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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學術思想史略講

作者：郭齊勇（武漢大學國學院教授）

來源：作者授權 儒家網(wǎng) 首發(fā)

時間：西元2021年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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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大體上以現(xiàn)代湖北的地域為范圍，考察歷史上在這一塊土地上及其周邊地區(qū)發(fā)生過的學術思想史，特別是儒學史，這將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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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的來說，傳統(tǒng)文化在今湖北地域的發(fā)展較為復雜，必須重視地域文化與多樣統(tǒng)一的中華文化的關系，楚文化與中原文化的關系。夏禹征三苗以后，羋（米，三聲）姓，黃帝第八世孫季連之后，是春秋時期的楚國國君貴族的姓氏。楚國先民南遷，住丹、漢水間和漢水下游以西。從今天的考古發(fā)現(xiàn)來看，黃陂盤龍城是商早中期的城市遺址，這是當時商人移民在漢東建立的據(jù)點。隨州葉家山考古表明漢水之陽（北）的六個姬姓國（包括隨、曾、鄂等諸侯國）是西周的封國，表明西周時期，周天子移民荊楚，建漢陽諸姬。羋姓楚先與江漢土著先民融合，形成獨具特色的楚民族，建立楚國，不斷擴大，發(fā)展。楚國超出荊楚范圍，一度擁有中國半壁江山。戰(zhàn)國后期，白起拔郢，楚國東遷。秦人占領荊楚后設立郡縣制，后在統(tǒng)一的漢代文化中，本地文化又保留了自己的特色。宋代以后湖北地區(qū)的文化，已是融合了的以儒家為主的宋明道學或理學的文化。因此，不宜太過簡單化地說我們只有荊楚文化的傳統(tǒng)。當然，楚文化在兩湖等地區(qū)積淀得厚一些，多一些。從先秦至今，今湖北地區(qū)的文化處在多文化融合的長期過程之中，這個地域的古今人物為中華文化的發(fā)展作出了自己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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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春秋戰(zhàn)國時期隨、楚的儒學[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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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定要改變一個先入為主的看法，人們一談到荊楚文化往往只談道家文化，以為荊楚文化中不包括儒家文化，或儒家文化在荊楚并不重要。其實，春秋戰(zhàn)國時期北方與南方、中原諸國與楚國、儒家與道家在不斷融合的過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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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隨州、十堰地區(qū)，春秋時代仍是周的封地，至少名義上如此，文化上主要受禮樂文化的影響。周宣王時期當過內史的尹吉甫是房陵（即房縣）人，參與了北伐、南征，是大詩人。尹吉甫有重民敬德的思想，他在《大雅·蒸民》篇中詠嘆：“天生蒸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币馑际钦f：上天生養(yǎng)了萬物，有一類事物就有這類事物的法則；而老百姓秉執(zhí)的常道，是趨向于美好的道德。這就肯定了人的善性。孔子贊揚這首詩是“知道”之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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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梁是春秋早期漢東諸侯隨囯大夫，活動年代約公元前700年前后。隨侯是周的諸侯，姬姓。在強楚弱隨的形勢下，為隨國的生存發(fā)展，季梁在政治、軍事上提出了很好的建議，使隨國成為“漢東大國”。季梁是中國早期民本思想的代表。他說：“夫民，神之主也。是以圣王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保ā蹲髠鳌せ腹辍罚┰谌鍖W的前史上，他較早地提出了“道”、“忠”、“信”的概念，指出：“所謂道，忠于民而信于神也。上思利民，忠也；祝史正辭，信也。”（同上）他肯定政治事務中，尊重老百姓的意志是第一位的，甚至說民意重于神意，神意也即民意。他強調君臣上下各級官吏要有完善的德行，三季農(nóng)事不擾民，修好五教（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親睦親族，“修政而親兄弟之國”，敬祀神衹，神衹也會賜福隨囯。隨侯一度聽從了季梁的諫言，治理好國內的政治，楚國也就不敢來侵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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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國君臣有傳習《詩》《書》《禮》《樂》《易》的傳統(tǒng)。楚莊王（公元前613--前591年在位）征伐陳國得美女夏氏，大臣申公巫臣引《周書·康誥》勸阻莊王納夏氏為妃。當潘黨建議收取晉軍尸首回去暴骨觀兵，炫耀武力時，莊王引用了《詩經(jīng)》中武王的《頌》與《武》篇，糾正潘黨的戰(zhàn)爭觀，指出：武功，是用來禁止強暴、消弭戰(zhàn)爭、保持強大、鞏固功業(yè)、安定百姓、和諧大眾、豐富財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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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叔時是莊王時期的大夫。據(jù)《國語·楚語上》，楚莊王委派士亹教育太子箴（即后來繼位的楚恭王），士亹請教申叔時，問如何教育太子？申叔時回答說：教之《春秋》，通過歷史教育使太子懂得褒揚善而貶抑惡；教之《世》，用先王的世系教育太子，使知有德行的人名聲顯揚，昏庸的人要被廢黜，以鼓勵或約束他；教之《詩》，使之以先王的美德來勵志；教之《禮》，使之知規(guī)矩法度；教之《樂》，使之脫離污穢與輕?。唤讨读睢?，使之懂得百官職事；教之《語》，使之明德，懂得先王以德待民；教之《故志》，使之知歷史興廢教訓，而有所戒懼；教之《訓典》，使之懂得族類的發(fā)展，必以道義為指南。由此可見當時楚國教育太子的教材，除楚國的歷史讀物外，還有來自中原的《春秋》《詩》《書》《禮》《樂》等。他希望通過讀書，通過太子師、賢良的批評指點與輔佐，使太子明施舍以導之忠，明久長以導之信，明度量以導之義，明等級以導之禮，明恭儉以導之孝，明敬戒以導之事，明慈愛以導之仁，文武兼?zhèn)洌p罰分明，嚴謹處事。申叔時在這里強調詩禮之教，重視仁德、孝順、忠誠、信義的價值指引，得到士亹與楚莊王的肯定?？傊?，申叔時提倡善、德、忠、信、節(jié)、義、禮、孝、仁、文、武、罰、賞，其核心內容是“聳善而抑惡”，追求“心”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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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宗立派的楚人，當首推老子。道家的開創(chuàng)者老子的哲學智慧，體大思精，包羅致廣，具有現(xiàn)代價值與世界意義。莊子雖是宋人，但他的行綜多在楚境，他那汪洋恣肆的風格和奇妙無窮的思辨，與楚國的文化傳統(tǒng)不是沒有關系的。莊子也是世界級的哲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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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學的創(chuàng)始人孔子（公元前551-前479年）周游列國時，使子路問津（渡口）處，即在今武漢市的新州?？鬃拥囊粋€學生公孫子石是楚人。儒家八派之一仲良氏之儒的領袖人物----陳良是楚人。他曾到北方留學，是高才生，其學識超過了北方的學者，后來又回到楚國任教。孟子贊揚道：“陳良，楚產(chǎn)也，悅周公、孔子之道，北學于中國。北方之學者，未能或之先也”。（《孟子·滕文公上》）據(jù)郭沫若考證，陳良是屈原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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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射（yī）父是楚昭王（公元前515--前488年在位）時期的大夫。據(jù)《國語·楚語下》，他在回答楚昭王的提問時，詳細解釋了《周書》記錄的上古社會顓頊“絕地天通”的意義。什么叫“絕地天通”呢？根據(jù)觀射父的解釋，上古時民神不相混雜，有專門的神職人員----男覡女巫，與自然神靈或祖宗神靈相溝通，他們使得老百姓的祭祀活動有了秩序。后來就有了掌管天、地、民、神、物的官員，各司其職，不相雜亂。百姓因此能講忠信，神靈因此有了明德，民和神的事不相混同，恭敬而不輕慢，所以神靈降福，五谷豐登，災禍不來。但在少皞氏衰落之后，九黎族亂政，民神混雜，祭祀沒有法度，百姓輕慢盟誓，沒有敬畏之心，災禍頻發(fā)。當時，民神雜糅，淫祀，沒有固定的神職人員，一方面崇拜的對象是散亂的，另一方面現(xiàn)實的部落的首領們也是散亂的，協(xié)調組織不夠。有鑒于此，顓頊使用重，命他為南正，“司天以屬神”，即負責整理天上諸神的秩序，使用黎，命他做火正，“司地以屬民”，即負責管理地上的百姓。這就斷絕了各部落、各氏族的成員任意地和諸神交流的徑路，把宗教事務完全統(tǒng)一起來。后來，三苗繼承了九黎的兇德，堯又重新培養(yǎng)了重、黎的后代，讓他們不忘先人的事業(yè)，再度主管天地。通過觀射父的解讀，我們知道，天人、民神之間，既分又合，不雜也不離，不離也不雜。統(tǒng)一對天上神靈的祭祀，實際上是為了統(tǒng)一地上的部落、氏族，這是中華先民不斷整合、統(tǒng)一過程中的重要的階段與步驟。觀射父的解釋，填補了歷史的空白，成為中國宗教與哲學思想史的重要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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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種（生年不詳，卒于公元前472年），楚國郢（今湖北江陵）人，楚平王時曾為楚國宛（今河南南陽）令，顯示了卓越的從政才能。吳國越國，當時都是楚的屬國。晉國要戰(zhàn)勝楚國，拉攏吳國叛楚，側擊楚國。楚國派人到越國去，助越攻吳。在這種形勢下，文種與范蠡受楚國的重托，輔佐越王勾踐，可謂受任于敗軍之際，奉命于危難之間，經(jīng)過“十年生聚，十年教訓”，成為卓越的戰(zhàn)略家，受到越國人民的尊重，也為楚國贏得了榮譽。文種使用卑辭厚禮、忍辱求和的策略麻痹了吳國，利用并加深敵人的內外部矛盾，慫甬吳國伐齊。由于文種有高超的柔性政治家的智慧，深謀遠慮，授伐吳七術，策略得當，使得處于劣勢的弱小越國經(jīng)過近20年含垢忍辱、臥薪嘗膽，終而戰(zhàn)勝吳國。至此，勾踐的地位比肩齊桓、晉文、楚莊等霸主。文種有民本、愛民思想，重視培養(yǎng)賢才。在他的思想中，不難看出他有普遍聯(lián)系、整體與發(fā)展的觀點。例如，他認為，社會經(jīng)濟的發(fā)展，應處理好“夏資皮”與“冬資絺”、“旱資舟”與“水資車”、“本（農(nóng)業(yè)）”與“末（商業(yè)）”、“貴”與“賤”、“知斗”與“修備”之間的關系，既不孤立地看待此，也不孤立地看待彼，而是把社會經(jīng)濟現(xiàn)象作為一個相互聯(lián)系的整體來加以把握。文種重視禍與福、強與弱、剛與柔、張與翕、退與進、屈與伸的辯證法，深得老子的真諦，強調因勢利導，創(chuàng)造條件，促進矛盾的轉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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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幾十年來，以故郢都（今江陵）為中心出土了大量的簡帛文書，其中反映先秦諸子思想與經(jīng)子之學的，首推郭店楚簡，其次有上博楚簡。1993年發(fā)掘的荊門郭店楚簡（墓葬為戰(zhàn)國中晚期，地理位置更靠近荊州城），有迄今最早的《老子》文本與儒書十四篇出士，成為國際漢學界討論的熱門話題。上博楚簡很可能出自湖北，其中有經(jīng)部的《周易》等。竹簡《老子》抄寫于戰(zhàn)國中期，是所見最早的本子，與今傳本相比，沒有“絕仁棄義”、“絕圣棄智”等與儒家學說相抵牾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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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學早就傳入荊楚，一直是荊楚文化重要的內涵。郭店楚簡和上海博物館館藏楚竹書中的《緇衣》（各一篇）、《性情論》（又名《性自命出》，各一篇）、《五行》、《唐虞之道》、《忠信之道》、《窮達以時》、《六德》、《成之聞之》、《尊德義》、《子羔》、《民之父母》、《武王踐作》等篇，估計是孔門七十子后學的作品，不同程度地展現(xiàn)出儒家思想的各個方面。這些文獻為楚人所傳習?？梢?，儒家思想早就成為荊楚文化的重要內容，荊楚學人對儒學有相當大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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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漢末的學術中心——荊襄及荊州學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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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歷史學家、敝校前輩唐長孺先生曾發(fā)表專文討論過這一問題，本節(jié)所說，悉據(jù)唐先生大文。[ii]劉表（公元142年—208年）任荊州刺史期間（公元196—208年，共十九年），黃河流域戰(zhàn)亂連連，荊州（治所在襄陽）政局卻相對安定，經(jīng)濟發(fā)達，中原巨族、學者與老百姓紛紛南下。劉表本儒生，喜好經(jīng)學，此期間避亂的士人云集于荊襄，學術中心遂由洛陽南移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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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當時有多少士人在荊襄呢？《后漢書》本傳說，由關西、充、豫來的學士數(shù)以千計，劉表“安慰賑贍，皆得資全”。唐長孺先生說，此時劉表為振興文化學術事業(yè)，做了三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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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在襄陽建立學校，設置學官。洛陽太學毀廢之后，劉表在此建立官學。入學學子有兩類人，一是年幼的官吏子弟，二是低級官吏，包括武人。由儒林博士分經(jīng)講授《詩》《書》《禮》《易》《春秋》，由大學者宋忠（忠，亦作衷）任五經(jīng)總教席，主持學校與撰述之事。據(jù)王粲《荊州文學記官志》所說，劉表此時在襄陽興辦的教學機構，已有相當?shù)囊?guī)模。為避太學之名，而稱之為“文學”。