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三傳通讀入門之桓公十一年
作者:三純齋主人
來源:“三純齋”微信公眾號
時間:孔子二五七五年歲次甲辰六月初四日甲戌
耶穌2024年7月9日
[春秋]十有一年,春,正月,齊人、衛(wèi)人、鄭人盟于惡曹。
夏,五月,癸未,鄭伯寤生卒。
秋,七月,葬鄭莊公。九月,宋人執(zhí)鄭祭仲。突歸于鄭。鄭忽出奔衛(wèi)。
柔會宋公、陳侯、蔡叔盟于折。
公會宋公于夫鐘(童)。
冬,十有二月,公會宋公于闞。
魯桓公十一年,公元前701年。
春季,《春秋》只有一條記錄,“十有一年,春,正月,齊人、衛(wèi)人、鄭人盟于惡曹?!睈翰?,楊伯峻先生引沈欽韓觀點,認為可能是“烏巢”之誤,如是,則在今天的河南延津縣東南。這次會盟顯然是乘郎之戰(zhàn)的余威,進一步鞏固一下三國關系。
《榖梁傳》和《公羊傳》未關注這條記錄,《左傳》春季的記錄如下:
十一年,春,齊、衛(wèi)、鄭、宋盟于惡曹。
楚屈瑕將盟貳、軫。鄖人軍于蒲騷,將與隨、絞、州、蓼伐楚師。莫敖患之。鬥廉曰:“鄖人軍其郊,必不誡,且日虞四邑之至也。君次于郊郢以御四邑,我以銳師宵加于鄖。鄖有虞心而恃其城,莫有斗志。若敗鄖師,四邑必離?!蹦皆唬骸邦琳垵鷰熡谕??”對曰:“師克在和,不在眾。商、周之不敵,君之所聞也。成軍以出,又何濟焉?”莫敖曰:“卜之?!睂υ唬骸安芬詻Q疑,不疑何卜?”遂敗鄖師于蒲騷,卒盟而還。
第一段講述惡曹之盟。與《春秋》相比,多出一個宋國參與會盟。宋莊公能即位,得益于鄭國的大力支持,也離不開齊國和魯國在華父督之亂后的默許,所以宋國參與不算意外。這次會盟,也標志著魯國和齊、鄭之間徹底翻臉。
第二段講述楚人伐鄖。屈瑕,是楚武王之子,名瑕,因被封于屈邑,其后代以封地為氏,遂稱屈氏,他有一個很著名的后代叫屈原。莫敖,是楚國的官職,掌軍政,相當于今天的軍隊總司令,此時楚國的莫敖也是屈瑕。貳、軫以及后面的鄖、隨、絞、州、蓼,都是當時漢水流域楚國周邊的小國。按楊伯峻先生注釋,貳國在今天的湖北廣水市一帶。軫國,在今天的湖北省應城市西。蒲騷,在今天的湖北省應城市西北。鄖國,杜預注釋說“在江夏云杜縣東南”,大致是今天的湖北省京山市一帶。但也有說在今湖北省安陸市一帶的。絞國,按楊伯峻先生注釋,在今湖北省十堰市鄖陽區(qū)一帶。州國,不是魯桓公五年“州公如曹”的那個州國,而是另外一個州國,杜預注釋說“在南郡華容縣東南”,大致在今天的湖北省監(jiān)利縣一帶。蓼國,在春秋時期不止一個,楊伯峻先生認為此處提到的蓼國位于今河南省唐河縣南稍西八十里。郊郢,在今天的湖北省鐘祥市。
第二段意思說,楚國的屈瑕準備與貳國和軫國結盟。鄖人的軍隊駐扎在蒲騷,準備會和隨、絞、州、蓼等國軍隊后攻打楚國。屈瑕很擔憂。鬥廉說:“鄖國的軍隊就駐扎在他們城郊,所以一定會放松戒備,要不了幾天,隨、絞、州、蓼四國的軍隊就會與他們會合(那時候我們壓力就更大)。您率領軍隊在郊郢做好防御那四國軍隊的準備,我率領一部分精銳的軍隊晚上襲擊鄖人。鄖國以為外援將至自己又有地利優(yōu)勢,必定缺乏斗志。只要打敗鄖國軍隊,那四國的軍隊必然會離去。”屈瑕曰:“要不我們請求大王派軍隊來支援吧?”鬥廉說:“軍隊能否打敗敵人,靠的是將士齊心協(xié)力,不是人多。當年商紂的軍隊就是因為這樣才沒打過周武王,這您是知道的。只要我們(齊心協(xié)力)整頓好軍隊出擊,又何必須要援軍?”屈瑕說:“那占卜一下(再決定)吧。”鬥廉說:“做事猶豫不決沒把握的時候才需要占卜,這次的戰(zhàn)爭沒有什么可以懷疑的(肯定能贏),何必占卜?”果然,楚軍在蒲騷打敗了鄖師,隨后屈瑕與貳國和軫國順利完成結盟而歸。
