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99精品视频天天在看,日韩一区二区三区灯红酒绿,国产xxxxx在线观看,在线911精品亚洲

    <rp id="00a9v"></rp>
      <track id="00a9v"><dl id="00a9v"><delect id="00a9v"></delect></dl></track>
      1. 【溫海明】文與悟:“良知即是易”的意本論解讀

        欄目:學術(shù)研究
        發(fā)布時間:2022-09-26 15:12:37
        標簽:王陽明
        溫海明

        作者簡介,溫海明,男,西元一九七三年生,福建三明人,美國夏威夷大學比較哲學博士?,F(xiàn)任中國人民大學哲學院教授。著有《周易明意》《道德經(jīng)明意》《比較境遇與中國哲學》《儒家實意倫理學》、Confucian Pragmatism as the Art of Contextualizing Personal Experience and World、Chinese Philosophy等著作;主編《易經(jīng)明解》等。

        文與悟:“良知即是易”的意本論解讀

        作者:溫海明

        來源:作者授權(quán)儒家網(wǎng)發(fā)布,原載《孔學堂》2022年第2期


        摘要:王陽明易學思想文本內(nèi)容不多,目前學界已有論文對文本的運用重復率較高。鑒于有學者指出筆者1998年的論文沒有把“良知即是易”加以深入的哲學分析,所以此文從意本論的角度,從“文”(文本)與“悟”(境界)兩方面深入研討“良知”與“易”的關(guān)系。本文基于《周易明意》意哲學的角度研討陽明易學相關(guān)材料,力圖穿透學界之前對陽明易學的文本詮釋,并借助《周易明意》意本論哲學境界來領(lǐng)“悟”陽明易學材料與其心學哲學的內(nèi)在關(guān)系,從而從意本論角度深入剖析和建構(gòu)陽明心學“良知”與其易學哲學的關(guān)系??傊?,本文從意本論哲學的角度,圍繞文本與境界之間的張力,繼承和發(fā)展學界之前從體用論角度研討“良知”與“易”的既有成果,深入分析與闡釋陽明“良知”與其易學哲學思想。以此為例,本文試圖從“中國哲學”理論的角度推動“中國哲學史”相關(guān)問題研究。

         

        關(guān)鍵詞:王陽明 易學 良知 意本論 文(文本) 悟(境界)

         

        大綱 

        一、引論

        二、良知先于伏羲先天八卦之易道

        三、良知即天地、宇宙之“道”

        四、良知即陰陽、動靜、有無之道 

        (一)良知即陰陽

        (二)良知即動靜

        (三)良知即消息

        (四)良知即有無

        (五)良知即體用

        五、良知即心天之意:即本體即功夫 

        六、良知即天良之知

        七、結(jié)語

         


        一、引論

         

        1998年,筆者在《周易研究》發(fā)表了學界第一篇研究王陽明易學思想的論文《王陽明易學略論》。二十多年來,學界出現(xiàn)了一些解讀王陽明易學思想的論文,其中大部分是從不同角度解讀陽明易學與心學的關(guān)系,[1]有少數(shù)幾篇特別重視“良知即是易”[2]。我曾經(jīng)強調(diào),陽明在“玩易窩”悟道之后,“陽明之學問氣象,可謂悟于《易》亦終于《易》,其一生傳道說法,單以心學、理學范疇解析,常有難曉處,若以易道觀之,則渾然一體,圓融無礙”[3]。范立舟和朱曉鵬認可我的說法是“得陽明學術(shù)淵源”的判斷。[4]林忠軍和彭鵬認為我過度強調(diào)易學在陽明思想當中的重要性。[5]還有學者認為我沒有對心學與易學關(guān)系進行深層分析。[6]可能這些學者多把當時論文的四個部分“河圖洛書第一、辭象變占第二、盡性致命第三、良知即易第四”更多地理解成易學框架。其實前兩個確實是易學問題,但后兩個主要是心學與哲學問題?;诖?,本文試圖從意本論哲學的角度解讀“良知即是易”,以推動心學與易學關(guān)系的研究,繼續(xù)強調(diào)陽明的易學體悟貫穿其心學,易學是陽明心學之源,并從易學角度闡明陽明“良知”的五層意蘊。本文強調(diào)王陽明心學本質(zhì)上就是易學,不可以把心學與易學分為兩截來看。學界一些研究陽明的學者,雖然能夠意識到其心學思想根源于易學思想,但真正體悟到其心學與易學思想之圓融不二的并不多。

         

        相比既有的“中國哲學史”研究,本文試圖從意本論角度作“中國哲學”的研究,說明心學哲學本來就是易學哲學,二者相通為一,一體兩面,不可分割。本文論證,如果忽略易學,在研究陽明心學時,就容易截斷心學與易學的關(guān)聯(lián),使之成為兩種學問,那就難以認識到陽明哲學的本來面目,也就無法領(lǐng)略陽明“良知”思想的精湛和深度。王陽明易學思想的文本內(nèi)容不多,相關(guān)論文對文本的運用重復率較高,雖然學者們對王陽明易學思想文本的解讀角度各不相同,但都離不開“文”(文本)與“悟”(境界)兩方面。“文”是對王陽明易學思想材料的解讀,其中體現(xiàn)出解讀者對王陽明易學思想的理解深度;“悟”是對王陽明易學思想材料與其心學哲學內(nèi)在關(guān)系的理解,強調(diào)解讀王陽明心學哲學境界需要悟性和開悟能力。

         

        本文從意本論哲學的角度,圍繞文本與境界之間的張力,分析、討論既有陽明易學思想材料解讀的得失,及其與陽明心學哲學思想之間的關(guān)系問題。并以此為例,力圖從方法論上推動將“中國哲學史”問題的研究轉(zhuǎn)化為“中國哲學”的研究。目前絕大多數(shù)研究王陽明易學思想的論文,都更像是“中國哲學史”問題的研究論文,而不像是討論“中國哲學”的論文。大部分論文既沒有深入討論陽明的易學思想,也沒有深入說明其易學與其心學的相關(guān)性,都不像在討論哲學問題。以易學與心學的關(guān)系為例,這本來應(yīng)該是研究陽明哲學當中最有哲學難度的問題,從“中國哲學史”角度出發(fā)的研究成果,基本都泛泛解讀陽明生平與易有關(guān)的事跡,敘述陽明讀易悟道的經(jīng)歷,簡單解讀相關(guān)材料。雖然研究王陽明易學相比學界研究陽明思想的主流來說,無疑是比較新的角度,也有很多新意和結(jié)論,尤其從心學與易學的關(guān)系角度出發(fā)對推動陽明學研究已經(jīng)有所助益,但從“中國哲學史”角度研究陽明易學與心學,最多只能算是抓住了陽明易學的文本,而沒有把握陽明易學的悟道境界。陽明易學的文本說明王陽明讀過《易》,因《易》悟道,其易學影響了心學思想,但基于文本材料的客觀性學術(shù)研究,對于陽明易學與心學的哲學悟道境界的理解,尤其是從易學角度領(lǐng)悟“良知”,仍然推動很少。

         

        本文從意本論哲學的角度解讀“良知即是易”,力圖說明陽明“良知”與易學圓融一體。關(guān)于“良知即是易”,目前學界有很多研究,有不同的解析結(jié)構(gòu),比如,鐘純分析了“良知即是易”的觀點,從體用一源、心體發(fā)用、體無用有三方面加以總結(jié)。[7]寧怡琳認為可以從體用一源、體無用有、用中察體三方面來理解。[8]張沛也注意到“良知即是易”與“體用一源”的關(guān)聯(lián)性,把“體用一源”看成心學一元論的易學思維,包含“即動即靜”“簡易不易”“知行合一”幾個方面。[9]本文的論述圍繞陽明“良知即是易”這一說法展開,抓住“良知在何種意義上即是易道”這個核心問題,從意哲學的角度展開五個層次的論證:一、良知先于伏羲先天八卦之易道;二、良知即天地、宇宙之“道”;三、良知即陰陽、動靜、有無之道;四、良知即心天之意:即本體即功夫;五、良知即天良之知。通過這五個方面的解讀,本文試圖在解讀陽明“良知”和易學方面都有哲學創(chuàng)新。