《三國志·劉表傳》注引《英雄記》便逕稱劉表“開立學官”，而王粲寫的是官志。唐長孺先生說：“荊州學校的規(guī)模和制度遠遠逸出郡國學的范疇，不妨說是洛陽太學的南遷?！边@是當時全國唯一的官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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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改定《五經(jīng)》章句。劉表領銜，由一批經(jīng)學家刪去繁瑣的不切要的內容，重新編了一部經(jīng)學教材——《五經(jīng)章句后定》，便于學生在短時間內通曉經(jīng)義。東漢初年以來，雖有私家對某一經(jīng)的注疏刪繁就簡，但像這樣五經(jīng)并舉，集合許多儒生共同改定章句卻是歷史上的第一次，為唐初朝廷修纂《五經(jīng)正義》開了先河。據(jù)唐先生研究，由劉表署名的《周易章句》至梁代尚存十卷，所據(jù)為古文《費氏易》。作為官方教材，這是第一次用古文經(jīng)，此為古文《易》立于學官之始。隋代還存有劉表署名的《新定禮》，即《儀禮章句》的殘本。劉表以荊州牧身份主編，并由他抉擇所收單經(jīng)的今古文底本，裁斷解釋的異同。據(jù)推斷，《五經(jīng)章句后定》中，《詩》用古文《毛詩》，《春秋》則用今文《公羊傳》。所謂今文古文，是相對于西漢初年的文字而言的，用漢初通行的文字抄寫的經(jīng)典即今文經(jīng)，而用此前文字抄寫的經(jīng)典為古文經(jīng)。經(jīng)學史上，用哪一種經(jīng)立于學官，涉及流派之爭，是很復雜的事情，這里就不去說了。但可以肯定地說，劉表做的這件事，在古代是由朝廷做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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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搜集圖書。當時，洛陽所存官私藏書毀于董卓之亂。而荊州安定，劉表搜集私藏及四方人士攜來的書籍，還組織人復寫。這些書在劉表死、其子劉琮降曹操后，估計被運往鄴下。爾后，魏、晉的皇家圖書館藏書，恐怕不小一部分乃得自荊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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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表的學術文化事業(yè)所倚重的大學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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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忠，字仲子，南陽章陵人，古文經(jīng)學家，大概是編撰《五經(jīng)章句后定》的具體組織者。他個人的專長是《周易》與揚雄的《太玄》。他與同道傳賈逵、馬融之學，與流行于黃河流域的鄭玄之學不同。他的著作涉及經(jīng)、子、史，有《周易注》十卷、《世本》四卷、《法言注》十三卷、《太玄經(jīng)注》九卷等。宋忠的《易》學不重象數(shù)，而重視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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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徽，即司馬德操，潁川人，古文經(jīng)學家，流亡到荊襄，傳授古學，善于識拔人才。蜀漢名臣向朗（宜城人）年輕時曾向他問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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潁容，陳國長平人，是《左氏春秋》學的專家，講學于荊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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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荊襄地區(qū)本來就傳《左氏傳》，南陽籍大學者謝該曾傳此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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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表主政荊州時，尹默、李仁等來此游學，從學于宋忠、司馬徽、潁容等，尹默、李仁及其子李譔把荊州所學，主要是賈逵、馬融系統(tǒng)的古文經(jīng)學（古文《易》、《書》、《毛詩》、《三禮》、《左傳》）以及《太玄指歸》與史學，傳到益州（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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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忠等人的荊州學的影響較大，不僅傳到益州，也傳到長江下游的吳會地區(qū)及中原的鄴下、洛京。宋忠注《太玄》，引起南北學者研究揚雄模擬《周易》的這一部書。揚雄此書二百年來被束之高閣，而此后廣為流行。王肅曾從宋忠讀《太玄》。以后王弼的《易》學，祖述王肅，盡掃象數(shù)，也可能是受到宋忠的影響，當然更是時代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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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好景不長，建安十三年劉表逝世，劉琮降曹操，荊州學人四散。以后學術中心轉到鄴下、洛陽。劉表之后，荊襄學術文化四百年間就一蹶不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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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宋元明清時期的理學與經(jīng)學[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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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時，襄陽人皮日休（833—884）的思想頗為豐富。他發(fā)揮民本主義，新釋孟子的“暴君放伐論”，投身農(nóng)民起義，做了黃巢政權的翰林學士，起義軍敗亡后被殺。他有無神論思想，在美學方面有獨見。他揭示虛偽道德，但又肯定道德教化；他是思想異端，又推崇孟子、韓愈，講“窮理盡性”和“主靜”。著作有《皮子文藪》十卷。皮日休可謂同時開啟了幾道思想閘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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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元明清時期，全國一流的學者來到湖北，湖北籍的一流學者又走向各地，他們在我國學術界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現(xiàn)略說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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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宋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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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最著名的五位哲學家被稱為“五子”，其中程顥（1032--1085）、程頤（1033--1107）是親兄弟，號稱“二程”。二程生于且長于湖北黃陂。宋仁宗時期，二程的祖父程遹被任命為黃陂縣令，于是舉家從河南遷至黃陂。程遹卒于黃陂任上，后來二程之父程珦被任命為黃陂縣尉。至今在黃陂流傳著許多有關二程的出生、兒時的讀書生活及其游憩之地的民間傳說，如“雙鳳送子”、“二程曬書”“雙鳳亭”、“夜月樓”、“望魯臺”、“聰明池”、“理趣林”、“流矢湖”、“程鄉(xiāng)坊”、“程夫子橋”等。二程后來定居洛陽，其學被稱為“洛學”。大程子為明道先生，小程子為伊川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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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湘學派的思想宗師胡宏（五峰，1105-1155，或1102--1161）的父親胡安國（1074--1138）于北宋哲宗紹圣四年（公元1097年）進士及第后，任荊南教授，又從荊南入為太學博士，后又提舉湖北、湖南、成都學政。胡安國在湖北任官時，對身分、地位比他低的謝良佐（時任應城知縣，1050--1103）持后學之禮，人們頗感驚訝。胡安國與程門高弟謝良佐、楊時、游酢等“義兼師友”，倡揚洛學。楊時曾任荊州教授，是安國子胡寅、胡宏兄弟的老師。謝良佐（上蔡先生）是把二程之學傳于南方特別是荊楚的重要人物。謝氏學問的特點是以“知覺”、“生意”說仁，以“實理”論誠，以“常惺惺”論敬，對發(fā)明本心之說頗有推進，朱熹說他“最得明道教人之綱領”。謝氏的著名弟子有朱震、朱巽兄弟等人。朱震（1072-1138），湖北荊門人。朱震的主要著作為《漢上易傳》，以象數(shù)為宗，以義理為輔，闡發(fā)了他的理學思想。胡安國曾向朝廷推薦朱震，謝上蔡則對朱震稱譽胡安國為大雪嚴冬挺立之松柏。以上胡、謝、朱等與荊楚地域的理學發(fā)展有密切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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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洛學、湖湘學、閩學與湖北及其學者的聯(lián)系：湖湘學創(chuàng)始人胡安國與程門中堅謝良佐等，正是在湖北交游過程中碰撞出思想火花的；胡宏通過楊時、侯師圣、呂大臨而與洛學、關學發(fā)生密切聯(lián)系，最終成為湖湘學的一代宗師與“性本論”者；朱熹曾從學于胡憲，與安國父子侄之學有關，而湖湘學與閩學因五峰朱子之間的文字因緣而相遇，又因張栻與朱子之間的頻頻交往相互論道而日益密切起來。朱子之學不僅與洛學、湖湘學以及荊楚之地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而且正是朱子對洛學、湖湘學的繼承以及與張栻等湖湘學者之間的討論、論辯與問難，才造就了他那博大精深的理學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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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良佐從學二程，然與明道、伊川都有不同，如謝氏提出“與天為一”的前提是“循理”和“窮理”，有綜合二程的趨向。謝良佐認為儒之異于佛者，在于“下學而上達”的工夫論。謝氏認為儒家識得天理，加以下學工夫，則可以與天為一，為天之所為。與天為一、為天之所為，即為圣人。謝良佐的思路表達為：1，識仁（或天理）（立住根本）→2，下學而上達（窮理致知）→3，與天為一（圣人）。謝上蔡、胡安國等，開創(chuàng)了長江中游的理學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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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門朱震易學的特征，一是以象數(shù)之學為易學研究的基礎，二是綜采百家，融漢代象數(shù)易與北宋先天河洛學為一體。朱震的“太極”觀，將漢唐元氣論與北宋時的體用論相結合，不僅以“氣”解釋“太極”，而且將“太極”視為《周易》象數(shù)和萬物演變的根源，賦予它以本體的涵義，對南宋以后無論是象數(shù)派還是義理派都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朱震以“體”“用”解釋不用之“一”與“四十九數(shù)”的關系，得出“太極”乃四十九數(shù)之和的結論。他繼承漢《易》和孔《疏》中的元氣說，又參照北宋氣學與理學思想，在新的歷史條件下加以詮釋、改造。重視變易及其法則，是朱震易學的核心。他以卦變說統(tǒng)率易學中的相關體例，并將卦變說建立在氣論基礎上，以陰陽二氣運轉不息作為闡發(fā)卦變的理論依據(jù)，進而將卦變說看成是體現(xiàn)易道變動不居的一個重要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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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期居住湖北長陽的程頤再傳弟子郭雍（1103-1187）的核心觀點是：“《易》為三才之書，其言者三才之道”。他認為，三才產(chǎn)生的順序是先有天地，而后有萬物，人居于萬物之中，天、地、人之間的關系是并列平等的；在《周易》的起源上，郭雍堅持四圣同揆說，認為四圣之旨一貫于三才之道；在本體論層面，郭雍提出道兼統(tǒng)三才的觀點，將太極、大衍視為與道等同的概念。在卦與三才的關系方面，郭雍作了多層面的解析，就全《易》而言，乾盡天道，坤盡地道，余卦共為人道；從理及象的角度說，一卦皆備三才之象；從卦爻象而言，卦具天地而爻具人位；從爻之動而言，六爻也具備三才。在易學解釋學上，郭氏注重引用儒家諸經(jīng)互證，用《中庸》《尚書》等經(jīng)典與《易》相互發(fā)明。郭雍與朱熹兩人進行了往復辯論。這場辯論引起了歷史上很多學者關注，對宋代以后的易學史產(chǎn)生一定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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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學大家陸九淵（1139--1193）晚年出知湖北荊門軍，死在任上。陸九淵在荊門既勤政教民，注重事功，又有大疑懼，使知行合一的心學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發(fā)展，初步踐行了心理合一、天人合一的政治理想，是王陽明哲學的先聲。陸九淵在荊門“道外無事，事外無道”，把儒家的政治思想落到實處，他有非凡的社會活動才能和管理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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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元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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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代是蒙古族入主中原的時代。元代的統(tǒng)治者知道，靠殺戮不能統(tǒng)一中國。元初，朝廷必須解決中華民族文化的認同問題，以凝聚人心。這個重大的問題，在一定意義上是由湖北大學者趙復解決的。趙復，生卒年不詳，字仁甫，宋末元初德安（今安陸）人，自號江漢，人稱“江漢先生”。安陸淪陷后，趙復被俘，被姚樞發(fā)現(xiàn)，勸降，趙拒降，自殺未遂，被接到燕京。趙以所記程朱所著諸經(jīng)傳注，抄錄給姚樞。趙復的名聲隨之在燕京傳揚。忽必烈召見趙復，讓趙復為伐宋的前導。趙復回答：宋是我的父母國，怎能引他人去攻打自己的父母呢？