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兵】北宋禮學家陳祥道
北宋禮學家陳祥道
作者：馮兵（福建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研究中心研究員，華僑大學教授）
來源：《光明日報》
時間：孔子二五七零年歲次己亥九月初九日丁丑
耶穌2019年10月7日
陳祥道（1042—1093），北宋時閩清宣政里漈上（今福建省閩清縣云龍鄉(xiāng)漈上村）人，早年字祐之，進士及第后改字用之，為英宗治平四年（1067）進士，曾官至秘書省正字、館閣?？保潜彼沃Y經(jīng)學家。
△清嘉慶陳祥道撰《禮書》書影資料圖片
陳祥道一生著作等身，著有《儀禮注解》32卷、《禮記講義》24卷、《周禮纂圖》20卷、《禮例詳解》10卷、《禮書》150卷、《論語全解》10卷、《莊子注》、《詩解》、《書解》等，留存至今的只有《禮書》150卷和《論語全解》10卷。
在《禮書》中，陳祥道對“三禮”經(jīng)傳做了系統(tǒng)的整理與總結(jié)，不僅全面介紹了古代上層社會的典章、制度、儀節(jié)，如“王及諸侯城郭之制”“王、諸侯、大夫和士寢廟制”“朝覲之禮”“諸侯朝天子送逆之節(jié)”，釁禮、射禮、族燕之禮、天子視學養(yǎng)老之禮、養(yǎng)孤之禮、鄉(xiāng)飲酒禮，還有各種士庶通用的生活禮儀如冠禮、婚禮、喪禮、祭禮，以及《儀禮》中的用樂（包括樂律和樂器）問題、服飾、車馬、儀仗、禮器和祭品等，而且還對這些禮制背后所蘊含的思想和意義作了說明。
陳祥道受中唐以來疑經(jīng)惑傳思想的影響，秉承了其師王安石“三經(jīng)新義”的批判與創(chuàng)新精神，在秉持自孔孟而來的儒學基本精神的前提下，其《禮書》敢于議論、指摘鄭玄、孔穎達等前賢的傳注，甚至敢于議論《禮記》諸篇的是非，質(zhì)疑批判荀子及其他儒學先賢的禮學論述。但與此同時，從《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來看，盡管他是王安石的學生，在王安石被廢之后政治上也受到不少牽連，然而由于其“論辯精博，間以繪畫”，在學問上還是頗為人所稱道的，認為他“禮學通博，一時少及”，所以他的《禮書》能夠“為當世所重，不以安石之故廢之矣”。
陳祥道在《禮書》中雖然對鄭玄、荀子等傳統(tǒng)經(jīng)學及儒學大家的禮學思想頗多批評，但他對孔子、孟子、子思子的禮學思想不容置疑的肯定與堅持，則又讓我們隱約可以看出他對儒學道統(tǒng)的認識與韓愈、程顥、程頤以及后來的朱熹、陸九淵等人并無實質(zhì)差別。他雖然在學緣結(jié)構(gòu)上與兩宋理學并非一脈，然而其思想仍屬于宋代學術(shù)中的主流儒學陣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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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禮注疏》書影資料圖片
而在《禮書》的撰寫方法上，陳祥道采用近似于今天的專題論述的方式，以《儀禮》為經(jīng)，以《禮記》《論語》《孟子》《荀子》《孔子家語》《史記》等中的禮學論述與漢唐經(jīng)學家鄭玄、王肅、孔穎達等的注疏為緯，將經(jīng)典文本與歷代注疏結(jié)合起來予以綜合撰述和介紹，相對于朱熹的《儀禮經(jīng)傳通解》而言，無疑為后者開了先河，起到了先導作用，而陳祥道在《禮書》中對禮圖的運用則顯得在研究方法上比朱熹還更為完整。