(wǎng)羅”。這樣的論述頗令人費解,不少學人稱其前后矛盾、邏輯紊亂、自身所學駁雜不精。其實并非如此,譚嗣同最開始制定下的、破解封建社會倫常秩序的方法,僅系沖決一切之前所用,待到封建網(wǎng)羅徹底破除之后,此法自身也應被沖破,因而不會成為束縛人性的下一道枷鎖。戊戌年五月中旬,譚嗣同從湖南維新運動轉(zhuǎn)而進京入中樞參與變法,并言“民權(quán)以救國耳。若上有權(quán)能變法,豈不更勝?”可見其思想深處,對于?;?、維新、革命,實不存在明顯的界限或者原則。在譚嗣同心中,救民于水火、思想啟蒙、拯救國家命運才是最終目的,至于采用何種手段,則不甚重要。這就使得他的思想得以沖破維新派的“網(wǎng)羅”“界限”。這并非是“反復無?!?,而是對最終目標嘗試實踐、并盡力減少變革成本的探索。

         

        說回到《仁學》上來,若想較為透徹、清晰地理解譚嗣同的思想脈絡,可從把握文本的核心概念與主要思想來源入手。首先,譚氏提出了幾個關鍵概念:以太、心力、仁、生滅、通、平等,這幾個高頻詞匯是搭建《仁學》基本框架最本源的概念。我們所要做的,除了將每一個詞的來源、語境、深意解釋清楚之外,更重要的任務是明確它們在《仁學》五十篇中的聯(lián)系與邏輯。譚嗣同利用這些核心概念,構(gòu)建出全新的社會、政治、精神秩序?!度蕦W》研究者憑借各自對這些核心概念的理解,結(jié)合中西哲學史,推測每一種搭建的可能性。

         

        厘清主線之后,需要辨明的是《仁學》思想的主要來源。闡述天地世間萬象變化的古老辯證法哲學經(jīng)典《周易》;有著“兼愛”與“任俠”思想的墨家;在《正蒙》中書寫“天人合一”的宇宙觀的張載;以《正蒙注》來闡揚張載思想并提出“道器之論”的王夫之均屬其思想資源之一端。另外,傅蘭雅所譯烏特亨利的《治心免病法》,也成為《仁學》中“心力”一詞最終成型并被推出的直接原因。廓清譚嗣同思想源流,就不會將這些來源與他所要證明的邏輯結(jié)論混為一談了。

         

        今人認為《仁學》在行文中兼用宗教與科學概念,故較難解讀?;貧w晚清語境,可知當時今文經(jīng)學、大乘佛學與其他西學思想資源并行不悖,在士大夫所撰寫的思想文本中,不乏同時引述的現(xiàn)象。譚嗣同通過苦心與智慧,這些“工具”有力地利用起來借以說明自己的日新、平等、變易等觀念。故今人欲了解譚嗣同其人其思,應首先對此三端有所了解。

         

        今文經(jīng)學?!度蕦W》中最核心的“仁”之思想,即由晚清學者對今文經(jīng)學的實踐而來。不過,與之不同,譚嗣同認為,復興儒家的終極目標,是樹立一套西方的價值系統(tǒng)。由此,譚嗣同向儒家價值體系公開發(fā)難,對“名教綱?!碧岢隽俗罴怃J的現(xiàn)代批判。

         

        大乘佛學。譚嗣同圍繞“轉(zhuǎn)識成智”進行認識論層面的論述,把《大學》八義“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與唯識宗八識“眼、耳、鼻、舌、身、意、意根、阿賴耶”對應,得出儒、佛同理的結(jié)論。又以公羊三世說衡量三教,則儒教為據(jù)亂世之君統(tǒng),耶教為升平世之天統(tǒng),佛教為太平世之元統(tǒng)。有意識地利用多種思想資源進行論述。

         

        西學思想?!度蕦W》創(chuàng)作于此變革時期,譚嗣同引入一些科學語匯闡釋自己所構(gòu)建的概念體系,更有利于喚起知識分子的注意和共鳴,進而使自己的思想更好地被其理解、接納。通過“借勢”與“旁征博引”,譚嗣同構(gòu)建出其心目中救亡圖存的終極目標與行動綱領。

         

         

         

        《譚嗣同全集》,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54年。

         