忽必烈聞之受到感動，不再強迫他做蒙古的官（趙復在元朝終身不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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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中書令行宰相職權的楊惟中聽趙復講理學后，為之折服，遂與姚樞等籌建太極書院與周子（周敦頤）祠，“收集伊洛諸書，載送燕都”，“選取遺書八千余卷，請復講授其中”。楊惟中還選拔青年才俊接受趙復等儒師的教育。從此，理學得以在北方推廣?！对贰繁緜髡f：“北方知有程朱之學，自復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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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復著《傳道圖》、《伊洛發(fā)揮》、《師友圖》、《希賢錄》等書，弘揚程朱理學，闡發(fā)“太極”“天理”，講述《周易》。通過趙復的講學與著述，元初的宰輔大臣與翰林學士楊惟中、姚樞、許衡、竇默、劉因、郝經(jīng)等接受了理學，并以其中的文化理念安邦治國，這對朝廷接受漢法、減少野蠻破壞，起了良性的作用。趙復是元代理學的開創(chuàng)者，他的學生許衡、劉因是“元之所以立國者”。元代理學的特色是“和會”朱熹學與陸九淵學，又有實用與大眾化的趨向，在學術淵源上則強調返回六經(jīng)，對明清學術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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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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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時期湖北的思想界特別活躍，有陽明后學、陳白沙、湛若水心學與程朱理學的激蕩，也有早期啟蒙思潮、活力四射的反正統(tǒng)思想與正統(tǒng)思想的角力，有佛、道、耶、回諸教的參與，也有經(jīng)學的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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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弘治年間有“嘉魚二李”，兄長承芳（生卒年不詳）、弟弟承箕（1452--1505）。李承箕強調從近處著手，我心之“理與氣相與流通，無一息之間”，“不囿于一氣之內”，從動靜之幾展開一條相當具有張力的從我心到天地之境的路徑。李承箕是江門陳獻章（白沙）先生的得意弟子，一生與陳獻章保持著亦師亦友的關系。不同于陳獻章之處在于，李承箕并不強調從虛靜一躍至于圣人，這多少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個沉溺于山林的才子隱士。他和陳獻章所共同表現(xiàn)出來的詩人氣質以及非學術化的傾向，實際使他們與宋明理學的學術傳統(tǒng)若即若離。相較于李承箕，李承芳基于儒家傳統(tǒng)理想，對現(xiàn)實有更強烈的批判，其中尤其集中在教育制度。他反對科舉制度，提出“文章、政事非兩途”，并且試圖將“尊師”變成整個政治結構的基石，以教育改善、引導政治，晚年歸隱講學于嘉魚黃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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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嘉靖萬歷年間在朝野活躍并相互糾結的有四位著名學者，都與湖北有關。他們是：何心隱（1517--1579）、耿定向（1524--1596）、張居正（1525--1583）、李贄（1527--1602）。何、李都曾客居湖北，有早期啟蒙精神，神解卓特，驚世駭俗，都是了不起的思想家與哲學烈士。耿、張都是湖北人，都做朝官，思想相對保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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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心隱，本名梁汝元，江西吉安人，放棄舉業(yè)，狎侮地方學官大佬，以《大學》之道辦“聚和堂”管理家族之政，反對地方官施政措施而被下獄，曾助朋友平定白蓮教，遭誣陷后為避緝拿而飄泊天下。他曾到過孝感、黃安聚徒講學，傳播平民化的泰州學派之真精神。他的著作叫《爨桐集》，如李贄把自己的書取名為《焚書》一樣。何心隱提出“寡欲說”，反對“無欲”，肯定人的欲望，并把欲望納入人性。他主張欲望“發(fā)而皆中節(jié)”就是寡欲，而不是欲望多而刻意減損為寡欲。他認為寡欲即盡性。他從民眾的生活哲學的層面發(fā)展了儒家的性命之說。他是被湖廣巡撫王之垣殺害的，因杖笞死于武昌獄中。關于他的死是否與張居正有關，則是一大公案，歷史上眾說紛紜，學界至今聚訟不已。黃宗羲說：“泰州之后，其人多能以赤手搏龍蛇，傳至顏山農(nóng)、何心隱一派，遂復非名教之所能羈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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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定向，號楚侗，又號天臺，麻城人，出身貧寒，嘉靖進士，官至戶部尚書，為官廉潔。與其弟定理、定力，號稱“三耿”。定向篤信王陽明的良知之學，與王門交游，自稱是王艮的私淑弟子。他主張“以常知為學”、“以不容已為宗”。他早年厭煩理學的繁瑣，晚年有見于心學泛濫，“崇虛躭無”，肆意發(fā)揮，又試圖提倡程朱理學來診治心學之流弊，用理學調和心學。他篤信通達百姓日用的“常知之學”，反對把圣賢的“費中隱”的道理故弄玄虛。晚年著《譯異編》一書，主張以儒學融會佛學，主張用儒家的思想和語言“轉佛書”，譯其語言，使通中國。他認為佛教有其價值，但大可不必拋棄儒學的“大中至正之道”去遵從佛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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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居正，號太岳，江陵人，當了十年內閣首輔，是萬歷前期實際執(zhí)政者。他兼綜王霸，并用恩威，以商的整肅、強盛，秦的威猛為致治理想，批評禮文過甚而導致的軟弱、頹廢，批評宋代的弊習。他主張王道與霸道、義與利的統(tǒng)一，肯定《尚書·洪范》為治國的大經(jīng)大法，重視禮制，主持《大明集禮》的修訂。他尊重王陽明，與王門后學交游甚廣。他重視教育，特別是各級地方學校，但不喜聚眾空談，拉幫結派，后因種種原因導致萬歷七年下令毀天下私設書院。這是他一生最大的敗筆。反對乃至禁錮民間自由講學，堵塞了言路，阻礙了思想自由，為當權者鎮(zhèn)壓知識人鋪平了道路。他對宋代的反思是片面的，宋代不殺士人，士大夫與皇帝共治天下，而他推崇明太祖朱元璋以降的專制主義。他與何心隱、耿定向都有來往，其親其疏就不用多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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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贄，字卓吾，福建泉州人，54歲辭官后從事著述與講學，曾居黃安，又遷居麻城龍?zhí)逗シ鹪?。湖北是他的第二故鄉(xiāng)，其主要著作《焚書》、《藏書》，是他客居麻城二十年間寫成的，并在生前刋行于世。他的學術堂廡寬廣，諸子百家與五教（儒、釋、道、耶、回），無所不通，交游甚廣，尤其因其先祖的關系，受回教即伊斯蘭教的影響較大。萬歷三十年（1602年），朝廷以“敢倡亂道，惑世誣民”的罪名逮捕了李贄，同年3月他在獄中自盡。李贄與顏山農(nóng)、何心隱一樣，都是“思想犯”。李贄的思想振聾發(fā)聵，強調獨立思考，“不以孔子之是非為是非”，批判“假道學”。晚年主張“童心說”，強調“童心”即“真心”，批評專制主義的倫理說教。又主張“唯情論”，把“情”抬到本體的地位。他主張沖破禮教的束縛，追求愛情與幸福。他的婚戀觀與婦女觀，突破了當時的主流社會倫理。他主張“人皆有私”，提出了“正誼即為謀利”的義利觀，又尊崇個性，反對奴性，追求平等自由。他的思想影響了明中葉直至近現(xiàn)代的諸多思想家、文學家與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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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萬年間湖北還有一位大經(jīng)學家，應城人陳士元（1516--1596），字心叔。進士及第后，官灤州知州，頗有佳績，因才見忌，辭官不仕，閉門著書四十余年。在易學研究方面，陳士元主張由“象數(shù)而通辭、由辭而通道”的研易理路，對《易》中之象進行了細致分梳和歸類，肯揚《易》的卜筮功用，注重發(fā)明《易》中“陰陽消長、治亂存亡之幾”和“中道”思想，其解《易》具有“比類明義，象理互通”、“以經(jīng)注經(jīng)，以史證經(jīng)”的特點。他對五經(jīng)在流布過程中所產(chǎn)生的異文進行了蒐集和考訂，對《論語》一書中的名物制度作了詳細考釋，對《孟子》一書所關涉的史實和所援引的諸經(jīng)之文作了稽查和核準，研討了《孟子》一書中具有爭議的文辭，并征引諸種傳世文獻對《孟子》的逸文作了搜集和整理。陳士元的思想，早期深受湛甘泉之學的影響；但中年被罷官之后，其思想的重心逐漸由儒家之學而轉向釋道兩家；至晚年，則較為明確地流露出會通三教的思想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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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期間還有黃梅人瞿九思，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進士，著《孔廟禮樂考》、《樂經(jīng)以俟錄》等，對孔廟禮樂的歷史沿革、孔廟的建筑規(guī)制、樂舞的程式、配祀儒者的名單等進行了詳盡的考釋，提出了自己的一些獨得之見，是關于孔廟祭祀禮樂的詳備史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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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的大經(jīng)學家郝敬（1558-1639），京山人。郝敬仕途坎坷，在浙江做過知縣，在禮、戶部做過給事中。47歲掛冠而去，筑園著書，不通賓客。他解經(jīng)既不停留在對于經(jīng)書自身的字句訓詁考證上，也不是一味地發(fā)揮義理，而是基于對他所處時代思想界空談道理、性命的深切憂慮，表現(xiàn)出強烈的批判性。與晚明時期其他學者相比，郝敬已開始積極主動地從經(jīng)典中重新尋找宋明理學中所討論的問題，如理氣、心性、知行等問題的理解，并要求回到以重實踐、重實事的原始的孔孟思想精神中去。如果用一句話概括他的這種思想，可謂是虛即實、上即下、體即用的一元論思想。這種思想在理氣論中體現(xiàn)為理氣無二、理在氣中、理不遺事；在心性論中呈現(xiàn)為言心性不離才、情、形、色、習、端，不離人事日用；在知行論中表現(xiàn)為言知不離行，不離百姓日用?；诖?，與其說郝敬是一位經(jīng)學家，勿寧說是一位思想家，在事實上成為其后清初學術思想中的先導式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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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清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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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初學者胡承諾（1607-1681年），號石莊，竟陵（今天門）人，崇禎舉人，入清隱居不仕，著作多種未能傳世，現(xiàn)存《繹志》一書。胡氏提倡實學，要旨為“崇實”、“復禮”，與郝敬思想相呼應。他的“復性”之學，反對“蹈虛”、“捉空”，主強即事即物之“窮理”，主張回到周公、孔子。他肯定“切己”之學，強調“正”與“定見”。其“求道以實”之“實”，是身實、四端實、理實、動靜實、五物實、萬物實、萬事實；道即吾身之全體，道又常存天地之間；故“求道者不可不從實”。他主張君子要下存理去欲之實功。他所謂“實學”，一是“事所當為”的價值理性與修身工夫之學，二是經(jīng)世致用之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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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伯龍（1617--1669），漢陽人，曾做過順天學政、國子監(jiān)祭酒、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乃清初政學界大人物。他精通字母反切之學，知西洋天文算法，又能譯佛經(jīng)。他的代表作是《無何集》。在此書中，他批判了“天人感應論”，批判仙升、輪回等釋、道思想，也批判鬼神與方伎中的世俗迷信，主張“舍虛取實”。他是我國十七世紀著名的無神論思想家，在一定程度上開啟了重實證、專科學的思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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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賜履（1635--1709），字敬修，孝感人，康熙年間的理學名臣，曾任刑部、禮部、吏部尚書，東閣大學士。研程朱之學，尊朱子，辟陽明，對康熙帝提倡朱子學有重大影響。熊賜履強調道統(tǒng)正學，辟異端曲說，著作有《學統(tǒng)》、《閑道錄》、《經(jīng)義齋集》等?！秾W統(tǒng)》把歷代學術史之人物，分為五層次：正統(tǒng)、翼統(tǒng)、附統(tǒng)、雜統(tǒng)、異統(tǒng)，崇孔、孟、程、朱，抑陸、王、釋、道，在他的立場上辨正邪是非。他也批評訓詁家危害圣道。他主張以“善”為本體，以“敬”為工夫，主敬明善，居敬窮理，下學上達。熊賜履對于滿族政權走向穩(wěn)定，重建中華民族文化認同，為在清代復興理學，起了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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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有萬斛泉（1808--1904）、黃嗣東（1846--1910）二人。萬氏乃武昌府興國人（興國在武昌東南，領大冶、通山），大儒，性理學家，一生鄙棄科舉，授徒為生。龍啟瑞督湖北學政，專門建漢陽崇正書院，聘萬斛泉主講，以后主黃州河東書院、武昌勺庭書院等。尊程朱，踐履篤實，一生在書院講學，以理學造士，名聲很大，名學生甚多（如吳縣吳大澂等），朝鮮名儒徐相默曾率徒專程拜訪。黃嗣東，漢陽人，曾在陜西為官，設書院授徒。他編了一部大型的《道學淵源錄》，凡一百卷，傳主達千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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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近還有王葆心（1868--1944），羅田人，兩湖書院修業(yè)，學冠諸生，蜚聲江漢。相繼被鐘祥博通、潛江傳經(jīng)、羅田義川、漢陽晴川等書院聘為院長，后任北京圖書館總纂、湖北國學館館長、武昌高等師范學校及武漢大學教授、湖北省通志館館長。在經(jīng)學方面，他從小學考訂入手，不著重繁瑣的章句，而以貫通群經(jīng)大義的主旨為主。