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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劉昕杰】法與時轉則治:陳啟天“新法家”思想析論

        欄目:《原道》第39輯
        發(fā)布時間:2021-11-11 21:24:04
        標簽:新法家、法家、陳啟天

        法與時轉則治:陳啟天“新法家”思想析論

        作者:劉昕杰(四川大學法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本文系作者主持四川大學創(chuàng)新火花項目“后法典時代的法律實踐”(2018HHS-60)的階段性成果)

        來源:《原道》第39輯,陳明、朱漢民主編,湖南大學出版社2020年11月出版

         

         

         

        (陳啟天:《中國法家概論》,上海中華書局1936年版)

         

        內容摘要:作為新法家的代表人物,陳啟天將近代中國所處的世界稱之為“一個大的新戰(zhàn)國時代”,他認為應當發(fā)揚在戰(zhàn)國時代最具競爭力的法家思想,才能適應新戰(zhàn)國時代激烈的國際競爭。

         

        陳啟天所謂的新法家,并不是將傳統(tǒng)法家思想原封不動的繼承于當代,而是通過融合傳統(tǒng)與西方,開創(chuàng)出能夠救國圖存、富國強兵的新學問。他一方面以考據(jù)的方式梳理傳統(tǒng)法家人物的學術著述;另一方面又以西方法政學說重述了傳統(tǒng)法家的國家論、法律論、政府論和霸政論,使新法家成為民主法治的法家,而不能是君主專制的法家。

         

        陳啟天融合中西的新法家思想,集中體現(xiàn)了近代中國法政學人在以西方為主導的國際競爭中延續(xù)中華文化的焦灼感和責任感。在對待中西文化沖突時,陳啟天主張對新與舊都保持獨立思考而非一味因襲,對當下中國的法治建設仍有重要的啟示。

         

        關鍵詞:陳啟天;新法家;法家;時;治

         

        陳啟天(1893-1984),字修平,湖北黃陂人。1919年入國立南京高等師范及國立東南大學,獲教育學學士學位。期間加入少年中國會。1924年受聘中華書局為編輯,主編《中華教育界》雜志,同時與曾琦、李璜、左舜生等襄辦中國青年黨之機關報《醒獅》周報。

         

        1925年加入中國青年黨,即被選為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常務委員。1928年任國立四川大學教授,講授中國教育史、社會學等課程。1930年任上海知行學院院長。九一八事變之后即在滬辦《民聲周報》,主張停止內爭,一致抗日,并曾親自策動抗日義勇軍活動。

         

        1936年在上海主編《國論月刊》,宣傳抗戰(zhàn)和民主。在抗戰(zhàn)期中,“供職國民參政會,堅持抗戰(zhàn)到底,始終未離重慶一步,雖生活困苦至賣衣買書,亦不動搖抗戰(zhàn)意志”,“于公余致力著書,藉以補助家計,自戲稱為‘絞腦報國’”。

         

        陳啟天一生共有著作二十余部,政法方面的代表作有《民主憲政論》《新社會哲學論》《政治學》《中國法家概論》《韓非及其政治哲學》,以及《商鞅評傳》《張居正評傳》等,由這些著述名稱大略可見其法律思想的中西交融和其“新法家”代表人物的基本知識理路。

         

        與其他學者相比,陳啟天的新法家論述最成體系,也最具代表性,因此,探尋陳啟天的新法家思想,對于同處文化交接和制度轉型的當下中國不無裨益。

         

        一、新法家的背景:“新戰(zhàn)國時代”

         

        近代以來,中國面臨著前所未有的世界格局,在“數(shù)千年未有之大變局”的艱危時局下,這樣一種新的世界局勢如何判斷和應對,成為中華民族保國續(xù)種的重大問題。

         

        甲午海戰(zhàn)后,有人比附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列國爭雄局面,將當時的國際競爭看做是又一個戰(zhàn)國時期,以概括其時復雜的國際形勢,如俞樾在《墨子閑話》的序言中稱“今天下一大戰(zhàn)國也”。陳啟天認為此時的戰(zhàn)國與舊時的戰(zhàn)國尚不一樣,故稱“現(xiàn)在整個世界,是一個大的新戰(zhàn)國時代?!?o:p>

         

