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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米灣】兩浙訪古記(下篇)

        欄目:快評熱議
        發(fā)布時間:2016-08-07 21:46:30
        標簽:
        王瑞昌

        作者簡介:王瑞昌,字乃徵,號米灣,西元一九六四年生,河南魯陽人,北京大學哲學博士?,F(xiàn)任首都經(jīng)濟貿(mào)易大學文化與傳播學院教授。長期主講儒學經(jīng)典及中國哲學于高校及民間公益文化機構(gòu)。曾訪學北美、臺灣,研習人文,傳播儒學及中國文化。著有《陳確評傳》《追望儒風》等。


         

        兩浙訪古記(下篇)

        作者:米灣

        來源:作者授權(quán) 儒家網(wǎng) 發(fā)布

        時間:孔子二五六七年歲次丙申七月初五日辛酉

                   耶穌2016年8月7日


        下篇——浙西 


        十一日,走訪乾初故里,田野考察遺跡

         

        據(jù)陳翼《乾初府君行略》,乾初葬“沈家石橋西半里祖塋”。十一日上午十時半,辦畢自駕車租借手續(xù),置行李車上,志威駕之驅(qū)至沈家石橋。據(jù)導航所示,其地在大路右側(cè)。下車,見路口道旁多攤販、店鋪,遠近高樓聳立,開發(fā)區(qū)也。物換星移,滄海桑田。三百年前塋墓,固無蹤影矣。雖然,一至亦可慰也。


        遇雨,執(zhí)傘沿門詢問,欲有所聞。一飯館店主言:我本外鄉(xiāng)人,然知此地確系沈家石橋。居民以建開發(fā)區(qū),皆移大路對面矣,可至彼探問。復又詢近處樓口兩保安,本地人也。講明來意,亦如是言。復告曰:“有一名高翔者,家皇崗,熟知鄉(xiāng)邦文獻。欲知究竟,可往尋之?!庇柚敼P之于冊。

         

        乃驅(qū)車繞至大路右,果見有村民聚落。入口有小橋一座,視之,正沈家石橋也。

         

         


        入村,見民居皆軒昂整飭小樓,煥然若新,蓋前所言因辟開發(fā)區(qū)而新移至此者。顧盼之際,見一樓前有男婦數(shù)人閑坐,趣而與語。其中一婦名沈詠梅者,自幼生本村。言此村官府簿籍稱“丁橋鎮(zhèn)保勝村沈家石橋小組”,有沈、呂、金、吳、顧諸姓三十余戶,戶口凡百四十有奇??蹎柲沟兀詫γ骈_發(fā)區(qū),原確有墓地甚夥,后皆或移去或除平矣。予聞之悵然,意者乾初之墓或在其中與?

         

        別過沈家石橋村民,驅(qū)十數(shù)里,即至皇崗,乾初出生之地也。公路旁有一小貨店,店主年五、六十許。依前保安所言,就而問高翔先生。店主不多言語,即撥電話,若胸有成竹然。少頃,一壯年趣而來迎,高先生也。

         

        高先生丁橋鎮(zhèn)供職,公余之暇,肆力鄉(xiāng)土文化,舉凡地方山水形勢,人物掌故,名家世系,僧寺道觀,古井舊碑廢橋殘石諸名跡,蓄于腹笥者甚富,道之娓娓不罄。雖居貧,不顧也。

         

        迎吾一行四人至家,其雙親亦盛情相待。坐定,備上茶水,高先生即攤開《海寧縣地名志》、《丁橋鎮(zhèn)志》、《海寧歷史人物名錄》諸志為予指點。關(guān)乎乾初之處若楊橋、回龍橋、泥橋、沈家石橋者,皆有載記。余此出行,攜乾初《評傳》一冊,備結(jié)同好。與語款洽之即,囑志威車中取來,題而贈之。高先生喜曰:“此書已讀之再三,作者廬山面目,不意一旦家中見之也?!币蛴懻摼弥?。

         

        予問曰:“此地即乾初先生出生之地耶?”

         

        高先生曰:“然。今名丁橋鎮(zhèn)利群村利群組。皇崗之稱,則旁落為鄉(xiāng)民舊稱矣”。

         

        予曰:“自古稱皇崗,則承之為善。”

         

        曰:“予曾吁請當政復之,尚未有著落也?!?/p>

         

        復問:“乾初生地,吳騫《年譜》、陳敬璋《年表》均作‘皇崗垷’,何義?”