        二、良知先于伏羲先天八卦之易道

         

        據(jù)《年譜》記載,陽明三十五歲時(正德元年丙寅,1506)上疏拯救因攻擊劉瑾而下獄的戴銑、薄彥徽等人,被廷杖且被逮至錦衣衛(wèi)獄中。獄中遇到大理評事林省吾(林富,字守仁),兩人“相與講《易》于桎梏之間者彌月”,陽明感慨說:“蓋晝夜不怠,忘其身之為拘囚也?!盵10]無疑,陽明入獄之后,能夠忘我投入地學習《周易》,這說明易學對陽明心學哲學思想的影響肯定是巨大的。對這一文本的解讀,應(yīng)該提升到陽明那種沒日沒夜沉浸在易學當中的境界上來。在此境界中,陽明可以忘掉自己其時身系大獄,尚且不知自己會不會把牢底坐穿(這在外人看來完全沒有身體自由),陽明卻擁有徹底的心靈自由。陽明因為整日整月沉浸在讀《易》的境界當中,反而從精神上超越了拘禁囚籠的外在約束,從心靈上擁有了極致的內(nèi)在自由。應(yīng)該說,這種獄中談《易》的氣象和境界,才是其后來心學哲思境界的真正萌芽。正是因為這種絕處逢生、苦中作樂的境界,心學才能穿過后來歷史上多次的禁絕[11],而薪火相傳,不斷發(fā)揚光大。

         

        研究者一般都對陽明獄中《讀易》一詩之相關(guān)易理加以理解分析。比如意識到“暝坐玩羲《易》,洗心見微奧。乃知先天翁,畫畫有至教”[12]與伏羲先天八卦的關(guān)系,但對于《易》如何能夠“洗心”,并且看到卦畫之前的微妙深奧之處,大部分論者都沒有展開。其實,陽明理解伏羲先天八卦,就代表他研《易》進入了伏羲畫卦之前的先天境界,而這種先天境界的氣象,又可從伏羲八卦的每一畫當中去體會出來??梢哉f,這種先天境界與“龍場悟道”之后“心外無物”的境界是相通的。王陽明說:

         

        綿綿圣學已千年,兩字良知是口傳。欲識渾淪無斧鑿,須從規(guī)矩出方圓。不離日用常行內(nèi),直造先天未畫前。[13]

         

        陽明把自己的“良知”之學說成“口傳”之秘,猶如禪宗“拈花一笑”那種“以心傳心”的默會知識,這是受禪宗傳法世系影響之后,對韓愈“道統(tǒng)論”的改造升級版。最為關(guān)鍵的是,他強調(diào)“良知”不僅在日用常行之間,而且“直造先天未畫前”,這就是說,“良知”之學在伏羲畫卦之前就已經(jīng)存在,后來在早期圣人之間心口相傳,但沒有用書寫的方式記錄下來。

         

        “良知”本于天地未分之前的“渾沌”,這種“渾沌”萬古不變,他說:

         

        蓋良知之在人心,亙?nèi)f古,塞宇宙而無不同,“不慮而知”,“恒易以知險”,“不學而能”,“恒簡以知阻”,“先天而天不違”,“天且不違,而況于人乎?況于鬼神乎?”[14]

         

        因為“良知”渾沌而難知,所以他說:“即如我‘良知’二字,一講便明,誰不知得?若欲的見良知,卻誰能見得?”[15]良知雖然可以講得非常清楚,似乎誰都明白,但是,如果將良知理解為來自宇宙渾沌、天地未分的狀態(tài),那么,又有幾個人能夠見到呢?其實不可能有人真的具有那種先天經(jīng)驗,因為“良知”根本就是超驗的。這樣,在哲學概念的先在性方面,良知與易道具有了同樣的位格,它們都是先行于宇宙萬物的存在。易道簡易、不易,但又不可見,所以具有先天意味,“良知”同樣也有這種先行于一切經(jīng)驗的先天意味。不僅如此,“良知”因為超驗,所以“虛”,他說:

         

        良知之虛,便是天之太虛;良知之無,便是太虛之無形。日、月、風、雷、山、川、民、物,凡有貌象形色,皆在太虛無形中發(fā)用流行,未嘗作得天的障礙。圣人只是順其良知之發(fā)用,天地萬物,俱在我良知的發(fā)用流行中,何嘗又有一物超于良知之外,能作得障礙?[16]

         

        良知超越經(jīng)驗,無法用任何實際經(jīng)驗來證明,也就可說是虛的,不可能成為任何實際經(jīng)驗的直接對象,好像天本身就如太虛一般。從這個意義上說,良知好像沒有(無)一樣,幾乎就等同于無形的太虛。我們的心意,要如何理解如此“虛”的良知呢?或許可以稱其為“心天之意”,即心意如天的那種狀態(tài),這種心通于天的意識狀態(tài)其實是本于太虛無境的。日月、風雷、山川、人民、萬物等凡是有形體、象貌、顏色的所有事物,都在太虛無形之中生長、發(fā)育、運動,良知如天,好像天的太虛狀態(tài),萬事萬物在太虛當中,卻不知太虛為何物。良知通天,與天一般無形無相,既然不知天為何物,那么所有良知其實也是無從定義的。天下所有事物都不會成為天本身的障礙,因為天那么虛空,無所不容,如果良知如天,那么一切事物也都不可能成為良知的障礙,良知可以涵蓋萬有。古來圣人理解良知通天的境界,其“心天之意”不過順著無形無象的“天”良之知去自然發(fā)動其“心天之意”,天地萬物都在自己的良知發(fā)動流行之中,沒有任何事物能夠超越與天齊同的良知,齊天的良知與萬事萬物之間,絲毫沒有障礙,好像太虛與事物之間不構(gòu)成阻礙。

         

        如此一來,良知就因齊天而虛到極致,好像什么都不存在一樣,完全超越經(jīng)驗,是“非存在”意義上的超驗存在。嘉靖五年(1526),王陽明的弟子南大吉與當朝權(quán)貴發(fā)生沖突而遭貶黜,陽明在寄給他的書信中如此寫道:“夫惟有道之士,真有以見其良知之昭明靈覺,圓融洞徹,廓然與太虛而同體?!盵17] 一個悟透良知的得道高人,其實是心意通于太虛的人,他的心靈毫無滯礙,可以說,他好像達到莊子的“真人”“至人”境界一般,逍遙無待,達到“庖丁解?!钡幕常簿筒粫c世間任何存在物發(fā)生沖突了。這種良知與太虛同體的境界,其實是一種超越具體有形有相事物的先驗境界,所以是既超越“良”也超越“知”的齊天太虛境界。

         

        三、良知即天地、宇宙之“道”

         

        “良知即是易”這句論斷出自《傳習錄下》:

         

        良知即是《易》,“其為道也屢遷,變動不居,周流六虛,上下無常 ,剛?cè)嵯嘁?,不可為典要,惟變所適”。此知如何捉摸得?見得透時便是圣人。[18]

         