鬥廉再一次證明他有勇有謀。楚國有鬥伯比、鬥廉這樣的能臣武將,加上君主又有作為,不中興簡直天理不容。
夏季,《春秋》也只有一條記錄“夏,五月,癸未,鄭伯寤生卒?!蔽逶鹿镂慈?,鄭莊公去世?!豆騻鳌泛汀稑b梁傳》對此均未關注,《左傳》夏季的記錄如下:
鄭昭公之敗北戎也,齊人將妻之,昭公辭。祭仲曰:“必取之。君多內寵,子無大援,將不立。三公子皆君也?!备?。夏,鄭莊公卒。
這段主要追憶的往事在魯桓公六年已說過。鄭昭公,就是鄭太子忽。祭仲提到的“三公子”,按《史記·鄭世家》的說法,即太子忽、太子忽的兩個弟弟公子突和子亹(wěi)。
這段意思說,當年鄭昭公打敗北戎時,齊國人打算把女兒嫁給他,鄭昭公辭謝了。祭仲說:“您一定要娶齊國女子啊。國君如今寵愛的姬妾很多,你沒有強大的外援,將難以被立為國君。三位公子,都有被立為國君的可能?!钡嵳压珱]有聽從。夏季,鄭莊公去世。
此處雖說是“齊人將妻之”,但所謂的“齊人”就是齊僖公。祭仲的看法很現(xiàn)實,從利益角度而言,與齊僖公結親無疑意味著公子忽多一個強援。但是公子忽并沒有聽從——我感覺我其實能理解忽,年輕的時候,人都容易有浪漫主義理想,不屑于這樣的利益交換,認為卑鄙齷齪,等被社會毒打多少年以后就會明白,成年人的世界里,只有利益的交換。
鄭莊公去世后,太子忽——即鄭昭公——暫時順利即位。但鄭昭公沒有想到,祭仲一語成讖,后來鄭國事態(tài)的發(fā)展,果然如祭仲所預料的那樣。
鄭莊公時代,鄭國達到立國以來的頂峰,盛極必反,鄭莊公的去世,標志著鄭國由盛轉衰,拉開了鄭國走向沒落的序幕。
伴隨著鄭莊公去世,鄭國政局開始發(fā)生一系列動蕩,秋季, 《春秋》的記錄可以分兩部分。第一部分是鄭國政局突變,“秋,七月,葬鄭莊公。九月,宋人執(zhí)鄭祭仲。突歸于鄭。鄭忽出奔衛(wèi)。”秋季七月,鄭國安葬了鄭莊公。九月,宋國人抓了鄭國的祭仲。公子突回到了鄭國。鄭忽出奔衛(wèi)國。
這部分記錄看著有好幾處很蹊蹺:一是正常情況下諸侯要五月才下葬,鄭莊公這個葬禮明顯是提前了;二是宋國人為何抓祭仲?三是公子突回鄭國與此有何干系?——此處能說“歸于鄭”,意味著公子突此前應該沒有在鄭國。從《左傳》的記載推測,公子突此前大概率應該是在宋國。四是公子忽為何又出奔于衛(wèi)國?而且這里的稱呼是“鄭忽”而非“鄭伯”,顯然是以失地之君對待他。
三傳對于鄭莊公的葬禮都未做過多解讀,甚至對于鄭莊公為何會提前下葬這樣的異?,F(xiàn)象,即使《公羊傳》和《榖梁傳》這種很關注此類細節(jié)的學派,也未做任何解釋。
《左傳》對這年后半年的事情記錄如下:
初,祭封人仲足有寵于莊公,莊公使為卿。為公娶鄧曼,生昭公,故祭仲立之。宋雍氏女于鄭莊公,曰雍姞(jí),生厲公。雍氏宗有寵于宋莊公,故誘祭仲而執(zhí)之,曰:“不立突,將死?!币鄨?zhí)厲公而求賂焉。祭仲與宋人盟,以厲公歸而立之。
秋,九月丁亥,昭公奔衛(wèi)。己亥,厲公立。