         

        曰:“‘垷’,當作‘筧’,古時導水之竹管也。有石刻為證?!?/p>

         

        遂示圖片數(shù)幀,諦視之,見褐色花崗巖石上隱然有“皇岡筧”三字。歲月侵蝕,已呈漫漶。

         

        曰:“此吾昔年所攝,不知何年物也?!?/p>

         

        據(jù)高先生,乾初葬地不在前所訪保勝村之沈家石橋,而在附近之回龍橋,且以新修志乘示予?!抖蜴?zhèn)志》載:“處士陳確墓,在回龍橋西。”檢視《海寧州志稿》,亦有此載。

         

        問:“陳翼《乾初府君行略》言葬沈家石橋,此言回龍橋,何居?”

         

        曰:“回龍橋,即沈家石橋也?!睆椭浮逗幙h地名志》示予。見于“東孫家堰”條下有小注曰:“回龍橋:俗名沈家石橋,以沈家墻門得名。后曾經(jīng)修建。原石刻作‘回龍橋’。1974年改建為混凝土橋,題名‘新豐橋’。”

         

        問:“方十數(shù)里內(nèi),名‘沈家石橋’者二,有此乎?”

         

        曰:“吾鄉(xiāng)多有之也?!?/p>

         

        拙著《陳確評傳》后附有《乾初居處小考》,復讀之,意乾初葬地以回龍橋之說為是,因與乾初《遷居詩》“密邇先瑩,漸即故里”云云吻合也。然陳翼于《行略》中語及乾初葬地,何以舍回龍橋不言而書俗稱之沈家石橋,亦未得有善解也。姑存疑之。

         

        乾初論葬,力主深埋實筑,且以之改葬先瑩,曰:“狐兔弗能穴也,蟻弗能垤也,盜弗能抇也,竹木之根弗能穿也,雨旸燥濕之氣弗能侵而敗也,歲月積久之無攤露也,雖有滄桑之變,或夷為平土,犁為污田,而泉下之骨尚無恙也?!蔽嵋馇跻缀j之際,必戒子翼,謹行其志,若梨洲之于百家然。故縱其穴處方位或稍可疑,其形骸之安然于地下,當無復可疑也。論至此,亦可無憾矣。

         

        乾初一生,遭亂離之世,居無定所。其要者,早年居祖居皇崗二十余年,中居泥橋十數(shù)年,晚居楊橋以終,為時最久云。

         

        諸地及回龍橋,皆此行所欲訪者也,乃邀高先生同車,逐一前往諦視之、憑依之、徘徊瞻望之。

         

        先至回龍橋,已無標識可見,唯見道旁園圃秩然,青蔥滿目。乾初其深眠此青青田畦下與?繼至泥橋、楊橋。

         

        乾初之居楊橋也,同門梨洲翩然來訪。支身病榻,相與龂龂然商量古學,即在此也。今對岸小樓儼然,過橋就視之,門牌曰:“慶豐村五組 楊家橋”。人物皆非矣。

         

        泥橋猶存古意,“十八里泥橋”石刻依稀可辨。乾初居泥橋,亂離不寧,屯坎險難,遇盜幾死。今河塘竹木扶疏,影映水中,幽深凝靜,杳然不見盡頭也。

         

        訪過楊家橋,已過午時。高先生特告假隨行,驅(qū)至龍山、黃山。兩者皆乾初讀書論學之地也。

         

        龍山,亦名妙果山。在袁花鎮(zhèn),亭出廛闬,山下即古剎崇教寺也。

         

        既至,零雨不止,仍決意一登。高先生導之,穿過小巷,繞至山背入口。手執(zhí)傘,足涉泥,蹣跚而上。志威不憚山間蚊蚋攻襲,亦雁行焉。山上竹林,密不透風。行未遠,道即絕。駐足環(huán)顧,竹蔭蔽天,不見他物,與乾初昔日“今來訪舊游,忽見滿山竹”之況,殆無殊異也。

         

        下山至崇教寺,擴建之中也。石馬一匹,猶然舊物。

         

        按,乾初至交若祝開美、蔡養(yǎng)吾者皆袁花人,其子侄輩亦多從之游,故相與出入于龍山者甚繁。順治十三年,同門友張楊園、沈朗思來會,相與侃侃如切靡于道義,亦嘗印鴻爪于此者也。讀乾初《龍山社集》、《春盡登龍山》、《十月五日登龍山作》及《志喜篇》諸什,可覘其概云。