        跟良知齊天、太虛的先天的存在狀態(tài)相呼應(yīng),陽明這里借用《系辭下》對易道的描述來表達良知的存在狀態(tài)。后天的《易》卦畫與卦爻辭系統(tǒng),其實不過是先天易道的鏡子,我們通過卦畫和卦爻辭去領(lǐng)悟易道,就是為了“見得透”,其實就是幫助人們?nèi)ダ斫庾儎硬痪拥摹傲贾?,從而調(diào)整好當下意識的分寸。良知即是《易》道,那么良知就與天地之道能夠精準對應(yīng),就像卦爻體系隨順天地大道的變化而變化,正如意識的變化當合于萬千物換。

         

        人世之間,滄海桑田,其實都在良知展開的狀態(tài)之中。大千世界無窮變幻,都不能離開意念之映照。“良知即是易”說明,陽明的“良知”必須要從《周易》作者悟道的角度加以理解?!傲贾敝爸蓖ㄓ谔斓責o窮無盡的變化,人的意念要開悟,才能對易道“捉摸”到位,打通意念的層層境遇,與天地之變化無常精準對應(yīng)。世間萬物變化都可在心意變化當中展開,這就是意念之“知”并具有通天貫地的察知功力。當然,這樣的“知”的功力需要經(jīng)過修煉而得,只有悟性高者才可能迅速悟得心與天貫通的狀態(tài)。

         

        陽明認為,良知無時無刻不在變化之中:“中只是天理,只是易,隨時變易,如何執(zhí)得?須是因時制宜。”[19]良知隨時變易,不可能有任何執(zhí)著。他說:

         

        君子體夫雷風為《恒》之象,則雖酬酢萬變,妙用無方,而其所立,必有卓然而不可易之體,是乃體常盡變。非天地之至恒,其孰能與于此?[20]

         

        其“不可易之體”當是陽明后來強調(diào)的“良知”,他視之為恒定有常的本體,但這種恒定,其實是“不變的變”,也就是良知與易道一樣,是永恒的變化,這一點從不變化。從《易傳》“天地之大德曰生”“生生之謂易”開始,儒家特別強調(diào)生機,其實有用“生”來對治生命的虛無感和佛教之“空”的意味。所以,儒家強調(diào)要做“無中生有”的功夫,如陽明強調(diào)“良知”之恒常,是從“無”之中感應(yīng)出一個生機勃發(fā)的世界來,希望人們不要在“無”中消沉、絕望、棄世。

         

        在意本論看來,《恒》卦說明意念之流本來只是流動,必然需要長久維持,而意念不可能離開意緣,否則就無法實化意向。在陽明那里,最為穩(wěn)定的意緣就是內(nèi)在的良知。心意的運行本然地通于日月運行之道,其實這就是天地之間“良知”恒穩(wěn)的根源。良知作為意境,能夠成為一個意生狀態(tài)到下一個意生狀態(tài)之間持續(xù)存在的恒定性,陽明學以良知為意念生發(fā)情境的恒定性,而情感意向的恒定性、陰陽能量感應(yīng)的恒定性,都來自良知本身。良知使得生命能夠無中生有、生生不息,幫助人們離開感于無中的棄世絕望,如此才能建立意緣的恒穩(wěn)感。這種恒穩(wěn)的“良知”如日月普照,所言良知也可以說是乾天之知,好比陽明弟子王畿所言:“乾知即是良知,乃混沌初開第一竅。為萬物之始,不與萬物作對,故謂之‘獨’。”[21]良知是天之知,乾天發(fā)動而自知的那種“知”,是原始創(chuàng)生的自然本知,是陰陽萬物未生之前的純陽之知,這種純陽之知,是無對待的,所以是“獨”知。因此可以說,良知是對待流行之前的那種乾陽發(fā)動之力。[22]

         

        四、良知即陰陽、動靜、有無之道

         

        正是因為良知就是“乾知”或“天知”,所以“良知”的概念可以對應(yīng)于“太極”“氣”“理”等宇宙論意義上的“第一因”或本體論意義上的“本體”“本質(zhì)”等概念。從良知展開的方面來說,陽明認為良知是陰陽、動靜、消息、有無、體用,也需要通過這些對待的范疇來理解。

         

        (一)良知即陰陽

         

        王陽明把良知看成陰陽:

         

        陰陽一氣也,一氣屈伸而為陰陽;動靜一理也,一理隱顯而為動靜。春夏可以為陽為動,而未嘗無陰與靜也;秋冬可以為陰為靜,而未嘗無陽與動也。春夏此不息,秋冬此不息,皆可謂之陽、謂之動也;春夏此常體,秋冬此常體,皆可謂之陰、謂之靜也。自元、會、運、世、歲、月、日、時,以至刻、杪、忽、微,莫不皆然。所謂“動靜無端,陰陽無始”,在知道者默而識之,非可以言語窮也。若只牽文泥句,比擬仿像,則所謂心從法華轉(zhuǎn),非是轉(zhuǎn)法華矣。[23]

         

        良知如太虛,如易道變化無端,所以良知與陰陽之氣自然相融無二,畢竟一切陰陽動靜都在時空萬化之中。氣的運動狀態(tài)分為陰陽、動靜就是一理,按照理的隱藏和彰顯區(qū)分為動靜。春夏可以為陽氣和運動,但并不是沒有陰氣和靜止;秋冬可以為陰氣和靜止,但不是沒有陽氣和運動。春夏這樣不停息,秋冬也這樣不停息,都可以稱之為陽、稱之為動,春夏也只是這個良知的恒常本體在起作用。如此看來,良知是天地運行的“第一因”和本體,既與物一同變化,又不隨事物的變化而改變?!傲贾逼鋵嵤潜緛碜栽诘?,既可以說良知如如不動,又可以說良知千變?nèi)f化。同樣的,秋冬季節(jié)當中,也只是良知這個恒常本體作為動因在推動天地的運化,所以都可以稱之為陰、稱之為靜。從元、會、運、世、歲、月、日、時一直到刻、杪、忽、微,全部都是良知本體的化用,只有從這個良知本體化為陰陽流行的角度,才能理解“動靜無端,陰陽無始”,關(guān)鍵還在于體認“良知”的人,需要刻骨銘心地去體會,也就是在心意齊天、通達太虛的境界中才能領(lǐng)會,這種境界是不可能用語言來表達和窮盡的。如此先驗的境界,如果只是拘泥于文本表達、刻意研究文辭,那么無論如何比擬與模仿,也只是成為所謂的本心隨著《法華經(jīng)》轉(zhuǎn),而不是“轉(zhuǎn)法華”了。

         

        所以,陽明強調(diào)悟透“良知”的境界,其實要用意通天,去領(lǐng)會萬化的良知,而不是讓起心動念被萬化牽絆。他說:

         

        “未發(fā)之中”即良知也,無前后內(nèi)外而渾然一體者也。有事無事,可以言動靜,而良知無分于有事無事也。寂然感通,可以言動靜,而良知無分于寂然感通也。動靜者,所遇之時,心之本體固無分于動靜也。[24]

         

        良知作為心之本體,當然超越動靜?!拔窗l(fā)之中”即良知的本來狀態(tài),自然通物,這種未發(fā)的狀態(tài),需要意念的介入才會有所分別??梢哉f,未發(fā)之中就是良知,沒有前后、內(nèi)外而渾然一體。未發(fā)的狀態(tài),無所謂有事或無事,可以講動或靜,但良知本體,卻不分有事還是無事。正如寂然與感通可以講動靜,但良知不分寂然、感通。意念發(fā)動通于事物,自然有動靜之別。

         