        他詳細解釋了戰(zhàn)國的含義:“‘戰(zhàn)國’兩字合為一個名詞,不惟可以表示某一時代的特殊精神,而且可以指明戰(zhàn)爭與國家的密切關系。國家的本質,是具有戰(zhàn)爭性的。一切國家的最初建立,大多由于戰(zhàn)爭的勝利。

         

         

         

        (長平之戰(zhàn))

         

        國家既經建立以后,能否繼續(xù)生產發(fā)展,又大多決于戰(zhàn)爭的結果。能戰(zhàn)爭的國家,始能生存發(fā)展,否則便只有削弱,甚至滅亡。‘兼弱攻昧,取亂侮亡’,是國家對國家的鐵則。”

         

        在這個新戰(zhàn)國時代中,決定各國間關系變化的基本要素,第一是“國家性”,即國際動態(tài)無一不是以本國利益為前提;第二是“實力性”,國際關系就是實力關系,一個國家“在國際的地位是依據(jù)他的實力決定的”,一個國家如果實力不夠,就不易在國際中生存,“所謂正義人道,只是少數(shù)理想家的呼聲”;

         

        第三是“策略性”,“國家對國家,都是策略對策略”;第四是“錯綜性”。因此,“國家治強,是解決一切國際問題的鎖鑰”:“一切國際問題的重心,不在國際,而在國內;不在空懸世界理想,而在力求國家治強,國家能治能強,對于一切國際問題,都易有辦法。

         

        國家不治不強,對于任何國際問題,都難有辦法。國家已治已強,不妨高談世界理想,國家未治未強,難有世界理想,也無救于自己,的滅亡。所以韓非子說,治強易為謀,弱亂難為計,治強不可責于外,內政之有也?!?o:p>

         

        “新戰(zhàn)國時代”中,“強國努力爭霸,弱國努力爭存”,中國“被迫由閉關而開關,列強環(huán)伺,外力深入”,中國在此國際環(huán)境變遷下謀求內部的改良,此中國已不同于其他歷史上任何一時期的中國,相較于之前的“舊”,百年來的中國可稱為“新中國”。

         

        在陳啟天所處的時代“新中國”,救亡圖存已成社會思潮的主軸,各種救國思想層出不窮,每派學人都認為自己掌握了治世救國之良方,從而形成又一個百家爭鳴的時期。在陳啟天看來,戰(zhàn)國時代的基點是各國的競爭力,所以他尤為重視“國家”的重要性。

         

        他認為,“現(xiàn)在欲救中國,不必空談什么主義,什么理想,總先要找出中國現(xiàn)在所患的是什么病,抓住了病根,然后對癥下藥,自然收效,不致枉費氣力”。他認為中國所患的病主要有兩個,第一就是“混亂”;第二就是“不能獨立”。

         

        因此要解決中國的問題“一是對內可以免去不重要的紛歧,使全國人民得以安居樂業(yè)。簡言之:就是“統(tǒng)一”。二是對外要使中國的政治經濟教育完全自主獨立。我們固不欲去侵略他人,但要防備他人侵略我們,使中國在國際上有平等的地位,簡言之:就是“自主”。

         

        他比較了個人主義、國際主義、平民主義、共產主義后認為“國家主義”是最符合中國現(xiàn)實需求的,但為了和法西斯的帝國主義混淆,稱之為“新國家主義”。

         

        陳啟天的新國家主義推崇國家利益,以國家富強為核心價值,但并未一味固守傳統(tǒng)形態(tài)。他提出,此時的中國要在弱肉強食的國際環(huán)境中存活下來,必須進行以現(xiàn)代國家為目標的根本改造,而國家化、國防化、科學化、工業(yè)化、法治化、民主化,是現(xiàn)代國家的必要條件。

         

         

         

        (日軍侵華)

         

        “新戰(zhàn)國之所以為新戰(zhàn)國者,不外以其具備以上所說:組織的國家化,政治的憲政化,軍事的國防化,經濟交通的機械化,教育的革命化以及學術的科學化?!?o:p>

         

        所以,陳啟天認為,新國家主義的理論基礎下,新中國的知識界尤需要創(chuàng)造出一種新的社會科學,以呼應時代的需要。這種新的社會科學“既不能完全取之于古人,又不能取之于外人”,而應當由中國人根據(jù)現(xiàn)代中國的需要,建立一種合用于中國的新的社會哲學體系。

         

