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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秋風】文明復興時代的新政治觀

        欄目:諫議策論
        發(fā)布時間:2012-11-06 08:00:00
        標簽:
        姚中秋

        作者簡介:姚中秋,筆名秋風,男,西元一九六六年生,陜西人士?,F(xiàn)任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guān)系學院教授,曾任北京航空航天大學高研院教授、山東大學儒學高等研究院教授。著有《華夏治理秩序史》卷一、卷二《重新發(fā)現(xiàn)儒家》《國史綱目》《儒家憲政主義傳統(tǒng)》《嵌入文明:中國自由主義之省思》《為儒家鼓與呼》《論語大義淺說》《堯舜之道:中國文明的誕生》《孝經(jīng)大義》等,譯有《哈耶克傳》等,主持編譯《奧地利學派譯叢》等。

          

            文明復興時代的新政治觀

            作者:秋風(北京航空航天大學教授,天則經(jīng)濟研究所理事長)

            原載:《人民論壇》雜志2012年11月5日

            來源:作者惠賜 儒家網(wǎng)

            

            新政治觀之“新”,可有多個維度。今人習慣于向前看,前外看。這是完全必要而重要的。筆者補充一個維度,也許有點奇怪的維度:文化回歸。今天中國正在經(jīng)歷的轉(zhuǎn)型時代之新政治,必伴隨中國文化之重建;理想的未來中國之新政制,當為中國文明之新政制。

            

            自十九世紀末,中國進入現(xiàn)代立國(nation-statebuilding)期,積極參與此一歷史性過程的文化與政治主體,首先是敏感的儒家士大夫,隨后是接受西式教育之知識分子,為救亡圖存,積極學習西方現(xiàn)代國家之諸制度及其理念、理論。不幸的是,迅速走向極端,走上忽視、乃至全盤摧毀中國固有文明,而以外來藍圖重建現(xiàn)代新世界之歧途。由此導致政體與文明、法律與生活之間的脫節(jié),乃至對立。集中計劃體制及與之匹配的種種文化、社會、政治安排,在這方面登峰造極。此為中國轉(zhuǎn)型已逾百年,而依然不能建立穩(wěn)定的現(xiàn)代秩序之根源所在。

            

            不過,上世紀七十年代末以來,情況已發(fā)生極大變化:中國文明開始回歸。完全可以說,過去三十年中國所發(fā)生的一切良性變化,不論是經(jīng)濟領(lǐng)域的私人產(chǎn)權(quán)保護與市場制度,社會領(lǐng)域中的自治,對外部世界的開放,乃至于政治領(lǐng)域的民主、法治理念之確立與制度上的變革,都是中國文明復歸之結(jié)果。因為,所有這些價值和制度,都是中國固有之傳統(tǒng),而所有這些變化之開端都是民眾突破集中計劃體制之制度,以自發(fā)回歸傳統(tǒng)制度的方式進行制度創(chuàng)新,政府則對此予以認可。過去三十多年之良性政治,差不多都是這種認可的政治。

            

            此即時賢探尋千百度之“新政治”,它就在這兒。此一新政治之本質(zhì)是:權(quán)力向文明妥協(xié)、法律向生活讓步。由此而有政府權(quán)力向民眾權(quán)利和利益之妥協(xié),而有了真正的“政治”,也即多元主體通過論辯和博弈就公共問題作出決策的過程,諸多制度變革就是以此展開的。

            

            只是,過去三十多年,這樣的新政治一直處于不自覺狀態(tài),因而新、舊政治混雜,精神與社會秩序趨向潰散,制度難題不能獲得有效解決,而形成目前令所有人焦慮之局面。今日所當為者,就是樹立此一新政治之自覺。今日之新政治觀應當本乎過去三十多年新政治之基本精神,而自覺地擴充豐富之,以最終完成三千年未有之大轉(zhuǎn)型。

            

         

            政治的文明自覺

            

             