        陽明多處講到“寂然不動”:“光光只是心之本體,看有甚閑思慮?此便是‘寂然不動’,便是‘未發(fā)之中’,便是‘廓然大公’”[25]“(心之本體)原自寂然不動,原自感而遂通”[26],并引明道:“莫若廓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yīng)”[27]。陽明以“性無不善,故知無不良,良知即是未發(fā)之中,即是廓然大公、寂然不動之本體,人人所同具者也”回復門人陸原靜的轉(zhuǎn)述:“良知,心之本體,即所謂性善也,未發(fā)之中也,寂然不動之體也,廓然大公也。何常人皆不能而必待于學邪?中也,寂也,公也,既以屬心之體,則良知是矣。”[28]可以說,良知自然通物,好比一般意念的深層之水,自然感通萬物卻不顯為浪花。動靜的浪花隨緣幻起幻滅、變化無常,但良知是如此深沉、沉靜不測,不表現(xiàn)出來。

         

        (二)良知即動靜

         

        良知“寂然不動”,其動靜只是講所遭遇的時機,心之本體本來不分動靜。天理既運動又不運動。遵循天理,良知之流行則又動亦靜,雖然應(yīng)酬千萬,變化無常,但又有常而未嘗萌動。如果順從欲望,即使刻意壓抑意念發(fā)動,人可能還是心猿意馬,難以控制,所以,雖然有意修煉到槁木死灰般的境界,其實內(nèi)心也已經(jīng)不再寧靜??梢?,心通天地的良知本體無有增減,沉于淵深之中,不與表面動靜不居的浪花爭鋒,好像不在乎動靜一般。

         

        既然“良知即是易”,而易是動靜不息的,所以陽明說:

         

        易者,吾心之陰陽動靜也;動靜不失其時,《易》在我矣。[29]

         

        可以說,陽明把《周易》理解為“心易”,即心變化動靜的表達。也可以說,《周易》是心意變化的“象”化和“言”化,即表現(xiàn)為卦象和卦爻辭,而核心是“時”,因為“時”不可見,與“意”“良知”不可見相同。

         

        王陽明在回答薛侃問程頤“以心之靜為體,心之動為用”[30]時說:

         

        心不可以動靜為體用。動靜,時也。即體而言,用在體,即用而言,體在用:是謂“體用一源”。若說靜可以見其體,動可以見其用,卻不妨。[31]

         

        對應(yīng)程伊川以內(nèi)心的寧靜狀態(tài)為本體,內(nèi)心的發(fā)動為功用,王陽明的回答是,心不能根據(jù)動靜來區(qū)分本體和功用,良知本體與發(fā)用不是從心動與不動的狀態(tài)來區(qū)分的,不是先有體,后有用,而是良知發(fā)動即體即用。動靜只是就心所處的時機來說,只是在時間流變的狀態(tài)中顯現(xiàn),而良知本然狀態(tài)動靜一如。良知表現(xiàn)為不同狀態(tài),從來沒有真正的靜,所謂“靜”只是意念之靜,就本體而言,功夫源于本體;就功用而言,本體就在流行作用的功夫之中,這就是所謂“體用一源”,良知心體與意境相通為一。其實,心體之用,意境之發(fā),都是意念將發(fā)未發(fā)的誠中狀態(tài)的顯象,表現(xiàn)為“顯微無間”。最多可以說,寧靜的時候,人可以觀察體認到心之本體;行動的時候,人可以體驗到心的功用。王陽明說:

         

        周子“靜極而動”之說,茍不善觀,亦未免有病。蓋其意從“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說來。太極生生之理,妙用無息,而常體不易。太極之生生,即陰陽之生生。就其生生之中,指其妙用無息者而謂之“動”,謂之陽之生,非謂動而后生陽也。就其生生之中,指其常體不易者而謂之“靜”,謂之陰之生,非謂靜而后生陰也。若果靜而后生陰,動而后生陽,則是陰陽動靜截然各自為一物矣。[32]

         

        關(guān)于周敦頤《太極圖說》當中“靜極而動”的說法,如果不能正確理解,就容易出現(xiàn)問題。周敦頤的意思是從“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中引申出來的。太極產(chǎn)生萬物的道理,妙用沒有停息,良知所謂其恒常之本體卻從不改變。良知如太極本體生生不息,心意通天的狀態(tài)也生生不息,自然發(fā)用同于萬物之化,雖然生生,但良知從來不變。太極的生生之理,就是陰陽的生生之理,良知即太極之意,是意對太極的領(lǐng)會。在萬物產(chǎn)生之中,指其妙用無息而言稱之為“動”,稱之為陽之生,而不是說運動后才產(chǎn)生陽。太極與陰陽不分,本來如一。就其生生的過程中恒常不變的本體而言,可以稱之為“靜”,稱為“陰之生”,而不是說寂靜之后再生陰。

         

        氣的運動在意會之中,不得不用陰陽來表示。如果真的寂靜而后產(chǎn)生陰,運動后產(chǎn)生陽,那么陰陽動靜就截然分開,各自作為一物而單獨存在了:

         

        “動中有靜,靜中有動”,又何疑乎?有事而感通,固可以言動,然而寂然者未嘗有增也。無事而寂然,固可以言靜,然而感通者未嘗有減也?!皠佣鵁o動,靜而無靜”,又何疑乎?[33]

         

        良知是本體性的存在,無所謂動靜,而且一直流行不已。既然說“動中有靜,靜中有動”,那么又有什么疑問呢?有事時感通,固然可以說動,然而寂靜的時候并沒有增加什么,良知通于萬化,不增不減。無事時寂靜,固然可以說是靜,然而感通時未曾減少什么,好像《金剛經(jīng)》“應(yīng)無所住而生其心”,良知自然通物,動而沒有動,靜而沒有靜??梢姡贾斎浑S物動靜,是內(nèi)在于物之動靜狀態(tài)的,所以無所謂動靜。如果外在于物的動靜,就好像有所動靜了。陽明認為這就是“所謂‘動亦定,靜亦定’‘體用一原’者也”[34],動靜都定于“良知”即體即用的本原。

         

        (三)良知即消息

         

        《周易明意》建立了基于“文王卦變方圓圖”的卦變體系,認為周易六十四卦都是從十二消息卦變來的。[35]遯卦是十二消息卦中六個柔長剛退的卦之一,可以說明陰息陽消的態(tài)勢,二柔向上生長逼退四剛,與一年中陰陽消長的十二個月對應(yīng),時當斗建未的陰歷六月,天氣要由熱變冷,陽氣處于退勢,逐漸要被陰氣取代,這是不可逆轉(zhuǎn)的趨勢。陽明獄中《讀易》詩提到“遁四獲我心”[36],后來也說:“夫當遁之時,道在于遁,則遁其身以亨其道。”[37]所以,他對于當退的情形應(yīng)該退避體會很深,他還專門解析過遯卦:

         

        《遯》,陰漸長而陽退遁也?!跺琛费缘么素哉?,能遁而退避則亨。當此之時,茍有所為,但利小貞而不可大貞也。夫子釋之以為《遯》之所以為亨者,以其時陰漸長,陽漸消,故能自全其道而退遁,則身雖退而道亨,是道以遁而亨也。雖當陽消之時,然四陽尚盛,而九五居尊得位;雖當陰長之時,然二陰尚微,而六二處下應(yīng)五。蓋君子猶在于位,而其朋尚盛,小人新進,勢猶不敵,尚知順應(yīng)于君子,而未敢肆其惡,故幾微。[38]

         

        陽明曾經(jīng)遭遇逃遁的形勢,所以對遯卦當中作為君子的剛爻應(yīng)該法天時之退而退有所體會。

         

