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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哲萱作者簡介:方哲萱,女,西歷一九八一年出生于天津,江蘇常州人。南開大學經(jīng)濟學學士,中國人民大學哲學碩士,《讀經(jīng)》雜志主編、蘇州樂謙學堂創(chuàng)辦人之一,王財貴讀經(jīng)教育推廣中心高級講師。曾在天津人民廣播電臺、《城市快報》、中國音樂網(wǎng)、《伊秀》雜志等媒體擔任記者、編輯。二〇〇三年起,致力于華夏禮樂衣冠復興與研究,組織第一次全國性漢服活動,多次策劃參與釋奠禮、祭禮、冠笄禮、士昏(婚)禮等禮儀項目。以網(wǎng)名“天涯在小樓”撰寫的文章,被公認為復興推廣中的利器而廣為轉載。 |
讀經(jīng)3.0的思考
作者:方哲萱
來源:“東山書院”微信公眾號
今天我們讀的這一篇文章“活轉心靈,春天常在”,剛好是給讀經(jīng)人講的一堂課。剛才我進來的時候,在講春夏秋冬的輪替,人生是吉吝兇悔的輪轉。我想我們做教育,在這個過程中也會面臨這樣的情況。一開始你的心靈非?;顫?,有好奇心,或者很沖動,聽到一個理念就覺得特別好,這就是春天。當你進入了之后,還在持續(xù)生長,就進入夏天。到了某一個時刻,你遇到了瓶頸,遇到了障礙,就來到了秋天。如果度不過去,就來到了冬天,你就后悔了,不做了。
我到很多地方,覺得讀經(jīng)的人是一輪又一輪的。但是沒關系,總會不斷有更多的人進來,一定會有人能夠突破總是在循環(huán)的限制。我們不能只求自己做一個普通人,王教授引用孔子談善人,什么叫善人?“不踐跡,亦不入于室。”“不踐跡”的意思就是不走尋常路,一個人聽到讀經(jīng)教育,覺得真的很好,比起普遍的大眾化教育,好像是不一樣的,好像更上一層臺階。但是你能不能“入于室”?當你“不踐跡”,不按照尋常路走的時候,你還能不能再超拔一層,能夠登堂入室?
而只有當你登堂入室,才能夠真正的把握住孩子的教育,而不是靈光閃現(xiàn),覺得這個好,我就趕緊去做。所以在“善人”之上還有更高的境界,叫做君子,叫做圣賢,還有著更高的境界值得我們去追求。
王陽明是繼孔孟之后,可以稱為圣賢的人。王教授提到,王陽明的一生,有“前三變”“后三變”,一生有很多次的變化。其實我相信,每個人的生命都會經(jīng)歷這樣的變化。只是我們在經(jīng)歷這個變化的時候,是自己主動尋求還是被動的?我從2003年開始接觸讀經(jīng),將近20年了,從一個小姑娘長成了一個“前輩”,我也希望回到曾經(jīng)年少的時代,但時光一去不復返。當時的很多場景,還歷歷在目,好像就在昨天一樣。2003年大學畢業(yè),我去到一個讀經(jīng)班,跟今天的差不多,只不過是親子讀經(jīng)班,有小朋友有成人,是公益的,他們當時在讀《老子》。我到了讀經(jīng)班之后,我坐在這里,就有人給我發(fā)了一堆紙,從《老子》第七十八章開始,他們已經(jīng)快讀完了,那些小朋友朗朗上口,而我根本就不會讀。當時我想應聘義工老師,后來我就決定不去了,因為我覺得我讀的不如他們。
我也是從一個小白進入這個領域,我覺得非常值得驕傲的是,快20年了,我至今還留在這里,還在看著讀經(jīng)界的發(fā)展。當年讀經(jīng)的孩子已經(jīng)長大,有一些孩子已經(jīng)結婚生子,他們的孩子繼續(xù)讀經(jīng)或者不讀經(jīng)了,我見證著這些輪替。剛才主持人介紹,說我辦了一本《讀經(jīng)》雜志,我本來是一個記者,以記者的身份進入到讀經(jīng)界。雖然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為圈內人,在辦學校了,我依然想讓我的身份更加的客觀。記者是以客觀的身份來看待世界,有可能你一旦進圈之后,你就很主觀了。別人說讀經(jīng)不好,你就一定要維護它,不太會去關注別人說不好有沒有他的道理,你可能不夠理性。所以我一直渴望自己還能夠保持比較理性的心態(tài)。我辦了《讀經(jīng)》雜志,其中有一個小板塊,類似于論辯,各方的說法都可以在上面發(fā)表。這么多年以來,很多人對我有一些意見,認為這種觀點方老師怎么能發(fā)表呢?但是我覺得這就是見證,這就是記錄。如果有一種觀點,一百年、五百年傳承下去了,也有后人知道曾經(jīng)在這樣的一個論辯當中,勝出的一方對于對方有沒有作用,這個作用沒有價值。
我現(xiàn)在算是一個半體制人,因為我辦了正規(guī)的中小學,是經(jīng)典體制學校。在教育系統(tǒng)里,經(jīng)常要去教育局開會,了解政策文件等等。當我從讀經(jīng)界進入到跟教育界更近的身份,我覺得也很有趣,可以互相觀摩,了解各自的好處在哪里??梢曰ハ鄥⒄眨詈笞叱鰧儆谖覀兊恼嬲囊粭l路。今天馬老師的主題是“讀經(jīng)教育步入3.0的時代”,這個題目我在2018年的時候講過,我把每一個十年分成了一個時代,當時我說3.0時代還有十年,所以現(xiàn)在還沒過去。
1994年王教授在臺灣開始推廣讀經(jīng)教育,那時候我剛好13歲,我錯過了讀經(jīng)的最佳時機。到2004年左右,我認為這是讀經(jīng)的第一個十年,我把它稱為1.0時代。在這十年當中,幾乎是王教授一個人,一張嘴、兩條腿在全國跑,那時候不太去海外,可以算是撒種。這種推廣,大家都知道它的意義是什么——從沒有人知道讀經(jīng),到有人開始知道讀經(jīng),有人開始讀起來。但問題就在于,撒了種就不管了。種子是不是活了,后面還需不需要有人澆水,需不需要呵護,這些沒有人管,因為王教授只有一個人。即使這個種子,自己想問一些問題,比如我這樣讀對不對,我遇到了一些問題,我該怎么樣改進?沒有人能夠解答。王教授當時還遠在臺灣,每年大概是暑期兩個月,包括中間短暫的假期,有兩次來大陸巡回演講,最長的演講持續(xù)四十多天。當時在北京、山東和河南這些地方是講的比較多的,江浙就來的非常少。所以到現(xiàn)在為止,河南、山東的讀經(jīng)風氣依然是很興盛的。
我覺得第一個十年,大部分來實踐讀經(jīng)教育的人是零零散散的,有一些是學校老師在自己的班里踐行。在2004年我初進讀經(jīng)界,參觀過一些小學生讀經(jīng),他們讀經(jīng)的方式,我覺得挺痛苦的。一個孩子背《論語?學而第一》,磕磕巴巴的背,這就證明沒有人去指導。其實本來背書應該是熟讀成誦,把一本書讀一百遍。但當時很多小學生讀經(jīng),還是用背語文課本的方式死記硬背。我看到很多學校做著做著也就做不下去了,因為也只是某一個老師帶動起來,結果孩子讀的不開心,也不考試,不知道老師要干什么,所以就慢慢的凋零了。
還有一部分是家長自己帶著孩子讀經(jīng),那時候沒有學堂、私塾甚至沒有讀書會,家長只能自己在家里帶著孩子讀經(jīng)。父母比較有影響力的,就能做的好一些,能夠帶動孩子。但如果家長不太能帶動自己的孩子,也是非常的困難。因為易子而教,教自己的孩子是比較艱難的。那個時候能夠在業(yè)余領域把經(jīng)讀下來的人也非常的少。
普遍撒種的時代,受到王教授的感召,很多人自發(fā)投入到推廣讀經(jīng)的行列中。在2006年做讀經(jīng)教育的探訪,我探訪了很多人,讓我特別感動。他們無怨無悔,拋家舍業(yè),拿一摞的“教育的基本原理”,去宣導為什么讓孩子讀經(jīng)。在廣場上分發(fā)資料;去敲一家又一家幼兒園、小學的門跟他們談,但是效果甚微。即使是如此,也是幾年如一日,依然在不斷的做這樣的事情。一直堅持到現(xiàn)在的河南的李麗君老師,她在非常早的時候就開始推廣讀經(jīng)。那時候她六十多歲,剛剛退休,現(xiàn)在已經(jīng)將近80歲,二十年一點一點的推動這個事業(yè),所到之處,最大的效果就是當?shù)赜腥私M織講座,請王教授過來講。
我第一次陪同王教授出去演講,已經(jīng)到了2006年,我認為那是1.0時代的尾聲。在2006年10月5號左右,在山東的一個學校里,天已經(jīng)很晚了,我到了教室,王教授在講讀經(jīng)教育的三個基本原理,底下的人正聽得津津有味,突然有一個幼兒園園長跑到臺上搶過王教授的話筒,大家都覺得很奇怪,這個人這么沒有禮貌。她搶過話筒說,本來明天安排到我們幼兒園來講讀經(jīng)教育的主題,但是聽了半場課之后,覺得不符合幼兒園的定位,講的教育原理也不對,顛覆了她的觀念,所以決定臨時取消明天的演講,然后就氣呼呼的走了。我第一次在現(xiàn)場聽王教授的宣導,就是這樣的一個場面。