            這一新政治觀須以政治的文明自覺為前提:

            第一,中國文明復興之自覺意識。

           

            中國是一個超級規(guī)模的文明與政治共同體,且至少在五千年漫長歷史中,保持了連續(xù)性。中國作為一個政治共同體繁榮、擴展、強大的力量,正在于帝舜“誕敷文德”、孔子所說“修文德以來之”的“文德”,也即文明。這個文明的政治共同體以仁義禮智信之價值為本,以共和為制,以天下主義為世界想象,而成就人類政治上一大奇跡。

            

            自十九世紀末,先賢在救亡圖存壓力下,為“保國”、“保種”而忘記“保教”,甚至主動摧毀中國固有文化。至今日,中國雖有經(jīng)濟之騰飛,國力之強盛,而中國人之價值、生活方式和政治形態(tài),皆出現(xiàn)嚴重斷裂。

            

            事實證明,無視、敵視中國文化之現(xiàn)代化,不足以建立起穩(wěn)定現(xiàn)代秩序。三十年變革已證明,回歸中國文明就是現(xiàn)代化,也是建立穩(wěn)定現(xiàn)代秩序的唯一正道。今日社會各界當斷然拋棄全盤性反傳統(tǒng)主義心結(jié),自覺致力于復興中國文明。這就是中國最重要的政治議題;由于中國的巨大規(guī)模,這也是二十一世紀人類最重要的政治事務。

            

            那么反過來說,今日中國之政治應當具有文明復興之自覺。政治參與之主體,不論是執(zhí)政黨,還是商界精英,思想與文化精英、知識分子,乃至普通民眾,都應當意識到,解決今日中國所存在之問題,所需要者不僅是制度變革,還有中國式現(xiàn)代價值之構(gòu)建,中國式現(xiàn)代生活方式之構(gòu)建。凡此種種,可為市場形成健全秩序、社會自我治理與政治之良性變革構(gòu)筑堅實基礎,更關(guān)乎中國人身心性命之安頓,以及中國發(fā)揮世界領(lǐng)導作用之自信的養(yǎng)成。這些共同構(gòu)成中國文明之復興。

            

            故此,當下中國之新政治,須以中國文明之復興為鵠的,起碼不妨礙社會自發(fā)復歸中國文明之努力。這樣的政治才是順天應人之政治,才是具有歷史意義、從而值得政治家們?yōu)橹I身的價值。

            

            第二,中國政治主體性之自覺意識。

            

            基于此一文明復興之政治自覺,當創(chuàng)制立法之時,應立定中國主體性,會通古今中外之優(yōu)良制度,而服務于中國文明之復興這個大目標。

           

            中國目前問題重重,需要廣泛的制度變革,這是所有人都承認的。然而,如何變革?人們馬上想到,學習外國,尤其是西方。毫無疑問,這是必要的。畢竟,西方建立現(xiàn)代制度已有兩三百年,如此漫長的時間足以證明很多制度之有效性,中國當然有必要學習之。但是,西方制度自由其文化脈絡,故中國不可能照抄其“形”。中國人只能精研其“義”,運用于中國文明脈絡中,構(gòu)建中國式制度。于是,理解中國文明,就成為有效地學習西方之前提。

            

            也就是說,哪怕是學習西方之創(chuàng)制立法,也首先需要確立中國文明之政治主體性。中國應當立足于自身文明,參酌古今中外之經(jīng)驗,探索、構(gòu)造中國的現(xiàn)代政制形態(tài)。這方面,中國人也確實積累了很多經(jīng)驗。為追求優(yōu)良治理,中國圣賢進行了艱苦卓越之努力,嘗試了很多制度,其中許多制度被歷史證明是成功的。晚清至二十世紀上半期建立現(xiàn)代國家的種種經(jīng)驗,同樣值得認真學習。

            

            新政治觀

           

