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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游彪 鄧合燚】朱熹社倉法新探

        欄目:學術(shù)研究
        發(fā)布時間:2024-01-26 20:3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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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熹社倉法新探

        作者:游彪 鄧合燚

        來源:《中原文化研究》2023年第6期


        摘要:社倉法源自隋代實施的義倉制度,在南宋時期經(jīng)朱熹重新設(shè)計并編定《社倉事目》后發(fā)揚光大,對后代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以往學者的研究認為朱熹所行社倉的目的之一是在民眾經(jīng)歷災(zāi)荒時對民眾予以救濟和幫助,從而發(fā)揮其鞏固統(tǒng)治的社會功能。社倉法盡管具備如上的社會功能,但其設(shè)計本身卻存在固有的問題,諸如貸款利率過高、催科期限過急等。社倉的設(shè)計并未真正惠及所有民眾,反而被地方鄉(xiāng)紳所把持,成為他們謀利的工具,最終危害到普通民眾的切身利益,這無疑是與社倉設(shè)計的出發(fā)點背道而馳的。

         

        作者簡介:游彪,男,北京師范大學歷史學院教授,主要從事宋遼夏金史與中國古代思想史研究;鄧合燚,男,北京師范大學歷史學院碩士研究生;



         

        在過往的學術(shù)界,關(guān)于朱熹在南宋時期所推行的社倉一直都是給予正面或是積極評價的,其主要觀點認為:中國古代實施的社倉法是農(nóng)業(yè)社會救荒史上的重要制度,它使民間社會救荒的措施逐漸規(guī)范化、制度化。但通過分析朱熹所作《社倉事目》以及記載社倉實踐效果的相關(guān)文獻發(fā)現(xiàn),社倉在實際運作過程中并未達到朱熹聲稱的“可久而不壞矣”1的效果,相反,有時甚至是大大加重了人民的負擔。因此,本文從朱熹設(shè)置社倉之初始展開論述,理性而客觀地分析其編訂的《社倉事目》中存在的問題,可從更為多元的角度認識并剖析朱熹所實行的社倉法之優(yōu)劣得失。

         

        一、朱熹社倉法之成立

         

        朱熹社倉法是依據(jù)他在淳熙八年(1181年)上奏給南宋政府的《社倉事目》而施行的相關(guān)賑濟措施【2】,這是朱熹社倉法的理論架構(gòu)及其實施細則。在此之前,朱熹曾于乾道七年(1171年)在建寧府崇安縣五夫里建立了五夫社倉,這是朱熹最早的社倉實踐。通過梳理相關(guān)史料可以發(fā)現(xiàn),朱熹能夠在五夫里成功建立第一所社倉無疑有其復(fù)雜的社會背景。

         

        其一為家族因素。朱熹的籍貫在“建州建陽縣群玉鄉(xiāng)三桂里”[1],但其卻于建炎四年(1130年)九月十五日出生在南劍州尤溪(今福建省尤溪縣)【3】。其祖父朱森,在文學方面有一定的修養(yǎng),頗有超然處世之態(tài),但在政治上并未有突出建樹,“公少務(wù)學科舉。既廢,不復(fù)事進取”【4】。而朱熹父親朱松在仕途上卻有較好的表現(xiàn),朱松出生于宋哲宗紹圣四年(1097年),徽宗政和八年(1118年),22歲時被授予科舉出身,“同上舍出身,授迪功郎,建州政和縣尉”【5】??梢娖涫嘶律钠鸩接诮ㄖ荩ń窀=ㄊ〗柨h),其為官頗具精明的政治頭腦,即便在福建本地任職,也與南宋中央政府中的某些要員保持密切的書信聯(lián)絡(luò)。朱松的文集中保存了他上書謝克家的《上謝參政書》以及上書李回的《上李參政書》【6】。據(jù)相關(guān)學者考訂,此二事均發(fā)生于紹興元年(1131年)【7】。除了與中央官員保持密切來往外,朱松也在適當?shù)臅r機與很多地方官員保持適當而必要的關(guān)系,如其對胡世將的拜訪,“會詔出御史胡公世將撫諭東南,公乃因謁見而說之曰……胡公奇其言,壯其策。歸即以聞于朝”【8】。據(jù)考訂此事發(fā)生于紹興二年(1132年),當年朱松還與知福州張守和翰林學士綦崇禮有過一些書信往來【9】??赡苷且驗檫@種頗具人情味兒的關(guān)系,謝克家與綦崇禮均在朱松的仕途上起到了很有價值的引薦作用?!叭?、資政殿學士謝公克家隨亦露章薦公學行之懿,不宜滯管庫。”【10】即在朱松擔任管理倉庫之類的職務(wù)時,謝克家就利用自己可以用露章上奏皇帝的特權(quán)強烈舉薦朱松的“學”與“行”,此舉至少可以加深朱松在皇帝心目中的印象。在這種有利條件下,一旦有其他朝廷官員的保薦,自然會得到晉升。于是朱松得以“用內(nèi)翰綦崇禮薦,召充秘書省正字”【11】,此一任命實際上就使他成為皇帝身邊的工作人員,其仕途之前景自然不言而喻。