著有《經(jīng)學變遷史》一書，書中對歷代經(jīng)學源流條分縷析，極為淵愜。在史學、詩學、文學、方志學方面，著書多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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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之洞曾任湖北學政、湖廣總督，興辦新學，其學術思想在新舊之間。關于張之洞，論者夥矣，茲不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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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觀北宋初至清代末的湖北儒學，深知湖北學人與來湖北的學人具有一定的開放性、對話性與務實性。宋代湖北是理學交匯之地，以二程洛學、湖湘學、朱子學的碰撞為主，第一流學者紛紛來此會講論學，砥礪品行。元代以趙復一人使理學始復興于北中國。明代湖北儒學更為復雜，王陽明及其后學（特別是泰州學派）、陳白沙與湛甘泉學俱興，會通三教成為趨勢。其間，早期啟蒙思潮成為一大亮點。明后期與有清一代，學者們重視程朱，重視經(jīng)學詮釋，主張重新“回到孔孟”，強調踐行，注重心性實學與修養(yǎng)功夫，是其時代與地域特性使然。由宋至清，湖北學者重視講學與事功，其總的趨向是由虛而返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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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儒學史與周邊地區(qū)及全國的儒學史相互聯(lián)系，與佛、道、耶、回諸家諸教彼此激蕩，相互影響，是整體學術思想史的一個部分。在一定時間限斷內，湖北的儒學并不比別的地區(qū)更精彩，例如明清時期的一些時段與江西、安徽、江浙、湖南相比，相形見絀。但湖北的儒學也有自己的特點?？疾爝@些特點，還需要做社會學、歷史學的研究，還要與社會經(jīng)濟、教育、書院史等相聯(lián)系。這都不是在一篇文章中能解決的問題，我們還只處在摸清家底的階段。當然，我們也不要輕視湖北儒學史上的人物，例如郝敬、胡石莊，就為我們的東鄰----日本的一些大學者所推崇。當然我們不需要“挾洋自重”，但我想說的是，應當下功夫把本地區(qū)文化史、學術史、思想史上的人物、共同體、思潮、事件的基礎的原始的資料、年表及資料長編整理出來，這是基本功。在這些資料中，尤其要重視思想家著作的刋刻與流傳的情況，思想家當世及后世的影響力。在此基礎上，才談得上作進一步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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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及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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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本節(jié)參考郭齊勇：《諸子百家大半出于楚》，武漢大學校刋編：《大學生作品選》，1981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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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唐長孺：《漢末學術中心的南移與荊州學派》，《唐長孺文集》之《山居存稿續(xù)編》，北京：中華書局，2011年4月，第157—17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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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i]本節(jié)參考書：蕭萐父、許蘇民著：《明清啟蒙學術流變》，沈陽：遼寧教育出版社，1995年；張學智著：《中國儒學史·明代卷》，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年；龔書鐸主編：《清代理學史》（上卷史革新著，中卷李帆著，下卷張昭軍著），廣州：廣東教育出版社，2007年；郭齊勇主編：《宋明時期湖北的儒學》，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3年。本書的作者有：郭齊勇、文碧方、陳喬見、唐琳、孫勁松、張杰（歐陽禎人）、孫奕、劉體勝、梁林軍、董玲、張鵬偉（按書中內容的次序排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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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學術思想史講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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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篇略講了從先秦到近代的湖北學術思想史概況，下篇我們大致談談近現(xiàn)代的情況。說到近現(xiàn)代的湖北學術思想，鄂東是值得濃墨重彩之地，本篇我們擬著重講講現(xiàn)代鄂東的學術名家及文化現(xiàn)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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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巍大別山和奔騰長江水之間夾著鄂東黃岡地區(qū)（舊黃州府）。它北抵河南，南靠江西，東與安徽接壤，西與九省通衢的武漢毗鄰。山川瑰麗，英氣凝聚，人文薈萃，云蒸霞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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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币淮~宗、豪放派首領蘇軾的代表作《念奴嬌》就是被貶于黃州時寫下的。鄂東的風流人物，史不絕書。遠的如世界著名的藥物學家李時珍就曾生于斯，長于斯。明清兩代，這里出的進士，幾占鄂省之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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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現(xiàn)代史上，此地更是人杰輩出。近現(xiàn)代鄂東的名流學者很多，僅蘄春縣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就以教授縣聞名全國。近現(xiàn)代影響很大的鄂東學者有王葆心、黃侃、李四光、熊十力、聞一多、湯用彤、王亞南、馮文炳、胡風、徐復觀、胡秋原、葉君健、殷海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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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要說明的是，楊守敬不是鄂東而是鄂西的學者，他對湖北乃至全國的影響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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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將這十四位學術名家分為四個類別：國學大師、學者、文學家、思想家，略為討論他們的思想行誼，并談談其出身地的文化傳統(tǒng)與氛圍，以期了解他們的人與思想之所從出。當然，這個分類是粗略的，有一點勉強，因為他們之中有人既是學者，又是文學家或者思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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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近代湖北學術名家略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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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國學大師：楊守敬、王葆心、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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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守敬（1839-1915），譜名開科，榜名愷，宜都人，歷史地理學家、金石文字學家、目錄版本學家、書法藝術家、泉幣學家、藏書家。1899年，被湖廣總督張之洞聘為兩湖書院教習。1910年，被聘為湖北通志局纂修。1914年被聘為清史館纂修。他一生勤奮治學，博聞強記，以長于考證著名于世，是一位集輿地、金石、書法、泉幣、藏書以及碑版目錄學之大成于一身的大學者。楊守敬一生尤以輿地學的成就最為突出，代表作是與門人熊會貞歷時數(shù)十年寫成的《水經(jīng)注疏》40卷，使中國沿革地理學達到了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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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葆心（1867-1944），字季薌，號晦堂，羅田人，國學大師。自幼勤奮好學，成年入黃州經(jīng)心書院讀書，府考以經(jīng)學第一名錄取秀才，后入兩湖書院深造。民國時期歷任北京圖書館總纂、湖北革命實錄館總纂、武昌高等師范（武漢大學前身）教授、武漢大學教授；其間兼任湖北國學館館長、湖北通志館籌備處主任、《湖北通志》總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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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季，目擊政府腐敗，外侮凌逼，發(fā)憤撰《宋季淮西六寨紀事》和《圻黃四十八寨紀事》(后增訂為《明季江淮七十二寨紀事》)，搜遺輯鐵，將宋明末季楚東人民不畏強暴和抗拒侵略的壯烈故事，整理成為條理清晰和情節(jié)生動的史著，用以補正史缺失、宣揚民族氣節(jié)、鼓舞人民抵御外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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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年就任湖北通志館籌備主任兼總纂。廣搜博覽全國志書達1400余卷，把將所載內容同有關歷史地理資料查對考證，辨抄襲和證謬誤、審體例、尋因革，找出其中融會貫通的脈絡和體例變革的原因和切實可行的經(jīng)驗，撰寫為《方志學發(fā)微》一書。成書前，先撰寫《重修湖北通志條本》一卷問世，為當時修湖北志方案。抗戰(zhàn)前，因為日本侵略軍進逼華北，平津危急、為搶修湖北通志所需材料，曾多次北上。第三次在北平選抄材料時，“七七事變”發(fā)生，北平淪陷，先生攜帶手抄稿，備歷艱辛、間道返漢。是年退居羅田故里，任縣志館館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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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薌先生治學嚴謹，主張義理、考據(jù)、詞章三者并重。對經(jīng)學、史學、文學、教育學均有研究。晚年于方志一門致力尤勤，遺著達170余種，是著名的方志學家。董必武多次指示搜集、保存、整理和出版其遺著，并親筆題寫“楚國以為寶，今人失所師”，以表墓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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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侃（1886-1935），字季剛，蘄春人，國學大師，著名語言文字學家，在經(jīng)學、文學、哲學，特別是音韻學與訓詁學方面造詣甚深。歷任北京大學、武昌高等師范、中華大學、東北大學、南京中央大學教授，創(chuàng)立了我國古文字音韻學的理論體系與學派，即“章黃學派”?！罢隆奔凑绿?，黃侃曾拜章太炎、劉師培為師。程千帆先生說：“季剛老師的學問是既博且專的。無論你用經(jīng)、史、子、集、儒、玄、文、史，或義理、考據(jù)、詞章來分類，老師都不僅有異常豐富的知識，而且有非常精辟的發(fā)明。他在文字、音韻、訓詁諸方面的成就是空前的?！?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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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侃學識淵博，治學嚴謹，不肯輕易寫書，生前說：“惟以觀天下書未遍，不得妄下雌黃”，“五十歲以前不著書”，結果他死于五十歲。他的《三禮通論》、《聲類目》等已寫定，其它書稿凌亂。他讀書破萬卷，在書籍的天頭地腳寫有大量的批注。現(xiàn)有影印《黃侃手批白文十三經(jīng)》與后人整理出來的著作《文心雕龍雜記》、《黃侃論學雜著》等書。他一生瞧不上一些人讀書浮光掠影，不能堅持把一部部書從頭到尾讀完，譏諷為“煞書頭”。他臨終前因胃潰瘍大吐血，但仍堅持把正在讀的一部書圈點完畢，才撒手歸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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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與宋教仁等一道參加反清革命，在同盟會機關報《民報》上發(fā)表系列文章。1911年為《大江報》寫社論《大亂者，救中國之妙藥也》，直言造反，鼓蕩民氣，風傳三鎮(zhèn)，致使當局惱羞成怒，查封報館，逮捕正副主編，釀成“大江報案”，成為武昌起義的序曲。民國四年，劉師培等籌安會擁立袁世凱稱帝，拉攏知識分子，黃侃堅不參加，影響了很多知識人。與劉師培相比，黃侃一生大事不糊涂，作為獨立的知識分子，潔身自好。晚年黃侃對日本帝國主義的步步入侵，非常憤慨，深憂國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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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學者：李四光、王亞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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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四光（1889－1971），蒙古族，原名仲揆，黃岡人，我國著名地質學家，首創(chuàng)地質力學，中央研究院院士，中國科學院院士。家貧，自幼就讀于其父李卓侯執(zhí)教的私塾，14歲來武昌讀高等小學堂，年青時留學日本，是同盟會最小的會員。辛亥革命后，被委任為湖北軍政府理財部參議，后又當選為實業(yè)部部長。