            基于中國文明之政治經(jīng)驗,本乎普適的優(yōu)良治理之道,可初步確定,當下中國之新政治觀須立足于以下三項基本原則:

            

            第一、仁本之政治價值觀。

            

            政治需要價值:

            

            政治價值可以指引權(quán)力,讓權(quán)力不至于墮落為個人或者集團追求或維持利益的工具,而保持公共性,即致力于國民之尊嚴、幸福與國家之文明、強大。

            

            政治價值約束政治活動主體,讓他們具有底線性質(zhì)的政治倫理,而不至于野蠻化。

            

            政治價值也規(guī)范政治的游戲過程,讓政治活動主體,不論其在朝在野,持有何種政治立場,都分享同一個文明的生活,因而擁有可溝通的話語體系,愿意在同一個舞臺上游戲。這種預期乃是政治保持在文明狀態(tài)的關(guān)鍵。

            

            不幸的是,當代中國之政治恰恰缺乏這一核心價值。政治領(lǐng)域之種種令人不能滿意的現(xiàn)象,皆與此有關(guān):

            

            當下中國最為嚴重的問題之一是官員缺乏政治和行政倫理。政治信仰喪失,而又沒有一般性信仰補充。于是,官員們很容易成為物質(zhì)拜物教信徒。這樣官員會以一種末世心態(tài)瘋狂貪腐。這樣的官員也會丟棄政治責任,比如家屬全部移民。這樣的官員會形成錯誤的政績觀和官民觀,為自己的政績犧牲民眾的利益甚至生命。

            

            在當下中國,官民之間,體制內(nèi)外之間存在嚴重隔閡;即便民間社會中不同觀念、政治派系之間,也存在嚴重隔閡,雙方彼此把對方視為敵人,因此而發(fā)生大學教授因為政治立場不同而打人的丑劇。出現(xiàn)這種隔閡、對立的根本原因在于,人們?nèi)狈r值共識,因為,當代中國社會根本就沒有價值。于是,政治上的立場被尖銳化,而沒有任何緩沖機制。

           

            必須重建政治價值。這個核心價值只需一個字:“仁”,以此價值為本構(gòu)建現(xiàn)代制度支撐之“仁政”。

            

            自孔子以來,中國人之政治理想就是仁政??鬃诱f:“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沒有仁,再完整的禮樂也不可能帶來優(yōu)良秩序。孟子說:“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辈蝗倘酥褪侨收H欢?,何謂仁政?今人多有誤解。

            

            正確理解仁政的關(guān)鍵在于明白“仁”的含義??鬃訉θ视泻芏嗾撌觯顬榻?jīng)典者見《中庸》:“仁者,人也”。漢儒鄭玄注:“人也,讀如相人偶之人。以人意相存問之言?!迸颊?,對偶?!叭伺肌保褪且晫Ψ綖榕c己相同之人?!跋嗳伺肌比藗兿嗷グ褜Ψ揭暈榕c己相同之人。這種情感就是“以人意相存問”,也即人們以待人之道相互對待。對方是一個與我相同的完整的人,我必須按照對待一個人的方式對待他,而不能把對方看得低我一等,或者看成物,看成我實現(xiàn)自己物質(zhì)利益最大化的手段。由此可以看出,仁乃是人與人之間相處之最基礎原則,它涵容人的尊嚴、自由與平等。

           

            仁理當成為政治之最高價值,中國之理想政治就是仁本的政治,這也是中國唯一可能的政治。仁之精神應當灌注于每個權(quán)力部門,每個政治活動的參與主體,從政治家到官員到普通民眾;仁之原則應當支配憲法及所有法律,應當支配政治之全過程。

            

            仁本可重塑國家精神。當今中國之國家精神乃是物質(zhì)主義,在政府表現(xiàn)為增長主義,在民眾表現(xiàn)為消費主義。物質(zhì)主義把人當成物,否認心靈,所以中國人雖然富裕,卻并未得到幸福;物質(zhì)主義否認文化,所以中國雖然強盛,在國際上卻未得到足夠尊重。物質(zhì)主義指引的國家是沒有前途的。仁本則是反物質(zhì)主義的,它以人為本,且承認人是一切事務的主體,也是其唯一目的。仁本的人民是剛健的,仁本的國家是中正的。