        二、譚嗣同未能成行的“日本之行”(見于即將出版的《譚嗣同年譜長編》)

         

        光緒二十四年正月十三日,張之洞致電陳寶箴,請其從湘省選派一人與湖北所派人一同赴日。此次赴日行動當屬保密,未攜帶官方文書,使日目的在于考察日本學校,并計劃派遣留學生前往日本學習。正月二十一日,譚嗣同復信劉世珩,信中言及自己遲到,父親譚繼洵不讓他再去日本,所以未能成行。正月底,譚嗣同到達漢口,他會見神尾光臣、梶川重太郎、宇都宮太郎三位日本外交官,談及中日關系以及加強中日之間聯(lián)系,日使表達希望譚嗣同赴日之意愿。三月十四日,張之洞致電陳寶箴,催促其派員赴日,并言及譚嗣同有事難以分身,不能赴日,建議派黃忠浩赴日。三月十五日,陳寶箴致電張之洞,稱黃忠浩難以分身,姚錫光表示可以不另派員赴日。期間,譚嗣同一直在等候赴日之令,得知消息后,他在致夫人李閏信中言及:“東行須俟姚錫光(石泉)電,大約可以不去矣。”然而根據(jù)日本防衛(wèi)省國家防衛(wèi)研究所所藏的陸軍省大日記《外國人接待用品支辦的防衛(wèi)省防衛(wèi)研究所》??煽闯鋈辗浇哟麊紊弦延凶T嗣同及姚錫光在冊。其中原因,有待進一步探究。

         

         

         

        《譚嗣同全集》增訂本,方行、蔡尚思整理,中華書局,1981年。

         

        評議人發(fā)言

         

        吳仰湘(湖南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特聘教授):

         

        這是一次非常有意義的學術(shù)活動,感謝海斌教授的策劃,讓我們能夠與譚嗣同研究的兩位年輕學者以及諸多關心譚嗣同、湘學的聽眾,有一個非常好的交流。我個人對譚嗣同沒作專門研究,只是讀博時翻過《譚嗣同全集》,看了一下《仁學》,當時覺得內(nèi)容很復雜,不容易理解。譚嗣同及其《仁學》,在歷史上很有影響。梁啟超把他稱作“晚清思想界的彗星”,雖然生命短暫,卻以耀眼的光芒劃過歷史的夜空?!度蕦W》則堪稱近代史上兩部奇書之一,另一部即康有為《大同書》。這兩本書成稿后,一度只在師友間秘密流傳,在內(nèi)容上也有很多相似處,因此將二者放在一起研究,是非常有意義的。

         

        玉亮、維欣兩位花了很多心思,做了不少工作。我把《仁學》的匯校本與2018年新編《譚嗣同集》中的文本,稍微對讀了一下,發(fā)現(xiàn)這次工作有很多繼承的地方,也有一些超越的地方。簡單來說,這次的《仁學》匯校,有三個方面的成績值得注意:

         

        第一,糾誤。這次匯校,對以往通行的《仁學》不同版本的文字錯誤,做了一次比較全面的糾正。維欣和玉亮在2018年新編《譚嗣同集》中,已經(jīng)做了部分工作,這次糾正得更為徹底。這是最大的成績。限于時間,我就不說具體的事例。

         

        第二,補闕。也就是對底本文字的訛、脫、衍、倒等,做了???、訂正。這次作為底本的《亞東時報》本,一般讀者是難以見到的。現(xiàn)在經(jīng)由兩位學者的工作,把《亞東時報》本原汁原味地呈現(xiàn)出來,為學界開展相關研究提供了很大便利。他們在上次新編《譚嗣同集》時,還沒有拿到《亞東時報》版的全本,這次匯校則彌補了上次的缺憾。

         

        第三,考異。也就是把《仁學》各版本的文字差異,都給呈現(xiàn)出來了?!度蕦W》不同版本間的文字差異,其實是值得作文章的。匯校本附錄的幾篇文章,已涉及這個問題。對不同版本文字異同的羅列,看起來很枯燥,但是有心人認真作對校,是能發(fā)掘出有效信息的。所以考異作為匯校本的第三個成績,也是很值得肯定的。

         