        陽明說:“故易也者,志吾心之陰陽消息者也。”[39]他提出良知即心隨順天意產(chǎn)生消息變化,在形勢的逃遁當中,領(lǐng)悟意念進退的分寸。通常所謂生總是帶著進之意味的生,但退意之生其實更具智慧,說明意識主體對情境需要深刻的領(lǐng)悟,同時,還需要有強大的意能才能迅速改變意念方向。遯卦說明,在退卻的大勢當中,要想維系生機非常不容易,在不得不退卻的大勢當中,人需要迅速給自己重新確定時位,才能為意念的生機找到合適的方向,這就需要具有能夠強烈地迅速轉(zhuǎn)換意念方向的巨大魄力。在必須逃遁的形勢下,人需要斷、舍、離的求生智慧,而且不可以拖泥帶水。形勢不好的時候,當退就退,不可留戀,而且不應(yīng)該在乎得失,這都基于當下的意念具有強烈的生機。陽明在龍場讀《易》悟道,說明他能夠迅速集中意緣于“良知”之上,竭盡后半生的心力,實現(xiàn)全方位意念轉(zhuǎn)換,從此以光大心學為務(wù),確立了新的意念生機。

         

        (四)良知即有無

         

        從字面上看,“良知”無疑就是“良”的“知”,即有一定判斷的良好、良善之知。但陽明對于“良”的理解,其實備受爭議,除了四句教當中非常著名的提法“無善無惡心之體”[40]之外,陽明多處提及“良知”的“良”,其實不是良善的價值判斷,而是接近于“無”。他說:“性無不善,故知無不良”[41],可見,他認為性沒有不善的,所以良知沒有不良善的。這就是說,良知的本性通天,良知就是“知”通乎天之“知”,不是一般的“知”,所以也就不能用一般的“良”來判斷。換言之,良知就是天道自然之善,不能用“善”或“不善”的標簽來判斷。

         

        陽明還說,良知本來“無知”,類似于太陽“無照無不照”,不是因為太陽有良心去照物,本體上說,無所謂照或者不照的狀態(tài):

         

        無知無不知,本體原是如此。譬如日未嘗有心照物,而自無物不照。無照無不照,原是日的本體。良知本無知,今卻要有知,本無不知,今卻疑有不知,只是信不及耳。[42]

         

        既然“無知無不知,本體原是如此”,那么良知作為本體,就無所謂知,也無所謂不知,可以說一無所知,也可以說無所不知。所以他明確說“良知本無知”,就是要破除對“良”的價值的執(zhí)著,以為良知只是好的知,善的知,其實良知是沒有偏邪、偏向的。

         

        關(guān)于咸卦“觀天地交感之理,圣人感人心之道,不過于一貞”[43],可以說,良知興發(fā)起用,其實就是天地感而萬物化生,在人間就是圣人感人心而良知流行的狀態(tài)。這是感應(yīng)性的呈現(xiàn),畢竟,良知是隨感隨應(yīng)的,而且要求在這種感應(yīng)流變當中能夠持固守正。從意本論的角度來看,無心之感的意能可以通于事物的先天結(jié)構(gòu),與物相聚,并與物感通,此正通于陽明“心外無物”之旨。這種感通之感反過來可以感悟為“無心”之狀,即因意與物之感通而生生,萬物在陰陽之意的感通喜悅(兌)之中而有生機,這種生機超越心體本身,可以達到無心體的狀態(tài),所以是無心體之感。這種意與物的感通,其境遇可以超越心體的邊界,通達意對感天動地的生機所悟的無邊境界,甚至意而無意的狀態(tài)。

         

        (五)良知即體用

         

        王陽明說:“蓋‘體用一源’,有是體即有是用,有‘未發(fā)之中’,即有‘發(fā)而皆中節(jié)之和’?!盵44]這是從《中庸》的未發(fā)與已發(fā)來討論。這種體用的討論比較受到學者重視,但其實“體用不二”的狀態(tài),只是良知呈現(xiàn)的一個面向而已。程頤的《易傳序》:“體用一源,顯微無間”,到朱熹就發(fā)展為:“至微者,理也;至著者,象也。體用一原,顯微無間?!^會通以行其典禮’,則辭無所不備。此是一個理,一個象,一個辭。然欲理會理與象,又須辭上理會?!盵45]可以說,良知之顯如易道之顯為辭象變占:

         

        《易》之辭,是“初九,潛龍勿用”六字;《易》之象,是初畫;《易》之變,是值其畫;《易》之占,是用其辭。[46]

         

        良知本來即體即用,體之虛可以到伏羲先天八卦之前,體之實用可以到卦爻辭的具體內(nèi)容之中。

         

        陽明回復陸元靜時說:

         

        體即良知之體,用即良知之用,寧復有超然于體用之外者乎?[47]

         

        陽明認為體就是良知的本體,用就是良知的作用,體用都統(tǒng)一于良知,那么良知當然就不超然于體用之外了。良知在日用流行的萬事萬物之間,即于萬物的本體,也即于萬物的功用,良知就是全體,就是大用,就是體用一如的本體性的、一多不分的存在。

         

        意念隨順萬物動靜,良知貫穿始終,良知為本體,日用行常為功用,體用一源而不二,彼此顯微無間,無法分割:

         

        學者果能忠恕上用功,豈不是“一貫”?一如樹之根本,貫如樹之枝葉,未種根,何枝葉之可得?“體用一源”,體未立,用安從生?[48]

         

        學者如果真的能夠在忠恕上用功,就是一以貫之了,就像樹木的根,“貫”就像樹木的枝葉,如果沒有種根為本體,就沒有相應(yīng)的枝葉作為功用。這就是“體用一源”,體沒有確立起來的話,用就無從產(chǎn)生。

         

        五、良知即心天之意:即本體即功夫

         

        良知在存在論上的即體即用,其實可以與其在功夫論上的“即本體即功夫”聯(lián)系起來。陽明獄中《讀易》詩即感到:“暝坐玩羲《易》,洗心見微奧?!盵49]《周易·系辭上》說:“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吉兇與民同患……圣人以此齊戒,以神明其德夫!”日日玩易,可以洗刷心靈,齋戒潔誠,進入潔凈精微,感而遂通之境。王陽明《玩易窩記》寫道:

         

        神,故知周萬物而無方;化,故范圍天地而無跡。無方,則象辭基焉;無跡,則變占生焉。是故君子洗心而退藏于密,齋戒以神明其德也。[50]

         

        無疑,良知可謂圣人之知,需要通過洗刷心靈而切入,這與我提出“易本心易,心通于物,心物一元”[51]作為修意、實意的意本論基礎(chǔ)是相通的。良知作為圣人之知,其實有一般人或者說下根人不容易理解的一面,這一點在“天泉證道”的時候,王陽明明確指出:

         

        利根之人,直從本源上悟入。人心本體原是明瑩無滯的,原是個未發(fā)之中。利根之人一悟本體,即是功夫,人己內(nèi)外,一齊俱透了。其次不免有習心在,本體受蔽,故且教在意念上實落為善去惡,功夫熟后,渣滓去得盡時,本體亦明盡了。汝中之見,是我這里接利根人的。[52]

         

        陽明明確說,他的“良知”之說是針對資質(zhì)高的人來講的,因為悟性高的人可以直接從本源上體悟,他們很容易理解人心之本體原來晶瑩暢通,原本就是未發(fā)之中的狀態(tài)。資質(zhì)高的人只要稍微體悟到本體,就理解功夫了,這就是“即本體即功夫”,因為他們立即可以把他人和自我、內(nèi)心和外物一起徹底貫通。上根之人直悟良知,對于本體與功夫的融貫,可以一起透悟,沒有任何困難。陽明折中王畿、錢德洪兩個弟子的說法,認為他們的說法皆有道理,各執(zhí)一偏,并沒有大錯,都是從具體教化學生的角度來理解才實用的。陽明強調(diào)人的根器有上中下之分,對不同根器的人要有不同的教育方法,說明體悟大道之本、良知境界還是需要悟性的。

         

        如此一來,陽明明確提出“良知”之學的高妙境界不能于文本上追求。因為“良知”境界既不是“有”,也不是“無”,最多可以說是“有無之間”:

         