后來因為那家幼兒園取消了行程,我們就去了青島,被邀請到一個高端幼兒園講課。那天幼兒園的園長剛好去美國參加完蒙特梭利的教育大會,正在機場還沒有趕回來,王教授上午先去做演講。我沒有進教室,就在辦公室里坐著,這時候就看園長正好回來了,王教授的演講還沒有結束,她就叫了一個在里面聽課的老師問這個教授講的怎么樣,那個老師就搖搖頭說,跟我們的理念一點都不一樣,不能用他這一套,講的都是錯的。結果,本來給我們訂好的賓館,臨時就跟我們說取消了。這是我聽的第二場演講。
就在那一兩年當中,我陪同王教授到全國各地演講,遇到很多這樣的情況。那時候主要是學校邀請王教授講,我坐在下面聽,因為也沒有人知道我是陪同王教授來的,所以他們也不會有忌諱。王教授在上面說一句,他們在下面嘀咕一句,就是這樣的情況。
1.0時代,王教授的推廣重心基本上都是在幼兒園、小學還有教育機構推廣,但是我覺得效果不佳。20年前,任何一個機構如果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理念了,都很難轉變。即使個人想轉變,也非常難以在整個大集體下去轉變。我覺得那是第一個十年的現(xiàn)狀。但是我想,正是因為有了第一個1.0的時代,很多家長在給孩子業(yè)余讀經(jīng)的過程中,還是嘗到了很大的甜頭。
在2006年我以記者的身份采訪讀經(jīng)教育,我得到的大部分都是好消息。那些孩子幾乎都是業(yè)余讀經(jīng)的,有的已經(jīng)讀了五年乃至十年。廈門的林依奴是早期一批讀經(jīng)的孩子,我采訪她的時候,她已經(jīng)考上了墨爾本大學。這是非常具有典型意義的一個孩子,她媽媽送她去讀經(jīng),只是擔心這個孩子比不上同齡孩子,所以她決定在孩子上小學之前,送她到補習班補習。她又想,是不是給孩子報更另類一點的,差異化競爭,不競爭體制內的東西,競爭別的東西。正好早期推廣讀經(jīng),上海孟母堂的創(chuàng)始人呂麗委老師,她是一個英文老師,當時她用英文讀經(jīng)的方式來教學生,所以林依奴就成為她最早期的英文讀經(jīng)的學生。她的英文讀經(jīng)課,贈送中文讀經(jīng)課,所以林依奴就跟著她讀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同時讀《論語》,把這兩部書讀的很熟。沒想到的是,這個孩子到了大概五年級的時候,就能把《論語》翻譯成英文,到了初中的時候,她就能把莎士比亞翻譯成中文,被別人認為是超常兒童,考上了墨爾本大學。她在墨爾本大學里,競選了學生會主席,這是第一個以華人身份競選的學生會主席。一個華人的孩子,尤其是從小就生在中國,到了國外能夠當學生會主席,就意味著他真的能夠融入西方文化。許多中國孩子到了國外,他也融入不了當?shù)氐奈幕?,還是在中國的小圈子里打轉而已。所以一個孩子能夠真正融入到西方的文化圈,就證明他從小的積淀是夠的。
2006年我采訪過林依奴的媽媽,12年再次采訪她本人,進行過兩次采訪。這個孩子早期經(jīng)常跟著呂麗委老師去傳播讀經(jīng),大家最熟悉的《一場演講百年震撼》的演講,當時林依奴也在場,只不過沒有被拍下來。那場演講結束了之后,林依奴作為讀經(jīng)兒童的代表上臺表演,表演莎士比亞十四行詩的背誦。她背誦完之后,底下立刻有人開始辯駁,問你把這些詩背下來有什么用呢?你能讀懂普通的英文文章嗎?沒想到那個人當場拿出英文版的報紙遞給林依奴,問,你會讀莎士比亞,但是你會讀報紙嗎?當時呂麗委老師很忐忑,因為她沒有教過孩子,但是沒想到林依奴真的拿了報紙,把那篇文章讀下來。呂麗委老師那個時候才知道,讀經(jīng)真的是可以轉化的,能力是可以轉化的,語感能力是可以遷移的。
像這樣的案例,在06、07年我采訪到的非常多。業(yè)余讀經(jīng)的孩子通過讀經(jīng),對自己的智能、學業(yè),對他整個的人生,都有著非常大的促進作用。這是我最早期對讀經(jīng)的認識。一方面從理論上完全認可了它,王教授的《一場演講百年震撼》給了我極大的震撼。同時我又在實證上完全認可了它,我能去的地方我就會去采訪。我不能去的地方,就打電話采訪。所以我覺得我掌握了那個時代的一手資料。
讀經(jīng)1.0時代,雖然我沒有親歷,但是我覺得最后的總結工作也是非常重要的。我在2007年寫了一篇文章,本來我想把它做成一本書,叫《讀經(jīng)十年調查報告》,為什么后來沒有完成呢?因為到了07年,我覺得我不能再只當一個采訪者,我應該成為他們的一員,我應該加入到這個教育當中。最早的時候,我覺得記者可以有一種責任,可以幫助我們的國家變得更好。在07年我突然感覺,如果想讓這個國家變得更好,當記者的意義并不大,做教育的意義才更大,我當時正好又找到了最符合我心目中理想的教育,所以在07年我就決定加入這個團體。
2008年的三月,我到了北京協(xié)助王財貴教授建立了北京的讀經(jīng)推廣中心,開始參與教材的編定,大家現(xiàn)在經(jīng)常讀的那些教材,很多是我們當年編訂好的。王教授早期的這些光盤,六小篇等等,都是我們當時錄制的,我當年就做了這樣的一個工作。
我認為到2004年之后,就進入到讀經(jīng)的2.0時代。2.0時代的標志是什么?我認為是私塾的誕生。早期大家只能在自己的家庭里帶孩子零零散散讀一些書,很多家長都覺得還不夠,似乎還可以讀的更多。這也是有道理的。古代的教育是不分科的,不需要去上其他科目,只要從小讀經(jīng),他們長大之后可以勝任任何工作。到了西湖,我覺得這就是一個特別好宣傳讀經(jīng)的地方。繞著西湖走一圈,所有的相關名人都是從小讀經(jīng)的,他們所留下的這些詩句,所留下的這些傳說都非常的動人。我們現(xiàn)在可能就很難再留下這樣的傳說了。所以我想再過一百年,流傳的還是那些人的傳說,而不是我們的傳說。這就證明古時候的教育和教育出來的人更加容易流傳后世,現(xiàn)在教育出來的人不容易流傳后世,這是我的總體感覺。
我覺得第一個十年種下的種子,大家思考最多的就是我們還可以做得更好,我們還可以像古人一樣恢復真正的讀經(jīng)教育。有一些先行者開始做這樣的事情,06、07年我開始探訪的時候,已經(jīng)有一些小型私塾。想要跟隨體系走的私塾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學堂名的第二個字是“謙”,比如“云謙”。是按照大學不二字排的,“大學之道,在明明德”。06年的時候,我在山東,見到王教授題字“德謙”,這是第七家。當時只有7家學堂。后來真正剩下來的也沒有幾個,大概只有趙伯毅老師的在謙還在辦。那么現(xiàn)在已經(jīng)排到《孟子》,起碼有上千家了,但實際上很多人拿了字沒有辦,有的是辦了幾年就退出了?,F(xiàn)在學堂應該是比較凋零的。
2.0時代是私塾廣泛發(fā)展的時代,私塾發(fā)展對于讀經(jīng)教育有莫大的意義。因為在體制內不可能大規(guī)模去實踐這樣的教育。我們做的第一期“論語一百”,主辦單位是國家教育部語用司,我們和王登峰司長有比較多的溝通,當時我們就在探討讀經(jīng)教育有沒有可能進入體制。我覺得教育部的領導他是非常清晰的,他認為讀經(jīng)教育本身是好的,認為任何一種教育如果想進入一個國家的教育系統(tǒng)全面推開,沒有十年的實踐和測試是不可能的,因為風險太大了。我們已經(jīng)斷代100年,把讀經(jīng)重新恢復起來,需要更多的老師,需要好好的去研究方法,要長久的實踐。當時王司長說,我們經(jīng)過一輪一輪,不斷的教研測試,才能夠真的進入到體制內?,F(xiàn)在學校的課程已經(jīng)開始加入經(jīng)典的內容,這應該是從十年前就開始醞釀的。
以國家的層面去做這個教育需要十年的時間,但一個孩子卻等不及了,所以民間在做自己的嘗試,這也是中國自古以來就有的一種傳統(tǒng)。中國自古的教育都是在家塾里完成,沒有進入到國家的教育體系當中,國家只管高考,古代叫科舉。科舉考試,定好了提綱,大家按照這個考,至于民間怎么教,可以有自己各種的教學方法,自古也慢慢定下了一套很好的教學模式,就是私塾的教學模式。我們在早期看到很多私塾的發(fā)展,內心非常的欣喜,尤其我看到很多私塾老師的發(fā)心愿力,真的是很難想象的。
大陸第一家學堂叫學謙學堂,在山東濟南,我找這個學堂找了好多年。我去到了那個學堂,我依然不知道它叫學謙學堂。學堂老師把牌匾給拿出來,說我們一直不好意思掛,因為覺得這么好的字怎能掛在一個破屋子里。我多年沒找到這家學堂,還以為不辦了,原來是把匾給藏起來了。
他們是在一個80年代的單元房,每個房間都非常小,還在最高層6樓,就在幾十平米的狹小空間做了好多年。很多小朋友在一起讀經(jīng),非??蓯邸剀?。那個時候看到這樣的場景是非常令人感動的,只要有一個孩子讀經(jīng)典,我們就覺得經(jīng)典能夠傳下去,文化有傳承,至于那個孩子讀的好不好,背的好不好,哪怕他只背了《大學》的第一段,我們都拍手叫好。我們覺得欣欣向榮,都是一片生機。