         

        由此可見,朱松的人際關(guān)系對其在仕途方面的上升產(chǎn)生了難以估量的巨大作用。在此期間,朱松因被舉薦而得到了在南宋都城臨安為官的機會。但在紹興十年(1140年),何鑄受秦檜的指使上書彈劾朱松,因此南宋中央政府命朱松出知饒州(江西省鄱陽縣),“紹興十年三月辛卯,尚書吏部員外郎朱松知饒州,徐度知臺州。以右諫議大夫何鑄奏其有心懷異,傲物自賢,故有是命”[2]。由此可知,身為臺諫官的何鑄指控朱松對以宋高宗為首的朝廷懷有異心,恃才傲物,自命不凡,這一指責對以科舉出身的官員而言無疑是相當沉重的打擊。然而,朱松并未接受朝廷讓其出知饒州的決定,反而請求擔任祠官,“請主管臺州崇道觀”【12】,實際上變成了賦閑的官員。此后朱松的活動范圍一直局限在福建路一帶,在此期間,他積極訪問各個地方的學者及官員,以鞏固其在福建的各種社會關(guān)系,這些關(guān)系的鞏固對于日后朱熹在福建地區(qū)建立社倉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更為其家族在該地區(qū)勢力的不斷擴大奠定了堅實的基礎(chǔ)。

         

        朱松在紹興十三年(1143年)去世,去世之前曾經(jīng)給劉子羽寫信,“熹之先人晚從公游,疾病,寓書以家事為寄。公惻然憐之,收教熹如子侄,故熹自幼得拜公左右”【13】。由此可知,朱熹的父親朱松晚年同劉子羽過從甚密,私交甚篤。在其得病之后,朱松寫信給密友劉子羽,將自己的身后事托付給了劉子羽。正因如此,朱松去世以后,劉子羽收留了朱熹一家,待朱熹如子侄一般。更為重要的是,朱松臨終之際告訴朱熹,“籍溪胡原仲、白水劉致中、屏山劉彥沖,此三人者,吾友也。其學皆有淵源,吾所敬畏。吾即死,汝往父事之。而惟其言之聽,則吾死不恨矣”【14】??梢娭焖稍谄淙ナ乐耙呀?jīng)為朱熹做了大致謀劃和相應(yīng)的精心安排。朱熹遵從了父親的遺愿,劉子羽也信守當時的諾言,故朱熹母子前去投靠劉子羽,“韋齋歿,文公年十四。少傅為筑室于其里,俾奉母居焉。少傅手書與白水劉致中云:‘于緋溪得屋五間,器用完備。又于七倉前得地,可以樹,有圃可蔬,有池可魚。朱家人口不多,可以居?!薄?5】此處的“里”即是崇安縣五夫里,朱熹與其母親在朱松去世之后便搬遷至五夫里居住,此處可以看出朱熹對五夫里的了解是從年少時便開始的。

         

        更為重要的是,崇安縣的劉氏家族為當時福建路建州當?shù)赜绣X有勢的名門望族,該家族在崇安一帶有著非同一般的社會影響力和地位。劉子羽的父親劉韐為兩宋之際趙宋王朝的高級官員,地位是非常高的。據(jù)《少傅劉公神道碑》記載,劉子羽的兒子為劉珙、劉瑺、劉玶【16】,并且當時劉子羽“辟家塾,延名士,以教鄉(xiāng)之秀子弟。……教其子熹與己子,均卒以道義成”【17】??梢娭祆渑c劉子羽兒子的關(guān)系在他們年少時即已確定,而劉玶正是日后朱熹建立五夫社倉的關(guān)鍵人物之一。

         

