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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坐清湘

作者:井泉 

來源:作者授權(quán) 儒家網(wǎng) 發(fā)布

時間：孔子二五六六年歲次乙未十月十五日丙午     

            耶穌2015年11月26日

   王船山就讀過，王祚隆、王文清先后任山長的岳麓書院之一角

學(xué)界普遍認為，王船山是中國古代唯一因隱居被埋沒的圣賢。這個觀點是可取的。但還有一種推測性的異見則不可取：認為船山在當時學(xué)術(shù)成就不高，因此不被注意。筆者認為即使從與船山同時代湖南大學(xué)者的推戴中，亦可以想見其人之風貌。現(xiàn)略取史料，以辟謬存真。

王祚隆（1625～1695）， 字卜子，號一峰，湖南常寧三角塘鎮(zhèn)人。順治廩生。才思敏捷。以不合于時，避居武昌。順治十四年(1657)，長沙偏沅巡撫袁廓宇奇其才，聘任岳麓書院山長，任期7年，名噪江南，時賢多與結(jié)交。湖北巡撫高士俊見之，深加贊譽，嘆為屈、宋種子于今不絕，入都后，又寄書勉其“以千秋第一人自待”。有《岳麓詩草》、《易經(jīng)解》、《學(xué)庸解》、《塵余集》等書數(shù)十部傳世。其中《易經(jīng)解》與船山作于同時期，學(xué)界疑其內(nèi)容有與船山砥礪而成之部分。

船山隱居常寧西莊源期間，王祚隆衣錦還鄉(xiāng)，得聞船山大名，微服前往拜訪，把臂言歡，一見如故，即興之下一首清絕之作橫空而出，這就是《酬王姜齋先生》，今天見于常寧縣志中諸多與船山相關(guān)詩文中，格外搶眼，捧讀之下，令人不忍釋卷：

“美人坐清湘，閑吟復(fù)長嘯。十旬五得饑，體癯容愈少。冠蓋時叩門，千金不一笑。道逢衣褐游，風雨憐同調(diào)，因之得素心，白日能相照，途長時亦難，出處各自劭?！?

這首詩主要描寫的是船山當時的生活狀況。起筆即毫不掩飾自己的景仰之情，借來屈原筆下自稱的“美人”稱譽船山，其意不言而喻：曉汲清湘燃楚竹之“美人”，古有屈原，中有陸游，其時有王姜齋王夫之?！懊廊恕闭撸呱惺恳?。“閑吟復(fù)長嘯”一句，很容易讓人想起阮籍與王維那樣的竹林隱士。然而“閑吟復(fù)長嘯”分明不是船山志之所在，因此，他眼中的世界從來都不是一個純粹簡單的隱士的世界?！氨闳f點落英，幾灣流水，不是避秦路?！毕娼辛鞯臇|洲桃浪將他的心靈牽往很遠很遠的地方。避秦不是他的本意，驅(qū)逐暴秦一樣的“清寇”才是他的畢生志向。江水猶熱，此心依然，可惜時不待我，詩人一顆春心只能隨落花流水而去。盡管過著有上餐沒下頓的日子，盡管衣帶漸寬面容漸癯，因為胸懷一顆天地之心，船山人愈窮志愈堅，乾元之氣絲毫不減。因此，盡管有達官貴人如湖南巡撫鄭端、衡州知府崔鳴鷟、常寧知縣張芳等接踵叩門，饋以千金相請，船山竟然禮貌性的一笑也不肯施舍！王祚隆之所以成功得見船山，想必一則借助常寧那些師從船山門下的讀書人之故，再則，盡管“出處”不同，出任過岳麓書院山長的王祚隆，游走在官場的邊緣，畢竟與船山系“同調(diào)”之人，故相處時能“素心相照”，別后亦能遙相勸勉。對當朝官員，船山就決絕多了：即便鄭巡撫以誠心“漁艇野服游于岳麓山下”相邀，張知縣以卑辭“先生大名飛播江南、某齷齪湖湘且十年”求教，船山均或托病堅辭或置之不理。后來船山依依不舍離開常寧，想必是因為自己的名望驚動了地方官。鄭端、張芳均為當朝進士，因此我們大可以理解他們不顧忌船山是朝廷通緝犯，仍舊心儀并期待與之交往的情結(jié)。

無獨有偶。王祚隆之后，湖南又有一位姓王的岳麓書院山長，因為學(xué)成之時，王船山已經(jīng)作古，于是只好私淑船山，他就是王文清，寧鄉(xiāng)人，船山學(xué)派罕有的幾個的傳人，也是重量級的船山后學(xué)之一。雍正二年進士，官至兵州府教授。其手定《岳麓書院學(xué)規(guī)》延續(xù)至今。《長沙府志》稱“文章德行，望重鄉(xiāng)國者，咸為足下首屈一指?！睂W(xué)術(shù)界稱其“獨治樸學(xué)，淹貫群籍，卓然一代鴻儒”。

 “興亡多事天難定,去住皆愁夢未真。寶劍孤鳴驚背餌, 畫圖遙惜老麒麟。饒吹落日暄丹嶂,西望湘煙淚眼新?！庇跓o可如何之中，船山孑然一身，走進了曠古荒涼的石船山谷地，筑鄉(xiāng)村書院湘西草堂，以此為文化圖存的最后絕地，壁立萬仞，止爭一線，修煉成南國儒林第一人，峭拔成中華古代文化最后的高峰。

責任編輯：梁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