隨著私塾越來越多,大家想的一個共同問題就是,這些私塾的孩子長大以后該怎么辦呢?1.0時代想的是,我的孩子怎么能讀得更多?到了2.0時代,想的是我的孩子已經(jīng)讀得更多了,出路是什么?讀到13歲,他要做什么呢?這個時候,文禮書院呼之欲出。讀經(jīng)是第一階段,第二個階段是解經(jīng),解經(jīng)也需要有一個地方能夠完成這部分的學業(yè),很多人都呼吁王教授開這樣的書院。王教授講讀經(jīng)理念講了很久,但是沒有說到底去哪里解經(jīng),能不能開這樣的書院。那么很多孩子慢慢長大之后,就會有這種需求。
大陸的推廣中心是08年成立,我從那個時候正式進入讀經(jīng)界,09年一直在陪同王教授到處找建書院的地點,來的最多的地方是浙江,因為浙江多山,王教授認為書院一定是在山里的,當然最后定在了浙江溫州泰順。09年的時候還不叫文禮書院,當時就想著地方在哪兒,就叫什么書院。比如到麗水,就叫麗水書院;到磐安就叫磐安書院。但是找了這么多年,一直都沒有找到合適的地,最后起了名字,決定無論在哪兒都叫文禮書院。
文禮書院是讀經(jīng)2.0時代的最大期待和需求,它在2.0時代的尾聲成立了,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它對于讀經(jīng)的教學法,也有一個劃時代的意義。在此之前沒有包本背誦的概念,因為不考核,只要背下來就好,一般都是分段背誦。比如學而第一背下來,《論語》1~5背下來就差不多了,不會硬性要求必須得把《大學》《中庸》《論語》從頭到尾背下來。
是因為文禮書院有一個入學的門檻,要包本背誦30萬字經(jīng)典,所以漸漸地,教學法開始發(fā)生了轉變。任何一個事物以目標為導向了,都會不一樣。早期很多人對包本背誦有很大的貢獻,發(fā)現(xiàn)原來一個孩子真的能夠從頭到尾把一本書背下來,非常的震撼。我們學堂有一個孩子,背最長的一本是《古文選》,五個半小時。我還聽說有一個學堂的孩子,十萬字四本書連背,背了一天,那真的厲害。我們書院,《古文選》背誦,最短的時間要3個半小時,最長是5小時23分鐘,老師都快睡著了,孩子還在那背,這種場景令人震撼。你看著一個孩子,一本一本的背,背到《古文選》這本書,你真的很感動。
后來我慢慢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就是我們不再滿足了。孩子說我背了一本書,好高興,然后爸爸媽媽說,那我們趕緊開始下一本。(笑)大家知道那種感覺嗎?內心是不是過于貪求了?在1.0、2.0時代,我們看到一個孩子能把“學而第一”背完,我們都淚流滿面?,F(xiàn)在一個孩子背了28萬字,還有一本沒背完,你都覺得不滿足,這個孩子還不夠。這說起來像是笑話,但其內在有著非常深的人性深處的貪,這是值得讀經(jīng)人警惕的一件事情。所以我在讀經(jīng)進入2.0時代的尾聲時是非常警惕的,因為我也在辦學,我們的孩子也是一本一本的背。這些孩子背下來的那一刻當然很開心,因為君子先難后獲。但是還有很多孩子沒有背下來,我們好像回到了我們最厭惡的,以某一個單獨的標準去要求孩子的狀態(tài)。比如在體制內,以數(shù)學成績達到90分為一個標準,我們就不再看孩子在其他方面還有沒有特長。那個時候我開始自我反省,反省最深刻的,是在我有了孩子之后。
我有兩個讀經(jīng)寶寶,為了生讀經(jīng)寶寶,我為她們選擇地點,乃至于為她們選擇好的老師。我的兩個孩子陸續(xù)出生,老大出生的時候我非常興奮,因為她像所有的讀經(jīng)寶寶,尤其像王教授所宣導的那樣,非常聰明,在六個月就認識一千多個字。我可能是做的比較早,識字教育還沒有別人做,所以我只閃了一千多個字。其實你給孩子認多少他就認多少,一萬個字也是可以的,就是這么神奇。我當時閃了千字文加《大學》的不二字,大概1200多字,所以我的孩子六個月就能認1200多字。
我怎么知道她認得呢?就是拿幾張字卡,問她哪個是大,她就給你抓過來。哪個是馬,她就抓過來。如果沒有這個字,找不著了,她就哇的哭了。有一個心理專家說,你們這些家長拿孩子當認字的工具,你們這樣訓練孩子,就像訓練小狗一樣,所以后來我就不太敢訓練我的孩子。
其實我也有貪心,我希望孩子可以認識更多的字,所以我的女兒一歲十個月就進學堂讀書,三四歲的時候她就可以讀所有的書。四五歲的時候,基本上100甚至1000以內的加減法,她都能口算。我?guī)缀鯖]有教她,生活中我不斷陪她玩數(shù)字游戲,她就會了。她現(xiàn)在七歲,任何一本書她都能讀。是一個非常聰慧的孩子。
當我有了老大之后,我覺得我還是做的少了,我要生個老二,我不滿足。其實老大已經(jīng)很優(yōu)秀了,但是我依然想要更優(yōu)秀,因為她沒有在三歲時把《易經(jīng)》背下來,我知道有三歲就把《易經(jīng)》背下來的孩子,有6歲就背了10萬字、20萬字的孩子,但是我的孩子沒有,我覺得她還不夠優(yōu)秀,于是我就決定要生一個老二。
我覺得第二個孩子是我的貴人,或者說讓我對生命有了重新的認識。按理說她的教育比老大做的要好,但是成果卻不是很好。閃字卡比老大的要勤,但是她在六個月的時候,80%的字還不認識。到了快一歲才學會爬,到了大概兩三歲的時候,她也不會跳。三歲入私塾,我一度認為她有文字識別障礙。老師讓她讀《大學》,我說算了吧,要不讓她讀《三字經(jīng)》?,F(xiàn)在她已經(jīng)快五歲了,她最大的成就感就是能把《大學》從頭到尾讀一遍,說上句就能接下句。一個五歲的讀經(jīng)寶寶,說上句接下句,這不是最高的成就,只是普通孩子的普通成就。但是我通過第二個孩子,我覺得我放下了。
因為我的第二個孩子,她溫暖,她很有愛心,她的情商很高,看著她的歡笑我就特別滿足。這種感覺很難用語言來表達,在我們沒有孩子之前,我不知道原來一個人可以對孩子有這樣的一種親情,只要孩子好,就好了。
在沒有孩子之前,我看著我的那些學生,一個七歲的孩子沒有把《論語》背下來,有時候會留堂到十一二點,給他糾錯,希望他趕緊背下來。現(xiàn)在我覺得是不對的。當我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我知道父母對孩子應該有更深一層的期待。一個孩子在四五歲不能背下一本書,有什么關系?他還有那么長的年華可以去背,哪怕他不能背30萬字,就背了一本《大學》,又有什么關系嗎?能把一本《大學》吃透了,能夠以“大學”的這種方式去做人,在這個世界上他就是一個君子,乃至于他可以成為一個圣賢。
第二個孩子出生之后,給我最大的一個啟示是,每個孩子都是不一樣的。老大是一個視覺型的孩子,所以認字非???,她三歲時,能認識文章里面的漢字。老二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五歲了,問哪個字都不認識,單獨給她看都認識,一到文章里就不認識了。因為她不是一個視覺型的孩子,對文字的敏感度低,今年才剛剛能夠一個一個字的指對。以前她也很喜歡指字,但是永遠都指不對,別人翻頁了,她才知道翻頁。但是老二是一個聽覺性的孩子,不論聽什么東西,她很快就能學會。
老大不是聽覺性的孩子,如果只讓她聽,不給她看書,她的性情比較急就會馬上哭,所以你必須讓她一邊看書一邊聽才可以。后來讀經(jīng)界有一種方法叫“聽讀法”,這種方法本身是非常好的,對我的兩個孩子來說,有一個更適用,而另一個就不適用。如果不是兩個孩子的對比這么強烈明顯,有這么大的差異,我覺得不會有我對于教育,尤其是對于讀經(jīng)教育的另一輪反思。如果我的兩個孩子都非常優(yōu)秀,也許我今天講課的方式就會不一樣。我可能很難去體貼一些家長孩子背不了書的那種心情,恰好我們家老二比較爭氣,雖然不太會背書,讀經(jīng)寶寶也有可能是不太能背書的,但是在其他方面她有那么多讓我覺得值得稱道的地方,我也非常的滿足。
我對于教育有了重新的認識之后,我對于學生的要求似乎也跟以前不太一樣,我跟老師溝通,我都在說,我們的原則標準,不是孩子能夠背書,而是他對經(jīng)典要有感情。他長大以后,一本書都沒有背下來,但是回想自己從小讀經(jīng)的經(jīng)歷,他覺得非常美好,非常的有力量,回想起來還覺得這是他生命中最美的時刻,覺得經(jīng)典對他的一生都有滋養(yǎng)。這是我們的最低原則。