         

        拜經(jīng)樓主人吳騫,輯乾初《年譜》,搜尋遺文亦不遺余力。乾隆間登龍山,得《遺老高風》一冊,猶舊抄也。首冠乾初《山中約》,載乾初及祝眉老、蔡養(yǎng)吾,蔡來云、許大辛諸交密之友詩文若干篇。吳騫于跋語中慨然曰:“嗟乎,南村風景,恍焉如昨,而諸公高躅,渺不可追。是編者,將以為《錦里先賢傳》觀之可也,以為《宋遺民錄》觀之,亦可也?!保ㄒ姟栋萁?jīng)樓藏書題跋記》)?!哆z老高風》,不知今尚在人間否。予登龍山,想望諸老高風,中心之慨然,湛乎其有同夫槎客者也!

         

        龍山高僅二十丈許,復近市廛。林壑之勝,不逮黃山。黃山今屬黃灣鎮(zhèn),高可六十丈,不染塵囂。東、西峰對峙,而以“黃山嶺”連屬其間。黃山之東不一里,即菩提山也。

         

        明季鄉(xiāng)賢許同生以淮安知府掛冠鄉(xiāng)居,構(gòu)東、西兩垞于黃山,有枕濤莊、耆亭以為讀書、觴詠之便。乾初幼年隨兄長讀書菩提山,年未冠即見知于許同生,目為任道之器,引以為小友。同生子元武,則乾初之忘形交也。復有鄉(xiāng)賢許令瑜字元忠者,乾初老友也。革代后棄官自閩歸,亦隱居此間,有翠薄山房、五噫亭之勝以迎知交。世傳《韻史》,作者署“許遁翁”者,即元忠山中課子之作而乾初序以傳之今日者也。其子大辛,克紹箕裘。從乾初游,共三五有志之士,遵蕺山《人譜》結(jié)省過之會于山中。元武之子并乾初子侄輩多與焉。因是之故,乾初之于黃山也,自早歲至晚年風疾之困,不良于行,往往出入往還于山中?;蛘n學,或會友,或賞梅觀月以自遣,熙熙然無所間也。若國變之初丙戌、丁亥間,其攜家避亂此間有年,則尤著者也。有《登黃山嶺閣》詩曰:“高閣巋然舊魯靈,重摩老眼望蒼冥。越山天杪澄初霽,浙水風高憾遠星。繞座白云如可掬,當軒明月若為停。數(shù)聲清罄希鏗爾,獨有橫霄野鶴聽?!贝饲跬須q再臨之作也。時年五十有七,而灑然之致,不讓少年也。

         

        近黃山有鄉(xiāng)民數(shù)戶,地名學堂灣。一行自龍山至,駐車于鄉(xiāng)民小院。主婦言笑晏晏,不以為忤。乃隨高先生沿田間步道而行。少頃,升階轉(zhuǎn)身,至一院落,地甚爽塏。高先生曰:此周將軍廟,俗稱周都司嶺者也。

         

        考諸方志,明嘉靖間倭寇犯閩浙,乘帆直躪內(nèi)地,掠袁花,都司僉書周應禎力戰(zhàn)歿此。萬歷末建廟祀之。時董其事者,即同生先生也。

         

        昔予讀乾初集,至《黃山道士韓養(yǎng)元師弟傳》,輒不禁為養(yǎng)元師弟恭儉醇謹氣象掩卷稱嘆者久之,而此師弟二人即守此周將軍廟者也。今墻垣赫鮮、脊宇軒挺,蓋新修者。奈廟門緊鎖,闃無聲影,無以趣入一拜矣。廟門旁一古碑,蓋舊刻也。篆額“明周將軍死難記傳”猶可釋讀,碑文則剝蝕漫漶,只字不辨矣??家刂?,蓋祝以豳撰云。

         

        一行甫至廟,即已雨下如注。門下避雨,高先生因為指點形勢。廟所枕依,仰觀叢木蔚然者,即西黃山。迎面峙起,山勢差緩者,東黃山也。其東不遠,蒼蒼凸起者,菩提山也。志載上有宋儒張子韶先生讀書臺。傳晉干寶舍宅為菩提寺,故以名焉。高先生言,寺已堙廢,今但存一古井耳。故此地前賢名跡,一廟一井外,他若兩垞云云者,今皆歸烏有矣。尤可傷者,近以采掘石料,東、西兩黃山并遭斧鉞,削殘過半,若羸骸暴裸,不忍目視。黃山嶺則復又戛戛鑿斷之,貫以高速公路。車馬川流,噪囂不息,蔑復舊觀矣。