        在這個新的哲學體系中,陳啟天將“新法家”作為立論和闡述的重要內容。在他看來,相較于傳統(tǒng)中國的其他思想資源,法家之所以應當受到格外的重視,是由于歷史已經證明,在“戰(zhàn)國”時代,唯法家的學說能夠富國強兵。

         

        陳啟天面對復雜嚴峻的國際局勢,反思中國積弱之因,認為“重儒輕法”導致國家喪失競爭力,而在與當前“新戰(zhàn)國”相類似的,是先秦的戰(zhàn)國時期,彼時韓趙魏楚燕齊各國之間的合縱連橫,與時下的歐美日俄的弱肉強食何其相似。

         

        既然在戰(zhàn)國時期秦國因為重用法家,最終在“國際”競爭中取得了勝利,那么在同樣的國際環(huán)境下,重新在法家思想中找到合理策略,不失為一個簡易而有效的方法。

         

        二、新法家的“法家”:傳統(tǒng)法家思想的再認識

         

        陳啟天既認為“舊戰(zhàn)國時代所恃以為國際競爭之具者,厥為法家思想,此不可爭之事實”,又著眼于“近百年來,我國既已入于新戰(zhàn)國時代之大變局中”,于是思考著“將何所恃以為國際競爭之具乎”,“新戰(zhàn)國時代列強最有力的思想,如‘國家觀念’,‘法治觀念’,‘軍國觀念’和‘國家經濟觀念’等等,

         

        與舊日法家思想有幾分相近之處”,“重思之,亦惟有參考近代學說,酌采法家思想以應時代之需求而已”,“因發(fā)憤研討法家之歷史與理論。已先后成《中國法家概論》、《商君書校譯》、《商鞅評傳》、《張居正評傳》等”。

         

        在這些對傳統(tǒng)法家的校譯或評傳中,陳啟天首先對法家作出了一個簡單的定義:“法家是‘務為治’的,是‘一斷于法’的,是‘明分職不得相逾越’的。

         

        換句話說,是一種政治家,是一種以法治國的政治家,是一種綜核名實、信賞必罰的政治家。在理論上有明確的系統(tǒng),在歷史上有實際的建立,所以法家既是政治思想家,又是政治踐行家。”

         

        按照這個定義,漢以后所謂的“律家”“法吏”“刑幕”只能算是法家的支流,不能算是法家的正宗。因為陳啟天總結了先秦法家的思想,認為法家對于“國家、政府、法律及政策各方面均有精要的理論”:

         

        “(先秦法家)理論的中心在以新的君主政治代替舊的封建政治。立國的根本在‘力’,力的養(yǎng)成在實行軍事的、經濟的及文化的國家主義。治國的手段在任法、任術、與任勢。信賞必罰只是任法的一種態(tài)度,循名責實只是任術的一種方法。

         

        嚴刑重罰只是治亂國用重典的一種主張。法家之所以為法家者,在如此這般的全部理論。法家既有如此這般的全部理論,所以不僅是律家,更不僅是刑家吏,而確是一種政治思想家或政治學者?!?o:p>

         

        比較儒法兩家的區(qū)別,陳啟天認為儒家代表“人治”,即“有治人無治法”,法家代表“法治”,法治標準確定,遵守容易,不必因人的好壞而影響治亂,即“有治法無治人”。

         

        先秦諸家雖均“務為治”,但唯有法家是“純談政治的”,因此他謂之法家為“一種純粹政治學”,他認為韓非子“在中國學術上的價值不下于亞里斯多德的政治學在西洋學術上的地位”,故稱韓非子的學說為“政治學”。

         

         

         

        (沈家本:《歷代刑法考》,中華書局2013年版)

         

        對于沈家本和梁啟超所指稱法家自漢以后就歸于伏流,陳啟天并不完全認同,他認為法家自漢以后發(fā)生了“演變”而非“衰滅”,原因有三:

         

        第一,“法家關于制度的基本主張,例如君主制度,郡縣制度及土地私有制度,在漢以后都沒有根本變化,因此便無產生新理論的必要。換句話說,就是法家原有的理論,已在實際制度上支配了政治,無再多多發(fā)揮的必要?!?o:p>

         

        第二,“法家所主張治國的惟一標準,即法或刑,在漢以后也已成為一種國家制度,同時并獲得各家的相當承認”。

         

        第三,“漢后政制既多沿用秦制,因而法家的本身也不得不有所演變,即先秦法家的問題重在立法,漢后法家的問題重在行法。漢后法家并未衰減,不過多由立法的法家演變?yōu)樾蟹ǖ姆?,如律家、刑吏及刑幕等”?o:p>