這樣的最低原則會不會有一些問題呢?其實還是會有的。比如一個孩子三個月能背《論語》,現(xiàn)在可能要四五個月才能背。你對他太好了,他就放松一點。你對他緊一點,他就用心一點,孩子就是這樣的。所以你經(jīng)常強調這一點,孩子不要太緊張了,確實會減損讀經(jīng)的速度,這是一定的。但是我們在想,他減這一兩個月有關系嗎?背十本書二十個月,兩年的時間,我們真的要為了這兩年就強烈逼迫一個孩子嗎?這是我算的一筆賬??赡苡行┤藭X得多讀兩年就要多花學費,或者是孩子年齡已大了,這兩年耗不起……可以有各種價值觀的排序,但是我想,讀經(jīng)2.0時代,給我們最大的啟示是——教育的本質到底是什么?王教授說的已經(jīng)非常清楚,教育的本質是開發(fā)人性。那包本是開發(fā)人性的教育嗎?是唯一標準嗎?我認為不是的,它只是一個讀經(jīng)的考核手段而已。如果我們把考核手段等同于對于人性的開發(fā),我覺得有極大的問題。而在讀經(jīng)2.0時代的后半程,我認為有人偷換了這個概念,認為只要純粹讀經(jīng),就可以完全滿足所有人性的教育。我認為這是2.0時代最需要糾偏的地方。
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入讀經(jīng)3.0時代,我在2018年提出一個概念:什么叫讀經(jīng)的3.0時代?就是要超越阿貓阿狗的時代。以前王教授說,阿貓阿狗都可以教讀經(jīng)。有一些學者批判這句話,說讀經(jīng)界都是草根,教書的人連字都不識。所謂的不識字,不是真的不識字,是不理解這個字的意思。很多學者的學問高深,就覺得讀經(jīng)的人實在太草根了。因為我是一個寫手,遇到這種人的時候,第一個想的就是批判他,寫一些文章來批判這些觀點。
那么阿貓阿狗都可以教讀經(jīng)的提法,在那個時代是非常重要的。如果大家都有學問了才來教讀經(jīng),第一點,誰來教?舉目中國,過了民國時代之后,就沒有人能教讀經(jīng)了。即使是現(xiàn)在,非常有學問的大學教授,也不見得就能教讀經(jīng),符合讀經(jīng)老師的標準,他不一定比以前的秀才厲害。第二,大學教授真的很適合教三歲的孩子嗎?其實不適合的。我遇到一個大學教授,他一進到私塾,他坐在那,然后就想研究探討讀經(jīng)的話題,這時候剛好有個小朋友過來,在他前面抓了一把糖果就跑走了,他就非常氣憤,走了。他說私塾怎么能教出這么沒有禮貌的孩子。
所以讓一個大學教授來教這些小孩子,他可能沒有辦法去體貼一個孩子活潑的心理。所以我覺得,當時王教授提出任何人都可以教讀經(jīng),哪怕不識字,你只要會開讀經(jīng)機,你就可以教讀經(jīng)。這是非常有價值和有意義的。如果不這樣提的話,就沒有人敢開始教讀經(jīng),也不會有一個孩子能夠傳承經(jīng)典。
但是,承認自己是阿貓阿狗,是承認我們還有不足,那么我們在教讀經(jīng)的過程中不能成長嗎?難道我們就甘心一輩子都是阿貓阿狗嗎?我覺得不是的。阿貓阿狗是我們的一種自嘲,在孩子面前,我們相信,青出于藍勝于藍。我們相信下一代可以成為讀經(jīng)的真正傳承者,但不代表我們要放棄自己。我在2018年提出的一個非常重要的概念,如果你認為你是阿貓阿狗,你一定要想辦法脫離這個稱號,你要成長起來,你可能要成為阿虎、阿豹、阿龍、阿鳳,我們要成長,不要指望孩子一定要按照我們的方式去做。讀經(jīng)的3.0時代,我認為就是要從一個草根時代進入到真正理性的時代,我們理性面對教育,我們要做出一種真正的教育,這是這個時代的一個標志。
現(xiàn)在私塾在慢慢變少,這是兩個原因造成的,我稱為內憂外患。外患是國家的政策越來越嚴格,要求必須合法化辦學,不只是對讀經(jīng)界而言,其他教育機構也是如此。作為公民,我們有義務響應國家的號召。不過,造次必于是,顛沛必于是,只要我們還有一口氣在,總是能有最合理的發(fā)展。所以我覺得外患不是最難的事。中午跟師友們交流,我解讀現(xiàn)在國家的教育政策,其實對于我們辦讀經(jīng)是非常有利的。比如雙減政策,剩下的時間干嘛呢?不就是讀經(jīng)嘛。讀經(jīng)就是國家提倡的素質教育,而且現(xiàn)在國家有五項規(guī)定,睡眠時間必須得保障,不能用手機等,這些規(guī)定都非常符合我們的教育理念,幾乎是百分之百一致。所以要跟著國家的政策,合法合規(guī)辦學,辦出我們的特色,這是我非常樂觀的一點。
另一方面,我認為內憂才是最嚴重的。就像春夏秋冬,吉兇悔吝,經(jīng)過一輪一輪的淘洗之后,有人開始懷疑,我最初所堅信的那個東西真的對嗎?讀經(jīng)之后孩子就可以擁有綜合素養(yǎng)嗎?在現(xiàn)實中很多人是受到打擊的。在現(xiàn)實中受到打擊,可以說他沒有讀六五文集,沒有更深的去了解讀經(jīng)理念,這是我承認的。但要求每一個做讀經(jīng)的人,都成為一個教育家,也是不太可能的。我們面臨的現(xiàn)狀是,很多人在讀經(jīng)的過程中遇到了瓶頸,遇到了困難。在遇到的時候,我覺得有兩種應對的對策。
第一種對策就是想辦法提升自己,以前之所以出現(xiàn)問題,是因為我們是阿貓阿狗,如果我們提升自己,是不是以前的那些問題、瓶頸就會過去?我認為是的。所以有一類人不斷提升自己,完善自己,把真正的教育做出來。但還有一些人認為,這不是我的問題,一定是讀經(jīng)出了問題,于是他就覺得不應該讀經(jīng)。這是在讀經(jīng)的2.0時代的尾聲,出現(xiàn)的大瓶頸。
到了讀經(jīng)3.0時代,我所思考的是,當我們發(fā)現(xiàn)有問題,產(chǎn)生了瓶頸,最重要的是要提升成人而不是去苛責孩子,也不是去苛責讀經(jīng)教育理論。王教授的文章是“一即一切”,每一篇文章里都包含有他全部的思想,除非是你看不懂,不懂就沒辦法。如果你能看懂,尤其你看了很多,你就發(fā)現(xiàn)怎么說的都一樣,主題重現(xiàn)。我認為讀經(jīng)的教育理論沒有任何問題,王教授說讀經(jīng)的四個基本原則:及早讀經(jīng),老實讀經(jīng),大量讀經(jīng),快樂讀經(jīng)。能真正做到這四點的人很少,如果嚴格的按照它來做,比如“及早”,很多遇到瓶頸的孩子幾乎都是十歲以上的孩子,首先“及早”就沒有做到,他必然在后面出現(xiàn)瓶頸?!袄蠈?、大量、快樂”,最容易丟掉的就是快樂,很多孩子讀的不快樂。他為什么讀的不快樂呢?其實孩子要快樂很簡單,剛才我聽到幾個家長說,孩子吃個薯片可能就快樂了。問題在于,很多孩子回到家,父母問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包本了嗎?”(笑)其實一句話就可以讓人不快樂。
比方說今天你讀了一篇65文集上的文章,我讓你寫心得,寫得不好要受批評,可能這個讀書會就沒有人來參加了。所以我們不一定能做到的事情,為什么要求孩子一定做到呢?如果我們心靈再活潑一點點,才會讓春天一直延續(xù)下去。反之,對于孩子來講那就是嚴冬。其實他已經(jīng)很努力,已經(jīng)做了很多,已經(jīng)背了很多你都不會背的東西,但是你依然覺得不滿足。我認為我們需要提升的地方是,提升心靈的敏感度,我們快樂;我們讓孩子讀經(jīng),我們覺得幸福,覺得滿足,覺得有希望。
很多家長在這個過程中戰(zhàn)戰(zhàn)兢兢,有很多的擔憂。如果孩子稍微出問題,他就害怕別人說他選錯了,時常在擔憂恐懼的心態(tài)當中,對孩子的要求有可能是扭曲的。我特別希望讀經(jīng)的人就像古人一樣,讀著一本書,可以沉浸在讀書的喜悅當中。我很少見到一個孩子能夠讀出喜悅,有人說是因為孩子不理解里面的意思,所以沒有體會到感情。我認為并不是,成人讀了一百遍一千遍也不懂,但是也讀的很好。我認為是因為孩子經(jīng)歷的太少,孩子的世界很小,在他有限的世界里,他不知道為什么要如此的時候,就會陷入到一種恐懼、或者是一種困境當中。
孩子背了很多的書后,必須得進入解經(jīng)階段,還有行經(jīng)的第三個階段。解經(jīng)是能夠理解所背的書,而行經(jīng)是他已經(jīng)忘掉了這些經(jīng)典,他自己就是經(jīng)典,經(jīng)典在他的身上呈現(xiàn)出來。我們現(xiàn)在還遠遠沒有達到這個階段。很多孩子讀經(jīng)之后,不想再進行解經(jīng)。我訪問過很多這樣的孩子,尤其是在近一兩年當中。我問他們?yōu)槭裁床幌肜^續(xù)進行解經(jīng)了?孩子說我不是不想解經(jīng),而是我現(xiàn)在不想,因為他心里有一個卡點,他所看到的這些讀經(jīng)老師、家長,和他從書里讀到的圣賢君子不是一樣的人。這些十幾歲孩子的口徑幾乎一樣,只是具體的表述不一樣,他們基本上講的是一個意思。
最近我問一個已經(jīng)成人了,背過30萬字經(jīng)典,有解經(jīng)經(jīng)歷的“孩子”,他現(xiàn)在也在做老師教授古文等。我就在想,一個讀經(jīng)成長的孩子,他對于讀經(jīng)會不會有另外的見解呢?我訪問他:“你看,你從小老實大量讀經(jīng),你對于這種背誦方法有沒有什么建議?”當時在我的心里,我覺得這個孩子一定會有建議,他一定會說我不想枯燥的背,我覺得在背的過程中可以有其他的方法。但我沒想到的是,這個孩子覺得背書的方法一點問題都沒有,他覺得就應該大量的背,甚至覺得他背的太少了,還可以多背一些。我說你有什么建議呢?他說最大的建議就是希望讀經(jīng)老師能夠同步學習,同步修身,因為讀經(jīng)孩子是看著身邊的人的生命狀態(tài)而成長起來的。如果身邊的人,生命狀態(tài)始終處于緊張、焦慮、擔憂等狀態(tài),而且不成長,這個孩子就會對這個領域喪失信心。