第一段講述鄭國政變?yōu)楹螘l(fā)生。祭封人仲足,字面意思即封在祭地的人仲足,仲是字,足是名,交代了祭仲的背景。公子忽的母親是鄭莊公娶的鄧國女子,鄧國是曼姓,所以這個女子被稱為鄧曼。雍氏是宋國的大夫,姞是其姓。雍姞生的鄭厲公,即公子突。
第一段意思說,當初,祭仲是封在祭地的大夫,受鄭莊公的寵信,得以為卿,執(zhí)掌鄭國大權。他為鄭莊公迎娶了鄧國的女子鄧曼為妻,生下了孩子就是后來的鄭昭公,所以鄭莊公去世以后,祭仲就奉立鄭昭公即位。鄭莊公生前還娶了宋國雍氏的女兒雍姞,為鄭莊公生下了兒子就是后來的鄭厲公。雍氏家族此時正受宋莊公寵信,于是誘騙祭仲到宋國將他拘禁起來,威脅說:“如果你不立突為國君,我們就殺了你?!蓖瑫r又拘禁了鄭厲公(注:此時還是公子突)向他索取賄賂。祭仲就跟宋國結盟,跟公子忽回到鄭國,擁立公子突即位,就是鄭厲公。
第二段講述政變的實現(xiàn)。九月丁亥,鄭昭公出奔衛(wèi)國,己亥日,鄭厲公(在祭仲擁戴下)即位。
祭仲此前建議公子忽與齊國結親,公子忽不聽,果然,被祭仲言中了。
結合《左傳》關于鄭國政變的記錄,我猜測鄭莊公之所以被匆匆提前下葬,會不會生因為七月的時候,祭仲已經(jīng)被宋國人所拘禁,鄭昭公已經(jīng)聽到關于宋國對鄭國君位有想法的風聲,所以才匆匆安葬了鄭莊公好一心一意來應對來自宋國的挑釁?七月到九月之間,鄭昭公一直在努力想挽回局面?
《榖梁傳》對于九月發(fā)生的一系列事情記錄,解讀如下:
宋人者,宋公也。其曰人何也?貶之也。曰突,賤之也。曰歸,易辭也。祭仲易其事,權在祭仲也。死君難,臣道也。今立惡而黜正,惡祭仲也。鄭忽者,世子忽也。其名,失國也。
《春秋》所謂“宋人執(zhí)鄭祭仲”的“宋人”,其實是指宋莊公。之所以這里用“宋人”,是貶斥他。直接稱呼“突”,是鄙視突。用“歸”字,是表示容易的意思(注:歸,本意是回家。這里說公子突此次就像回家一樣容易)。因為祭仲而使得突回鄭國繼承君位變得容易,大權在祭仲手中所致。作為臣子,為君主之難而死才是正道。如今祭仲擁立惡人突為君,廢黜了本應該為君的忽,這是在貶斥祭仲。所謂的“鄭忽”,是鄭國的世子忽?!洞呵铩愤@里之所以直接稱其名,是因為他失去了對國家的掌控。
“曰突,賤之也”,說明正常情況下“突歸于鄭”這條記錄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公子突歸于鄭。
《公羊傳》則重點圍繞《春秋》這里提到的三個關鍵人名字展開闡述:
祭仲者何?鄭相也。何以不名?賢也。何賢乎祭仲?以為知權也。其為知權奈何?古者鄭國處于留,先鄭伯有善于鄶(kuài)公者,通乎夫人,以取其國,而遷鄭焉,而野留。莊公死已葬,祭仲將往省于留,涂出于宋,宋人執(zhí)之。謂之曰:“為我出忽而立突?!奔乐俨粡钠溲?,則君必死、國必亡;從其言,則君可以生易死,國可以存易亡。少遼緩之,則突可故出,而忽可故反。是不可得則病,然后有鄭國。古人之有權者,祭仲之權是也。權者何?權者反于經(jīng),然后有善者也。權之所設,舍死亡無所設。行權有道,自貶損以行權,不害人以行權。殺人以自生,亡人以自存,君子不為也。
突何以名?挈(qiè)乎祭仲也。其言歸何?順祭仲也。
忽何以名?《春秋》伯、子、男一也,辭無所貶。