        當然,在以上表揚外,我覺得也有可以斟酌的地方。兩位整理者看到,《亞東時報》本有可能是《仁學》原稿或初稿,所以用作底本,基本上呈現(xiàn)出《仁學》的初始面貌,能夠反映譚嗣同思想的本來面目,從學術(shù)思想史上來說,這是非常值得肯定的。不過我個人覺得,若從歷史文獻的整理來說,應以最好的版本作底本,而《亞東時報》這一版本并不是最優(yōu)的,作為底本是有缺憾的。因為兩位整理者想更多地呈現(xiàn)相關歷史信息,在匯校中對《亞東時報》版每一個有改動的地方,都做了校記。但我感覺到,這在整理中會有點矛盾。一方面想盡量呈現(xiàn)《亞東時報》本的原貌,另一方面又想在這個基礎上,形成一個迄今為止最完善的文本。像有些地方明顯可見《亞東時報》本是錯誤的,根據(jù)其他版本直接改過來了;也有一些地方,《清議報》本明顯勝過《亞東時報》本,做了校記,但沒有改過來。這種矛盾怎么去處理?可以見仁見智。我覺得要實現(xiàn)兩全其美,是不太好處理的。要是我來做的話,就把《亞東時報》本原封不動地拿出來,同時通過校記方式,把它的優(yōu)劣、是非以及和其他幾個早期版本的異同反映出來。

         

        與此相關,還有一點,因為中華書局版《仁學》非常權(quán)威,流行很廣,現(xiàn)在根據(jù)《亞東時報》本,看到中華書局版某些分篇并不合理,卻沒有作改動。也就是說,這次匯校在分篇上,是維護中華書局版原貌的。我個人則傾向依據(jù)《亞東時報》本,把它的分篇也原樣呈現(xiàn)出來,做出一個新的版本,不妨和中華書局版并行。

         

        玉亮剛才提到,皮錫瑞在日記里,記載有他初次看到《亞東時報》本《仁學》的評議。我曾經(jīng)和玉亮談過這個事情。我過去看皮錫瑞日記,是順著他的說法去思考,懷疑《仁學》在刊行中,可能被梁啟超等人作了手腳,有所竄改。為什么有這樣的假定呢?因為我看譚嗣同1898年的一些文字,和《仁學》中展現(xiàn)出來的思想面貌,反差很大。皮錫瑞對《仁學》的初次反應,也是根據(jù)他當年和譚嗣同交往、共事而形成的認識。這次翻讀《仁學》匯校本,特別是看到《亞東時報》本和《清議報》本在文字、思想上的差別比較小,那梁啟超、唐才常不約而同地把《仁學》公布于世的時候,應該不會私下商量,同時對原稿作取舍,把自己當時的思想假托到譚嗣同身上吧?這是我看了匯校本后,對皮錫瑞當年的疑問有了一點新思考。

         

         

         

        《皮錫瑞日記》,吳仰湘點校,中華書局2020年

         

        至于《仁學》體現(xiàn)出來的譚嗣同思想,與他1898年投身維新變法的行動之間,為何有那么大的差距?我想應該放在晚清歷史劇變的大背景下來理解。在歷史劇變之下,一些優(yōu)秀人物思想復雜,和他的行動之間沒有必然關聯(lián),其實也不足為奇。譚嗣同到底主張維新改良,還是主張革命,甚至思想上有反滿的苗頭?在這個問題上,他應該是處于一種混沌的狀態(tài)。我注意到維欣介紹《仁學》成書過程時,引梁啟超1897年《變法通議》,說他吸收了《仁學》稿本里面的一些思想。我覺得,梁啟超1897年寫《變法通議》時,可能比較多地吸收《仁學》中講變革、維新的內(nèi)容,而在主編《清議報》、刊印《仁學》的時候,他比較多地重視書中宣揚激進革命、“沖決網(wǎng)羅”的思想主張。

         

        總之,《仁學》匯校本推出后,雖然難免有小遺憾,但對學界重新研究《仁學》、研究譚嗣同思想,以及推動晚清政治思想研究,都是非常有意義的。

         

        王夏剛(大連大學歷史學院教授):

         

        因為《仁學》匯校本是一個很下功夫的事情。玉亮和維欣花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來做這樣的事情,特別的難能可貴。剛剛介紹的時候,沒有對匯校本的文本結(jié)構(gòu)作分析。我簡單地說一下。