         

        所以在數(shù)千年的中國傳統(tǒng)政治中,“儒家潤色政治,法家支持政治,道家調劑政治”,“儒家獨尊”只是表面現(xiàn)象,“在骨子里,法家仍然用事,不過不及戰(zhàn)國時代那樣顯著了”。

         

        “法家思想遂在中國學術界成為一種伏流,不甚居于顯著的地位。這個學術界的伏流,雖有時因實際的需要,偶而躍起,然旋起旋伏,不甚為人所重視”,直至“近代中國已被迫走了世界的新戰(zhàn)國時代,滋長在閉關的大一統(tǒng)帝國之內的儒家思想,便不足應付這個新戰(zhàn)國時代的需要。”“于是法家遂有一種復興的傾向。法家思想產生于戰(zhàn)國時代,今又遇一個世界的新戰(zhàn)國時代,自然而然要重行傾向于法家思想。”

         

        陳啟天對法家思想的“酌采”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其一是以考據(jù)的方式梳理了法家人物的學術著述,他先后專門校釋了《商君書》和《韓非子》,并對管子、申子、慎子、尹文子等法家人物的著作也做了考證;另一方面,陳啟天借鑒西方的法學與政治學理論對傳統(tǒng)法家思想進行了重新解讀,頗有融“漢學”與“宋學”方法于一體的意味。

         

        他重點重述了法家的國家論、法律論、政府論和霸政論。在國家論中,陳啟天特別指出法家心目中的國家是以軍國主義和重農主義做內容,以干涉主義做手段,以法治主義做標準完成富國強兵,成為“霸國”或“帝國”,

         

         

         

        (商鞅變法)

         

        并在法律論中,陳啟天認為法家的法在內容上是明分止爭、齊眾使民的標準,在形式上是成文公布的標準,在精神上是因時制宜的標準,所以法律在法家的思想中居于極為重要的地位,可稱之為“法治主義”。

         

        在政府論中,陳啟天著重介紹了法家的“綜核之術”,即“因任授官循名責實”,就是讓官位的“名”與官職的“實”相稱,避免官吏尸位素餐。

         

        在霸政論里,陳啟天推崇“尚力”的政治,對內是權力,對外是實力。要實現(xiàn)霸政,必須“以富強做目標,以法令做教材,以官吏做教師,以養(yǎng)成同一理想的國民”,實施霸政必須“從外著眼,從內著手”,他指出,“國家要圖生存和發(fā)展,必須認清國際的形勢,國際是繼續(xù)不斷的斗爭,斗爭的勝負決于實力,這是國際上永遠不變的實際形勢”,“從內著手便是實行變法維新,富國強兵,俟有相當成效,再圖向外發(fā)展”。

         

        陳啟天對法家思想的這些詮釋迎合了當時中國內政外交的時局,使作為法家思想較之于同為歷史源流的儒釋道顯示出了較強的時代實用價值。

         

        三、新法家的“新”:民主與法治

         

        在運用西方政治學理論對傳統(tǒng)法家思想的分析中,陳啟天展現(xiàn)出較為成熟的西方政治學術積淀,這源于“新戰(zhàn)國時代”的國際競爭環(huán)境下各種渠道的中西學術的廣泛交流和對撞。

         

        通過比較,陳啟天將“近代西洋文化的精髓”總結為“國家本位的文化、科學的文化、工業(yè)的文化、國防的文化,和民主的法治的文化”。所以,在梳理中國法家思想的同時,陳啟天也對中國傳統(tǒng)所缺乏的近代西方民主法治進行了廣泛的研究。

         

        他多次歸納近代中國的政治進程,認為“我國政治歷史演進到近代,受世界局勢的影響,已發(fā)生一種大變化”,以“民主政治代替君主政治,以圖國家的治理”,是“近代中國政治的總趨勢”,“順著這個歷史歷史趨勢走的政治,必然成功。

         

        逆著這個歷史趨勢走的政治,必然失敗。”根據(jù)對這段歷史的總結,陳啟天將民主法治視為一種社會政治發(fā)展的歷史必然,“現(xiàn)代中國既正處在由專制到民主的過渡時期,則中國民主亟待完成,自為必然的要求”,“用民主政治替代專制政治,是現(xiàn)代中國的歷史使命,也是現(xiàn)代中國的政治趨勢”。并以此展開了對民主法治的一系列研究。