            

            仁本可樹立健全的政治倫理。當今中國嚴重匱乏政治家。政治家需要同時具備智、仁、勇三達德,而仁為大本大源。仁就是不忍人之心,就是人溺己溺之情,不忍看到民眾遭受不便、痛苦,就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具有仁心的政治家也會采取種種措施為民謀利,為此,他們必具有“從眾”的政治智慧,即《中庸》所說:“舜其大知也與!舜好問而好察邇言”。這樣的人物有價值,有理想,因而也能沉著、堅韌而勇敢地為理想而努力。這就是見“義”而為之“勇”。八十年代改革之所以有所推進,就是因為上上下下都有這樣一批政治家。今日中國亦需要這樣的政治家。

            

            仁本可樹立健全的行政倫理。仁要求人們相互尊重:民眾固然需要尊重官員,官員更需要尊重民眾,官員必須把民眾當成人來對待。民眾與官員在人格上平等的,僅分工有所不同而已。民眾不是官員可隨意撥拉的物,不是官員用于實現(xiàn)自己政績的資源,更不是政府的敵人。

            

            仁本可重建政治上的價值共識。仁內(nèi)涵著包容、寬容,仁可為中國政治注入包容、寬容之精神。仁本可為政治過程提供一個價值共識,這樣的共識可柔化政治上可能的對立與沖突。政治主體如果普遍地以仁為本,就會尊重其他人,包括那些與自己意見不一致、甚至立場對立的人,節(jié)制自己的情感,以協(xié)商、對話的方式參與公共事務。

            

            第二、共和之治理觀。

            

            仁本的政治價值觀塑造“仁政”。仁政就是把人當成目的的政治,仁政就是自由人的平等的政治,它所塑造的人際“和而不同”的狀態(tài),是共同體可以達到的最高境界。千百年來,中國志士仁人都在追求仁之政治,當代中國理應繼承這一傳統(tǒng)。

           

            仁政是一種公共性政治。仁政以民眾幸福和國家繁榮為唯一目的,仁政是公共的,也因此,仁政的過程也是一定是公共的。也就是說,仁政必然容許民眾廣泛地參與政治過程。仁政不允許任何人為了私人利益占有和使用權(quán)力。

            

            因此,仁政之唯一正當?shù)膶崿F(xiàn)形態(tài)就是共和。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非一人之天下,亦非某一集團之天下。共和者,共同體全體成員以恰當?shù)姆绞絽⑴c治理?;诠埠偷闹卫碛^,人人皆有權(quán)參與治理,而治理也應當致力于維護和增進全體成員之福利。

            

            共和之文化基礎是人各治其身,此即《大學》“八目”所說的“修身”。人皆有仁,然而可能被物欲遮蔽,而視他人為物,相互傷害。仁內(nèi)在地要求“自天子以至庶人,一是皆以修身為本”,所謂修身,就是克己,節(jié)制自己的欲望,養(yǎng)成“敬”的精神狀態(tài)。這是社會秩序之基礎。

          

            由此,亦可以養(yǎng)成君子。共和意味著人人皆可參與治理,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具有參與治理之自覺。同時,治理活動也是需要發(fā)起、組織、管理的,并不是每個人都具有這樣的能力。由此,君子對于治理之展開就具有至關(guān)重要的意義。君子具有知識,德行,更為重要的是,“君子喻于義”。所以,君子愿意參與治理,并可發(fā)揮領(lǐng)導作用。中國四千年文明史證明,社會中若沒有一群君子,就不可能有治理,更不可能有優(yōu)良治理。當代中國社會秩序之令人失望,就是因為中國社會的精英群體沒有成為君子,甚至普遍缺乏成為君子的意識。