袁世凱上臺后，革命黨人受到排擠，李四光再次離開祖國，留學英國伯明翰大學，獲得碩士學位。1918年回國效力，任教于北京大學。1928年到南京擔任中央研究院地質研究所所長，后當選為中國地質學會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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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8年7月國民政府決定組建國立武漢大學，國民政府大學院（教育部）院長（部長）蔡元培任命李四光為武漢大學建設籌備委員會委員長，并選定了武漢大學的珞珈山校址。1950年后，歷任地質部部長、中國科學院副院長、全國科協(xié)主席、全國政協(xié)副主席等職。為中國的地質、石油勘探和建設事業(yè)做出了巨大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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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地質學方面的主要貢獻有：古生物蜒科的鑒定方法、中國第四紀冰川的發(fā)現(xiàn)和地質力學的創(chuàng)立。他根據(jù)數(shù)十年來地質力學的研究，從新華夏構造體系的觀點出發(fā)，向毛澤東、周恩來分析了中國地質條件，認為在中國遼闊的領域內，天然石油資源的蘊藏量應當是豐富的。他指出，松遼平原、包括渤海灣在內的華北平原、江漢平原和北部灣，黃海、東海和南海都蘊藏著豐富的石油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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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66年邢臺大地震后，李四光指出要注意河北河間、滄州、渤海、云南通海、四川爐霍、云南的彝良大關、松潘、唐山……，都被李四光言中。當時很多科學家認為地震是無法預報的，李四光斬釘截鐵地說，地震是可以預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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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辛亥革命勝利后，當年臘月，為慶祝光復，黃岡四杰——吳崑、劉子通、李四光與熊十力聚會于武昌雄楚樓。為抒發(fā)心志，共出一紙，順次揮毫。吳崑書李白《山中問答》詩：“問余何事棲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閑；桃花流水沓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眲⒆油òl(fā)揮老子思想：“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若有心若無心，漂漂然飛過數(shù)十寒暑?！崩钏墓鈺骸靶垡暼?。”熊十力書：“天上地下，唯我獨尊?！?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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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亞南（1901-1969），黃岡人，馬克思主義經(jīng)濟學家。歷任中山大學、廈門大學、清華大學教授。王亞南父母早逝，在兄長支持下，他在黃州讀完小學，畢業(yè)后考入武昌第一中學，又考入武昌中華大學教育系。大革命中，他投筆從戎，在長沙參加了北伐軍，曾在軍中任政治教員。大革命失敗后，他輾轉來到杭州，因生活所迫寄居在大佛寺。在這里，他結識了他事業(yè)上的重要伙伴——上海大夏大學哲學系畢業(yè)后同樣流寓大佛寺的郭大力。兩個年輕人意氣相投，一見如故，暢談人生理想，很快結為至交。在此期間，王亞南開始鉆研馬克思主義政治經(jīng)濟學，尋找變革社會的救國之道。郭大力見他對經(jīng)濟學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就建議兩人一起從事《資本論》的翻譯工作，從此，他和郭大力開始了近四十年的友誼與事業(yè)的合作?！顿Y本論》也成了王亞南終身學習和研究的經(jīng)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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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3年王亞南因參與“福建事變”被通緝而亡命歐洲。在馬克思的故鄉(xiāng)德國，在《資本論》的誕生地英國，他廣泛收集西方經(jīng)濟學資料，注重西方經(jīng)濟學的發(fā)展動向，同時翻譯了一些西方經(jīng)濟學著作。1935年他回到上海，和郭大力著手正式翻譯《資本論》。1938年在經(jīng)濟生活極端困難的情況下，在迫切需要馬克思主義理論滋潤的中國這塊干涸的土地上，王亞南和郭大力十余年的艱苦奮斗終于有了結果：馬克思主義的基石《資本論》三卷中文譯本終于出版了！這不僅是中國經(jīng)濟科學研究中的一個新鮮事物，更是馬克思主義在中國傳播中的一件大事，對中國的共產(chǎn)主義運動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首次全譯《資本論》三大卷。王亞南和郭大力用10年心血，克服重重困難，是馬克思經(jīng)濟學說在中國系統(tǒng)傳播的里程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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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亞南是中國馬克思主義經(jīng)濟史學的開拓者之一。從30年代起，他就從中國經(jīng)濟史入手，探索舊中國的社會經(jīng)濟問題，取得了豐碩的成果。王亞南一生中最為杰出的貢獻，是對中國地經(jīng)濟形態(tài)的理論研究，發(fā)表了一系列很有影響的專著：《中國經(jīng)濟原論》、《中國地主經(jīng)濟封建制度論綱》、《中國官僚政治研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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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亞南在經(jīng)濟研究方法論上的一個重要貢獻，就是他極力倡導“應站在中國人的立場上來研究經(jīng)濟”。他認為經(jīng)濟科學是一門實踐的科學，應該面對中國的實際，使政治經(jīng)濟學中國化，建立“中國經(jīng)濟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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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亞南是現(xiàn)代中國著名的經(jīng)濟學家和教育家、解放后廈門大學第一任校長。他在大學執(zhí)教三十多年，積累了豐富的教學經(jīng)驗和辦學經(jīng)驗，對教育有深刻的理解。尤其對教育的本質和功能，對如何辦好綜合性大學、如何培養(yǎng)和使用人才以及如何治學，有許多精辟的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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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亞南畢生從事教育與社會科學研究事業(yè)，四十年如一日。他一生著譯四十一部，文章三百余篇，春風化雨，哺育了無數(shù)英才。晚年在“文革”的酷烈考驗中更是歲寒知松柏，彰顯了一個知識分子的氣節(jié)操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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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文學家：聞一多、馮文炳、胡風、葉君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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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一多（1899-1946），原名聞家驊，出身于浠水縣一書香家庭，13歲考上留美預備清華學校，22歲(1922年)去美，到美國芝加哥美術學院學畫三年，卻找到了他的詩人之筆。他歷任中央大學、武漢大學（任文學院首任院長并設計校徽）、山東大學、清華大學、西南聯(lián)合大學、北京大學教授，是我國著名詩人，學者，中國民主同盟早期領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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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先生1923年出版了第一部詩集《紅燭》，把反帝愛國的主題和唯美主義的形式典范地結合在一起。1928年出版第二部詩集《死水》，在頹廢中表現(xiàn)出深沉的愛國主義激情。此后致力于國學經(jīng)典的整理與研究，對《周易》《詩經(jīng)》《莊子》《楚辭》下了很大功夫，其成果匯集成為《古典新義》，被郭沫若稱為"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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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抗戰(zhàn)開始，他在昆明西南聯(lián)大任教?？箲?zhàn)八年中，他留了一把胡子，發(fā)誓不取得抗戰(zhàn)的勝利不剃去，表示了抗戰(zhàn)到底的決心。1943年后，因目睹國民政府的腐敗，于是奮然而起，積極參加反對獨裁，爭取民主的斗爭。1946年7月15日在悼念李公樸先生大會上，聞一多忍受著連日饑餓帶來的折磨，發(fā)表了著名的《最后一次的演講》，當天下午即被國民黨特務殺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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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一多的詩具有極強烈的民族意識和民族氣質。愛國主義精神貫穿于他的全部詩作，成為他詩歌創(chuàng)作的基調。聞一多的詩篇發(fā)展了屈原、杜甫創(chuàng)作中愛國主義傳統(tǒng)，具有鮮明的時代感以及社會批判的性質。在西南聯(lián)大校友會召開的聞一多先生追悼會上，朱自清先生評介了聞一多在學術上的巨大貢獻：聞一多是中國抗戰(zhàn)前“唯一的愛國新詩人”，“也是創(chuàng)造詩的新格律的人”，“他創(chuàng)造自己的詩的語言，并且創(chuàng)造自己的散文的語言”。朱先生又詳盡地介紹聞一多對神話、對《楚辭》《周易》《詩經(jīng)》《莊子》等各方面研究的成就。遺著由朱自清編成《聞一多全集》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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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傳說，聞一多新婚那天，親友紛紛前來賀喜。好久了，還不見新郎，大家以為他更衣打扮去了。當迎親花轎快到家時，人們才在書房找到他，原來他仍然穿著舊長袍在看書。家里人說他一看書就“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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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文炳（1901-1967），筆名廢名，黃梅人。著名文學團體語絲社成員，周作人的大弟子，現(xiàn)代小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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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國現(xiàn)代文壇上，馮文炳是有獨立精神人格的作家和學者。馮文炳可謂是楚地的一個奇才。1907年6歲時始入私塾讀書，1911年入縣八角亭第一高等小學讀書，1916年到武昌入啟黃中學就讀，開始接觸新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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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7年進入湖北省第一師范學校，其間深受“五四”青年愛國運動和新文化思潮的影響。1920年省一師畢業(yè)后，任教于武昌完全小學，業(yè)余時間學寫白話詩文，開始與周作人通信。1922年考入北京大學預科班，常在胡適主編的《努力周報》上發(fā)表文學作品。1924年正式升入北大英國文學系，積極參與新文化運動。1925年10月馮文炳先生開始用“廢名”的筆名出版了他的第一本短篇小說集《竹林的故事》。以后陸續(xù)出版的有《桃園》、《棗》、《莫須有先生傳》等。其作品多寫故鄉(xiāng)普通勞動者，有濃郁的鄉(xiāng)土氣息和獨創(chuàng)的藝術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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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后，他返回故鄉(xiāng)黃梅任中小學教員，其間他精研佛學，在馮氏祠堂里寫成了《阿賴耶識論》一書?？箲?zhàn)勝利后，馮文炳于1946年重返北京大學中文系任副教授、教授，講授《外國文學名著》、《現(xiàn)代文學》等課程，同時創(chuàng)作反映黃梅避難生活的自傳體長篇小說《莫須有先生坐飛機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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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2年全國高校院系調整，馮文炳調到東北人民大學（吉林大學前身）中文系任教授。在吉林省工作期間，馮文炳主要從事文學教學和文學研究，先后講授《寫作實習》、《杜詩研究》、《魯迅的小說研究》、《新民歌》、《美學》等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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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文炳為京派小說家，其作品以田園牧歌的風味和詩化的意境在中國現(xiàn)代小說史上獨樹一幟，而被人們稱為田園小說和詩化小說。在表現(xiàn)手法上，他受到古代詩詞的影響。朱光潛說：“《橋》里充滿的是詩境，是畫境，是禪趣。每境自成一趣，可以離開前后所寫境界而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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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馮文炳與熊十力先生的交游，學界曾傳為美談。廢名與俞平伯、冰心等都是知堂先生周作人的得意門生。廢名十分尊重他這位大同鄉(xiāng)前輩熊十力先生，但在學問上則常與之辯難。每有爭執(zhí)，雙方都面紅脖子粗，廢名拂袖而去。第二天廢名再來，他們又和好如初，談笑風生。這在北大傳為笑談。足見他們二人都如孩童赤子，一任感情自然流露。