         

        陳啟天對古今中外的幾種主要政體特征進行了歸類,一類為民主政治,一類為非民主政治,前者包括直接民主政治和間接民主政治(代議政治),后者包括神主政治(教會政治)、族主政治(貴族政治)、軍主政治(軍閥政治)、君主政治(一人政治)和黨主政治(一黨政治)。

         

        民主政治和非民主政治的根本區(qū)別在于主權的最后源泉不同:民主政治的主權在全體人民,故政治主權是人民主權、國家統(tǒng)治是人民統(tǒng)治,非民主政治主權不在人民,更不在全體人民,所以非民主政治是專制政治和階級統(tǒng)治。以此為界限,在許多問題的分析中,陳啟天都特別注意進行民主政治與專制政治的區(qū)分。

         

         

         

        (雅典民主政治)

         

        在民主政治與道德問題上,陳啟天歸納了中外政治理論對于政治與道德的關系無外于四種說法:第一種說法認為政治就是道德,所以政治必須道德,代表者是強調“政者正也”的中國儒家;

         

        第二種認為政治是罪惡,不必問政治的道德與否,最好是不要政治,代表者是中國的道家;第三種則以中國法家和西方近代純粹政治學為代表,認為政治不是道德的,也不是不道德的,是非道德的,二者不能混同;第四種是中國的鬼谷子學派和信仰的馬凱維里的霸術學說,認為政治本無道德可言,應當不折手段。

         

        陳啟天認為要分析這一問題,需區(qū)分民主政治和專制政治。由于一切專制政治本質上有特權階層,手段是上充滿暴力和陰謀,并假托神圣、法律或道德之名行偽神、偽法和偽善,所以專制政治是不道德的。

         

        他引用孟子的說法,“唯仁者易在高位,不仁而在高位,是播其惡于眾也”,由于專制政治中仁者很難在高位,所以專制政治的人民道德感會異化,道德會畸形發(fā)展,變?yōu)椤肮贅拥赖隆奔刺貦嚯A級對于一般人不講道德卻強求人民對于特權階級守道德,“奴隸道德”即人民以奴隸身份安分守己,“畸人道德”即少數(shù)知識分子獨善其身、不譴是非。

         

        民主政治中,人人平等、個人價值得以肯定,對于人民的道德修養(yǎng)是一種“大鼓勵力”。所以民主政治民主政治是道德的政治,至少是比較合于道德的政治。

         

        陳啟天常常通過與專制政治的對比,論證并宣揚民主政治的優(yōu)勢。如在國家與政府的關系上,陳啟天認為,非民主政治混同國家和政府的區(qū)別,統(tǒng)治者認為朕即國家,人民認為忠君就是愛國;民主政治中人民直接屬于國家,人民在政府之上,而非屬于政府,“政府不能冒充國家,也不能欺壓人民”。

         

        在權力與自由的關系上,“一切非民主的政治哲學,只有一個最基本的概念,即只認政府有絕對的權力,而不許人民有任何政治自由”,在民主政治中,權力雖是政治上必要的一種工具,但人民享有最高和最后的權力,即主權,“政治主權在人民,政府的權力隸屬主權而受人民的監(jiān)督”,“人民權力之所在,即人民自由之所在”。

         

        在法治與人治的關系上,陳啟天認同傳統(tǒng)“徒法不足以自行”的觀點,認為“政治離不了法,也離不了人”,政治是法和人兩要素的結合,所以法治與人治在本質上應當合一,“法治是人治的準繩,人治是法治的實現(xiàn)”,“一切政治的公共準繩不是人,而是法”,“人需依法而治,法需待人而行”,所以“法治和人治是合一的”。但陳啟天也認識到,這種人治和法治的結合只能是在民主制度之下。

         

        陳啟天在民主法治的研究中,還特別注重研究中國憲法的實施問題。他總結了辛亥以來的憲法運動,認為軍閥問題是中國實施憲法的障礙,民主法治的成功實施需要從事政治活動者具備基本的“風度”,即“不以外援做背景”“不以武力做后盾”“不以陰謀做手段”“不以專利為目的”“應當尊重民意”“應當尊重公道”“應當尊重法紀”“應當尊重責任”。

         

         

         

        (1946年國民大會)