我特別想講讀經(jīng)3.0時代的話題,是因為我覺得上一代的讀經(jīng)孩子已經(jīng)成長起來,在跟他們聊天的過程中,我覺得他們對于經(jīng)典的理解遠遠比成人要深。3.0時代,最大的希望就是這一些孩子長大了,這些孩子真的有理性,還可以回饋于教育。如果是這樣的孩子來教年輕人,可能會跟我們這一代人不一樣。
所以我以我這二十多年的經(jīng)驗告訴大家,讀經(jīng)理論沒有任何問題。很多人遇到了一些瓶頸,就說理論有問題,說理想太高不適合每一個人。我認為這種想法是極端的,因為沒有任何一種教育適合每一個人,也沒有人百分之百保證做對每一種教育。所以讀經(jīng)教育不是百分之百的,不適合每一個人,這是一句廢話,因為它本來就不是。實際上讀經(jīng)的人也不多,選擇讀經(jīng)的人讀經(jīng)后,怎么讓選擇的人不后悔,讓讀經(jīng)孩子在成長路上的風險更低,這是我們要考慮的,而不是抹殺這種教育,又返到另外的一條路上。
最近我聽到很多家長說,讀經(jīng)是沒有希望了,還是讓孩子去考大學吧??即髮W也考不上,父母覺得,讀經(jīng)的孩子怎么考不上大學呢?古代才子,科舉考不上的也多的是,所以不能以此衡量讀經(jīng)到底有沒有什么問題,我們要回歸到理性。而回歸理性,有一點特別重要,就是自我的成長。
我認為王教授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人物,我相信再過幾千年,在教育史上王教授的名字依然非常重要。因為他把很難講清楚的教育原理,用非常有邏輯的方式提出來了。讀經(jīng)教育的基本原理,“一的、二性、三原則、四標準、五特質”,如果在場還有人不知道這五點,我覺得你要深刻的知道。
王教授提出這樣的教育原理是非常了不起的。怎么樣把這個原理一步一步落實出來?這是我們每一個人都要去實踐的,如果只有王教授一個人能夠實踐出來,是很麻煩的事情。我在臺灣看過王教授的讀經(jīng)班,那些孩子讀的很開心。我還在文禮書院看過他們的冬夏令營。有一年我介紹蘇州的孩子去參加夏令營,本來他媽媽是希望孩子參加完夏令營,就到我們學堂讀書?;貋砹酥?,這個孩子死活都不來我們的學堂,我說是我們的學堂不好嗎?你又沒來過,你怎么知道的?他說不是你們不好,是因為我就想在王教授身邊讀經(jīng)。他為什么想在王教授身邊讀經(jīng)呢?是因為在夏令營的時候,王教授去巡視教室,走到他的身邊就摸了摸他的頭,說希望你能夠一直讀經(jīng)。大體就是這個意思,贊賞、鼓勵了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就因為王教授摸了一下他的頭,然后他就決定一定要到王教授的身邊讀經(jīng)。他說到王教授身邊讀經(jīng),他肯定能一直讀下去,但是別的地方他不一定能讀得長久。所以孩子都是很清楚的,哪個老師是好的老師,哪個老師從內心欣賞他,相信他,哪怕只是摸一下頭,他就能感覺到。所以讓王教授來做讀經(jīng)教育,我覺得那是皆大歡喜。但是問題就在于,不可能讓王教授一個人做。我們每一個人,不管是老師還是家長,我覺得應該成為王教授的化身。怎么能夠成為王教授的化身?我們不僅能夠讀六五文集,我們必須能有輸出的話,我們的心靈是一致的,到達合一的地步,才是最佳的狀態(tài)。
在“一的、二性、三原則、五特質”里的“二性”,包含全程性和全幅性?!叭绦浴敝附逃窃谝粋€過程當中,老天給了人類13年的時間去做教育,是黃金的教育期。那“全幅性”包含了什么?可以說是德智體美勞、八大智能,那么簡化一下,就是兩個面向。第一個是大腦的潛能開發(fā),第二個是心靈的潛能開發(fā)。王教授說的很清楚,叫“品學兼優(yōu)”?!皩W”就是學習的能力,聰不聰明,跟智商有關系。品、品質、品德,跟人的性情、心性、心理相關,我認為是心靈的潛能開發(fā)。
西方醫(yī)學重點討論腦科學,研究人的大腦怎么認知,怎么學習的,所以他判定,大腦死亡就是人死亡。中國人認為,教育始終是心性的教育,所以有心學。中國人認為人的心臟不會跳動就代表人死亡了。這兩種認定死亡的方式證明了東西方的學問是不一樣的。新儒家提出,東西方的學問不是割裂的,各有所長各有所短,最后應該融合,這就是文禮書院存在的意義,做中西文化匯通的工作。在各個領域去進行匯通,那么我們在教育的領域怎么匯通?我覺得大腦的教育和心靈的教育,這兩方面本身是可以匯通的。西方人對于腦科學的研究,對于人的認知、心理的研究已經(jīng)非常的多,也有很多的實際經(jīng)驗,我們可以直接拿回來用。但我覺得我們沒有認真研究,虛心運用過,也沒有特別去用好關于腦科學研究方面的教育。那么另一方面,心性教育我們有沒有去同步開發(fā)?
剛才講,我們希望做一個生命狀態(tài)優(yōu)良的老師和家長,從哪些方面下手,怎么做、怎么修?我認為也要從這兩方面下手。第一個大腦需要被開發(fā)。我發(fā)現(xiàn)當今時代很多成年人的邏輯是混亂的,這種邏輯混亂在于我們從小沒有接受過正統(tǒng)的關于邏輯思辨的教育。我現(xiàn)在在開辦體制的中小學,其中有一部分是體制課程,現(xiàn)在我正好在做數(shù)學方面的教研。我從小是個理科生,數(shù)學成績很好,一直拿奧林匹克競賽獎。自從做了讀經(jīng)后,別人都認為我是文科生。我認為理科生很適合讀經(jīng),因為思辨能力比較強。面對問題對思辨,而不是遇到問題就覺得,這是不是錯了,我要趕緊走另一個方向。
我從小就非常喜歡邏輯思辨,喜歡讀西方的詭辯、辯論、謎題等。我最近研究了一輪數(shù)學教材,我就得出了一個結論。以前王教授講讀經(jīng)教育也提出過,但是研究了一輪數(shù)學,我更深刻的認識到,有80%以上的孩子是用背誦的方式來學習數(shù)學的。比如乘法分配率,A加B乘以C等于A乘以C加B乘以C,大多數(shù)人是背出來的。背出來的有什么問題?出一道乘法分配率的題,你不會立刻用,因為你已經(jīng)忘記了。能夠應用的人,只有一個可能,就是當時是由他自己推演出來的。而我們的學生幾乎沒有用證明的方式來學這一個公式。加減乘除非常簡單,一個孩子很快就學會了,但是他學的方法不對。而西方國家學的非常淺,學的方法是對的。
西方的孩子到了三年級還在做100以內的加減法。為什么?因為他不僅僅是在數(shù)數(shù),他們在講數(shù)字的時候,會講有哪些地方用數(shù)字,數(shù)字有六種應用的場合。比如在計數(shù)的時候是一種用法,在排序的時候是一種用法,在編號的時候是一種用法,一個數(shù)在生活中有多種不同的用法。這講法本身有一種邏輯性,把一件事分成了不同類別。然后他還會講,為什么是1到10,進1就變成11,這是十進制。那么學計算機的時候會學二進制,可能會學到十六進制等等,你能不能馬上明白?那人類為什么會有十進制呢?西方國家的教材里會教孩子,希望他擁有邏輯性。
人類的數(shù)學歷程,他希望一個孩子走一遍,并且假設自己就是一個原始人,給一堆水果去學會怎么計數(shù)。中國孩子沒有經(jīng)過這個環(huán)節(jié),老師直接告訴學生,數(shù)十個數(shù),就這樣數(shù)。我現(xiàn)在教初中數(shù)學,給學生一百多個棋子,沒有一個孩子數(shù)對。那一堆棋子在桌子上怎么數(shù)對呢?十個、十個的數(shù),這十個一定要排成一行或者兩行。我們的孩子沒有,這證明他們對于十進制的概念是不清晰的。數(shù)一百多個棋子,不會用十進制,在以后學加法就不知道加法的含義是什么。雖然做對了那道題,但是并不知道為什么加減乘除。比如我問五分之一加六分之一,好多成人都不會。我想說如果會做這道題,你也可以教數(shù)學了。(笑)
用背誦的方式學數(shù)學,有一個最大的問題。當孩子的理解力到了,他還是不會用邏輯思考的方式去應對人生的問題。無論從什么時候開始學數(shù)學,六歲、八歲、十歲,三十歲,學的時候應該用數(shù)學方式、以理解的、邏輯的方式來學習訓練,而不是用背誦的方式。讀經(jīng)的孩子只通過背誦的方式學經(jīng)典,他的大腦認知的訓練有欠缺,尤其是從小沒有經(jīng)過數(shù)學訓練的孩子。
不過,讀經(jīng)孩子接軌體制,最好接的還是數(shù)學,第二是英語,最難的是語文。體制內考的語文都是要理解的,而我們在背經(jīng)的過程中是不理解的。有人說,從小讀書就不應該去理解。那么13歲之后還不去理解嗎?