1936年，廢名的兒子滿周歲，熊先生還去拜訪，送六塊銀元祝賀。1947年，熊先生在北大與廢名同住。彼此見面，少不了唇槍舌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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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風（1902-1985），原名張光人，蘄春人，著名文藝理論家、評論家、翻譯家、詩人?，F(xiàn)代文學史上“七月詩派”的代表人物。1920年起就讀于武昌和南京的中學，其間開始接觸“五四”新文學作品。1925年進北京大學預科，一年后改入清華大學英文系。不久輟學，回鄉(xiāng)參加革命活動，后一度任職于國民黨的宣傳、文化部門。1927年加入共青團。1929年到日本留學，參加日本共產(chǎn)黨。1933年因在留日學生中組織抗日文化團體被驅逐出境?；氐缴虾＃沃袊笠碜骷衣?lián)盟宣傳部長、行政書記，與魯迅常有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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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提出了“民族革命戰(zhàn)爭的大眾文學”的口號，引發(fā)“兩個口號”的論爭?？谷諔?zhàn)爭爆發(fā)后，主編《七月》雜志，編輯出版《七月詩叢》和《七月文叢》，并悉心扶植文學新人，對現(xiàn)代文學史上“七月”派的形成和發(fā)展起了重要作用。曾任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xié)會常委、研究股主任，輾轉于漢口、重慶、香港、桂林等地從事抗戰(zhàn)文藝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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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1月皖南事變后，《七月》被迫停刊，他另編文學雜志《希望》。創(chuàng)刊號上發(fā)表舒蕪的《論主觀》和他自己的《置身在為民主的斗爭里面》兩文，由此引起關于“主觀”問題的論爭和對于他的文藝思想的批判。1949年7月在第一次中華全國文學藝術工作者代表大會上，胡風當選文聯(lián)委員、作協(xié)常委，并任《人民文學》編輯委員。他以抒情長詩《時間開始了！》歡呼新中國的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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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2年開始被批判。1954年，針對文藝問題提出30萬言意見書，結果變成震撼全國的“胡風反革命集團案”，從此陷于寃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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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9月，中央作出審查結論，所謂“胡風反革命集團”案件是一件錯案。平反后，胡風擔任第五屆、第六屆全國政協(xié)常委、中國文聯(lián)全國委員會委員、中國作家協(xié)會顧問、中國藝術研究院顧問。1988年6月18日，中央辦公廳發(fā)出《關于為胡風同志進一步平反的補充通知》，進一步澄清了這一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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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君?。?914-1999），湖北黃安（今紅安）人，筆名馬耳，作家，翻譯家，兒童文學家。1936年畢業(yè)于武漢大學外文系?？谷諔?zhàn)爭爆發(fā)后，葉君健停下了自己的小說創(chuàng)作，投身到抗戰(zhàn)的宣傳工作之中。1938年在武漢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政治部第三廳從事國際宣傳工作，同年參加發(fā)起成立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xié)會。他輾轉于武漢、香港、重慶等地，利用自己所掌握的外語，作了大量的宣傳工作。在香港主編英文刊物《中國作家》，又任重慶大學、中央大學、復旦大學教師。他在這一時期所翻譯的中國抗戰(zhàn)文學作品，后來被收為英語和世界語兩個集子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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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葉君健應英國戰(zhàn)時宣傳部邀請，任中國抗戰(zhàn)情況宣講員，到英國各地演講，宣傳中國的抗日戰(zhàn)爭，并重新開始一度中斷了的小說創(chuàng)作?？箲?zhàn)勝利后，葉君健在英國劍橋大學英王學院進修，做歐洲文學研究員，用英語創(chuàng)作了短篇小說集《無知的和被遺忘的》、《藍藍的低山區(qū)》，長篇小說《山村》、《他們飛向前方》等。這些作品都是出于向國外讀者“解釋中國”的目的而創(chuàng)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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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葉君健回到祖國，又投身于宣傳家的事業(yè)，歷任輔仁大學教授，文化部外聯(lián)局編譯處處長，《中國文學》副主編，長期主編英文刊物《中國文學》。曾任中國作家協(xié)會書記處書記、中外文學交流委員會主任，是民盟中央委員，全國第三屆人大代表，全國第五、六、七屆政協(xié)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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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著有長篇小說《土地三部曲》(《火花》、《自由》、《曙光》)、《寂靜的群山三部曲》(《山村》、《曠野》、《遠程》)，散文集《兩京散記》，短篇小說集《葉君健小說選》、《葉君健童話故事集》等。另外譯著《安徒生童話全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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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世界知名的小說家和翻譯家，葉君健對我國兒童文學事業(yè)的發(fā)展也予以極大的關注，并作出了很大的貢獻。葉君健的文學創(chuàng)作的主要特征是：高度的現(xiàn)實主義精神，詩的意境與韻味，以及簡潔樸素的語言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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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思想家：湯用彤、熊十力、徐復觀、胡秋原、殷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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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之后，學術界出現(xiàn)了文化守成主義思潮，其中有學衡派、現(xiàn)代新儒家等。正如我們多次講過的，文化保守并非政治保守，恰好相反，這一思潮的代表人物在政治層面都是革新派。這一思潮是從中國文化自身的大傳統(tǒng)中生長出來的，是面對強勢的西方文化的挑戰(zhàn)應運而生的，在20世紀中國是最具有根源性的思想文化的流派。這一思潮在現(xiàn)代中國反思與批判片面的現(xiàn)代性（包括全盤西化或全盤俄化）的思想流派，也是在現(xiàn)代中國積極吸納西學、與西學對話，又重建傳統(tǒng)并與傳統(tǒng)對話的最有建設性與前瞻性的思想流派。這一思潮是非官方、非主流的。其代表人物都是在野的公共知識份子，故深具批判性與反思性，又是專家、學者兼教師，在哲學、史學與教育界等領域有著卓爾不群的建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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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學衡派中有黃梅湯用彤先生。湯先生曾經(jīng)主持《學衡》雜志的編務工作，與吳宓等人被稱為“學衡派”，學衡派明確提出了“昌明國粹、融化新知”的主張，對激進文化主義的斷裂論式的主張持反對態(tài)度。湯用彤認為文化的發(fā)展，只能是走漸進的道路，“夫歷史變遷，常具連續(xù)性。文化學術雖異代不同，然其因革推移，悉由漸進?！睖壬磳みM派之徹底拋棄舊文化的觀點，認為不能割斷歷史，強調古今中外的文化交匯。他主張熔鑄今古、會通中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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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當代新儒學的背景是價值系統(tǒng)的崩潰、意義結構的解體和自我意識的喪失。近現(xiàn)代中國的思想危機是“意義的危機”，即人們對于人生、宇宙的基本意義的看法與信仰的危機。中國現(xiàn)代知識分子在外來思潮沖擊下所出現(xiàn)的“精神的迷失”格外地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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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是現(xiàn)代文化守成主義思潮及其中堅——現(xiàn)當代新儒家的淵藪。在現(xiàn)代新儒學思潮中，有三位鄂東學者。他們是：黃岡熊十力，是第一代中心開啟式的人物；浠水徐復觀，是第二代港臺新儒家的中堅；黃陂胡秋原，也是第二代，屬于廣義的現(xiàn)代新儒家中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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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現(xiàn)代中國，與文化守成主義、現(xiàn)代新儒學思潮相輔相成的，有自由主義思潮，我們鄂東也出了一位自由主義思潮的代表人物——黃岡殷海光。殷海光與熊十力、徐復觀有很多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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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用彤（1893-1964），字錫予，祖籍黃梅縣，生于甘肅省渭源縣。湯家于清乾嘉時從江西遷至湖北黃梅，以教書為生。其父湯霖，清光緒十六年進士，曾任過幾任知縣，后在京曾赴各省任考官。湯用彤先生三歲前不會說話，三歲的那一年，有一天突然一字不差地用黃梅話背出了《哀江南》，其父非常驚異。由此他很早就在父親的教館中接受教育，即幼承庭訓，以后在北京順天學堂開始接受新式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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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先生1912年考人清華學校，1917年畢業(yè)，考取官費留美。后因治砂眼而未成行，留在清華教國文。1918年與吳宓一起赴美，先在明尼蘇達州漢姆林大學哲學系，主要選修哲學、心理學，1919年人哈佛大學研究院，與陳寅恪同時學習梵文、巴利文及佛學，仍進修西方哲學。后經(jīng)吳宓、梅光迪引見白壁德（Babbit）教授。白氏是美國當時著名的新人文主義者，認為中西文化傳統(tǒng)在人文方面互為表里，對孔子尤為稱贊，并希望中國學人能擷采中西文化之精華，以求救亡圖存，而不蹈西方之覆轍。湯用彤后來的文化觀和治學態(tài)度，很多與白氏契合。哈佛期間，他與吳宓、梅光迪被譽為“哈佛三杰”。湯用彤先生受美國學者白璧德新人文主義的影響，該派學說對現(xiàn)代性有著強烈的反思意識，對近代西方功利主義和浪漫主義所帶來的負面效應持憂患態(tài)度。新人文主義認為現(xiàn)代社會的進步，并不必然以破壞傳統(tǒng)文化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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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2年在哈佛獲得哲學碩士學位回國，湯先生歷任東南大學、南開大學、北京大學、西南聯(lián)大教授。1947年湯用彤休假赴美國加州柏克萊大學講中國佛教史一年，次年婉拒哥倫比亞大學講學之邀，決定回國。1949年1月北京解放，湯用彤任北京大學校務委員會主席，1951年后任北大副校長。1953年中國科學院成立，兼任歷史考古委員會委員。1956年中國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學部成立，任學部委員。湯先生是第一屆全國政協(xié)委員，第三屆常委，第一、二、三屆全國人大代表，是中國著名哲學家、哲學史家、佛教史家，教育家、著名學者，現(xiàn)代中國學術史上會通中西、接通華梵、熔鑄古今的國學大師之一。他能同時上中西印三門課：印度佛學、魏晉玄學、歐洲唯理論與經(jīng)驗論哲學。代表作有：《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印度哲學史略》、《魏晉玄學論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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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用彤與熊十力、錢穆、蒙文通諸先生的交游頗有趣味。熊十力是哲學家，黃岡人。錢穆(賓四)先生是國學大師，無錫人。蒙文通先生是廖平和歐陽竟無的弟子，博通經(jīng)、史、佛學，巴蜀人。蒙先生每與熊先生聚首，必打嘴巴官司，從佛學到宋明理學，二人往往爭得不可開交。敦厚的湯用彤先生在旁觀戰(zhàn)，獨默不語，只有錢先生從中緩沖。錢穆先生在《師友雜憶》中曾回顧了他們交游的一些細節(jié)。有一次，他們四先生“同宿西郊清華大學一農(nóng)場中。此處以多白楊名，全園數(shù)百株。余等四人夜坐其大廳上，廳內無燈光，廳外即白楊，葉聲蕭蕭，凄涼動人，決非日間來游可嘗此情味。余等坐至深夜始散……至今追憶，誠不失為生平難得之夜?！边@是何等的境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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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羨林先生說：“在湯用彤先生身上，镕鑄今古、會通中西的特點是非常明顯的……湯先生的人品也是他的弟子們學習的榜樣。他淳直，樸素，不為物累；待人寬厚、處事公正。藹然仁者，即之也溫。他是一個真正的人，他是一個真正的學者，他是一個真正的大師?！?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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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十力（1885-1968），湖北黃岡人。