第一段解讀,是針對“九月,宋人執(zhí)鄭祭仲”一事。留,即今天的河南陳留。通,指私通。遼緩,是遲緩、延遲的意思。這里之所以說《春秋》對祭仲“何以不名”,即如果表示貶斥的意思,《春秋》這條記錄此處應該是這樣的:
九月,宋人執(zhí)鄭祭足。
“先鄭伯有善于鄶公者,通乎夫人,以取其國”,說的就是鄭國當初寄帑虢鄶一事,不過多出來一個細節(jié),就是鄭桓公跟鄶公的夫人有私情——鄭桓公這個鵲巢鳩占反客為主做得有點過分。“莊公死已葬,祭仲將往省于留”,從后面文字推測,應該是有鄭國先君葬在留,祭仲去祭祀并稟告此次先君去世新君即位事?!笆遣豢傻脛t病”,即若祭仲的權宜之計沒實現(xiàn),則他就有逐走正宗儲君忽而立突之罪。
第一段意思說,祭仲是鄭國賢能的宰相,為何《春秋》不稱呼他的名(而稱字)?是因為他賢能。為何《春秋》認為他賢能?因為他知道權衡利弊。知道權衡利弊又如何?當初鄭國一開始在留,鄭桓公與鄶國的國君關系很好,與其夫人有私情,然后吞并了鄶國,將鄭國的國都遷到新鄭,將留作為陪都。鄭莊公去世下葬后,祭仲去留視察,途經(jīng)宋國,被宋國人囚禁起來,說:“替我們把忽趕走立突為君?!奔乐偃绻粡?,則當時的國君忽必定要被宋國人殺死,鄭國肯定滅亡。如果聽從,則國君的命運可以由死變?yōu)樯?,鄭國的命運可以由滅亡變?yōu)榇胬m(xù)。稍微延遲一下時間,則突將來依然可能被趕走而忽依然可能回來復位。如果這個想法最后不能實現(xiàn),則祭仲有罪,但總歸是保全了鄭國。古人所謂的權宜之計,就是祭仲這樣的行為。權宜之計,往往是違反常理的,然后才有機會得到好的結果。要行使權宜之計,除非是國君面臨生死、國家面臨存亡這樣的兩難之際才可以,否則就不能行使權宜之計(注:即要按照常道行事)。行使權宜之計要遵守一定的原則,即行使權宜之計可以損害自己的利益,但不能傷害別人的利益。殺害別人來換取自己的生存,滅亡別人而保存自己,這不是君子所為。
看得出,《公羊傳》認為《春秋》對祭仲在此事上的所作所為是持肯定態(tài)度的。同時,《公羊傳》也提出了一個觀點,即非常時期可以采取一些非常手段(注:即所謂的“行權”),但這種特殊手段的使用是要遵守一定原則的,即“權之所設,舍死亡無所設。行權有道,自貶損以行權,不害人以行權”——對祭仲在此事上的所作所為,態(tài)度明顯與《榖梁傳》不同。
第二段針對“突歸于鄭”一事做的解讀。《春秋》之所以直接稱“突”,是因為他(能回去繼承君位)是靠祭仲的提攜。用“歸”,表示順著祭仲(的計劃)。
第三段解讀“鄭忽出奔衛(wèi)”一事。為何《春秋》這里稱“忽”?《春秋》里對伯、子、男都是一樣的稱呼名,并不代表有貶斥的意思。
但我覺得對突和忽,《春秋》應該是有貶斥的意思,否則突在回國即位為厲公之前,應該是“公子突”,這里直接稱“突”應該是譴責突做了不符合公子身份的事情(注:指在宋國協(xié)助下覬覦本不應該屬于他的國君之位);忽在出奔衛(wèi)國之前應該稱“鄭伯”才對,直接稱呼“鄭忽”,按此前提到的《禮記》說法,忽失國了,無論何種原因,國君失國就是有過錯的。
隨著鄭昭公出奔、鄭厲公即位,鄭國局勢告一段落。秋季, 《春秋》記錄的第二部分包括兩件事。第一件事是“柔會宋公、陳侯、蔡叔盟于折。”折是哪,不可考。蔡叔,有人認為是當時蔡國國君蔡桓侯的弟弟,也有認為叔是名,蔡叔是蔡國大夫?!稑b梁傳》和《公羊傳》對此條的解讀一字不差,就是解釋魯國代表柔的身份:
柔者何?吾大夫之未命者也。