         

        黃山素以楊梅著。返農(nóng)院,諸生與主婦漫話桑麻,問及楊梅家釀之生熟,竟沽得楊梅醇酒數(shù)斤,欣欣如也。

         

        訪過黃山,即日可稱無憾矣。擬驅(qū)車送高先生返家,則高先生言:“去黃山東南數(shù)里,即管山,曷亦觀之?”管山者,祝子開美長眠之地,而開美則蕺山門下稱顏子而乾初托孤之交也。

         

        車行有頃,高先生囑停,下車指路右橢圜丘陵曰:此管山也。山甚小,叢木密披,莫可涉足。四周皆水田,平疇如茵。隨行諸生樂之,盤桓不忍去也。

         

        予嘗閱乾初所輯《祝月隱先生遺集》,披覽之間,輒為驚心動魄。其拳拳之忠厚,凜凜之節(jié)烈,不類炎漢以下人也。

         

        張楊園《會祝孝廉葬阻雪》詩云:“一邱封作孝廉墓,風物千秋懷古情。多媿故人貧病迫,馳驅(qū)冰雪獨陳兄?!弊宰⒃唬骸皶r予以無舟,遲行二日。仲木臥病澉湖。發(fā)引時,惟乾初父子上下山坂十余里。”讀此,乾初營葬同門至交之情,宛若目前,感之戚然也。

         

        開美卒后十數(shù)年,乾初來瞻亡友墓,有句云:“當年攻偽學,此日憶真儒。為問徐君墓,延陵劍有無。”自注云:“年來辨學,多先友意中之言。今更默然,輒復自愧耳。”。蓋謂其諸論學之辨,駭俗之論,多啟自開美,而慨夫開美既去,無復知音,不勝人琴俱亡之感也。予墓旁低回久之,拱揖而去。

         

        離管山,天已向晚。以奔走不暇午餐,腹已中空。高先生隨行,情甚可感。乃邀至袁花街市,設宴共之。旋返皇崗,與之握別焉。此行遇高先生,吾之幸也。

         

        以下待訪者,永安湖也。地在海鹽縣澉浦鎮(zhèn)境。既別高先生,則假電子導航,循之而行。約歷一時,至一街市,視門牌,知系澉浦鎮(zhèn)甪里村,迫近永安湖矣。駐車探問旅店,未得,乃驅(qū)至湖區(qū)。有湖光山居酒店者,遂下榻焉。時天已黃昏矣。


          


        酒店控湖東岸之中,層樓依山而建,復道行空,廊腰縵回。推啟窗扉,則碧水長天,豁然開朗,甚適意也。吳、齊二生,雅有興致,乃行李粗定,盥洗既過,便偕之步出客館,沿湖中長堤,朝對岸信步悠游。湖面微風泛起,一日勞頓,于時吹拂凈盡。對岸憑欄對月,吹簫唱喁。詠董蘿石游湖“午夜云濤悲玉笛,九天風露濕瓊樓”句,仰河漢星海,不知今夕何年也。更深夜闌,興盡而歸。

         

        十二日, 泛舟永安湖,游鹽官古城

         

        永安湖,亦稱南北湖。三面環(huán)山,一面向海。兩湖比并,橫界長堤。綠洲埼潭,白鷺于飛。風光之佳,素有“小西湖”之譽。明清已還,前賢蹤跡,指不勝屈也。

         

        明正德十三年,董蘿石先生嘗于中秋之夜鼓枻湖中,得詩云:“靑山影里進扁舟,海色湖光并作秋。午夜云濤悲玉笛,九天風露濕瓊樓。直凌牛斗同淸泛,應有魚龍識醉游。萬里長空傳浩嘯,泠然鸞鳳在滄洲。”(此據(jù)方志。《董沄集》載者有異文)意氣何其高也。越數(shù)年,蘿石從游陽明門下,時其年已六十有七矣。其日新其德,精進不已,寔可稱“不知老之將至云爾”者矣。觀陽明《從吾道人記》,可知其詳也。

         