很多讀經(jīng)老師把《論語》讀了100遍,我說你讀了一百遍,你可以開始解《論語》了,王教授有一個成人解經(jīng)的方法叫“移注法”。那個老師就說不行,我還得把《孟子》讀100遍。讀完《孟子》,我說你可以解經(jīng)了。他說,我想把五大部全部讀一百遍。五大部讀完了,他說不行,我覺得功夫還不夠深,《論語》要讀一千遍。我遇到了很多人就是不肯解經(jīng),理由冠冕堂皇,他覺得還能更好,覺得每一本都要深入的讀一千遍。說這是一種修行,我不反對,但是這里有沒有一種恐懼呢?——我害怕解經(jīng),因為解的頭昏腦脹,還是讀比較順暢一點。
為什么我們不能解經(jīng)?大家要想一想。是不是因為我們的文字理解的能力不夠強?如果我們文字理解的能力不夠強,又不愿意去訓練,那我們的孩子什么時候才能真的深入到義理的層面?經(jīng)典不光只是訓詁,理解這一個字是什么意思,最重要的是要在義理的層面要有深入。而要達到義理的層面,一定要有非常深刻的思辨能力。
我年輕的時候也讀了很多書,那時我越讀越混亂,因為沒有人給我講明白一件事,不同的人對同一個事件為什么會有不同的解讀。社會上一個事情發(fā)生,一定有不同的觀點。比如一個明星被“社死”了,有的人很同情他,有些人覺得早就應該把他給封殺了。這兩種觀點都說的特別有道理,你不知道到底聽誰的比較好。比如一個人殺人了,有的人認為他是不是受了天大的冤屈,不然他怎么會去殺人。有的人認為你再怎么受委屈,你怎么能去殺人呢?這兩種觀點截然相反,你怎么去判斷到底誰對誰錯,到底該殺還是不該殺。
我以前讀書的時候也遇到這樣的情況,不同的學者對于歷史上的同一個人物,同一個事件,有非常不同的判斷,我不知道到底該何去何從,我該聽誰的。這個人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這個事件到底應該發(fā)生還是不應該發(fā)生?中國歷史到底是光明還是黑暗的等等,這一系列的事情我沒有辦法去解答。直到我遇到了牟宗三的哲學。牟先生是一個思辨力極強的人,他可以把歷史上所有爭辯,那些沒有說明白的事情,一件一件說明白。在《心體與性體》中,他能夠把二程(程伊川、程明道)所有的話拿出來,一句一句分析,這到底是大程說的還是小程說的。我讀的時候覺得簡直不可思議,學問能夠這樣去做是很繁瑣的,但他真的能夠把每一句話說的清清楚楚。因為是大程和小程共同著作,“程子曰”分辨不出到底是大程曰還是小程曰。實際上大程和小程的思維模式是不一樣的,牟先生認為一個是心學,一個是理學,他就把所有的“程子曰”都拿出來,從這句話里看出到底是哪一種哲學傾向,再去分析到底是大程說的還是小程說的。
那這個意義是什么?他把沒有人說清楚的一些學術問題完全說清楚了。如果我們的孩子,思辨能力不夠強,就算他背了30萬字的經(jīng)典,我認為有一天他讀到這樣的書,依然沒有辦法完全解讀。歷史上很多的人,包括黃宗羲,他寫了宋元學案、明儒學案,也依然沒把這個問題弄明白。黃宗羲背的書應該不比我們的孩子背的少,但是他的邏輯思辨能力未必就比今天的人強。我覺得牟先生在哲學、學術的最大的歷史貢獻,就是他用西方的邏輯思辨的方式,把東方經(jīng)典的一些難以解讀的義理層面的內容,完全解讀出來。未來我們的孩子想要做中西文化匯通的工作,如果不先走這一點,可以嗎?每個人的成功,或者說一代一代的學術成就,一定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沒有一個人敢說我不用,我自己從頭研發(fā)。
牟先生有一篇文章,里面特別提到,吾生也有涯,而學也無涯。他引用莊子的一句話說人生最大的一個艱難,或者說人生最大的悲苦就是人生是有限的。如果人生無限,孔子可以活三千歲,他一切的政治理想都可以實現(xiàn)了,但是難就難在他的時代沒有出現(xiàn)這樣的圣君,他的政治理想無法實現(xiàn),而他已經(jīng)死去。雖然他的精神傳下來了,但畢竟還是不一樣,能夠傳承他的學生還是不一樣。人的生命一旦有限,讓我們覺得,歷史很令人感慨,一個人好不容易已經(jīng)到“從心所欲,不逾矩”的人生階段,再進一步可以做出更大的貢獻,但沒有辦法延續(xù)下去。
牟先生其實也是如此。牟先生提出三統(tǒng):道統(tǒng)的繼承,學統(tǒng)的開出,政統(tǒng)的完成,提出他的思想,新儒家的志業(yè)。但人生有限,在沒有真正看著學生,看著一代人完成的時候,已不在人世。所以沒有一個人能夠做盡集體才能做的事情。我們的孩子必須要在前人的肩膀上再進一步,我認為世界才是有希望的。
而我們需要什么?我認為大腦的潛能一定要足夠開發(fā),我們成人也要做這步工夫。還有第二點就是心靈的潛能也要被開發(fā)出來。什么叫心靈的潛能?遇到挫折我們能不能正視它?大多數(shù)人很難真正去面對挫折,一個孩子怎么也背不下來,是不是一個挫折?我們真的正視它嗎?還是心里有抱怨,有不平,有委屈,后悔遺憾等等,這都不是正面的想法。其實孔子的孩子也沒有背足夠的書,但是孔子也不著急,為什么?孩子沒有背足夠的書,好像也不成才,他為什么不著急?大家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因為他并不覺得他的精神、思想要延續(xù)下去,國家、世界要變得更好,只靠他的孩子,因為他還有很多弟子,他的弟子還有弟子,他的兒子還有孫子,所以他的孫子成才了。
為什么孔子不把事情吊在兒子身上,是因為他沒有把自己定位為一個父親。我們在想起孔子的時候,我們很難想象他是一個父親。我常常問別人,孔子有多少個孩子你知道嗎?他有個兒子叫孔鯉,他有一個女兒嫁給公冶長。就這兩個,沒有了嗎?你不確定。佛陀有沒有孩子?耶穌有沒有孩子?你也不知道。王陽明的孩子是誰,叫什么?朱熹、蘇東坡?可能有,可能沒有,歷史學的好一點可能知道。
你不太關注這些事情,為什么呢?因為他們不是以父親的身份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他有更高的使命,有更多維的身份,也許我們會叫他思想家,或者是圣人。所以一個圣人都可以不在意自己的孩子有沒有背很多的書,你為什么要這么在意?當然,因為你不是圣人。你想讓你的孩子成為圣人。其實一個人能成為圣人,是早就預定的,你也不要太在意。但你要不要努力呢?孔子有沒有努力呢?其實孔子也很關注他的孩子,大多數(shù)時候他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偶爾看到孩子提一兩句,問問他現(xiàn)在讀什么書,沒有讀再去讀,應該讀詩、讀禮。這是很輕松的。像孔子這樣的父母,讓孩子去讀書,孩子會反抗嗎?一般來說不會。比如說范仲淹的孩子是不會的。
歷史上有很多的大家族,范家是一個,范仲淹的兒子都很成才。如果你看過范仲淹的故事,你會發(fā)現(xiàn)他的孩子不光成才,還特別聽話,他爸說什么他都聽什么,一點都不敢違抗。跟今天的孩子就特別不一樣,你說東他往西,為什么呢?古代的孩子是不是都特別聽話,都特別的好?其實是因為他們的父親比較有威嚴??梢韵胂笠幌拢吨傺透鷥鹤诱f話的時候會吼嗎?威脅他嗎?你要是再不好好讀書,明天就別吃飯了。他會這樣說話嗎?他不會,他很平靜,這叫什么呢?予懷明德,不大聲以色。他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有分量。為什么可以這樣?我認為范仲淹這個人,或者說歷史上所有的這樣的老師父母,他們的潛能都開發(fā)的比較好。第一個就是大腦的潛能開發(fā)的比較好,比較聰明。第二個就是他的心靈的潛能開發(fā)的非常的好,他非常有品格,他是一個正直的人,他說的話都是有分量的。
我們到底是要求我們的孩子成為圣賢?還是我們自己先去學做圣賢?我們學做圣賢,雖然還沒有達到,但是我們在跟孩子說話的時候,我們說的話就變得有分量。如果只是讓孩子成為圣賢,孩子有很多的話可以辯駁。尤其今天的時代,網(wǎng)絡太發(fā)達,信息太透明,很多你不知道的他都知道,你說一句話,他有八句話等著你。即使現(xiàn)在你把他放在閉塞的地方,早晚有一天他也會知道。那難道我們是要堵他嗎?自古大禹治水,我們知道堵不如疏,當你疏導開的時候,每一個孩子都能夠給我們很多的驚喜。所以關鍵是,我們是一個什么樣的人,我們的心靈是不是活潑的。王教授特別喜歡說“心靈的活潑”,這是宋明儒經(jīng)常喜歡提的字。心靈的活潑,我認為是讀經(jīng)3.0時代,讀經(jīng)人最應該具備的一個素養(yǎng)修為。它可能不容易,但是我覺得這是需要的。
剛才講要有這種修為,一個方面是大腦潛能的開發(fā),邏輯思辨能力的訓練。邏輯思辨的能力怎么訓練呢?你跟著有邏輯思辨能力的人去思辨訓練。如果你跟著六五文集或者是牟先生的書,你看不太懂,我建議大家看一看邏輯的書,可以看看西方人關于哲學方面的書籍,牟先生自己也是如此成長起來的。西方的一些哲學書,其哲學思辨非常清晰,如果大家多看多學,思路就會變得更加的清晰。
另一方面,我們要在心靈上修。在心靈上修有一個標志,就是你真的有幸福感。我認為一個有幸福感的老師、家長,一定可以培養(yǎng)出一個有幸福感的孩子。作為老師,看到一個孩子就知道他的家長有沒有幸福感,從孩子的狀態(tài)馬上就能看出來。所以如果你是一個有幸福感的家長,你培養(yǎng)出一個有幸福感的孩子,這個有幸福感的孩子,他長大之后,他會不會去傳播這些有價值有意義的東西呢?我認為一定會的,這是我對讀經(jīng)3.0時代的一個期待。當然我也在做一些努力,希望能夠把我的一些思考或者實踐推廣出去,所以在辦學的過程中,有幾次戰(zhàn)略的轉向,今天也跟大家分享一下。