        先生起行征思、田,德洪與汝中追送嚴灘,汝中舉佛家實相幻相之說。先生曰:“有心俱是實,無心俱是幻;無心俱是實,有心俱是幻?!比曛性唬骸坝行木闶菍崳瑹o心俱是幻,是本體上說工夫。無心俱是實,有心俱是幻,是工夫上說本體。”先生然其言。[53]

         

        王陽明在被啟用為征討思恩、田州的將軍之前,學生錢德洪跟王汝中(王畿)一起追隨先生,把他送到嚴灘,這就是著名的“嚴灘問答”。王汝中列舉佛教中的實相、幻相問題向先生請教,先生回答說:“有心都是實相,無心都是幻相;無心都是實相,有心都是幻相?!蓖跞曛姓J為有心都是實相,無心都是幻相,這是從本體上說工夫。他從本體的有無之境看工夫的有無,有心做工夫當然是實相,無心做工夫那就是虛幻不實,做不成的。他還認為,無心都是實相,有心都是幻相,這是從工夫上說本體。這是從參悟良知的功夫上觀本體,反而需要無心,才能真正悟得心意齊天的實相本體。本體既隨物而動,又寂靜自在。如果在修習心天之意之時過度有心,用意過度,反而會執(zhí)著于幻相,導致最后落于“空”中。王陽明贊同王汝中的理解,說明良知之教的本體與功夫需要當下打通,要即本體即功夫,不可執(zhí)著于本體和功夫的任何一個面向。

         

        六、良知即天良之知

         

        陽明無疑繼承了孟子的“良知”之說:“人之所不學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慮而知者,其良知也?!保ā睹献印けM心上》)但承前所論,我們知道,陽明其實大大豐富和發(fā)展了孟子的良知說,所以如果把陽明的“良知”僅在孟子的“良知”意義上來理解和討論,就大大壓縮和減損了陽明賦予“良知”那種豐富而深刻的哲理意義。畢竟這些意義都不能離開心學本于易學的哲學思考,才能發(fā)掘并呈現(xiàn)出來。如陽明說:

         

        心者身之主也,而心之虛靈明覺,即所謂本然之良知也。其虛靈明覺之良知,應(yīng)感而動者謂之意。有知而后有意,無知則無意矣。知非意之體乎?意之所用,必有其物,物即事也。如意用于事親,即事親為一物;意用于治民,即治民為一物;意用于讀書,即讀書為一物;意用于聽訟,即聽訟為一物:凡意之所用無有無物者,有是意即有是物,無是意即無是物矣。物非意之用乎?[54]

         

        王陽明認為,心是身體的主宰,而心的自覺狀態(tài)就是本然之良知。心意發(fā)動流行之中,本來有與天相通的面向,也就是說,心與天本來相通。自覺的良知,隨外物之感應(yīng)而發(fā)動的稱作意念。陽明之意其實是意本論所謂念,因意本論的“意”有本體意味,不僅是感物而動者,還是一切心行狀態(tài)、意識狀態(tài)、從本體到發(fā)用都可以是“意”。但對陽明來說,有良知才有意念,沒有良知就沒有意念。意本論的意念與知不知無關(guān),無論知與不知,意之本體皆或隱或發(fā)。有本體的意,如心開之意,也有已發(fā)的意,如一般的念頭。在陽明看來,良知是意念的本體,意念的作用處,必然有事物,事物就是事情。比如意念作用于奉養(yǎng)父母,則奉養(yǎng)父母就是一個事物;意念作用于治理人民,則治理人民就是一個事物;意念作用于讀書,則讀書就是一個事物;意念作用于聽訟,則聽訟就是一個事物。凡是意念作用的地方都是事物,有這個意念,就有這個事物,沒有這個意念就沒有這個事物。事物就是意念的作用對象。陽明強調(diào)意之作用為物為事,認為意與事物之間存在天然的關(guān)系。事物皆意之所成,物無非意之用,即天下皆意之照,用意照事。

         

        意本論強調(diào)良知從天而來,所以是“天良之知”,“良知”在萬物上呈現(xiàn),也就在人心上自呈自現(xiàn)。陽明獄中《讀易》詩涉及的卦爻辭“包蒙戒為寇,童牿事宜早;蹇蹇匪為節(jié),未違道。《遯》四獲我心,《蠱》上庸自?!盵55]可以從意本論角度解讀,盡量穿透文本,以體悟出陽明當時雖在獄中,日夜讀《易》,其悟道境界已經(jīng)高深莫測,甚至透顯其一生功業(yè)。

         

        通常不難意識到“包蒙戒為寇”與蒙卦之九二“包蒙,吉。納婦,吉。子克家”和上九爻辭“擊蒙,不利為寇,利御寇”有關(guān)系,似乎也可以引申為陽明反省自己對劉瑾攻擊太過,反受其害。但真正的意思其實已經(jīng)蘊含著王陽明作為心學的啟蒙者,應(yīng)該虛懷若谷,傳遞圣人之道的時候,要能夠廣泛地包容蒙昧的人,盡量避免用打罵責罰的方式啟蒙,不能像寇盜那樣毒打受教者,而應(yīng)該采取抵御寇盜那種謹慎小心的態(tài)度才有利,因為擔心蒙童如果沒有恰當啟蒙,將來就可能成為強盜,所以要防止把蒙童教成未來的強盜。陽明后來剿匪,總是以興教化民為務(wù),可見,他讀蒙卦的境界,和他后來的心學教化事業(yè)完全相通,總是以啟發(fā)人民的“良知”為首要任務(wù)。

         

        “童牿事宜早”與大畜卦六四爻辭“童牛之牿,元吉”有關(guān)系,雖然有防止惡需要趁早,要在未萌之時加以調(diào)教的意思,但更為重要的是要理解“元吉”是為了讓“童?!敝褂谥辽浦常尅懊髅鞯隆迸c“止至善”合而為一,也就是說,王陽明希望自己能有道術(shù)讓青年才俊盡力明明德,幫助他們成就“盡其性以盡人之性”的圣道境界。這也預示了陽明圣人之學的意量能夠通達天下,知道天下最大的積蓄就是人才的積蓄,他要把天下英才蓄積的力量都儲存在自己心意之中。后來心學的推廣也證明,陽明的確具有馴服當代賢才之術(shù),有羈駕當世豪杰之道,而且在傳播心學的歷程當中不懼艱辛,所以心學方能廣種博收,臻于大成之境。

         

        “蹇蹇匪為節(jié)”與蹇卦“六二:王臣蹇蹇,匪躬之故?!断蟆吩唬骸醭煎垮俊?,終無尤也”有關(guān)系,含義是王臣面對蹇難的環(huán)境,鞠躬盡力以報君主,絲毫不為自己。但這只是字面的意思,其實這里面也蘊含著陽明的事功之學,雖然自己如六二般柔弱,但還是會主動舍命協(xié)助剛強的九五之王,一生功業(yè)忠心耿耿,毫無私念,如他后來剿匪有成,都沒有任何私念,即使事后不順利,也沒有怨恨之心。陽明意念發(fā)動,不著眼于自己的利益,而是著眼于大家的共同利益,這從陽明心意發(fā)動的瞬間即可分辨出來。

         

        “未違道”與震卦“初九:震來,后笑言啞啞,吉。《象》曰:‘震來’,恐致福也。‘笑言啞啞’,‘后’有則也”有關(guān)系,可以理解為在禍患即將來臨之際,要保持一種戒懼謹慎的態(tài)度,并且能夠周詳審慎,努力避免招致禍患。其實,這里強調(diào)的是陽明心學駕馭心靈活動的“意術(shù)”[56],在起心動念之間反省意念震動程度的狀態(tài),要求意念在驚于外緣之震時,具有強大的覺知能力,迅速反省內(nèi)心對外緣的駕馭能力,將內(nèi)心修煉到足夠堅強,以具備強悍的控制意緣之力。這種心學的“意術(shù)”要求時刻于心動之前保持戒慎恐懼的狀態(tài),在心意將動未動之際,就要對心意實化之前的先行機制保持謹慎與節(jié)制,因為心意實化的過程非常危險,這是心意修行的核心所在,也就是控制心意的“術(shù)”,這是陽明心學最為高超的部分。