            

            共和之制度基礎是國民之自治。人人有資格參與治理,則自治就是共和的自然起點。在中國這樣一個超大規(guī)模的共和國,更是如此。沒有自治的任何治理體系都是不穩(wěn)定的。二十世紀中期中國社會治理體系的致命缺陷就是打斷中國源遠流長的自治傳統(tǒng),而完全以國家權(quán)力統(tǒng)治每個人。結(jié)果,國民難以忍受,政府也無法承擔其高額成本,而難以為繼。過去三十年中國社會之所以煥發(fā)出生機,政府的治理成本也大幅度下降,就是因為部分地恢復了自治。

            

            當下推進新政治,最合適的入手點就是推進自治。從政體角度看,需要推進基層自治:在農(nóng)村,將村民自治提升至鄉(xiāng)鎮(zhèn)自治乃至縣級自治;在城市,將社區(qū)自治提升至街道甚至區(qū)自治。與此同時,需要積極地開放社會各個領(lǐng)域的公民自治,比如商人自治、學術(shù)自治、勞工自治等等。推進自治,可以扎穩(wěn)優(yōu)良治理之基礎。

            

            當然,共和也需要一系列制度安排。這就是人們經(jīng)常談論的現(xiàn)代憲政制度之要件:法治,也即客觀的公正的規(guī)則之治;同一個政府內(nèi)部諸種權(quán)力的分立與制衡;中央政府與地方政府、基層自治性政府之間權(quán)力和責任的合理分配;以及民主決策程序。這些是現(xiàn)代社會治理之基本要件。過去十幾年間,所有這些領(lǐng)域都已邁開變革的步伐,但都處于變革的中間狀態(tài)?,F(xiàn)在所需要的是積極而審慎地推進。

            

            第三、天下主義之世界秩序觀。

            

            風水輪流轉(zhuǎn)。過去五百年間,現(xiàn)代世界的領(lǐng)導權(quán)經(jīng)歷過非常明顯的轉(zhuǎn)移。今天,世界歷史的中國時刻已經(jīng)開始。對中國,這意味著榮耀,更意味著責任。因此,新政治觀必須具有世界視野、人類關(guān)懷,這個時候,中國人必須回到數(shù)千年間中國圣賢構(gòu)造人間合理秩序之天下主義。

            

            對此觀點,很多人的第一反應是:別意淫了。過去五年間,最讓人困擾的學術(shù)和輿論問題就是,如何評估中國在過去三十年所取得的成就,國內(nèi)外、體制內(nèi)外、不同立場的學者、知識分子乃至公眾,對此眾說紛紜。

            

            平心而論,過去三十年間,中國經(jīng)濟有高速增長,因而,中國的整體經(jīng)濟實力有大幅度提高,至少已處于坐二望一的位置。這種物質(zhì)性力量,外部世界最容易感知到,故有“中國威脅論”之流行,有“中-美國”概念之生成。但是,中國在處理與周邊國家關(guān)系、處理與其他大國之關(guān)系的時候,卻常常進退失據(jù)。甚至于面對一些小國,似乎也沒有信心。外人的評估與中國的做法之間形成強烈反差,沒有發(fā)揮出有些國家擔心、但也有很多國家期待的世界領(lǐng)導責任。

            

            為什么會這樣?很多人歸咎于內(nèi)部制度。這當然有一定道理,最大的制度問題在于,缺乏合理的機制,凝聚精英群體在國家戰(zhàn)略問題上的理性共識。不過,除制度原因外,還有更深層次的文化原因。

            

            這些年來,在世界舞臺上,中國發(fā)揮作用,似乎較多地依托經(jīng)濟力量之運用,而在價值問題上完全采取守勢。道理很簡單:在文明遭遇嚴重斷裂之后,當下中國沒有自己的令人信服的價值。沒有價值支持,單純經(jīng)濟力量的運用,很容易引發(fā)當事國和第三方的疑懼。在這種情況下,中國對諸多國際重大問題只好采取回避策略,但回避本身又會引發(fā)國際社會對中國的不滿。