最早的時候,我辦的學堂叫樂謙學堂,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少用這個名字,現(xiàn)在叫東山書院?!皹贰笔恰洞髮W》“小人樂其樂而利其利”的“樂”。我當時在推廣中心專門負責發(fā)放“謙”字,誰跟我關系好,我就發(fā)他一個好聽的(眾笑),開玩笑的。正好題到樂謙學堂,我說先生你看這句話其實并不是很好,小人樂其樂,這說的是小人,我說不如我拿了吧。那個時候心里想,我特別喜歡“樂”這個字,因為它是《論語》的起始,第一句話就是樂,我就想有一天我要辦這樣的一個學堂。后來我就辦了樂謙學堂,第二年開始包本背誦。因為樂謙學堂和文禮書院同一年成立,我們是一月份成立,九月份文禮書院就正式開辦了,正式定下了30萬字包本的任務。2014年就把我們的班轉成了文禮書院預備班,我也是第一個提出“文禮書院預備班”的概念的學堂,專門為文禮書院培養(yǎng)學生。
到2015年,我們就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我們想把孩子培養(yǎng)到文禮書院,如果家長不想,這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因為我們不是監(jiān)護人,家長隨時都可以把孩子帶走。那時候我感覺教育孩子不是最重要的,教育家長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想要教育家長,我要再開一個地方,所以我就決定開一個書院。我當時覺得,學堂更像是小孩子去的地方,而書院更像是大人去的地方,我在東山又找了一個場地,辦了東山書院。我在2016年辦東山書院的最初暢想,第一培養(yǎng)師資,第二培養(yǎng)父母。父母也要來學習,大家共學之后,目標一致,為文禮書院培養(yǎng)中西文化匯通的人才。
后來為了更好響應國家的政策,也為了團隊的凝聚,我們就把樂謙學堂合并到了東山書院的場地,于是,在東山書院,就有了3到6歲的初陽班,6歲到15歲以上的班。我們教過的學生,最小的有兩歲多,一直到二十多歲的學生,全程的培養(yǎng)我們都走過一輪?,F(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進入文禮書院的學生,也是樂謙學堂最早期的學生,一直跟著我們。走過這一趟,是這些孩子們給了我們很大的慰藉,包括這些家長。搬到東山書院,跟家長做了很多溝通之后,有時候我自己都覺得很難,是家長主動來找我,說方老師你不用擔心,你去哪兒,我們去哪兒,我們肯定一直要跟著你走下去的。很多時候,是家長給了我很大的力量,我非常感動于家長對我們的信任。
在辦東山書院的過程中,其實有內憂和外患,我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第一個我們是不是該合法合規(guī)辦學?我希望合法合規(guī)辦學,第一是我們就不用東奔西跑。其實我們跑的并不算多,在東山有很多的庇佑,教育系統(tǒng)、民政系統(tǒng)的人都說希望你們能夠辦下去,乃至于東山鎮(zhèn)的警察,他來找我們問一些事情,說我每天上班經(jīng)過你們書院,聽到朗朗讀書聲,是一種享受,希望你們能一直在這里讀下去。
那個地方的人都很好,我們沒有遇到過太大的困擾。但有一個困擾我們遇到了。我們的家長,在蘇州的朋友都希望我們能夠到更大的平臺或者體系去傳播這種教育,我們的身份遇到了障礙。家長希望我們去他的學校里跟老師溝通讀經(jīng)教育,或者某社區(qū)也想做傳統(tǒng)文化,希望我們去講一講。作為一個學堂堂主或者是書院院長,這種身份不夠級別,有時候會讓人產(chǎn)生一種誤解,擔心會不會有意識形態(tài)上的問題。這是我希望傳播讀經(jīng)教育的心愿的大障礙。
我做記者很會寫也很會講,我的傳播力比我的一線教學能力要更強一些,比如“我為什么要這樣教學?這個教學怎么復制下去?”我可以講的非常明白。我曾經(jīng)對讀經(jīng)界教的非常好的老師說,你能不能出一個教案,你能不能去教別的老師?他說我不知道,我就是這么教的。我只知道我怎么教,但是我不知道教別人怎么教。這就是證明他個人的一線教學能力很強,但是他的教學能力沒有辦法傳播和復制,這也是一個很遺憾的事情。
多年做樂道悅心體系,我也培養(yǎng)了不少家長和老師,上過我的課的人基本上掌握了很多現(xiàn)實的方法,回去立刻就可以用,可以立刻解決問題。我是一個喜歡邏輯思考的人,看王教授的具有邏輯思辨性的文章,我就特別興奮。我常在想,能不能有一個適合去傳播的身份,能比較有話語權?后來一個老師指點我:你必須辦一個正規(guī)的學校,只有辦成正規(guī)的學校,你才真正可以去做教研。你一旦辦好了,有成績出來了,你就可以以創(chuàng)新教育或者合適的身份進入到教育體系當中,你就有話語權了。同時你也可以寫書,很多特級教師、優(yōu)秀教師寫“我是怎么上數(shù)學課的”、“我是怎么教語文的”,這種書就可以去傳播。這些內容是國家大力提倡的,而不是大力打擊的。
那個時候我覺得的確如此,必須要走這條路。在2018年跟我們的家長開會,說我們必須完成這樣的轉型,我們必須從私塾、學堂、書院的體制外的模式轉入到體制中。也有很多人勸我:方老師,一旦轉入到體制,你就會不自由,因為有很多的檢查。但是我始終覺得,所有的自由一定是以不自由為前提,沒有人能夠在完全自由的情況下做事情。而完全自由做事有很大的風險性。
這么多年,讀經(jīng)界是有風險的,有很多老師教的學生很好,但是也有老師的教學能力不是那么好,他不是故意教壞,但也許他的生命狀態(tài)并不是最佳的,會影響到一個孩子。所以完全的自由也是有風險的,而完全的不自由其實不太可能,一定有一個中間地帶。而我們要想的,就是在不自由中如何能轉化自由。如果說不自由,還有比古代更不自由的時代?大家想一想,現(xiàn)在更自由還是古代更自由?當然是古代更不自由。古時晚上宵禁,連門都不能出。一個讀書人受到很多限制,像李賀這樣的讀書人,因為一個避諱的問題,連進士都沒能考,豈不是更不自由?
但是在那不自由的時代,我們卻看到了數(shù)不清的有自由靈魂的人,有自由精神的人。他們可以把自己內在的靈魂自由的表達,為什么呢?因為心靈的自由是更重要的一件事情。而你的心靈自由,你就不怕外界政策的不自由,因為你有足夠的智慧可以把不自由轉化成你自己的自由。國家要求必須安排三個小時的體制課程,沒有問題,完全可以安排,怎么不可以呢?我跟同學們講數(shù)學課,同時把中西哲學都講了一遍。很多同學特別喜歡聽我上數(shù)學課,我會跟他們講,數(shù)學是一種離散的學科。什么叫離散?本來這是一堆橘子,你必須得把它數(shù)成1、2、3、4、5、6個橘子,你就把橘子給離散了,分解了,所有的數(shù)學都是分解。中國人的數(shù)學一直都不好,因為中國人不講求分解,講究綜合,叫“合一”。那么分析“分解”和“合一”這兩者中間有什么區(qū)別,各有什么樣的意義、利弊,這是不是中西哲學?課堂上我會把這兩種不同的概念幫他們分析清楚,他們立刻就知道學數(shù)學的意義是什么,還有讀經(jīng)的意義是什么。其實一個老師,只要你是活的,你的課就是活的,關鍵在于老師的心靈是否活潑。
所以國家要求必須得上三個小時的課,你完全可以把這三個小時的課變成,既把體制的內容給教好了,同時孩子內在的志向,內在邏輯的改變,認知方面也提升了。大家想一想,如果在寄宿制學校一天有十個小時的時間,三個小時學體制課程,還有七個小時可以安排其他課程,難道很少嗎?王教授曾經(jīng)講,每天讀經(jīng)四個小時以上,就是大量讀經(jīng)了,這是有相當?shù)览淼?。關于大腦潛能、腦科學的書,我研究的比較多。一個人一天中高度集中精神三個小時以上,大腦就已經(jīng)疲憊了。第二,如果持續(xù)這樣做,會影響身體,身體受損。很多讀經(jīng)孩子身體不好,是因為耗了很多。當然有人說先耗再養(yǎng),這是一種價值觀排序。比如孩子大了,著急背書,那也沒辦法。但是如果不著急,勞逸結合,用最科學的方式去面對教育,我認為是更好的。
所以我們如果能夠在這種看似不自由當中做出自由,一旦用我們的方式把教學研發(fā)出來,未來就可以讓別的學校復制。一個讀經(jīng)宣導機構讓一個學校來學習,其實不太現(xiàn)實,雖然現(xiàn)在有一些校長論壇,有一些校長也在做,但還是太少了。一年能夠影響三五個校長,已經(jīng)是很難的事情。中國這么多的學校,影響了一個校長,你能影響所有的老師嗎?這些都是很不容易的。
所以,首先要求我們有自我的研發(fā)能力,這可能是很多的家長老師以前都比較少去思考的,也許思考到了,但是沒有去把它落實出來。很多地方已經(jīng)漸漸開始開辦經(jīng)典小學,我覺得現(xiàn)在最主要的任務就是要把讀經(jīng)和體制結合。既能夠把體制成績學好,同時又能夠背誦30萬字經(jīng)典,我們能不能做出這樣的一種教育?我并不認為背誦30萬經(jīng)典是高不可攀的事情,可是對于很多的孩子來講高不可攀。為什么?我覺得是方法有問題。我們教過幾百個學生,有些學生一背就會,有的學生背完了忘,能單篇背,就是連不起來背。為什么會這樣?難道他不能背嗎?他笨嗎?不是的,每一個人在記憶層面上,還有更科學的方法。我不是說,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都做好了,已經(jīng)有貢獻了,但是我們在往這個方向去思考。
還有一點,一個孩子不能背,他一定不行嗎?其實也不是如此。文禮國學院有很多孩子沒有背完30萬字,但我發(fā)現(xiàn)文禮國學院很多學生,他的道心可能比背了30萬字的學生還要更強一些。我們培養(yǎng)的一個學生,現(xiàn)在包到第七本,已經(jīng)包本好多年,他很用功,不需要老師說什么。我們都不忍心逼他,因為他太用功了,別人下課了他還在讀書。他就是屬于背的慢的,但是這個學生也一步一步背到現(xiàn)在,后面幾本也決定要背完,進入文禮書院。這個孩子特別有道心,誓此身心,奉諸先圣,也特別的喜歡看六五文集,一心要進文禮書院。我們跟他說,你年齡大了,已經(jīng)17歲,要不去國學院吧?他說不行,必須得要背完全部的書進文禮書院。