         

        一、《仁學匯校本》內(nèi)容

         

        匯校本以《亞東時報》作為底本,通?!肚遄h報》本、國民報社本、《清議報全編》本,詳細列具文字異同,段落分歧及取舍,反映了《仁學》傳播過程中的多重細節(jié),為進一步研讀《仁學》、研究譚嗣同的思想提供了好的本子。這個很下功夫,當時中華書局在校《仁學》的時候,出現(xiàn)了一些不一致的情況、一些缺失。匯校這個事情,是需要很多的時間和精力的。這是一個比較重要的貢獻,在取舍方面,匯校本比較了文字異同,這幾個本子的文字有一些不同,大部分還是相同的。

         

        那么,為什么不同版本,會存在段落的分歧呢?有學者指出《仁學》是47篇,有的寫成是50篇。匯校本特意把各版本分篇的不一致標識出來,為進一步研究奠定了基礎。還有一點,《仁學》比較難讀,它有哲學、佛教、西學方面的術(shù)語,有關于莊子學說、相對主義的內(nèi)容。在這種情況下,對段落進行概括,有利于讀者進一步理解。我當時也想做這個工作,但發(fā)現(xiàn)譚嗣同在寫每一段落時,有的段落圍繞一個中心,有的則沒有,這個較難解決。我看維欣是比較好地解決了這個問題,使用關鍵詞,概括篇章的內(nèi)容大意,簡明扼要,要言不煩。

         

        匯校本附錄有很多文獻,比如梁啟超《??虨g陽譚氏仁學序》,還有其他日記、著作的《仁學》評論資料,列舉各家評說,讓讀者了解到該書在思想史上的反響。附錄張玉亮的三篇論文,對匯校《仁學》的前因后果進行了總結(jié)。如《亞東時報》本,應是根據(jù)唐才常所藏《仁學》底本刊行。還有《清議報》刊布《仁學》屢刊屢停的原因,玉亮提出了和狹間直樹先生不一樣的觀點。在材料比對、文字正誤等方面,運用了版本學、文獻學和書法學的知識,使一些認識更加明晰。

         

         

         

        王夏剛著:《譚嗣同與晚清社會》,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5年

         

        二、《仁學》形成史

         

        讀的過程中,我也思考了一些問題。比如說譚嗣同思想為什么會有一個變化。也就是說,他在《仁學》中激烈地反對君主制度;在湖南維新的時候又是不同的狀態(tài);光緒帝讓他進京,又是那樣的義無反顧。這樣一種矛盾心態(tài),我想和他個人際遇有很大關系。寫《仁學》時,用他自己的話說,是“家國兩愁絕”。在學問上,像《北游訪學記》對他心態(tài)的描述,覺得沒有任何的出路。在這種情況下,就容易理解,為什么產(chǎn)生一些激進的主張。當時他想?yún)⑴c維新團體,比如強學會,但是沒有人來邀請他。在這樣的背景下,他寫作了《仁學》。我們知道,《北游訪學記》其實是《仁學》的前作,他講的一些觀念,在《仁學》好多章節(jié)都有所體現(xiàn)。到后來,他相當于進入了一個圈子,就不像原來那樣覺得無所出路。在湖南維新時,他和師友往來;在南京時,也和上海的維新團體有所接觸。也就是說,《仁學》是他在一種很困頓的時候?qū)懗龅淖髌?,在這樣的情況下,容易激進。這是我的一個想法。

         

        當然,《仁學》產(chǎn)生過程,也受到師友啟迪。他向老師匯報自己的一些思考。他和唐才常、汪康年的書信,也對《仁學》寫作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度蕦W》里的一些問題,他與梁啟超、夏曾佑、宋恕進行了討論。當時也和西方人傳教士有過一些交流。這可以說,以上構(gòu)成他寫《仁學》的一個背景和人生際遇。

         