         

        他認為“長期抗戰(zhàn)的教訓,已多少養(yǎng)成一點互相寬容的政治風度”,如果將此新政治風度移用于民主法治,則可在戰(zhàn)時建立起民主法治的基礎。他呼吁不要輕易錯過這種時機,否則“不惟影響抗戰(zhàn),而且影響建國”。

         

        他認為憲法實施是逐步進行的,宜將“實施步驟與人民程度適切配合起來”,但這種逐步進行并不是消極的,不能“藉口百分之八十的人民尚未受教育而延緩”,在中央和地方的關系中,中央應當率先實施憲法,在城市和農村的關系中,城市應當先行自治,這是因為中央和城市實施憲法的條件更成熟,可以為地方或農村起到示范作用。

         

        四、新與舊:一個文化沖突的老問題

         

        一方面是對傳統(tǒng)法家“舊”思想的再造,一方面是對西方“新”思想的引介。這可能是近代轉型時期,學人共同的治學特點。

         

        除了部分文化保守主義者外,此時的政法知識分子群體大都自視所學為“新”學術,并以彰顯自己與這個革新時代的契合,如陳啟天所一再宣揚的“新戰(zhàn)國時代”“新國家主義”“新中國”“新政治學”“新法家”“新社會哲學論”等等。

         

        陳啟天自認承襲了中國傳統(tǒng)法家的思想,卻明確地將自己的學術理論同原有的舊政治體制下的舊政治學說劃分開來,他的政治主張當然是新政治學說而非舊政治學說。

         

        在他的論著中“舊政治”即專制政治,包括周以前的神主政治、春秋的族主政治、秦漢以來的君主政治兼軍主政治。新舊的區(qū)別在于,“舊政治是私人政治、私法政治、私利政治、強權政治、官治政治和虛偽政治”,“新政治即民主政治與之相反,是公人政治、公法政治、公利政治、公理政治、民治政治和實踐政治”。

         

         

         

        (專制君主)

         

        陳啟天認為,中國的舊政治“既私且假”,積習甚深,是導致近代落后的重要原因。所以陳啟天雖然推崇法家,但并未將法家視作不可更改的教義而搬到現(xiàn)實中應用,他充分的看到了法家的歷史性,因此他承認,法家的理論是否應用于今后的中國,“須分別選擇,不可一概而論。”

         

        法家“著重國家,著重富國強兵”這一方面的理論,適合于當前新戰(zhàn)國時代的情況,“在原則上多可采用,但在內容上,則尚待改進和充實”,而法家“著重君主,著重法治形名”這一方面的理論,則以我國已由君主政治,進到民主政治而不可完全襲用。

         

        “在民主政治之下,固也需要民主的法治與民主的形名,卻不需要君主的法治與君主的形名”。在他看來:“舊法家的理論,雖有一部分確實可供我們的參考,但不可依樣葫蘆的拿去應用。我們研究舊法家,是想借此推陳出新,以創(chuàng)建新法家的理論。舊法家的理論特征,是君主的政治學。新法家的理論特征,則須是民主的政治學?!?o:p>

         

        與“古已有之派”不同,陳啟天認為,“我們不可因為儒家的貴民思想和法家的法治思想”,就說民主法治的“思想和制度都是中國固有的”,要承認“多是從外國輸入的,這種從外國輸入的思想與制度,與中國固有的傳統(tǒng)的舊政治,如族主政治、君主政治及軍主政治等,都截然不同,可以說是一種新政治”。

         

        他清醒地認識到,“民主不僅是一種新政治,而且是一種新生活;不僅是一種新制度,而且是一種新風度,不僅是一種新知識,而且是一種新習慣”,“民主智識可從外國輸入,民主制度也可以從外國模仿。

         

        但是運用民主制度所必要的民主風度和民主習慣,卻不能純從外國輸入,也不能純從外國模仿。必要由本國從事政治活動的人們及一般人們自己實行學習?!?o:p>

         

        所以,新的政治制度離不開舊的文化背景和社會習慣,他在翻譯《政治學》的譯序中說道:“政治學是政治實際的指導或說明。中國對于政治學的研究,在往日雖有創(chuàng)造的專著,例如《韓非子》。然在近代,則以政治實際的大變化,舊的政治學已不能全用,新的政治學尚在翻譯介紹時期。

         