         

        “《遯》四獲我心”與遯卦“九四:好遯,君子吉,小人否?!断蟆吩唬骸雍眠q’,‘小人否’也”有關(guān)。此爻的意思是形勢應(yīng)該從容退避,君子會吉祥,小人做不到就會否塞不通?!断髠鳌氛f:“君子能夠舍得放下,該退的時候從容退讓,小人不主動退讓,所以會否塞不通?!彪m然這一句可以理解為陽明當時處境艱難,小人勢盛,只能選擇退藏,但陽明從九四中學習的,應(yīng)是從容退讓以求生,而不是喜好退讓。在陰逼陽退的大勢之中要從容退避,放下對外物的牽累,順應(yīng)自然退讓的形勢,舍得而不過度執(zhí)著,不可留戀,更不可受誘惑而放不下。

         

        “《蠱》上庸自?!迸c蠱卦“上九:不事王侯,高尚其事?!断蟆吩唬骸皇峦鹾睢?,志可則也?!庇嘘P(guān)。可以理解為陽明當時心境雖然看起來不事王侯,但主要是藉此爻發(fā)明心地,重新發(fā)現(xiàn)天理,構(gòu)建圣賢事業(yè)。其實,我們應(yīng)該看到陽明在權(quán)力世界之外找到了生機所在,這一點極為重要,他那時已經(jīng)有一種超脫的意識出來,能夠放下對權(quán)力世界的執(zhí)念,放下對身外之權(quán)力的得失之心,轉(zhuǎn)而專注于內(nèi)在意識的生機。這也是他后來“龍場悟道”之后所得的“圣學血脈”,可以終生沉浸于“幽哉陽明麓,可以忘吾老”[57]的悟道境界之中。

         

        可以說,陽明對這幾句卦爻辭的理解,奠定了整個心學的氣象,奠定了心學在經(jīng)學史上不可移易之地位,他說:

         

        經(jīng),常道也。其在于天謂之命,其賦于人謂之性,其主于身謂之心。心也、性也,命也,一也。[58]

         

        也可以說,對這些卦爻辭的領(lǐng)悟,展開了整個心學哲學運動的壯麗畫卷。

         

        在回味心學發(fā)展這個極度艱辛的升進過程時,我們再來看看陽明論晉卦:“心之德本無不明也,故謂之明德。有時而不明者,蔽于私也。去其私,無不明矣……自昭也者,自去其私欲之蔽而已?!盵59]晉卦極言君子彰明自己光明的德性,讓意念生機前進展開之艱辛。晉級的時勢,外力的阻礙等等都讓意識主體在升晉路上常出現(xiàn)悠游不定的意識狀態(tài)。無論升晉多難,意念之生當如日附天空,善念光明,明德昭彰,保持善意之生生氣象,因為善意的升進要比人身位的升進更重要。“晉”是太陽(上卦離日)從地面(下卦坤地)升起之象,升進而光明燦爛。

         

        陽明認為晉卦初六:“初陰居下,當進之始,上與四應(yīng),有晉如之象。然四意方自求進,不暇與初為援,故又有見摧之象。當此之時,茍能以正自守,則可以獲吉?!盵60]從卦變來看信任問題,九四雖然與初六正應(yīng),但卦變中九四把尊位讓給了六五,初六并沒有得到九四的信任。初六排在最下面,還有寬裕時間,應(yīng)該從容等待,不會有什么問題。這時候必須“堅守”,持守不夠,寬裕待時,等待不順的境遇慢慢過去。也就是說,該忍的時候要忍,該等的時候要等,而且要以寬裕的心態(tài)等待,才不會自取災(zāi)禍,可見急事緩來,悠然從容才行。從古到今,晉升之路都是人擠人,此爻希望人們走陽光正道,不要用心去擠。在走向成功的過程中,難免遭遇曲折,繼續(xù)堅持追求正道不放棄,總會得吉。雖然此時往往不受信任,也不會被委以重任,但無須在意,宜淡然處之,這樣就不會有咎過。晉升的力量越大,相克的力量也越大,光明與黑暗的勢力相輔相成,心意生生而升。

         

        良知之學依托具體的歷史社會情境產(chǎn)生,猶如意念之生必然依托情境而生,這即是依境而生(creatio in situ),自己的意識通常難以完全掌控情境,所以一方面人要自控,一方面人又需要等待情境發(fā)生變化。我們從“良知即是易”的角度分析心學剛剛出道之時的狀態(tài),那時作為一種新的學說,心學遭受到各種摧擠和壓迫。所以新學說的發(fā)展和升進,不可操之過急,要學會在摸索中前進,不斷嘗試去找到最合適的方式,以樂觀的態(tài)度走正路。


         

        七、結(jié)論

         

        本文通過以上五個方面對“良知即是易”加以論證,說明陽明的“良知”首先不僅是人之良知,強調(diào)陽明良知學繼承孟子的觀點,其實只是“良知”與人世交接的一個層面而已。陽明學的“良知”遠遠超越人的知識和道德良心的層次,用知識論和倫理學來研究陽明學,都難以透過一斑而見全豹。本文從意本論的角度,提升了之前陽明易學相關(guān)文本的哲學悟道境界。首先,本文說明良知具有先天性,從陽明認為良知先于伏羲先天八卦之易道就存在可以看出,這已經(jīng)超出一般知識論的層次,只能靠直覺領(lǐng)悟;其次,本文指出,良知就是天地和宇宙之“道”,陽明把“良知”等同于天地和宇宙之道本身,就是與《易傳》的“太極”、朱熹的“理”一樣至高無上的第一義概念,因此“良知”與心學之“心”也完全等同;第三,陽明多處論說“良知”即陰陽之道、動靜之道、有無之道,這就是說,良知在對待、流行、變化、隱顯、感通當中展示自身,是心靈對天地自然之意的意會和領(lǐng)悟;第四,陽明的“良知”可以理解為“心天之意”,從即本體即功夫的角度,可以對心與天之間的本體性和功夫性加以領(lǐng)悟;最后,陽明的“良知”的確繼承和發(fā)展了孟子的“良知”,但是這層“良知”也要從“天良之知”的角度才能理解到位。

         

        [1]  參見戴璉璋、謝金良、黃黎星、李振綱、張春香、張韶宇等人對此問題的相關(guān)論文。
         
        [2]  參見鐘純、寧怡琳、廖一鳴、張沛、彭鵬、李煌明、趙文宇和曾振宇、盧祥運等人的相關(guān)論文。
         
        [3]  溫海明:《王陽明易學略論》,《周易研究》1998年第3期。此文修改版參見溫海明:《陽明易學》,《比較境遇與中國哲學》,北京:人民出版社,2020年,第65—86頁。
         
        [4]  參見范立舟:《〈周易〉與陽明心學》,《周易研究》2004年第6期;朱曉鵬:《王陽明龍場〈易〉論的思想主旨》,《哲學研究》2008年第6期。
         
        [5]  參見林忠軍、張沛、張韶宇等:《明代易學史》,濟南:齊魯書社,2016年,第144頁;彭鵬:《王陽明以心學解〈易〉內(nèi)在理路探析》,《周易研究》2015年第6期。
         