        關于《仁學》知識淵源,經(jīng)常說雜糅。雜糅是變態(tài),還是常態(tài)呢?我認為,雜糅更多的是在學問饑荒時代的普遍現(xiàn)象?!度蕦W》中體現(xiàn)了將多種學科結(jié)合在一起的一種嘗試。在這方面,如何進一步研究?很多人講晚清思想、晚清歷史,現(xiàn)在需要“深耕”。怎樣對《仁學》進行深耕呢?玉亮提出了一些觀點,倒是可以做一些思考。比如說《仁學》的讀者,有梁啟超。梁受了《仁學》哪些方面的影響?譚嗣同本人在《仁學》里構(gòu)建了一個體系,在這中間,矛盾在哪里?他的這些思想淵源又在哪里?有聽眾提問說,譚嗣同有沒有讀過嚴復的《天演論》。從目前的書信看,沒有直接反映。書信里,他說讀過一本進化論的書,叫《物類宗衍》。譚嗣同說,這本書講的是“爭自存宜遺種之說”,即物類競爭?!段镱愖谘堋?、佛學書籍和傅蘭雅、李提摩太的一些書,怎么來影響了譚嗣同思想的形成?我覺得可以做一些深入探索。

         

        關于《仁學》版本,張玉亮提出《清議報》第85期有《新刻譚壯飛先生仁學全書出售》廣告?!秶駡蟆返?期也刊登此廣告,略去末句。兩個月后的10月,國民報社本就問世了。玉亮認為,這是第一版的《仁學》版本,我覺得還需要斟酌。這里寫“明治三十四年十月”,即1901年的10月印刷,但是梁啟超在《新民叢報》創(chuàng)刊號說:“故瀏陽譚嗣同遺著,橫濱清議報館印,東京國民報社再印。”而我們沒有發(fā)現(xiàn)清議報館印的《仁學》版本。只能說東京的國民報社本,是我們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的最早版本。至少從梁啟超在《新民叢報》上說的話來看,應該說還存在一個最早的清議報本。

         

        三、《仁學》的反響

         

        匯校本提到章太炎對《仁學》的評價問題。我認為,當然有感情方面的原因,但是更多的是學理上的考量。最關鍵的,《仁學》里面很多的“排荀”言論,對荀子的攻擊。章太炎當時認為自己的儒學“以孫卿為宗”,尊崇荀子。這可能是他對《仁學》不滿意、提出批評的重要因素?!度蕦W》里說荀學是“鄉(xiāng)愿”,“大盜”也就是專制制度,利用鄉(xiāng)愿,而“鄉(xiāng)愿工媚大盜”(第29篇)。這當然和章太炎的觀點是不一致的。

         

        譚嗣同在孔學發(fā)展史上,提出一個很有意思的現(xiàn)象,不僅他一個人,廖平、康有為也有這樣的想法,他們認為孔學是包括儒學的,儒教是包含很多學派的。譚嗣同認為,孔教早期包括最重要的兩派,是孟子和莊子。但是這兩派都沒有傳下來,反而是荀子一派傳了下來。荀學傳下來以后,反而喪失了孔教最根本的精華,用倫常兩個字,作為孔教的真諦。我認為這是章太炎批評仁學的一個原因。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章太炎對“不生不滅,故無生死”的批評。在《菌說》里面,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其實是批評譚嗣同的。章太炎認為,看輕生死雖然可以在革命方面變得很執(zhí)著,可以“振怯死之氣,泯小智之私”,但在學理上,他是不認同的。當然,對于“不生不滅”,梁啟超是有積極評價的。這是我補充的一些章太炎對于《仁學》評價的材料。

         

        最后,維欣提到《譚嗣同年譜長編》的兩則材料,戴老師讓我做一下點評。一個是捐納,應該說譚嗣同開始的時候,出身是捐的。但捐納和保舉是并行的。因為清代候補官太多,如何盡快地實授,許多官員子弟,有一些渠道,希望有人可以來保舉。這樣既捐納,又保舉,在官場上能夠走得快一些。這些候補官,朝廷也是進行考核的。當時劉坤一在私信里講到,大員子弟其實也是不太好安置的。第二個就當時譚嗣同去日本,他確實很急切想到日本去。但是他為什么沒有成行呢?在個人書信里,是講父親阻攔不讓他去。實際情況的話,還是有些曲折?,F(xiàn)在材料說明,至少湖廣總督張之洞是計劃派他去的,他在日本的接待名單里排第一位,是比較重要的。但是這個中間,為什么沒有成行,如果能再收集一些材料的話,也可以繼續(xù)探討。

         

         

        責任編輯:近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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