這樣的一個孩子,他的背誦能力不強,那他在未來不是一個傳承者嗎?我覺得他是。很多聰明的孩子三年、五年背完30萬字、50萬字,但是他到了文禮書院,也不見得能夠繼承道統(tǒng)。有些人說文禮書院有一些學生去了又出來。這不能怪文禮書院,只能說這個地方不適合他。那難道這樣的孩子不是好孩子嗎?也不能這樣說,他只是不走“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边@樣的一條路,也許他想去經(jīng)商,也許他想當公務員,也許他想學一門手藝都有可能。我并不是說背書很好的學生才能成才,才能擔當中西文化匯通的重任,重要的是,這個孩子能不能有這樣的志向。而文禮書院開出文禮國學院,哪怕你一本書都沒讀,你還可以去預科班,去親近這個道場,為什么我們還是不知足呢?作為一個成人,如果你想求學,隨時都可以去求,這個門檻已是極低。
所以在教育的過程中,我們?yōu)槭裁床桓鶕?jù)孩子不同的特質以及實際情況,讓他擁有綜合能力和底層的學習能力呢?我們?yōu)槭裁床粎f(xié)助他擁有,而著急去趕著呢?這幾年我一直在致力于根據(jù)孩子的不同情況為其設置適合的課程,讓他在各方面的發(fā)展上不會有太大的風險。當他成長之后,他已經(jīng)得到了自學的能力以及終身學習的能力,來完成他未來的學業(yè)。這幾年做樂道悅心的社會推廣體系,我也經(jīng)常跟學校老師、堂主、老師等分享我的一些心得,有時候人心捋順了,一切都順暢了,一切都會變得特別簡單,以前我們覺得困擾的問題也都可以解決。
我跟楊嵋老師的溝通是最多的,楊嵋老師是文禮書院的首席學術官,負責文禮書院的三個校區(qū)的教學工作。我們的觀點比較一致。觀點一致,我覺得有一個原因,我不知道這個原因是好還是不好。從小我們都是體制內學習還不錯的學生,通過高考考到很好的學校。我們也都非常感激從小到大教導過我們的老師。我覺得在學校里我是受益的,很多好老師來指導我的人生,我也不覺得體制的學習生涯有傷害性或者是障礙。只不過在我了解讀經(jīng)之后,突然覺得這是更高的、更超越的,如果我小時候有機會接觸這種教育,我會比現(xiàn)在更好。楊嵋老師更是學霸級的,學術能力也非常強。也許正是因為我們從小有這樣的經(jīng)歷,我們一下就相信了王教授說的“學習是非常簡單的事情,數(shù)學是不用教的”等等。
我們相信了之后,卻發(fā)現(xiàn)讀經(jīng)孩子長大后學體制課程,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不是所有的孩子一讀經(jīng)就什么都會了,他必須經(jīng)過訓練的過程。我們小時候也不是突然就會,也是經(jīng)過了反復的訓練。既然如此,我們就在想,為什么不把所有好的教育結合起來,形成現(xiàn)代的最佳的教育?最近我經(jīng)常跟楊嵋老師溝通這一件事情,分析文禮書院就讀學生的情況,也完全驗證了我們的一些想法。一個孩子的思辨能力、閱讀能力、表達能力強,和他的背誦能力,對于義理的探討、研究能力及學術能力成正比。
一部分孩子覺得,自己不太適合走體制的路線,語數(shù)外三科的成績太差,退而求其次不得已選擇讀經(jīng)。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的孩子還是挺多的,當然這些孩子里的確有一部分經(jīng)讀的很好。我們有一個孩子,體制成績不好,13歲后來讀經(jīng),一下如魚得水,讀的很開心,今年到了文禮書院也非常的好。但這樣的孩子可能占20%。80%的孩子在體制成績不好的情況下,完全進入讀經(jīng)的狀態(tài),需要很長的時間,也不見得能夠一直走下去。
那么現(xiàn)在有這樣的情況,我們應不應該去解決?我認為是要解決的。這些孩子可以讀經(jīng),但是他未必要讀30萬字。一個孩子13歲、15歲開始讀經(jīng),他為什么要包每一本呢?他應該在這個時候,一邊包本一邊理解文化的義理。因為他超過了13歲,進入了下一個階段。王教授的理念是,13歲之前是讀經(jīng),13歲之后應該解經(jīng)。如果沒有讀經(jīng),就要彌補之前沒有讀的部分,但并不代表只能讀不能去解。我認為,一個孩子超過了13歲,他沒有立志三年包30萬字經(jīng)典,他不是這種性格,他沒有這種內驅力,我們應該嘗試另外一種教育,讓他可以按照實際的年齡情況,可以考學,可以進國學院,也可以去拜師求藝。
一個孩子想自學,擁有終身學習的能力;有自信,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覺得這是我們每一個階段、每一個讀經(jīng)老師都應該把握的重心,而不是培養(yǎng)孩子到下一階段,就交給其他老師。很多老師說,我現(xiàn)在能把孩子送到文禮書院,我已經(jīng)盡力了。不管是用什么樣的手段,讓學生背了30萬字,下一階段就是王教授的任務,跟我沒關系了。
我認為這種說法有極大的漏洞,這是邏輯混亂的。教育沒有所謂的現(xiàn)在和未來,你時時刻刻都應該給他全部。在我們家老大剛出生的時候,我給她寫過一封信,標題叫“每一天都為你一生做準備。”這是我對自己的勉勵。我做一天的母親,對孩子實施的教育是為她的一生做的,而不是為了明天、下個月、明年,或者下一個階段。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把我的孩子培養(yǎng)到文禮書院就交給王教授了。而是我要隨時讓這個孩子的生命是豐滿的,我給她無限的機會,她背了30萬字,想去文禮書院就可以去,不想去也可以,她的生命是自由的。這是我最希望成為的母親。
我的這種想法未必是百分之百正確的,因為每個人有自己的特質。讀經(jīng)界的每一個學堂都有自己的風格,每一個老師有自己的定位。做讀經(jīng)的老師都是有理想的,都很了不起,尤其一個老師教出一些優(yōu)秀的學生,我都覺得老師盡了他所能盡的力量。但是我依然想傳播我的一些想法。我是一個既喜歡講超越,但又特別現(xiàn)實的人。我跟北京的趙伯毅老師有一份對話,我們列舉了讀經(jīng)圈有哪些人不正常。后來我們得出了一個結論,好像除了我們兩個,其他人都不太正常。(眾笑)我不知道別的老師有沒有研究過,也覺得我們很不正常,自己特別正常。這當然是開玩笑,每位投身讀經(jīng)的老師我們都是十分尊重的。不過,為什么我們會有這種感覺呢?因為我和伯毅老師平常出去,喜歡吃喝玩樂,吃火鍋、唱歌。有時候跟讀經(jīng)老師在一起就非常拘謹,生怕說錯一句話,被人認為不夠規(guī)矩,或者不夠有“誓此身心,奉諸先圣”的使命感,修養(yǎng)還不夠等。經(jīng)常有這種忐忑。我為什么說這一點呢?該玩的時候,我覺得我要玩;我想看書的時候,我一定要看;我該好好工作的時候,我一定要去工作。作戰(zhàn)略,我要達到一個目標,必須得有一個結果。
比如我要辦一個學校,按我的方式去辦。之前跟別的學校有很多的合作機會,但不能完全按我的理念,后來我就決定不接受,一定要用我的理念。我是目標導向非常強烈的人。我就特別希望把我的這種現(xiàn)實性傳播出去。王教授說的是天理、人性、天命、良知,說高的層面,有人就會覺得我說的很現(xiàn)實,太具體了,不夠高明。以前我也是一個自命清高的人,應該講一些高冷的話,這么多年過來,我覺得我的棱角也磨的差不多了。我覺得,有人做高明的事業(yè),總要有人做一些現(xiàn)實的事情。像當年譚嗣同和梁啟超,一人去赴死,總要有一人留下。留下的這個人,經(jīng)常被人覺得是貪生怕死的,而慷慨赴死的人就是英雄。但這一個人不是真的要做逃兵,而是兩個人說好的。禹稷顏回異地則皆然,如果反過來可能是一樣的。
我現(xiàn)在覺得,如果讓我天天喊口號,我也能喊。但是如果讓我說一些現(xiàn)實的,我覺得我也應該去說,這是這兩年我對自己的一個定位。也許再過十年,等我50歲,五十而知天命,我就可以天天講天命了。在50歲之前,我踏踏實實的做一些比較普及的工作,不管這些工作是對是錯,值得還是不值得,我覺得我應該走這樣的一條路,這是我在第一次看“一場演講百年震撼”就已經(jīng)立下了心愿。作為記者,我當時就想把這種教育傳播出去。2006年我給自己下了任務。2008年的時候,我正式拜王教授為師。王教授說,做他的學生,有兩件事可以做。第一個就是求學問,自己求學,在學問上有所增長。另外一個就是,把教育之道傳播出去。那一天我就跟王教授說,我覺得做學問,我是不太能做的,因為年齡這么大了,我覺得我可以做傳播。那一刻就是我的一個諾言。
直到今天,雖然已經(jīng)過去十幾年,但我覺得還在昨天,我特別希望能夠把王教授的理念,大道至簡的教育傳播出去,我不希望有任何的污點加之于上面。我特別希望能夠真實的把它做出來。在座的各位,有家長,有堂主,也許入圈比我晚,沒有思考過這些問題,但我相信,我提出的應該是所有讀經(jīng)人的心愿。因為你想讓孩子讀經(jīng)的那一刻,每個人的身上都是帶光的,你都是一片光明之心。你看著你的孩子,你也會覺得他就是一個圣賢。那個初心是高能量的,我們應該把這種高能量結合在一起,真真正正去做一些實踐的功夫,去做一些修養(yǎng)的功夫,讓我們可以成為讀經(jīng)孩子們心中的偶像、榜樣、楷模。如果我們去問讀經(jīng)的孩子有沒有榜樣,他說不出來,或者他的榜樣是一個明星,不是他的父母或者老師,我覺得這是我們的失敗。所以我特別渴望讀經(jīng)3.0的時代,我們不再是阿貓阿狗的時代,我們每一個成人都向往圣賢的境界,從現(xiàn)實中超拔出來,達到超越的境界。我覺得我們的孩子是沒有問題的,不是我們不管他,而是因為我們的“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我欲仁斯仁至矣”,我們的德性的籠罩,不需要任何話語,當下就可以反轉。這也是我對讀經(jīng)3.0時代最大的期待。
責任編輯:近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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