            

            另一方面,因為缺乏文化,從技術(shù)上說,中國迄今無法拿出一個對于美好世界的想象。任何一個大國,欲承擔領(lǐng)導世界之責任,均需一套具有道德感召力的世界想象,借以凝聚全球共識,借以推動世界秩序之改進。中國已被賦予了領(lǐng)導世界之責任,卻不能出示這樣的想象。其結(jié)果,世界秩序處于毫無目標的飄蕩過程中,中國自身在全球公共事物決策機制中的權(quán)利也無法有效使用,利益沒有充分保障。

            

            哪怕只是為了中國自身的國際權(quán)利和全球利益,中國也必須承擔起領(lǐng)導世界的責任。當下中國人必須具有世界政治責任意識。為此,中國必須拿出一個具有道德感召力的世界想象。這個世界秩序想象只能是天下,中國未來領(lǐng)導世界的原則只能是天下主義。

            

            天下主義的內(nèi)涵極為豐富,其要點約略為:天下可為一家,各國不同而合,和而不同;擔負領(lǐng)導責任的國家應通過“修文德”的方式,合和萬邦;當以禮治天下,禮是公正的習慣性規(guī)則;不排除武力,但只能為了正義,并遵循規(guī)則。如此等等。近些年來,學界從哲學、政治哲學等角度對天下主義已有所研究?,F(xiàn)在需要將此理念運用于國家戰(zhàn)略中,逐漸探索具體的操作性理念、模式、機制。

            

            天下主義之核心就在于承擔領(lǐng)導責任的國家修其“文德”。此處之文德不是簡單的道德,而是包括道德在內(nèi)的整體文明,包括價值、生活方式、政體安排等等。大國就是靠文明對其他國家產(chǎn)生感召力,贏得其他國家的信任,而享有領(lǐng)導之權(quán)威的。

            

            于是,中國能否充實自身的文明,更為具體地說,恢復和重建中國文明,就成為中國能否承擔自己的世界領(lǐng)導責任之關(guān)鍵。也就是說,中國文化才是中國最重要的戰(zhàn)略資源。精英群體尤其是政治家必須學習如何運用文化,為此,他們必須認同中國文化,并在遭受破壞近百年之后致力于重建中國文化。

            

            新文化觀

            

            概括一下上述新政治觀:以仁本凝定政治之基本價值,以共和構(gòu)建內(nèi)部合理的治理秩序,以天下主義安頓東亞和世界秩序。

            

            新政治觀之理念出自中國文明,悠久的歷史已經(jīng)證明了其永久性,也就可以部分地表明其普適性。而略微仔細的分析也完全可以表明,這些理念與今人所說的“普適價值”之間,并無根本沖突。相反,上述理念完全可以包容普世價值,并且更進一步,豐富之,深化之。最為重要的是,這些包容了普世價值的理念對中國人而言,具有歷史文化之正當性,因而具有內(nèi)在的生命力。

          

            不過,回到現(xiàn)實,難免讓人沮喪:上述新理念其實是古老的理念,出自中國文明之最深處。然而,二十世紀,中國文化曾遭遇嚴重破壞,在今日中國,中國文化之氣氛相當?shù)?,很多人,尤其是知識分子及政經(jīng)精英,認識不到上述理念,甚至根本不愿設想中國文明可孕生如此偉大的理念。因此,立足于中國文明主體性而又對世界保持開放性的新政治觀,必須伴之以一個“新文化觀”。

            