        乾初亦往往與友朋會講于此。清順治八年中秋,同人會湖上寶綸閣,乾初賦詩兩首以和蘿石,其一云:“葑湖漠漠隱魚舟,萬里晴光靄素秋。浙水午聲來石枕,越山曉色入溪樓。道尊百代還遺像,客盡三吳豈浪游。舊德我懷蘿石子,月明詩思滿汀洲?!彪m詩思聯(lián)翩,然乾初會集,意在講學,切靡道義,非留戀詩酒之浪游也。其去年所立《南湖寶綸閣社約》有曰:“日月如馳,轉(zhuǎn)眼之間,即成衰老,念之使人驚怖。圣人亦人。如其非人,則是禽獸。先師《證人社約》具在,非予所能損益也。愿我同人時時省察,本之以無欺,進之以深造。相會晤甚難,幸勿虛此一番聚首?!贝丝梢娖涑袑W之意也。

         

        乾初永安湖之會,以順治十八年舉于萬蒼山樓者為盛。集會數(shù)日,凡前后集三郡九邑之友,共三十二人。乾初外,其德音猶可考見于今日者,若張考夫、沈德甫、邱維正、蔡養(yǎng)吾、鄭休仲、張白方、錢云士、徐敬可諸賢,皆與焉。乾初《會永安湖樓序》言:“客或放舟,或攜杖;或循覽大海,或遍登高嶺;或不避烈日而當飯忘歸,或不舍明月而子夜失寐;或老更好學,或手不停書;或病益自奮,輟食蒞事;或馳論不止,或恭默沉思?!闭\盛會也。

         

        寶綸閣、萬蒼山樓,今皆不復可見。山間湖畔,其他故跡更仆難數(shù),亦不暇尋訪。十二日早間,四人租一小舟,泛舟湖上,期略得當年蘿石、乾初諸賢湖中況味之仿佛也。乃登舟解纜,南行繞一荻洲而北折,穿永安橋至北湖。抵白鷺洲而返。洲上喬木扶疏,掩映瓦舍。近水別有夾竹桃林,粗干穎挺,綠枝郁勃。發(fā)花如白玉,觀之疑白鷺群集,閑棲高枝,甚可賞也。惜已不暇舍船登岸親近之矣。行舟之間,諸生不禁湖水清且漣漪之誘,跣足浣濯,砉然可聽,稱快不止云。

         

        十一時,別永安湖,赴鹽官。途徑金庸故居,門未開也。適有浙江傳媒大學學生一行,亦來參觀。欲制實習節(jié)目,遇阻盤桓門外。志威嘗好金氏書,應邀聽其采訪焉。稍事交流即復上路。十二點一刻至鹽官。停車宣德門外,擇店午餐。

         

        鹽官乃古寧邑治所,隋唐已降,商賈云集。明清尤著繁華,文物亦稱盛焉。今城內(nèi)頗呈舊觀,疑多重建者耳。旅游冊載謳謠曰:“一座古塔十所廟,五大城門四吊橋。七十二弄三大街,庭院寺閣九曲橋。古跡要數(shù)海神廟,左右石坊白玉雕。唐代經(jīng)幢明代松,清出文淵陳閣老。更有天下聞名事,今古奇觀海寧潮?!泵E之富,可概見也。

         

        餐罷,入宣德門,沿舊街以行。其中陳元龍故宅、五土廟尤可觀者。

         

        曩予考陳元龍修《陳氏家譜》及近今史家孟森《海寧陳家》諸文獻,于陳氏赫奕之隆,多已知之。陳元龍,所謂“陳閣老”者,其最著者也。今其宅中陳設甚富。詢閽者,曰:“皆非原物矣?!?


          


        客堂上有篆書一聯(lián):“春能蘊藉如相識,風入襟懷只自知?!币饩巢环?。其祠堂,自遷祖高諒以下,族人其要者可百人,木主上下布列,昭穆秩然,額題古篆“明德惟馨”。穆乎肅然,猗歟盛哉!