        [6]  如鐘純認為:“溫海明教授早在1998年就對此問題給予了關(guān)注,并按歷史邏輯的順序大致勾勒出王陽明的易學思想,但并未在邏輯結(jié)構(gòu)層面對陽明心學與易學關(guān)系進行深層的分析”。參見鐘純:《論王陽明“良知即是易”中的體用關(guān)系》,《理論月刊》2021年第2期。
         
        [7]  參見鐘純:《論王陽明“良知即是易”中的體用關(guān)系》,《理論月刊》2021年第2期。
         
        [8]  參見寧怡琳:《“良知即是易”——試論王陽明的易學思想》,《中國哲學史》2019年第2期。
         
        [9]  張沛:《王陽明心學視域下的易學觀》,《周易研究》2010年第4期。張沛從“洗心而退藏于密”分析了《易》與心學修養(yǎng)的關(guān)系,從“神明吾心而已”分析他對象數(shù)之學的理解。他指出,陽明心學易說的核心在于建立“心”“良知 ”觀念與《易》的連接,這一解《易》路徑開啟了以易學注解詮釋陽明心學的濫觴。陽明之后的很多心學學者(如王畿)都沿著陽明開啟的這一路向走得更遠。因而,在理學史與易學史上,陽明“心學易”開始成為與程朱“理學易”并存的另一重要派別。
         
        [10]  王守仁:《送別省吾林都憲序》,《王陽明全集》卷二十二,吳光等編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第975頁。
         
        [11]  明代發(fā)生過四次全國性禁毀書院事件,前三次[嘉靖十六年(1537),嘉靖十七年(1538),萬歷七年(1579)]都是針對心學的。參見周月亮:《王陽明傳》,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16年,第284頁。
         
        [12]  王守仁:《讀易》,《王陽明全集》卷十九,吳光等編校,第747頁。
         
        [13]  王守仁:《別諸生》,《王陽明全集》卷二十,吳光等編校,第872頁。
         
        [14]  王陽明:《傳習錄注疏》,鄧艾民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第149頁。
         
        [15]  王守仁:《傳習錄下》,《王陽明全集》卷三,吳光等編校,第142頁。
         
        [16]  王守仁:《傳習錄下》,《王陽明全集》卷三,吳光等編校,第121頁。
         
        [17]  王守仁:《傳習錄下》,《王陽明全集》卷三,吳光等編校,第235頁。
         
        [18]  王守仁:《傳習錄下》,《王陽明全集》卷三,吳光等編校,第142頁。
         
        [19]  王陽明:《傳習錄注疏》,鄧艾民注,第45頁。
         
        [20]  王守仁:《五經(jīng)臆說十三條》,《王陽明全集》卷二十六,吳光等編校,第1078頁。
         
        [21]  王畿:《致知議略》,《王畿集》卷六,吳震編校整理,南京:鳳凰出版社,2007年,第131頁。
         
        [22]  可參考意本論對乾卦乾陽之“意生”的論述,見溫海明:《周易明意:周易哲學新探》,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9年,第77—102頁;參見溫海明:《意哲學與當代作為比較哲學的中國哲學》,《孔學堂》2020年第4期。
         
        [23]  王守仁:《傳習錄中》,《王陽明全集》卷二,吳光等編校,第73頁。
         
        [24]  王守仁:《傳習錄中》,《王陽明全集》卷二,吳光等編校,第72頁。
         
        [25]  王守仁:《傳習錄上》,《王陽明全集》卷一,吳光等編校,第25頁。
         
        [26]  王守仁:《傳習錄中》,《王陽明全集》卷二,吳光等編校,第65—66頁。
         
        [27]  王守仁:《傳習錄中》,《王陽明全集》卷二,吳光等編校,第66頁。
         
        [28]  王守仁:《傳習錄中》,《王陽明全集》卷二,吳光等編校,第70—71頁。
         
        [29]  王守仁:《與道通書》,《王陽明全集》卷三十二,吳光等編校,第1329頁。
         
        [30]  程頤的說法見程顥、程頤:《河南程氏文集》卷九,《二程集》,王孝魚點校,北京:中華書局,1981年,第609頁。原文:“心一也,有指體而言者,有指用而言者,惟觀其所見如何耳?!?br> 
        [31]  王守仁:《傳習錄上》,《王陽明全集》卷一,吳光等編校,第36頁。
         
        [32]  王守仁:《傳習錄中》,《王陽明全集》卷二,吳光等編校,第72—73頁。
         
        [33]  王守仁:《傳習錄中》,《王陽明全集》卷二,吳光等編校,第72頁。
         
        [34]  王守仁:《傳習錄中》,《王陽明全集》卷二,吳光等編校,第71頁。
         
        [35]  參見溫海明:《周易明意:周易哲學新探》,第52—58頁。
         
        [36]  王守仁:《讀易》,《王陽明全集》卷十九,吳光等編校,第747頁。
         
        [37]  王守仁:《五經(jīng)臆說十三條》,《王陽明全集》卷二十六,吳光等編校,第1079頁。
         
        [38]  王守仁:《五經(jīng)臆說十三條》,《王陽明全集》卷二十六,吳光等編校,第1078—1079頁。
         
        [39]  王守仁:《稽山書院尊經(jīng)閣記》,《王陽明全集》卷七,吳光等編校,第284頁。
         
        [40]  “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保ㄍ跏厝剩骸秱髁曚浵隆?,《王陽明全集》卷三,吳光等編校,第133頁)
         
        [41]  王守仁:《傳習錄中》,《王陽明全集》卷二,吳光等編校,第71頁。
         
        [42]  王陽明:《傳習錄注疏》,鄧艾民注,第235頁。
         
        [43]  王守仁:《五經(jīng)臆說十三條》,《王陽明全集》卷二十六,吳光等編校,第1077頁。
         
        [44]  王守仁:《傳習錄上》,《王陽明全集》卷一,吳光等編校,第20頁。
         
        [45]  黎靖德編:《朱子語類》卷六十七,王星賢點校,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第1653頁。
         
        [46]  王守仁:《傳習錄上》,《王陽明全集》卷一,吳光等編校,第20頁。
         
        [47]  王守仁:《傳習錄中》,《王陽明全集》卷二,吳光等編校,第71頁。
         
        [48]  王守仁:《傳習錄上》,《王陽明全集》卷一,吳光等編校,第37頁。
         
        [49]  王守仁:《讀易》,《王陽明全集》卷十九,吳光等編校,第747頁。
         
        [50]  王守仁:《玩易窩記》,《王陽明全集》卷二十三,吳光等編校,第989頁。
         
        [51]  溫海明:《周易明意:周易哲學新探》,第1頁。
         
        [52]  王守仁:《傳習錄下》,《王陽明全集》卷三,吳光等編校,第133頁。
         
        [53]  王守仁:《傳習錄下》,《王陽明全集》卷三,吳光等編校,第141頁。
         
        [54]  王守仁:《傳習錄中》,《王陽明全集》卷三,吳光等編校,第53—54頁。
         
        [55]  王守仁:《讀易》,《王陽明全集》卷十九,吳光等編校,第747頁。
         
        [56]  周月亮:《王陽明傳》,第297頁。
         
        [57]  王守仁:《讀易》,《王陽明全集》卷十九,吳光等編校,第747頁。
         
        [58]  嘉靖四年(1525)四月,陽明54歲所作《稽山書院尊經(jīng)閣記》,該文闡述了“經(jīng)學即心學”的思想。王守仁:《稽山書院尊經(jīng)閣記》,《王陽明全集》卷七,吳光等編校,第283頁。
         
        [59]  王守仁:《五經(jīng)臆說十三條》,《王陽明全集》卷二十六,吳光等編校,第1079頁。
         
        [60]  王守仁:《五經(jīng)臆說十三條》,《王陽明全集》卷二十六,吳光等編校,第107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