        其二為學術(shù)成就。朱熹5歲入學,從《孝經(jīng)》《論語》《孟子》等儒家經(jīng)典開始讀起,這是他了解儒家基本道德倫理之始。并且從楊由義處學習《雜儀》,“《雜儀》之書,蓋頃年楊丈嘗以教授者。感今懷昔,歲月如流。而孤露至此,言之摧咽,不能自已。語次及之,亦足為慨然也”【18】。由此可知,與同時代的其他社會精英一樣,朱熹自幼就受到了非常嚴格而系統(tǒng)且精心的啟蒙和學前教育。正因如此,朱熹在文學領(lǐng)域表現(xiàn)出了出色的天賦和能力,他創(chuàng)作的詩文得到了董穎的大力稱贊,“先是,婺源鄉(xiāng)丈人俞仲猷嘗得先生少年翰墨,以示其友董穎,相與嗟賞。穎有詩云:‘共嘆韋齋老,有子筆扛鼎’”【19】。可知董穎對朱熹的詩作給予了極高的評價。而俞仲猷顯然是婺源當?shù)剌^為有名的鄉(xiāng)先生,董穎是饒州德興人,“以高第官學正,學識醇正,朱文公嘗敘其集”【20】。從明朝人的記述來看,董穎系科舉高第中舉,擔任宋朝國家學校太學的學正之職,朱熹曾經(jīng)為他的文集撰寫過序言,可知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是相當密切的。

         

        如前所述,朱松去世之后,朱熹母子前往投奔可以說是世交的劉子羽,曾在劉家的私塾中短暫學習過一段時間。后來又去跟隨胡憲、劉子翚等人學習,“建陽縣之東北,有山曰竹原。草堂劉先生之隱居,晦庵朱先生執(zhí)經(jīng)問道之所也”【21,“熹于三君子之門,皆嘗得供灑掃之役,而其事先生為最久”【22】。在朱熹追隨他們學習之前,這些人在學術(shù)上均已經(jīng)取得了令世人稱道的成就,因此朱熹在跟隨他們學習的過程中在學術(shù)方面也獲得了一定的培養(yǎng)。即便在南宋朝廷禁止程學的背景下,朱熹仍“自十六七時,下功夫讀書。彼時四旁皆無津涯,只自恁地硬著力去做。至今日雖不足道,但當時也是吃了多少辛苦,讀了書”【23】。正是在這樣的努力下,他的學問逐漸形成了扎實而厚重的基本功,進而在詮釋儒家經(jīng)典等諸多領(lǐng)域都取得了長足的進步。朱熹于紹興十八年(1148年)先后考中省試與殿試【24】。在此之后,他仍然注重自身學術(shù)的持續(xù)修為與精進,在編纂《孟子要指》一書時,朱熹回憶說道:“某從十七八歲讀至二十歲,只逐句去理會,更不通透。二十歲以后,方知不可恁地讀。原來許多長段,都自首尾相照管,脈絡(luò)相貫穿……從此看《孟子》,覺得意思極通快,亦因悟作文之法?!薄?5】可知朱熹對《孟子》一書的理解是漸進式的,而非一蹴而就的。他從逐句理解《孟子》到后來以貫穿全書脈絡(luò)的方式來詮釋《孟子》“微言大義”,故能通透、快捷地體悟其“意思”。

         

        也正因為朱熹在學術(shù)上的諸多不懈努力,他才能夠與其他地方官員以討論學問或其他相關(guān)問題的名義保持著密切的聯(lián)系,如其與劉玶的書信往來,“近收耕老書,說一貫之旨甚善,但忠恕即說成兩貫了。兩貫之理,全然透不過忠恕里面來。如此即惡在其為一貫耶?此事政須自得,而渠堅守師說,自作障礙,無如之何。但循循不差,卻無躐等之患,亦可貴爾”【26】。再如其與程洵討論《孟子》,“近集諸公孟子說為一書,已就稿。又為詩集傳,方了國風、小雅。二書皆頗可觀,或有益于初學,恨不令吾弟見之”【27】。諸如此類的學術(shù)交流在朱熹的一生中可謂比比皆是,相關(guān)史料俯拾即是。毫無疑問,這些學問等領(lǐng)域的交流所維系的感情均為朱熹以后的社倉實踐帶來了相當大的助益。

         