        中國要求一種新政治學,以為建立新政治制度的指導和說明。但中國有中國特殊的歷史、現(xiàn)狀和國民性。所以翻譯的政治學,無論說法如何,都只可作參考,不能作藍本。”

         

        “只可作參考,不能作藍本”,說明了陳啟天力主求“新”,卻又對“新”保持必要的警覺,尤其對西方學說能否真正適合中國保持著必要的懷疑。他力圖在新與舊之間、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之間、中國與西方之間尋找到一個平衡點,而這個平衡點的尋找主導著陳啟天對待中西或新舊問題的基本態(tài)度。

         

        陳啟天著述的字里行間滲透出的,是他對國際競爭環(huán)境的敏銳感知和對國家前途的焦灼與責任。在他的“新國家主義”論述中,他反復強調要“站在國家的立場,以國家為中心,用國家作本位”,也即是將“國家利益”放在首位,思索中國要如何在激烈的國際競爭中占據(jù)一席之地。所以他面臨的實際上是兩個問題,一是如何面對競爭,一是如何延續(xù)中國。他的所有研究也就從這兩個方面展開:一方面是研究韓非子到商鞅到張居正等傳統(tǒng)法家的著作,一方面是翻譯西方的政治學著作,然后希冀經過中西的互補,達成一種新的政治理論來實現(xiàn)中國的發(fā)展。所以,陳啟天眾多的“新”系列論述,從根本上講還是在中西新舊問題交織下的一種重建中華文化的理想訴求。

         

        陳啟天在《文化問題的反省與努力》一文中,充分表達了這種清醒的文化重建思路。

         

         

         

        他認為,當時國人的思想傾向有兩種相反的“因襲”,“守舊的人,以古先圣賢的言論當做圣旨”,而“維新的人,以外國人的言論當做圣旨”,“中國好比是一個病人,藥師痊愈,必須由醫(yī)生診斷病癥,慎下藥方。如果不問中國病癥如何,只是亂投本國的古方,或外國的新方,都是促中國之死?!?o:p>

         

        所以“既不可完全因襲古方,也不可完全因襲外方,換句話說,要以獨立思想,代替一切因襲思想?!蹦敲磳Υ形魑幕瘧斎绾巍蔼毩⑺伎肌蹦?。在對待本國文化的問題上,陳啟天認為傳統(tǒng)的“儒家文化,只是適于閉關的農業(yè)的太平的一種社會文化,而不是適于國際的工業(yè)的競爭的一種社會文化”,近代中國“儒家文化不夠適用”。

         

        “與儒家文化有一部分合流的陰陽家、道家、和佛教文化”也不適于國際競爭,固有文化的“伏流”,即法家文化“確有一部分精神與西洋近代文化相通,而極適于國際競爭之用”?!叭缒苷砉逃蟹椅幕战餮笪幕?,融化為一,以改造國家,便不難形成一種新文化”。

         

        而在“吸收近代西洋文化”的過程中,對待外國文化也應當具有清醒的認識,雖然“我國一切新改革和新運動,都含有吸收西洋文化的成分在內。不過吸收西洋文化,多不得要領,而又未能始終貫徹,以故迄猶未能取得積極的切實大效”,陳啟天認為:

         

        “原來西洋文化,是一個極廣泛的名詞。在這個名詞之下,古代的、中世的、和近代的西洋文化,都包含在內?!奈餮笪幕?,因各國的歷史環(huán)境和民族性的不同,而有多少差異。

         

        ……換句話說,我國所謂輸入歐化,不是要中國完全英國化,不是要中國完全美國化,不是要中國完全德國化、法國化、意國化,更不是要中國完全俄國化,而是要各國所共同的西洋文化中國化,使成為中國文化的一部分?!?o:p>

         

        兼采中西,匯通新舊是陳啟天對中國未來政治設計的文化取向,而這種“為我所用”的“中國化”心態(tài)大概也是法家實用思想在近世的再現(xiàn)。

         

        陳啟天在論述國家進化的說法時,引用韓非的說法,“世異則事異”,“事異則備變”,“圣人不期修古,不法??伞?,一個時代都有一個時代的特殊情況,在哪個時代就得用合乎于該時代特殊情況的辦法,不可拘守不變”。

         

        “故治民無常,唯治為法。法與時轉則治,治與世宜則有功”,從這個意義上講,陳啟天倒是無愧其“新法家”之名了。

         

         

        責任編輯:近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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