和這一思潮中的梁漱溟、馬一浮、錢穆先生是朋友，也與這一思潮中的張君勱、方東美、馮友蘭、賀麟相過從。他參加過辛亥革命，是一位傳奇式的人物，沒有受過任何舊式教育和新式教育，可謂自學成才。他家里非常貧窮，在我們湖北東部的窮鄉(xiāng)僻壤誕生的，只讀過半年的私塾，幼年放牛，16-17歲的時候游學于鄉(xiāng)間，后來與同縣何自新、浠水王漢到武漢來，受到維新派的影響，讀孟子、顧炎武的書，萌發(fā)了革命志向，并邀請四方豪杰共圖天下大事。為“運動軍隊”，他投到武昌的新軍第31標當兵，發(fā)起組織黃岡軍學界講習社，然后圖謀起義，奔走呼號，被清廷鄂軍首領張彪所通緝。1917年-1918年，他參加了孫中山先生領導的護法運動，后來他看到辛亥革命以后，世風日下，國民黨人競權爭利，革命終無善果，憤然棄政向學，研讀佛學和儒學來探究人生的本質、真諦，增進國民的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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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十力曾執(zhí)教南開學校，后來到南京內學院，在歐陽竟無大師門下打下了堅實的佛學基礎，接受了嚴格的哲學訓練。1922年由梁先生介紹，也由于蔡元培先生識才，這個時候熊十力先生開始在北京大學擔任特約講師，講授佛教的唯識學。在北大的環(huán)境中，熊先生得以獨立思考，而且和學術界的精英開始討論學問，這才是他成為一個哲學家的真正的開始。1923年熊十力進一步背棄了他老師的學說，背棄了歐陽大師的唯識學，形成了自己的一套觀念，后來經(jīng)過十年的苦學精思，他構建了自己的哲學體系《新唯識論》。這本書出版以后，得到了蔡元培、馬一浮先生的高度贊揚。他創(chuàng)立了融匯儒佛的所謂新唯識論的哲學體系，是回到中土的立場，中國儒家《周易》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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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戰(zhàn)時期熊十力顛沛流離，生活非常困難，他以對國家、民族、人民，對傳統(tǒng)文化的執(zhí)著的愛戴，自甘寂寞，樂以忘憂，勉力著述。他的哲學體系在當時有一定影響，抗戰(zhàn)末期出版的《新唯識論》（語體本）、《讀經(jīng)示要》這是他思想成熟的一個標志。這時，他被聘為北大哲學系教授。1950年以后，他的生活與著述得到他的老友董必武以及周恩來、陳毅、郭沫若等人的關照。1954年以后定居滬上。他是全囯政協(xié)委員，北京大學一級教授，世界級的哲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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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先生一生帶有鄂東的鄉(xiāng)土氣息，斯文中略顯樸拙、狂放、隨性?？箲?zhàn)時期在后方，一次聽到誤傳的消息，說是他的兄弟子侄遭日本飛機轟炸遇難，他頓時嚎啕大哭起來！1944年春節(jié)，大年初四，弟子們專程來到他的住地為他祝60壽，他突起悲心，情不能已，大哭不止，壽慶活動不得不打住。情感豐富的熊先生同時又是理性思維一流的哲學家，當然他的理性活動中并不排斥感性直覺與智性直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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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學問的軌跡大概是這樣的：早年批評六經(jīng)，認為六經(jīng)是擁護專制政體的書，中年學佛學，從大乘有宗入手，后來又揚棄了有宗，深研空宗，然后又揚棄了空宗，最后反求諸己，通過自己的人生體驗，回到儒家《周易》的立場。他的哲學觀點是體與用的不二，就是有其體就有其用，體和用是貫通在一起的，有此體就有此用。心和物不二，心是精神的力量，物是物質的層面，他認為精神的東西和物質的東西是融合在一起的，能量和質量是融合在一起的，天和人也是可以打通的。他所謂本體論的本體，講的是一個道德心性的本體，《中庸》里面講的性，《孟子》里面講的心，他認為這是人的生命存在的本體，是宇宙萬物最重要的根源處。在一定意義上，他講的是人生生命的意義，人生的價值是最重要的。在物欲橫流的世界里面，我們如何去尋找人生的真諦、本質與宇宙的本體？他常常講：我們人和天地萬物是相互關聯(lián)的，其中有一種最高本體的東西，乾元性體，本心，也就是心性本體，這里面有乾陽清剛之氣，有很大的創(chuàng)造力。他反對西方的二元分離的方式，天人分割的方式，反對西方的鴻溝，天和人之間的鴻溝，或者有一個什么造物主。他認為，《周易》乃至五經(jīng)，我們的文化傳統(tǒng)中沒有這樣一種天人、主客、心物之間的隔閡。他說，仁心本體是宇宙萬象和人類社會最重要的一個根源處，他把這個東西叫做本體，由此開發(fā)出人類的社會文化和自然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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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其一生營造他的本體哲學，從儒家哲學的思想資源里發(fā)掘并重建了“大本大源”。他認為，哲學的根本任務即是“明示本體”，哲學“以本體論為其領域”。他所說的“本體”是什么呢?“仁者本心也，即吾人與天地萬物所同具之本體也。”“蓋自孔孟以迄宋明諸師，無不直指本心之仁，以為萬化之源、萬有之基。即此仁體，無可以知解向外求索也?！比缤叭省薄氨拘摹薄傲贾?，熊先生之“本體”，不是“自然本體”，而是生生不已的、剛健運動的“生命本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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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先生大談本體論問題，尤其是把儒家哲學的內核——內圣之學中所探討的心性關系問題、道德哲學的問題、人的安身立命的基礎和終極寄托的問題（用現(xiàn)在的話來說，是關于人的存在的問題），把從先秦到宋明儒關于這些問題的回答，加以系統(tǒng)化、體系化，同時又投注了自己的生活體驗，投注了自己的感情和全部生命，從而在中國儒學史上第—次公開地以“本體論”的名目標志他的儒家哲學體系。熊先生說“體用不二”之論是“自家體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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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十力弘揚的是中國文化中特別強調的道德的智慧和道德的本體與主體，他開辟了現(xiàn)當代新儒學的精神方向，并在這個意義上影響了他的學生——第二代現(xiàn)代新儒家唐君毅、牟宗三、徐復觀、胡秋原先生等。在一定意義上，看老師如何，要看他是否培養(yǎng)出了優(yōu)秀的、有創(chuàng)造性的、杰出的弟子。熊十力后來的地位這么高，與唐、牟、徐等不無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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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復觀（1903-1982），湖北浠水人。是思想家與思想史家。他是勇者型的人物，出身貧寒，早年在軍政界供職，曾是蔣中正侍從室的秘書，少將軍銜，50歲以后才專力治學，曾任臺中東海大學等校教授。當然他有很好的國學基礎，早年在武昌學習國學，得到黃季剛先生的賞識與王季薌先生的栽培。徐先生是平民思想家，他和浠水苦難的百姓總是連在一起，他生前念念不忘的是家鄉(xiāng)，他的母親，他的貧苦家庭，有著很深的鄉(xiāng)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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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先生當年聽到熊先生的盛名，非常仰慕，抗戰(zhàn)時在重慶他曾經(jīng)拜訪過熊先生，他是穿著筆挺的軍服去的，到了以后在熊先生面前高談闊論，被熊先生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熊先生說你讀了什么書啊？他在熊先生面前講：“我讀了王船山的著作。”熊先生問王夫之有什么書？他說王夫之有《宋論》、《讀通鑒論》、《老子衍》、《莊子通》等等。熊先生說那你說一說王夫之的《宋論》，徐先生就把王夫之等明末清初大思想家的書大膽地批評了一頓。熊先生立即予以當頭棒喝，說你這個小子，你根本沒有讀懂，你根本沒有資格講王船山，你回去給我老老實實把王船山的書重讀一遍，讀完了以后你再來跟我談話。徐先生后來回憶說，熊先生的“罵”是起死回生的一“罵”，他說熊先生教會了他如何讀書，他說他過去讀書非常傲慢，讀到古人的話無不批評，現(xiàn)在看來，確實沒有讀懂，而熊先生則告訴了他怎么讀、怎么做學問，他說他從那以后就抱著一種誠心去讀書，認認真真的去體會，去分析，認真分析古人的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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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見面對徐復觀后半生的影響甚巨，從此他決心步入學術之門。其后徐氏受到熊十力的不斷錘煉，他才從個人的浮淺中掙扎上來，不再被浮淺的風氣淹沒下去，從而找到了自己的精神方向，將滿腔真情傾注于中華文化的存亡絕續(xù)上，誓言“要為中國文化當披麻戴孝的最后的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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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與唐、牟為同道，共同弘揚中國傳統(tǒng)文化精神。與唐、牟不同的是，他是思想史家而不是哲學家；對傳統(tǒng)與現(xiàn)實的負面，特別是專制主義政治有很多批判；有庶民情結，是集學者與社會批評家于一身的人物。徐先生是“以人、人民為根本去掌握事物的儒家”，而熊十力與唐、牟則是“從超越的、先驗的方面去掌握事物”，徐先生是“激進的儒家”，熊與唐、牟是“超越的儒家”。（參見陳昭瑛《一個時代的開端》）這一對比頗能道出徐與唐、牟的差異。唐、牟致力于建構道德形上學的體系，徐復觀則有反形上學的傾向。徐先生反對以西方哲學思辨作為唯一標準衡量中國哲學思想，反對“知識的游戲”，忽視了活生生的具體的人及人的生存體驗。徐先生從具體生命、生活上去接近孔子等思想大家，肯定儒家思想是從人類現(xiàn)實生活的正面來對人類負責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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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思想史大家，徐復觀治學嚴謹扎實，有考據(jù)的功夫，把考據(jù)、義理與辭章三者結合得很好。他對先秦人性論史、兩漢思想史、中國藝術精神與藝術史有深入的研究與獨到的見解，其中指導性的乃是一道德史觀或心性史觀，認為中國文化是由上向下落，由外向內收的“心的文化”，人心是價值之源與生命的導向?！皯n患意識”一說即來自徐氏，指表現(xiàn)在西周初年周公等人“敬”“敬德”“明德”觀念中人的精神集中、對事的謹慎、認真的心理狀態(tài)，由信神而轉為人的自覺，乃殷周之際從原始宗教掙脫出來的中國人文精神之躍動。由此凸顯的是主體的積極性與理性，自覺反省，對自己行為負責。這種人文精神自始即帶有道德的性格。徐氏認為孟子性善論是一偉大的發(fā)現(xiàn)，每一個人即在他的性、心的自覺中，得到無待于外、圓滿自足的安頓。性善證實了人格的尊嚴，同時即是建立了人與人的相互信賴的基礎，也提供了人類向前向上的發(fā)展以無窮希望的根據(jù)。孟子的王政，即是以人民為主的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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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先生比較重視經(jīng)學與經(jīng)學史，創(chuàng)造性地詮釋禮樂文明。他通過對周秦漢，特別是漢代社會政治結構的探討，深刻地揭露、鞭笞了專制政治。他特別重視知識分子問題，不僅考察了“史”的原始職務，與祝、卜、巫的關系，尤其論述了史職由宗教向人文的演進，宗教精神與人文精神的交融。他對漢代優(yōu)秀知識分子以理想指導、批判現(xiàn)實政治的研究，多所弘揚。徐先生特重發(fā)掘中國歷代知識份子對于治道與民生的關切、介入，以天下為己任和以德抗位、道尊于勢的傳統(tǒng)，肯定中國知識分子的使命感、入世關懷、政治參與和不絕如縷的犧牲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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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身上即體現(xiàn)了知識分子，特別是人文知識分子，以價值理念批評、指導、提升社會政治的品格。他一生在學術與政治之間，“以傳統(tǒng)主義衛(wèi)道，以自由主義論政”。他是風骨嶙峋的勇者型的人物，時常批評政治，在政治上主張民主自由人權，有道德勇氣。他的政論雜文十分豐富，在中國現(xiàn)當代思想史上的影響甚巨，可以說，他文化保守主義陣營中最具有現(xiàn)實批判精神、最易于與自由主義思潮相頡頏又相呼應、相融洽的代表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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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復觀是“大地的兒子”，臨終前呼喚著他的母親，他的故鄉(xiāng)。在膾炙人口的《誰賦豳風七月篇——農(nóng)村的回憶》一文中，他把土生土長的農(nóng)村看成是中國人生命的源泉。他又說，他的生命永遠是和浠水故地的“我那破落的塆子”連在一起的。他的骨灰最后回到了家鄉(xiāng)湖北浠水，葬在了浠水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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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秋原（1910-2004），黃陂人，是當代著名思想家、歷史學家。胡先生是一名立身于道統(tǒng)的公共知識分子，他懷抱道德理想，積極參與、批評、指導現(xiàn)實政治，他曾考入武昌大學（武漢大學前身）就讀，又負笈東洋，考入日本早稻田大學政治經(jīng)濟學部。九一八事變爆發(fā)后，胡先生放棄學業(yè)和官費，滯留上海，以筆為生。他參加過文學論爭與社會史論戰(zhàn)，又游歷過歐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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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先生的學術貢獻：首先，表現(xiàn)在“理論歷史學”的理論建構上。理論歷史學是對中西歷史哲學思想的批判、繼承和發(fā)展。胡先生既有歷史哲學的方法論的自覺，重視對歷史認識的可能性及其條件的考察；又強調對歷史作價值判斷的重要性，因此他批判了實證主義思潮、科學主義思潮對價值問題的拒斥。其次，體現(xiàn)在胡先生從理論與歷史的角度，對知識分子問題所作的系統(tǒng)研究。胡先生看重知識分子的歷史作用，認為歷史上儒家知識分子以其道義擔當抗議威權，著力于消解君主的政治主體性，從而緩和了專制的程度，形成開明專制，護持住中國的歷史進程和文化慧命于不絕。胡先生的代表作《古代中國文化與中國知識分子》，著眼于對傳統(tǒng)政治結構中道統(tǒng)與政統(tǒng)相互關系的分析，所強調的是承載道統(tǒng)的士人知識分子對現(xiàn)實政治權力的批導與限制。