        其三為政治實踐。朱熹在紹興十八年考中殿試之后,于“紹興二十一年辛未,春,銓試中等,授左迪功郎、泉州同安縣主簿”【28】。這是朱熹擔任的第一個官職,同安縣也位于福建境內(nèi)。在同安縣主簿任內(nèi),朱熹訪問林之奇、劉藻、任文薦、林光朝、方翥等當?shù)氐拿俊?9】。此外,他還認真思考如何造福一方百姓,想要推行經(jīng)界法,“熹紹興二十三、四年間,備員泉州同安主簿,是時已見本州不曾經(jīng)界??h道催理稅物,不登鄉(xiāng)司。例以逃絕為詞,官司便謂不可推究。徐考其實,則人戶雖已逃亡,而其田土只在本處,但或為富家巨室先已并吞,或為鄰至宗親后來占據(jù),陰結(jié)鄉(xiāng)吏,隱而不言耳。固嘗畫策,以請于縣,一時均割。雖亦頗多,然本原未正,弊隨日生,終不能有以為久遠之利”【30】。這可以反映出朱熹在任內(nèi)對同安縣的實際情況做了較為認真的調(diào)查研究,在此基礎(chǔ)上對相關(guān)問題提出了自己的解決方法。后來他又寫了《答陳漕論鹽法書》【31】給福建路轉(zhuǎn)運使陳季若,在此篇文章中主張廢除損害民眾利益的海倉,讓利于民。由以上朱熹的所作所為可知,他在自己的政治實踐過程中認真考慮民眾的利益,這也可以解釋日后他從民眾利益出發(fā)而建立社倉的某些緣由。

         

        其四為歷史借鑒。以上所論及的三個原因均涉及朱熹自身或者其家族的影響,除此之外還要考慮到朱熹對歷史的借鑒。《朱子語類》記載了朱熹自己對于歷史的認知,“某自十五六時至二十歲,史書都不要看,但覺得閑是閑非沒要緊,不難理會。大率才看得此等文字有味,畢竟粗心了”【32】??梢姀?0歲開始,朱熹便認識到歷史典籍的重要性,并且有意從歷史中借鑒相關(guān)的經(jīng)驗,社倉便是他從歷史中借鑒的結(jié)果。據(jù)其自述道:“予惟成周之制,縣、都皆有委積,以待兇荒。而隋、唐所謂社倉者,亦近古之良法也。今皆廢矣,獨常平、義倉尚有古法之遺意,然皆藏于州縣,所恩不過市井惰游輩。至于深山長谷,力稼遠輸之民,則雖饑餓瀕死而不能及也。又其為法太密,使吏之避事畏法者,視民之殍而不肯發(fā),往往全其封,遞相付授,至或累數(shù)十年不一訾省。一旦甚不獲己,然后發(fā)之,則已化為浮埃聚壤而不可食矣?!薄?3】從朱熹的此段評論中可以看出常平倉、義倉存在的兩個主要弊端:一為常平倉、義倉都設(shè)置于州縣,而不能惠及州縣之外的邊緣鄉(xiāng)村地區(qū)的民眾;二為政府管理太為細密,以致不能及時對民眾實施救助。

         

        正因如此,我們有必要搞清楚義倉與社倉的不同之處。有學者認為,義倉與社倉的不同之處主要有以下幾方面:一為倉名背后包含的意義不同,義倉主要是由富民捐助義谷和義金而成立的,而社倉則主要是包含在其中的普通民眾互相救濟;二為管理模式不同,義倉主要由官府介入進行管理,而社倉則由普通百姓或鄉(xiāng)紳等進行自主管理;三為倉谷來源不同,義倉的倉谷主要來自于富民的捐助,而社倉則來自于社員共同的投入;四為設(shè)置場所不同,義倉主要設(shè)置于州縣市鎮(zhèn),而社倉則主要設(shè)置于鄉(xiāng)村地帶【34】。筆者檢索史料發(fā)現(xiàn),義倉在隋朝時期最初的倉谷來源為民眾自愿交納,“收獲之日,隨其所得,勸課出粟及麥,于當社造倉窖貯之”[3]289。這樣的交納方法完全按照民眾的意愿來進行,因此不久以后義倉便面臨倉谷缺乏的困境。隋文帝開始著手解決這個問題,他將倉谷來源規(guī)定為按戶等交納的一項稅款,“準上中下三等稅,上戶不過一石,中戶不過七斗,下戶不過四斗”[3]290。這項規(guī)定使得倉谷來源逐漸規(guī)范化,在后來的發(fā)展中義倉的倉谷則主要來自于富民的捐贈。

         

        二、朱熹社倉的管理機制

         