            這種新文化觀實為文化復歸觀,也即,回向傳統(tǒng)。在當下中國,無視傳統(tǒng)、反傳統(tǒng)乃是主流之現(xiàn)實,則回向傳統(tǒng)就是新的。傳統(tǒng)遭遇毀滅性破壞之后,回向傳統(tǒng)是必要的。推動這個古老的新文化之建設,就是新政治之開端和核心環(huán)節(jié)。社會各界精英,尤其是政府,當致力于恢復中國文化。只有通過回向傳統(tǒng),中國文化才有可能重建,中國人才有可能具有價值,中華文明與政治共同體才可能維系,現(xiàn)代制度才有立足之地。

           

            因此,今日欲建設新政治,必須首先重建中國文化。這種建設當然是全方位的,但不外乎兩個最為重要的領(lǐng)域:第一,教育。應當在學校建立中國經(jīng)典誦讀、研讀體系,以中國之文,化成兒童少年成為具有文化自覺、文化自信的健全的國民、公民。第二,基層社會之文化重建。各方積極探索儒家價值進入基層社區(qū),在城市化大勢下,尤其是進入新興的城市社區(qū)。這些社區(qū)目前完全沒有核心價值、沒有文化,因而沒有社會,沒有公共生活。儒家價值進入,則可以文化凝聚人心,建設社會。

            

            而這是通往優(yōu)良治理秩序之唯一正道。中國文明之重要特征就是“文教”,以“文”化成天下。自孔子之后,此“文”就是儒家所守護之“六經(jīng)”,中國價值、中國精神就在這些經(jīng)典中。秦漢之際的歷史變化證明了,是否接受“文教”,乃是社會穩(wěn)定的關(guān)鍵所在。

            

            秦建立了皇帝高度集權(quán)之制度,大權(quán)統(tǒng)于中央,集中于皇帝。然秦制不二世而亡。漢承秦制,漢初儒家有鑒于秦專權(quán)而速亡之歷史教訓,推動漢室進行“第二次立憲”,從“馬上打天下”轉(zhuǎn)向“文德治天下”。至漢立國六十多年,終于打破功臣子弟與文法吏壟斷權(quán)力之格局,容納儒生,建立了儒家士大夫與皇權(quán)共同治理天下之新憲制。

            

            此一新憲制中有很多制度值得今人學習,其中最為重要者乃是以文化建設社會之自治制度。自漢代以來,政府與儒家合作,建立了一個官民合作的、多層次的教育體系,以經(jīng)典誦讀、研讀為中心,以儒家經(jīng)典育人。下焉者教導普通人以仁義禮智信之德,忠孝節(jié)義之價值,灑掃、應對、進退之節(jié),而成為合格國民;上焉者教導資質(zhì)出色者以窮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養(yǎng)成君子。這些君子領(lǐng)導社會,化成風俗,并連結(jié)民眾為相對穩(wěn)定的文化與社會共同體,以民眾自治,維持社會基礎型秩序。

            

            此為令中國文明可久可大之“文化的政治”:學術(shù)塑造君子,文化塑造人,兩者共同支持社會,支持政治。沒有文化,沒有君子,就沒有社會,也就沒有優(yōu)良治理可言。

            

            二十世紀以來,教育與社會、文化與政治斷裂:化人之文是外來的。現(xiàn)在必須扭轉(zhuǎn)這種局面,以中國之文化成真正的中國人——但以中國文化所具有的天下情懷,這真正的中國人又一定是真正的世界公民:天下人。

            

            結(jié)語

         

            世界歷史的中國時刻已經(jīng)開始?;乇苤粫屖澜缋Щ蠖靵y。中國必須見“義”勇為,膺其天命。為此,中國人必須自修文德,也即,中國人,尤其是精英群體,應當致力于中國文明之復興?;氐疆斚拢瑧攺闹袊拿鲝团d的高度來看待無法繞開的政治革新,立定文明之主體性,發(fā)揮偉大的政治想象力,重建中國文化,設計優(yōu)良制度。這才是負責任、具有遠見的新政治觀。 

           

            原載《人民論壇》雜志,2012年11月5日

            

        責任編輯:李泗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