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組織力是天，死生由國家

作者：姚中秋

來源：作者授權儒家網(wǎng)發(fā)表

時間：孔子二五七零年歲次庚子二月廿三日戊午

??????????耶穌2020年3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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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武漢疫情起，死亡陰影陡然聳起；春暖花開時，死亡陰影逐漸散去?；叵胍幌?，誰是死影驅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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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要感謝醫(yī)護人員。但是，你有個頭疼腦熱，那是醫(yī)學問題；病毒在空氣中可是完全自由的，防疫、抗疫是政治問題。若你有幸生在大英，你國首相宣布將按其治國祖?zhèn)髅丶锔偺鞊?、適者生存，實施“群體免疫”政策，你到哪兒感謝醫(yī)護人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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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歷史，瘟疫等各種災難，對人類是永久、隨機存在的，大規(guī)模非正常死亡和族群滅絕的事情，歷史上其實反復發(fā)生，比如體格強健的尼安德特人種滅絕了。哪怕進入全新世后，人類的大多數(shù)族群也已悄無聲息地滅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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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令人傷感的事情，不久前還在發(fā)生。16世紀開始，歐洲殖民者闖入美洲，帶去印第安人缺乏免疫力的細菌、病毒，瘟疫殺死了其絕大多數(shù)人口，歐洲人成為新主人。在這所謂“新大陸”上，白人利用從非洲販賣來的黑人建立奴隸制莊園，又在中西部圈占土地，建立規(guī)模龐大的農(nóng)場，成為西部片里歌頌的個人主義英雄。這聽起來頗有蠻荒之風的故事，其實就發(fā)生在五六代人以前，彼時的美國已自居為自由民主的燈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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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在這層出不窮的災難中活下來的人，靠了什么？古人也就思考這問題，荀子將其歸因于人能以君合群，《呂氏春秋》的作者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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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之性，爪牙不足以自守衛(wèi)，肌膚不足以捍寒暑，筋骨不足以從利辟害，勇敢不足以卻猛禁悍，然且猶裁萬物、制禽獸、服狡蟲、寒暑燥濕弗能害，不唯先有其備，而以群聚邪。群之可聚也，相與利之也。利之出于群也，君道立也。故君道立，則利出于群，而人備可完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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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標題是《恃君》，意思是，人必須依靠君王的領導，分散的眾人才能組織為緊密的政治體，組織化程度最高的組織是國家。有了國家，數(shù)量眾多的人才有條件互利，據(jù)以發(fā)展各種技術，從而得以生存、繁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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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充一句：有了這樣的組織，遭遇大災時，人群才可以活下來。比如大洪水，古氣候學家說，距今4200-4000年間，北半球有一次中長期的氣候異常，造成洪水泛濫。世界各主要民族都留下了關于這場大洪水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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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方，大洪水記憶是“神話”，如猶太教、基督教經(jīng)書中講到的諾亞方舟故事：神發(fā)動了洪水以懲罰人，又讓諾亞一家造方舟，洪水來了，方舟隨風飄蕩，神又停了洪水，諾亞一家開始了人類第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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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洪水記憶書寫在歷史中，《尚書》第一篇《堯典》。首先記載帝堯有“欽、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讓”七德；帝堯憑此大德“親百姓”，“平章百姓”，“協(xié)和萬邦”。接下來記載帝堯“欽若昊天”，并治歷明時?？傊?，帝堯在政治上把眾多分散的族-邦聯(lián)合為統(tǒng)一的華夏國家，并為此國家樹立了統(tǒng)合性信仰：敬天。帝堯老了，君臣挑選王位繼承人；進行到一半，插入了洪水敘事。帝堯君臣進行了一番討論，最后決定由鯀來領導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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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有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東西方兩大文明面對洪水所采取的策略之根本不同，這種不同貫穿歷史，其內(nèi)在精神分別體現(xiàn)在最新的《流浪地球》與好萊塢太空災難片中。那么，為什么西方人溜之大吉，中國人卻奮起治水？《堯典》的文本結構其實已經(jīng)明確給出了答案：中國人已經(jīng)建立了國家，于是依靠組織的力量治水；猶太人卻沒有，只能信神、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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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jù)說，在眾多智商測試中，中國人和猶太人是世界上平均得分最高的兩個民族，但有一點，猶太人遠遠不如中國人：中國人很早就建立了國家，并持續(xù)改進國家的組織機制，因而其疆域和人口規(guī)模持續(xù)擴大。至于猶太人，這方面的能力極差，而結果是要命的：兩次失國，“大流散”，流落各國，被人來回驅逐、迫害，以及種族滅絕式的屠殺。進入二十世紀，猶太人終于明白過來，不顧全世界的唾罵，硬扛著，在地中海東岸狹小地域上建立了自己的國家。有些骨格清奇的人向往無政府主義，他們可以和猶太人好好交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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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文明進步的驅動力量不出三方面：組織的規(guī)模及其緊密程度，材料和能源，道德和知識；這其中，第一項最為重要，決定后兩者的突破、改進，人類歷史就是國家組織化機制和國家能力的漫長淘汰賽。在這場已經(jīng)持續(xù)了幾千年來的比賽中，中國的成績多數(shù)時間是名列前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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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大約從乾隆后期開始，由于種種復雜原因，國家組織趨于松弛，國家能力下降，其直接后果就是各地災害頻發(fā)，本身造成人口大量死亡；災害造成流民，流民在新興宗教鼓動下叛亂，再次死人，19世紀中期的動亂造成大約一億人非正常死亡，多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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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就在同一時期，以英國為首的歐洲國家的組織化水平大幅度提高。