        社倉的成功運轉(zhuǎn)離不開必要而嚴格的管理制度,這一機制又可細分為行政力量的介入與民間力量的自我管理。在朱熹《社倉事目》的設(shè)計中,社倉管理方式為官府與民間相結(jié)合的一種形式。先是選派民間一部分人為社首、保正、隊長、保長,這部分人必須“仰本鄉(xiāng)土居或寄居官員有行義者具狀赴本州縣自陳,量于義倉米內(nèi)支撥。其斂散之事,與本鄉(xiāng)耆老公共措置,州縣不須干預(yù)”【35】,即地方上管理社倉的人以本地“有行義者”為主,最好是當?shù)赝林蚣木拥墓賳T,朱熹最早興辦的五夫社倉的管理人員便是劉如愚的族人,“既成,而劉侯之官江西莫(幕)府。予又請曰:‘復(fù)與得輿皆有力于是倉,而劉侯之子將仕郎琦嘗佐其父于此,其族子右修職郎玶亦廉平有謀,請得與并力?!杂柩?,悉具書禮請焉,四人者遂皆就事。方且相與講求倉之利病,具為條約”【36】。憑借劉如愚的官員身份,他的族人在地方也具有相當?shù)挠绊懥?,因此被朱熹推薦為社倉的管理者。

         

        除此之外,官府還會選派一部分官吏來擔任人吏、斗子、社倉算交司、倉子、鄉(xiāng)官、監(jiān)監(jiān)官等管理社倉安全的人員。在管理人員之中,由官府委派的這部分人只在特定時間前來監(jiān)管,例如支散或是交還社倉錢物之時。毫無疑問,官府人員所擁有的行政力量仍然是民間所選派的社首、保正、隊長等人所無法具備的。但真正起主要作用的仍然是民間選派的那部分人,因為他們可以時刻與民眾保持密切的聯(lián)系,關(guān)注到借貸民眾的相關(guān)動態(tài),甚至督促借貸民眾及時歸還錢物。正如黃震在其所作的《更革社倉公移》中言:“官司督促倉職,但欲取足本息,而不知倉職之并緣擾民。倉職陰剝小民,但期倍稱取息,而不恤小民之痛苦無告。甲內(nèi)逃亡,鄰保均備。逃亡谷本,坐倉展息。于是小民畏貸谷甚于畏科敷,而貧者竟貸之而流亡。上戶避倉職甚于避差役,而黠者反攘之以侵蠹?!薄?7】由此可見,官司、倉職、小民是三級結(jié)構(gòu),官司督促倉職的本意也是為了保證出貸糧食的安全,但倉職在督促民眾的過程中卻并不只是為了滿足本息而已,而會成倍收取利息,進而大大加重借貸民眾的負擔。在這種情況下才會有貧者貸之而流亡情況的出現(xiàn),“甚至以為社倉不除,皆當逃避他郡”【38】??梢娊栀J者對社倉是相當恐懼的,甚至不惜以逃亡他鄉(xiāng)的方式避免社倉借貸。

         

        在結(jié)保方面,朱熹所設(shè)計的社倉制度雖未明確規(guī)定借貸人所需具備的條件,但卻明文規(guī)定借貸者必須要結(jié)保才能借貸,“結(jié)保,每十人結(jié)為一保,遞相保委。如保內(nèi)逃亡之人,同保均備取保。十人以下,不成保不支”【39】。顯而易見,結(jié)保雖然能起到保障出借糧食安全的作用,但其影響卻并不會波及到所謂的“鄉(xiāng)里大家”,正如黃榦所記載的那樣:“數(shù)年以來,主其事者多非其人。故有鄉(xiāng)里大家,詭立名字,貸而不輸,有至數(shù)十百石者。然細民之貸者,則毫發(fā)不敢有負?!薄?0】

         

        并且在這一結(jié)保體系內(nèi)部,若有人出逃則會加重其他人的負擔,甚至會延及同保內(nèi)其他人的子孫后代。黃震在廣德軍任上時,曾記載了當時廣德軍社倉實施的相關(guān)情況,他將這一情況記錄在了《黃氏日鈔》中:

         

        則有旌孝一都沈子亨等稱逃亡五十三戶,積欠谷五千八百四十斤,盡抑令代納之訴;葛下三都潘四五等稱祖父充貸首,子孫不得脫免,甚至孤寡亦不得免焉之訴,此弊之不可不革者也。如同甲抱逃亡,則有永岳十八都倪五四等稱逃亡并要甲內(nèi)填還,鄉(xiāng)民枉被逼勒之訴;桐汭一都曾千七等稱逃戶貸谷,谷不出倉,只就倉展息,息上又生息,展轉(zhuǎn)抑陪之訴。此弊之不可不革者也?!?1】