第三，他對民族主義思想有較大的貢獻，是20世紀中國民族主義思想的重鎮(zhèn)。第四，在文化上，胡先生主張超越傳統(tǒng)派、西化派、俄化派而前進。最后，胡先生認同儒家的核心價值。在胡先生看來，儒家的核心價值并不構成工業(yè)化、現(xiàn)代化的障礙，恰恰相反，儒家人文精神可以救治現(xiàn)代性危機，彌補宗教科技的偏弊，與自然和諧，因而求得人文與宗教、科技、自然調適上遂地健康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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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先生熱愛祖國，熱愛湖北，熱愛黃陂。1988年4月，為進一步推動祖國兩岸的和平統(tǒng)一，他在臺灣發(fā)起成立了“中國統(tǒng)一聯(lián)盟”，并被推舉為名譽主席。自此，他一直站在反分裂、反“臺獨”的第一線。1988年9月12日，胡秋原先生偕夫人并與長女一道，無視臺灣當局的“三不”政策，以祖國統(tǒng)一為己任，從美國舊金山直飛北京，回到了闊別四十載的故土大地，成為“兩岸破冰第一人”。在北京，胡秋原與老朋友、中共領導人李先念、鄧穎超等親切會面，共商國是。借此機緣，他回到母校，回到他日夜思念的家鄉(xiāng)黃陂。當時，他的鄉(xiāng)音未改，然鬢毛已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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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海光（1919-1969），原名殷福生，黃岡人。中國著名邏輯學家、哲學家。曾從師于著名邏輯學家、哲學家金岳霖先生。西南聯(lián)大畢業(yè)后，進入清華大學哲學研究所，并曾在金陵大學(原中央大學)任教?？谷諔?zhàn)爭爆發(fā)后，加入青年軍。1946年至1949年在國民黨中央宣傳部工作，任《中央日報》主筆。1949年到臺灣，因所寫社論觸怒了蔣介石，受到國民黨的圍攻、批判，被迫離開《中央日報》。自此，殷海光脫離國民黨陣營，并轉變成自由主義者。同年8月，他進入臺灣大學哲學系任教。同年11月，他與胡適、雷震等人在臺北創(chuàng)辦影響巨大的綜合性半月刊《自由中國》，任編委兼主筆。這個雜志的發(fā)行人雖為胡適、雷震，因胡適當時不在臺灣，雷震以負責行政事務為主，真正的靈魂人物卻是殷海光。他用言論、思想給《自由中國》雜志導航，使該雜志發(fā)行量扶搖直上，熱銷海內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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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海光先生是本世紀中國不可多得的自由主義斗士，風骨嶙峋的知識分子，一位充滿著道德熱情和道德勇氣的理想主義者。他不畏強權，不避橫逆，為弘揚五四精神和在中國實現(xiàn)自由、民主奮斗了一生，終因上世紀六十年代臺灣國民黨政府的政治迫害，抑郁患癌，過早謝世。其代表作有：《邏輯新引》、《思想與方法》、《中國文化的展望》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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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先生說他自己是“五四后期人物”，沒有機緣享受五四人物的聲華，卻遭受著寂寞、凄涼和困厄。他一生沿著五四啟蒙主義的道路，對中國傳統(tǒng)積弊與現(xiàn)實負面作無情的鞭笞和批判，晚年尤能以今是而昨非的精神，勇敢地否定自己，修正與檢討自己對傳統(tǒng)文化的片面理解，轉而認同民族文化的優(yōu)長與價值，批評西方現(xiàn)代化的弊病。晚年他與湖北老鄉(xiāng)徐復觀先生多次交談。他在臨終前說：“我的思想剛剛成熟，就在跑道的起跑點上倒下來，對于青年，我的責任未了，對于苦難的中國，我沒有交待！”“我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我對中國文化的熱愛，希望能再活十五年，為中國文化盡力?！笨上觳患倌?，赍志而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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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學生、美籍華裔學者林毓生教授在紀念殷海光的文章中說：“于孔孟思想中‘仁’先于‘禮’之道德主義性的觀念，雖然與西洋近代自由思想的道德基礎——康德的道德自主性觀念——并不完全一樣，但兩者在理論上是可以交融的。因此，要實現(xiàn)自由與民主，今后中國有識之士，不應再食那五四時期對中國傳統(tǒng)全面否定的牙慧，這種把自己連根拔起，向西洋一面倒的辦法，從五四以來的中國思想史上看來，不但不易使自由思想在中國泥土上生長，反而使自己成為一個文化失落者。因此，中國自由主義者的現(xiàn)代課題，不是對傳統(tǒng)的全面否定，而是對傳統(tǒng)創(chuàng)造地改進?！保重股骸兑蠛９庀壬簧鷬^斗的永恒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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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試談“鄂東文化現(xiàn)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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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代鄂東的文化名人遠不只這些，限于篇幅，我們只講了這十多位。還有一些這里就不說了。例如幾位大政治家也是極有文化底蘊的人物，辛亥革命元勛居正（廣濟，今武穴，1876—1951），中共元老董必武（黃安，今紅安，1886—1975）等。居正、董必武與我前面提到的有的先生（如熊十力等）時相過從，特別關心、培植、提攜鄂東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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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元以降，特別是明清以來，鄂東地區(qū)人才勃興，蔚為壯觀，有人謂為“鄂東文化現(xiàn)象”。為什么會出現(xiàn)如此獨樹一幟的人文景觀呢？從地域性考察，這與鄂東地區(qū)的歷史傳統(tǒng)、社會風尚和地理環(huán)境有關。從時代性考察，這與近現(xiàn)代新文化在卾東的傳播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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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鄂東乃鄂皖贛三省交會之地，處于吳頭楚尾，乃吳楚文化交流碰撞的地段，歷史上儒、釋、道文化衍生雜糅，特別是禪宗祖庭圣地在此。正是在多種文化思想的滋養(yǎng)下，鄂東歷代人才輩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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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鄂東地區(qū)自古就有儒家重教興學的深厚傳統(tǒng)。“明清時期，湖北地方官學空前發(fā)展，學校設置的普及程度較高。社學之制的推行，為在鄉(xiāng)村進行基礎教育提供了條件，一方面使地方官學制度更為系統(tǒng)，另一方面也提高了農(nóng)村基層的人文水平。當然，更為基礎的還有為數(shù)眾多的各種類型的私塾，承擔著啟蒙教育、培養(yǎng)童生的主要職能?！边@一時期的書院也得到一定程度的發(fā)展，特別是清雍正至道光年間發(fā)展較快?！昂睍涸诘赜蚍植忌鲜遣黄胶獾模渣S州、武昌二府為多。明代新建七十余所書院中，黃州一府即占了1/3以上，加上武昌府屬所占20%強，兩府書院共占全省書院總數(shù)的54%左右。清代黃州新修書院亦在二十所以上，其中僅黃岡一縣就多達十三所。”從科舉的情況看：“有明一代，湖北各府州縣科舉進士總計達1119人。全省八個府中，以黃州府中進士人數(shù)最多，達321人；其次為武昌府，為232人。分州縣統(tǒng)計，則麻城縣為最多，達100人；其次為黃岡縣87人?！薄岸鯑|地區(qū)的進士人數(shù)不僅遠遠超過鄂西，而且超過鄂中江漢平原區(qū)。武昌、黃州二府的進士人數(shù)合計達553人，占全部進士人數(shù)的49．5%……即使按州縣數(shù)平均，這兩府所屬各州縣也是較多的，即平均每州縣有進士29人以上。在全省15個進士人數(shù)達30人以上的州縣中，武昌、黃州二府就有七個。”“清代湖北的進士人數(shù)較明代為多，到道光朝的約二百年間，全省共中進士960人，咸豐以后的六十年間則有302人。但是，地域分布雖不無變化，卻仍未改變明代以鄂東為重心的基本格局。全省有15個州縣的進士人數(shù)達30以上，其中武昌府3州縣，黃州府4州縣……其中以黃岡縣人數(shù)最多，為122人……蘄水（今浠水）54人……麻城42人，黃安39人，進士大縣絕大多數(shù)仍在鄂東。若以黃州、武昌二府及相關之黃陂等縣計之，鄂東的進士人數(shù)仍佔全省進士的50%以上?！保ň姀埥瘢骸逗蓖ㄊ贰罚髑寰恚錆h：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1999）今按，明代的黃州府有九州縣：黃岡、蘄水、蘄州、廣濟、黃梅、羅田、麻城、黃安、黃陂。清代的黃州府有除黃陂外的八州縣，黃陂被劃到漢陽府。明清時期武昌府有十州縣：江夏、武昌（今卾州）、蒲圻、崇陽、通山、通城、嘉魚、大冶、興國、咸寧。廣義的卾東指黃州、武昌二府加上黃陂縣等，狹義的鄂東即指黃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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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黃梅湯用彤家為例，數(shù)代詩書傳家，湯用彤的曾祖父培養(yǎng)了三位進士，其中包括湯用彤的父親湯霖。湯家家教極嚴，家訓中有“事不避難，義不逃責，素位而行，隨適而安”等語。這些風尚不僅在富有的家庭中傳揚，平民家庭也以耕讀傳家為榮。熊十力、徐復觀家中很貧寒，他們的父輩都是最下層的書生，教過蒙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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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張之洞督鄂期間重視文教、開放教育的影響。張之洞自1889年由廣州任兩廣總督調任武昌任湖廣總督，直至1907年調任北京，在武昌一共待了18年。張之洞主政期間，不僅創(chuàng)辦了漢陽鐵廠、湖北槍炮廠等我國早期工業(yè)，而且特重教育，興辦書院。他創(chuàng)辦的經(jīng)心書院、兩湖書院等極縣影響。王葆心就出自兩湖書院，徐復觀又是王葆心湖北國學館的學生。這就是張文襄公的流風余韻。尤其值得重視的是，張之洞在鄂興辦了新式學堂，如自強學堂，即今武漢大學前身。他還陸續(xù)創(chuàng)辦了湖北武備學堂、湖北農(nóng)務學堂、湖北工藝學堂、算學學堂、礦務學堂、湖北師范學堂等很多新式學堂，涵蓋了軍事教育、普通教育、實業(yè)教育、師范教育等多個層面，至辛亥革命前，武漢各類新式學堂已發(fā)展到100余所，學生人數(shù)超過1萬人。除了中高等教育，1903年在武昌閱馬場還誕生了中國第一所幼稚園，開創(chuàng)了我國近代幼兒教育的先河。張之洞新政初步完善了湖北的教育系統(tǒng)，建立了新學，使得湖北新式教育從學前到初等學堂，從初等到高等學堂形成完整的教育體系。與之相聯(lián)系，有了新式的圖書館、報刊等文化事業(yè)。他以“請進來”的方式聘請了不少外國教員為學生上課，直接教授從西方傳來的各類知識。在他的精神感召下，近現(xiàn)代湖北的文化教育發(fā)展較好，既有老傳統(tǒng)，又有新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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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辛亥革命、五四新文化運動的影響。清末士紳、學者、商人走南闖北，帶來很多新的訊息。鄂東與九江、武漢等中西文化交會之地相鄰，新思想傳入相當快捷。這一地區(qū)在特殊的時代呈現(xiàn)出古今中外思想文化碰撞交流的狀態(tài)，這就促使當?shù)匾恍┯兴枷氲奈幕伺?、離異傳統(tǒng)，而后又從高層次回歸傳統(tǒ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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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代多數(shù)鄂東學人有一個特點，既開放，又有根柢，多數(shù)人最終融會中西文化，強調中國文化的根源性，創(chuàng)造性地弘揚、發(fā)展中國文化的優(yōu)長，經(jīng)世致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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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察現(xiàn)代鄂東思想家、學者、文化名人的成長史，我們不難得出三條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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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老傳統(tǒng)的根基。他們之中不論出身貧寒者，還是富裕者，都通過家教、私塾等方式受到鄉(xiāng)邦文化風教的深刻影響，打下了很好的做人與求學的基礎，尤其是在發(fā)憤立志的進取心與道德心性的修養(yǎng)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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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文化的開放性。鄂東文化生態(tài)較好，有開放性，因此這些人物除有一定古學的底子外，尤其是在鄉(xiāng)邦就感受到了新思想、新文化的沖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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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走出鄂東，走出湖北，才成就了這些湖北佬。我們不能不看到，他們大多數(shù)人的軌跡：少年時代離開鄂東來到武漢，青年時代在武漢讀書，進而到北京、上海等大城市求學，或到歐美、日本留學，然后又回歸祖國，仍在大城市從事文教事業(yè)。上世紀50至70年代在臺灣打筆仗的活躍學者中，有的就是鄂東學者，如徐復觀、胡秋原、殷海光等，他們的人生軌跡大體如此。所以，我們還是要有清醒的頭腦，不要因為強調地域文化，而孤芳自賞，固步自封。這些人物如果不走出鄂東仍至湖北，也絕不會成為“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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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近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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