事實上，朱熹對陳祥道《禮書》的評價一直都比較高，不僅在其《儀禮經(jīng)傳通解》中數(shù)次引用陳祥道的《禮書》，如在卷一《家禮·士冠禮》一篇的注解中曾兩次引用《禮書》卷七十七關(guān)于用牲之法的說明，又于卷九《學禮·學制》“教學之通法”一章的注解中三次引錄陳祥道《禮書》中的相關(guān)說法，而且按照《朱子語類》中的記載，朱熹的學生曾祖道（字擇之）曾說：“自《通典》后，無人理會禮。本朝但有陳祥道、陸佃略理會來?！敝祆湓u論時也指出：“陳祥道理會得也穩(wěn)。陸農(nóng)師（即陸佃）也有好處，但杜撰處多。”可見，在宋人的禮學著作中，朱熹對陳祥道的《禮書》評價較高。明代學者張溥在《禮書敘》中就將陳祥道的《禮書》與朱熹的《儀禮經(jīng)傳通解》并論，認為二者可以互補，后世學者應該將兩種禮學著述合并著一起看。今天人們也往往認為，陳祥道的《禮書》與北宋司馬光的《書儀》、朱熹的《儀禮經(jīng)傳通解》共同代表了宋代禮學的最高水平，對后世學者研究禮學的發(fā)展、了解上古禮制與宋代禮制都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綜合來看，陳祥道的禮學思想主要體現(xiàn)了三大方面的特點：
一、敢于懷疑《禮記》和《荀子》等早期儒學經(jīng)典，批判漢代的鄭玄、王肅，唐代的孔穎達等歷史上著名的禮經(jīng)學家，這是對中唐以來儒學領(lǐng)域中逐漸開始興盛起來的對傳統(tǒng)學術(shù)思想展開批判與質(zhì)疑的思潮的繼承和發(fā)展，在這一點上他明顯是受其老師王安石的影響。但同時陳祥道也可以說是王安石門人后學中的佼佼者，他的《禮書》論點較為獨到，材料解析往往也無可辯駁。因此，盡管同樣是對前人的學術(shù)做過許多大膽的批評，但歷史上王安石的學術(shù)思想受到不少非議，而陳祥道的禮學成就卻仍然廣受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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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穎達像資料圖片
二、通貫諸經(jīng)，對前人禮學注疏作綜合運用。陳祥道《禮書》的主要研究對象以“三禮”即《儀禮》《周禮》《禮記》為主，但除此之外，其對《左傳》《詩經(jīng)》《尚書》等經(jīng)典中的禮學思想也有借鑒吸收。同時，他雖然對先儒荀子及鄭玄、孔穎達等漢唐禮學名家有諸多批駁，但對他們有關(guān)禮經(jīng)詮釋中的可取之處還是能以客觀態(tài)度作綜合吸收，可見陳祥道也不是一味為批評而批評，還是以學術(shù)本身為準，體現(xiàn)了一代名家應有的胸懷和視野。而他的這種綜納百家的禮學詮釋方式，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說是南宋禮學的集大成者，同時也是朱熹及其弟子們歷數(shù)十年工夫編撰的《儀禮經(jīng)傳通解》的先導。
三、陳祥道的《禮書》十分重視禮圖的作用，以圖助文是其最重要的特點?！抖Y書》附有示圖781幅，用文字對古代禮制作詳細詮釋，同時配有相應的圖片加以形象說明，依據(jù)前人的著述并且引用各種儒家經(jīng)典對上古禮制進行考訂，內(nèi)容完備，條理清楚，糾偏補缺，多有獨到之處。同時，由于該書屬于通禮類著作，與朱熹的《儀禮經(jīng)傳通解》不同，并非專依《儀禮》經(jīng)文展開，而是以通論名物、考證儀節(jié)為主，所以其配圖并不具有明確的體系性，彼此間的詳略程度也有較大差別，呈現(xiàn)出了紛繁多元的特征。
綜上所述，陳祥道的禮學不僅在兩宋時期有著較為廣泛的社會與學術(shù)影響，而且在整個禮學史上也占有重要地位。
責任編輯：近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