         

        可見當時雖有相互擔保的若干條款,但如果有人逃脫的話,那么其他人則要背負逃戶所貸糧食的數(shù)量以及利息,“甲內(nèi)逃亡,鄰保均備;逃亡谷本,坐倉展息”【42】。沈子亨處逃亡五十三戶,積欠谷物達到五千八百四十斤,平均每戶積欠一百一十斤,而所有積欠谷物最終要由數(shù)量較少的在保民眾負擔。潘四五甚至還要償還其祖父留下來的擔保貸糧,這對于同一保內(nèi)的其他保戶來說無疑是很大的一筆隱形負擔,“故有訴破家蕩產(chǎn),子孫受害,只得逃移以避社倉之苦者”【43】。盡管黃震記載的是廣德軍的相關(guān)情況,但也可以反映出當時社倉實施過程中存在的一些問題。

         

        三、朱熹《社倉事目》實施的灰色地帶

         

        朱熹所制定的《社倉事目》中規(guī)定了社倉借貸的利率,“舊例每石收耗米二斗,今更不收上件耗米。又慮倉敖折閱,無所從出,每石量收三升,準備折閱及支吏斗等人飯米”【44】。即社倉每出借一石糧食所收取的利息為二斗三升,即23%的利率。然而,南宋時期,朱熹主持的社倉通常是四月出借,十月還貸,大體上只有六個月左右的時間。按照利率計算方式,那么朱熹所行社倉的年化利率大體上為46%,即當時民眾借貸一石糧食如果使用一年的話,需要償還的利率就大致接近半石,這個利率即便放到現(xiàn)代社會也是十分高的,甚至超過了當今法律關(guān)于貸款的限定利率。

         

        如果民眾遇到青黃不接的年份,可能還會出現(xiàn)收成不足以償還利率的情況。因此黃震才有這樣的記載:“窮民何以出此歲增之息,于是訴社倉一年富于一年,鄉(xiāng)民一年窮于一年者有之;訴社倉本欲利民,今反至于害民者有之;訴社倉皆是鄉(xiāng)民運聚之息,顆粒不曾散還鄉(xiāng)民而聲冤者有之。”【45】由此可見,當時一些有識之士在探討革新社倉相關(guān)事務(wù)時尖銳地指出社倉本身存在三大弊端:一是本就窮困潦倒的農(nóng)民無力繳納每年都在增加的利息,于是他們控訴社倉一年比一年更富裕,而鄉(xiāng)村之民卻是一年比一年更貧窮;二是控訴社倉的本意是為了“利民”,而后來反倒變成了“害民”;三是控訴社倉之中累積了很多鄉(xiāng)村之民繳納的利息,但卻顆粒未曾散還給鄉(xiāng)民,也就是說,社倉之利完全取之于民,卻顆粒不曾用之于民。

         

        作為南宋時期著名的理學家,黃震在探討社倉利弊得失之時應(yīng)該是持有客觀公允態(tài)度的,但在談到其弊端時卻用了三個“訴”字,此字在宋代多用于司法場合,有“告訴”“控告”“訴訟”等含義。顯而易見,黃震對社倉的借貸與受納情況無疑是有著非常清醒的認識的。

         

        朱熹最開始主持建立的五夫社倉的利率即為什之二,“俾愿貸者出息什二”【46】,其年化利率為40%。正是在這么高的利率背景下,五夫社倉的規(guī)模才能在三十年的時間內(nèi)從六百斛發(fā)展到了驚人的五千斛。在短短的三十年間,增長了約8.3倍,其增長速度是相當驚人的,按年計約為24.4%計算,這無疑是利率極高的高利貸。“始予居建之崇安,常以民饑,請于郡守徐公哲,得米六百斛以貸,而因以為社倉。今幾三十年矣,其積至五千斛。而歲斂散之里中,遂無兇年?!薄?7】在朱熹的這番話語背后,即通過其社倉放貸,在很大程度上幫助當?shù)匕傩斩冗^了災(zāi)荒之年,也就是所謂的“兇年”,正如黃榦在《建寧社倉利病》中所記載的那樣:“鄉(xiāng)民五六月間坐得一月之糧,一月之后早禾已登場矣。是以米價不至騰踴,富家無所牟利,故無閉糴之家,小民不至乏食,故無劫禾之患二十余年。里閭安帖,無復(fù)他變,蓋所以陰消潛弭之者,皆社倉之力也?!薄?8】朱熹所行社倉在災(zāi)荒之年對民眾予以救助,但不可否認的是,社倉的這種極高的利率對于社倉本身發(fā)展影響巨大,對普通民眾所起到的負面影響也相當大,即“社倉之不免于弊者,正因取息”【49】。