白人在美洲之所以滅絕了印第安人，就是因為其組織能力更為強大。同樣借助這種組織能力，英格蘭率先發(fā)生工業(yè)革命；工業(yè)化對技術的需求刺激了科學的啟動和發(fā)展；然后，歐洲人逐漸找到殺滅細菌的辦法，瘟疫的規(guī)模和破壞性初步得到控制。但千萬不要迷信科學，正確的邏輯是：強大的國家能力→工業(yè)化→技術發(fā)展→科學發(fā)展→醫(yī)療技術和衛(wèi)生事業(yè)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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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消滅血吸蟲病、瘧疾、大脖子病等地方性流行病，消滅蝗災，有效控制瘟疫，也是在國家組織化水平陡然提高之后。由于長期戰(zhàn)亂，1950年代初的人均產(chǎn)值可能還不及乾隆年間，但國家組織化卻達到空前水平：“黨政國家”體系做到了全覆蓋和深滲透，可以動員所有人投入“愛國衛(wèi)生運動”中；可以高效使用科技手段，把藥品送到每家門口；也可以高效抗擊水澇地震災害。凡此種種努力，讓很多人免于非正常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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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說：“死生有命，富貴在天。”歷史已經(jīng)證明，人群組織，尤其是其最高級形態(tài)——國家，在相當大程度上就是生人之天；人口死亡率，或者換一個說法，每個人的生存概率，是由其所在國家的組織化程度決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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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春天，我們之所以能夠迅速有效地控制新冠疫情，靠的就是高水平的國家組織化。國家的強大動員能力就不用說了，只說一點：傳染病可怕在傳染，人總是要流動的，流動就會傳染。這次疫情正好趕上春節(jié)，幾百上千年的老習慣是走親訪友；然而，國家一聲令下，十幾億人就老老老實實宅在家里，不需要軍隊彈壓，而城鄉(xiāng)社會秩序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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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人類歷史上從未有過的奇跡。有人說，老百姓怕死啊。有一定道理，但不止如此，還有更深層原因：大半世紀高度組織化的國家生活經(jīng)驗塑造了國民的國家意識：認同國家，相信國家，尊重權威，尊重秩序，具有高度紀律性。絕大多數(shù)老百姓明白，自己的所作所為決定國家秩序的好壞，而國家秩序的好壞又決定自己的死或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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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任公在近兩個甲子前寫作《新民說》，疾呼中國人的國家意識，今天，中國人普遍具有這種意識，可以打99分。14億人能夠團結如一人，前景不可限量?？v觀人類歷史，這就是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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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湖北省、武漢市主要負責人在疫情初發(fā)時沒有及時調(diào)整狀態(tài)，以至于貽誤時機，說明這套高度組織化的體制是有毛病的，需要進一步不增強其靈敏反應機制。追究相關領導人的責任，也得毫不含糊，該撤的已經(jīng)撤了，還得事后算賬，該判刑的就得判刑。但無論如何，這是次一級的問題，尋找增加靈敏反應機制的努力，絕不能損傷高度組織化的國家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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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個框架悠關生死，只講一個簡單粗暴的理由：中國已卷入“大國競爭”的狂風巨浪之中。美國人把你視為主要戰(zhàn)略對手，并憑其高度組織化的國家采取行動。不信？來看：美國商務部針對華為發(fā)布禁運令，話音未落，所有美國公司立刻停止對華為發(fā)貨，哪怕自己遭受巨額損失。這就是美國真正的優(yōu)勢，不是自由，不是民主，更不是基督教，而是極高水平的國家組織化。美國人就是靠這個能力在過去一百年打垮了一切“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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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一回，美國人碰上硬茬子了：華為，一家民營公司，頂住了世界第一大國的全面、瘋狂進攻。華為之所以有力量，因為背靠我們的國家，有我們國家的組織基因。中國之所以頂住了美國貿(mào)易戰(zhàn)的瘋狂進攻，同樣靠的是黨政治理體系、企業(yè)、國民之間相互支持的高水平組織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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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初春的新冠疫情，是大自然強制所有國家參加的一次大考，考的就是國家的組織機制和動員、運作能力，這種能力關乎其國民之生與死。中國第一個交了卷子，付出了巨大代價，但也取得了決定性勝利，尤其重要的是，在全球占得先機。接下來，國家肯定會盡其所能建設人類生死共同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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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學術界，可算是碰上百年未有之大好機會了，可以全面地觀察、評估各國國家的性質(zhì)和能力。比如歐美各國，平日里把人權的高調(diào)唱盡，但其政制究竟是不是of the people,by the people，以及最重要的是不是for the people？還有，這些國家百年來橫行世界，但今天還有沒有能力應對小小的病毒帶來的危機？是騾子是馬，這回都會被病毒趕出來，溜在大庭廣眾之下?，F(xiàn)在已經(jīng)初露端倪：傳播了一兩百年的政治神話，正在一個接一個地破滅。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開始重寫政治學、經(jīng)濟學等社會科學理論體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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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完成于3月8日武漢決戰(zhàn)之時，但被國內(nèi)所謂主流媒體人拒稿，大約因為其中沒有哭天搶地的“反思”；而據(jù)說，這些媒體人最痛恨的事情是不讓他們說話。今據(jù)最新進展，略作修訂發(fā)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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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近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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