柔,是我們魯國的大夫,但還未被正式冊封任命。
對照柔的身份,結合“會”這個字眼,這次魯、宋、陳、蔡四國的這次會面,應該大概率是宋國發(fā)起的,為什么這么說呢?因為參與此次會盟的諸國中,國力最強的是魯國和宋國,與會者身份最尊貴的是宋莊公,所以綜合起來看,發(fā)起者只能是宋莊公,并且大概率主持這次會的就是他,這次會議的議題應該就是針對鄭國的動亂。宋莊公目的很明顯,要爭取到這幾個國家對鄭厲公的最大支持,全力以赴給鄭厲公營造一個輕松的外部環(huán)境。蔡國本身實力不強,鄭莊公時代與鄭國一直不睦,但鄭莊公已死,只要鄭厲公愿意付出一定代價,支持鄭厲公是完全可能的。至于陳國,雖然出奔衛(wèi)國的鄭昭公,先配后祖娶了陳桓公的女兒,陳厲公是他的小舅子,但與蔡國一樣,只要利益足夠,支持鄭厲公也是可以談的。魯國在鄭莊公晚年跟鄭莊公鬧翻,此時正面臨齊國的壓力,如果能結好于宋、鄭、蔡、陳,當然求之不得。之所以魯國這次派一個非正式身份的大夫與會,可能一方面是在宋莊公即位這件事上,魯桓公做的不太地道(注:雖然支持了但是索賄了),此時當年與魯桓公一起向宋莊公索賄的齊、魯、鄭三人組已經(jīng)公開翻臉,魯桓公直接去見宋莊公有點尷尬;而此時鄭國的新君是宋國支持下上位的,鄭國對魯國的態(tài)度尚不明確,這種情況下魯桓公不宜貿然出面。派柔這樣一位“吾大夫之未命者”與會,探聽一下各國的想法,屬于進可攻退可守的靈活應對之策,說句不好聽的,真的會上談崩了柔被砍死了,也不影響魯國大局。
第二件事是“公會宋公于夫鐘(童)?!比齻饕眠@條記錄時候,會面的地點《左傳》和《榖梁傳》是“夫鐘”,《公羊傳》是“夫童”,大概率是因為“鍾”和“童”字形相近引起的。這個地方在今天山東汶上縣東北夫鐘里。這條記錄三傳都未關注。
冬季,《春秋》唯一記錄是“冬,十有二月,公會宋公于闞?!标R,杜預注釋說“魯?shù)兀跂|平須昌縣東南”,即如今的山東東平縣東南。不過三傳都未關注此事。
結合前面記錄看,應該是在折之會上,宋莊公通過柔向魯國傳遞了非常有利的信息,魯桓公立刻做出回應,雙方國君迅速在夫鐘(童)會面進一步溝通。隨后宋莊公應該是作為中間人與鄭國及相關各方進行了溝通,十二月的會面,應該是向魯桓公通報一下進展情況,進一步溝通協(xié)調后續(xù)事宜。很快,我們就看到這幾次會面,給魯國迎來了一個非常安定有利的外部環(huán)境,極大緩解了此前齊僖公和鄭莊公聯(lián)盟帶給魯國的壓力。
本年夏天,一代梟雄鄭莊公去世,鄭國的歷史翻開了新的一頁。鄭莊公之死,極大地影響了鄭國乃至整個春秋的歷史走向。伴隨著鄭莊公身死之后一連串巨變,這一年就這樣走到了盡頭。歲末之際,回首這一年,我覺得最感慨的人應該是宋莊公了吧。不知道除夕之夜爆竹響起時,不知道正月初一去祭祀先祖神靈的時候,想到鄭國新上位的鄭厲公,宋莊公會不會回想起當年他客居鄭國的日子,會不會想起當年他被鄭莊公送回宋國即位此后被其支配的日子,會不會想起當年齊、魯、鄭三國索賄的屈辱?不知道此時此刻鄭莊公泉下有知,想起自己當年收留公子馮后來果然實現(xiàn)了扶植宋莊公傀儡政府、再看看今天宋國收留公子突扶持了鄭厲公傀儡政府,又作何感想?
責任編輯:近復
【上一篇】【虞萬里】王鍔《禮記注》定本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