         

        此外,盡管朱熹《社倉事目》的設(shè)計中并未明確規(guī)定社倉管理者所享有的權(quán)利,但他選擇的社倉管理者均為地方鄉(xiāng)村士紳人物或是大戶人家,例如他所設(shè)計的五夫社倉便是由劉如愚的族人進行管理的。毫無疑問,官員族人的身份會給他們帶來一定的特權(quán)和當?shù)仄渌穗y以具備的特殊地位。同時,由于朱熹所設(shè)計社倉的倉谷來源為官府支撥,“逐年五月下旬,新陳未接之際,預(yù)于四月上旬申府,乞依例給貸。仍乞選差本縣清強官一員,人吏一名,斗子一名前來,與鄉(xiāng)官同共支貸”【50】。官府的糧食在每年五月百姓新陳未接之際進行出借,等百姓收獲之后再按固定利率進行償還,此一流程看似正當,但實際問題便出在這一流程之中。官府每年出借給百姓的是存放一段時間之后的陳糧,而百姓在秋收后所償還的則為當年收獲的新糧,這一借一還之間便會使官倉中的糧食由陳轉(zhuǎn)新。眾所周知,糧食的正常存放會涉及一定的損耗,因此這對于官府而言實際上是糧食保值的一種方式,這種保值也會在一定程度上增加官府的收益,而且這一流程每年均會在社倉中發(fā)生,周而復(fù)始,官府的這一利益不斷得到實現(xiàn)。

         

        結(jié)語

         

        總而言之,朱熹憑借其自身的特殊背景首次創(chuàng)建了福建路建州崇安縣五夫社倉,并且以五夫社倉為起點,朱熹的社倉設(shè)計從南宋一直到清朝均產(chǎn)生了非常重要的影響,但其中所存在的種種問題卻也一直遺留了下來,例如社倉利率過高,因而其高利貸的本質(zhì)是始終無法改變的。不少鄉(xiāng)村之民在災(zāi)荒年間因為償還社倉利息而傾家蕩產(chǎn),社倉的設(shè)計并未真正惠及所有民眾,反而被地方鄉(xiāng)紳所把持,成為他們謀利的工具,最終反而危害到普通民眾的切身利益,這無疑是與社倉設(shè)計的出發(fā)點背道而馳的。

         

        社倉中這些問題的存在值得當代學者重新審視朱熹所設(shè)計的社倉制度,不能將關(guān)注點僅僅放在其正面價值上,同時也應(yīng)正視其存在的某些問題,只有這樣才能更加全面地了解朱熹的社倉制度以及它在此后歷史進程中的演進情況。關(guān)于這些問題,筆者擬另文加以論述。

         

        注釋
         
        1朱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77《建寧府崇安縣五夫社倉記》,四部叢刊本。 
         
        2朱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99《社倉事目》,四部叢刊本。 
         
        3黃榦:《勉齋集》卷34《朝奉大夫華文閣待制贈寶謨閣直學士通議大夫謚文朱先生行狀》,元刻延祐二年重修本。 
         
        4朱松:《韋齋集》卷12《先君行狀》,四部叢刊本。 
         
        5朱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97《皇考左承議郎守尚書吏部員外郎兼史館??崩圪浲ㄗh大夫朱公行狀》,四部叢刊本。 
         
        6朱松:《韋齋集》卷9《上謝參政書》《上李參政書》,四部叢刊本。 
         
        7束景南:《朱熹年譜長編》,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年版,第17-18頁。 
         
        8朱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97《皇考左承議郎守尚書吏部員外郎兼史館??崩圪浲ㄗh大夫朱公行狀》,四部叢刊本。 
         
        9束景南:《朱熹年譜長編》,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年版,第24-26頁。 
         
        10朱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97《皇考左承議郎守尚書吏部員外郎兼史館??崩圪浲ㄗh大夫朱公行狀》,四部叢刊本。 
         
        11 羅愿:《新安志》卷7《敘先達》,清嘉慶十七年刻本。 
         
        12 周必大:《周文忠集》卷70《史館吏部贈通議大夫朱公松神道碑》,清道光二十八年刻本。 
         
        13 朱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88《少傅劉公神道碑》,四部叢刊本。 
         
        14 朱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90《屏山先生劉公墓表》,四部叢刊本。 
         
        15 羅大經(jīng):《鶴林玉露》卷5《子弟為幹官》,稗海本。 
         
        16 杜大珪:《名臣碑傳琬琰集》卷23《宋故右朝議大夫充徽猷閣待制致仕彭城縣開國子食邑五百戶贈少傅劉公神道碑銘》,宋刻元明遞修本。 
         
        17 杜大珪:《名臣碑傳琬琰集》卷23《宋故右朝議大夫充徽猷閣待制致仕彭城縣開國子食邑五百戶贈少傅劉公墓志銘》,宋刻元明遞修本。 
         
        18 朱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25《與建寧傅守札子》,四部叢刊本。 
         
        19 王懋竑:《朱子年譜》卷1,清道光刻本。 
         
        20王梓材:《宋元學案補遺》卷25《龜山學案》,四明叢書本。 
         
        21 黃榦:《勉齋集》卷18《曾氏樂斯庵記》,元刻延祐二年重修本。 
         
        22 朱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97《籍溪先生胡公行狀》,四部叢刊本。 
         
        23 朱熹:《朱子語類》卷104《自論為學功夫》,西京清麓叢書本。 
         
        24 陳骙:《南宋館閣續(xù)錄》卷9《官聯(lián)三》,武林掌故叢編本。 
         
        25 朱熹:《朱子語類》卷105《孟子要指》,西京清麓叢書本。 
         
        26 朱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40《答劉平甫》,四部叢刊本。 
         
        27 朱熹:《晦庵別集》卷3《程欽國》,四部叢刊本。 
         
        28 王懋竑:《朱子年譜》卷1,清道光刻本。 
         
        29 束景南:《朱熹年譜長編》,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年版,第165-166頁。 
         
        30 朱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21《經(jīng)界申諸司狀》,四部叢刊本。 
         
        31 朱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24《答陳漕論鹽法書》,四部叢刊本。 
         
        32 朱熹:《朱子語類》卷104《自論為學功夫》,西京清麓叢書本。 
         
        33 朱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77《建寧府崇安縣五夫社倉記》,四部叢刊本。 
         
        343 于樹德:《我國古代之農(nóng)荒豫防策--常平倉、義倉和社倉》,《東方雜志》1921年第18卷,第14、15號。 
         
        35 朱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99《社倉事目》,四部叢刊本。 
         
        36 朱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77《建寧府崇安縣五夫社倉記》,四部叢刊本。 
         
        37 黃震:《黃氏日抄》卷74《更革社倉公移》,元后至元三年刻本。 
         
        38 黃震:《黃氏日抄》卷74《更革社倉公移》,元后至元三年刻本。 
         
        39 朱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99《社倉事目》,四部叢刊本。 
         
        40 黃榦:《勉齋集》卷16《建寧社倉利病》,元刻延祐二年重修本。 
         
        41 黃震:《黃氏日抄》卷74《更革社倉事宜申省狀》,元后至元三年刻本。 
         
        42 黃震:《黃氏日抄》卷74《更革社倉公移》,元后至元三年刻本。 
         
        43 黃震:《黃氏日抄》卷74《更革社倉事宜申省狀》,元后至元三年刻本。 
         
        44 朱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99《社倉事目》,四部叢刊本。 
         
        45 黃震:《黃氏日抄》卷74《更革社倉事宜申省狀》,元后至元三年刻本。 
         
        46 朱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77《建寧府崇安縣五夫社倉記》,四部叢刊本。 
         
        47 朱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80《常州宜興縣社倉記》,四部叢刊本。 
         
        48 黃榦:《勉齋集》卷16《建寧社倉利病》,元刻延祐二年重修本。 
         
        49 黃震:《黃氏日抄》卷74《更革社倉公移》,元后至元三年刻本。 
         
        50 朱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99《社倉事目》,四部叢刊本。 
         參考文獻
         
            [1] 紹興十八年同年小錄[M]//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448.臺北:商務(wù)印書館,1986:356.
            [2] 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M].北京:中華書局,1988:2157.
            [3] 杜佑.通典[M].王文錦,等點校.北京:中華書局,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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