         

        然以學術(shù)言,陳氏人物,首推乾初也。清嘉慶間陳氏族人陳敬璋道其尊人之語曰:“吾家自遷祖已來,科名祿位甲于兩浙,然而蓄道德而能文章者,乾初公一人而已?!?/p>

         

        元龍,乾初族弟也,晚年言及乾初則曰:“先生為余兄,而五十以長,余少時每見先生過從,先大夫必肅衣冠迎之,指為后生矜式。今先生下世六十年矣,而古貌古言,仿佛如昨?!?/p>

         

        按,元龍父,名之闇,字始升,號容菴。鄉(xiāng)賢也。邑中凡値歉歲,每率先煮振。與人交有終始。偶見失言諐儀,輒面折之,不少姑息。壽考八十有八云。其遇乾初也,貧則濟之,酬則卻之,中心歉仄,則復又管鮑云乎以慰之。乾初感之曰:“匏落東海隅,秋風嗷八口。惟叔知我貧,所輸固弗受?!彪齐坪酰喂刨t之德之厚也!今院中尚有羅漢松,樹齡六百,青翠依然。喬木故家,抑此宅即容菴先生肅衣冠以迎乾初道人者也。

         

        距陳宅不遠,路北有廟曰“五土廟”,祀土谷之神,少見于他鄉(xiāng)者也。建筑甚古樸,富溫厚之意。有古聯(lián)曰:“土公能育物,地德可參天。”中華精神,兩語盡之矣。

         

        游畢鹽官古街,驅(qū)車至王國維故居。兩層小樓,其父王乃譽所建者,題曰娛廬。一層正堂懸聯(lián)曰:“舊書不厭百回讀,至理真能萬事忘。”小字書:“集東坡居士句”,張宗祥題也。按:“至理真能萬事忘”疑出陸放翁詩,非東坡句也。靜安少年嘗居此。今其中陳設多近時自民間搜羅以充者,可觀者不多也。后院墻角有一井,開口甚小,云是原物。

         

        出靜安故居,來至春熙門。邑城五門,今存者,蓋唯宣德、春熙二門耳。入門,見有浩大工程,適在營造中。近視之,知為“金庸書院”??忠嘹厱r之舉也。

         

        至海神廟,門外駐足稍停,旋至錢塘江岸,今所謂觀潮公園者,游目江水之浩渺。入口牌樓甚壯,碑刻亦夥,皆新近經(jīng)營者。唯岸上兩尊鎮(zhèn)海鐵牛,確然盛清舊物。牛身有銘文曰:“唯金克木蛟龍藏,唯土制水龜蛇降。鑄犀作鎮(zhèn)奠寧塘,安瀾永慶報圣皇?!鳖H涉俚俗也。

         

        當日天甚灼熱,且已向晚,游人無多。一行江邊觀覽畢,苦渴,志威奔走遠處,買冰鎮(zhèn)酸梅湯數(shù)杯。土法釀制,味鮮適口。攜之上車,酣飲而去。時五時半也。

         

        抵硤石,下榻凱元國際酒店。便于次日硤山之游也。

         

        十三日,登硤山,走西湖,瞻湛翁故居

         

        硤山,古名峽山。兩山對峙,中通河流,是名硤川。方志載,兩山本相連,秦始皇東游過此,以其山有王氣,發(fā)囚徒鑿之,遂分為二,今東山、西山是也。景物佳甚,前人有詩詠之曰:“薄暮扁舟艤硤川,亂鴉飛盡水云天。湖光南北涵明月,山翠東西鎖碧煙。幾點市樓燈火起,一桿漁舍釣絲懸。翠微深處招堤近,風送鐘聲到客船?!碧扑我越担瑢W士騷人,衲子羽流,彼去此來,蹤跡斑斑可考。塔院僧寮,亭榭齋館,前廢后起,經(jīng)營綿綿不斷。顧況讀書此間,白居易前來訪師。智標峰巔立塔,馬自然山洞煉丹。明儒陽明王子,亦嘗登臨山巔,慨然賦詩。凡此其著者也。

         

        乾初時來硤石。考諸其《集》,其來也,或以旅次,《硤川晚泊》者是也;或以投醫(yī),《贈凌康侯》者是也;或以晤友,《硤晤》者是也;間亦觴詠,若《游天開圖畫次元人韻》者是也。

         

        天開圖畫樓,在西山,北宋天禧間建,元趙松雪題額。后圮,嘉靖末復建。元明之際詩人貝瓊有詩詠之,乾初游此,因次韻和焉。

         

        貝瓊詩曰:“清明無雨試登山,丹井西頭一扣關(guān)。石載樓臺飛鳥外,天開圖畫白云間。婆娑子落陰初合,躑躅花殘色尚殷。且喜遠公能入社,許余沽酒駐酡顏?!保ā队挝魃皆L逵上人坐天開圖畫樓詩》)乾初和者曰:“市簾西盡硤山山,僧院棋聲許扣關(guān)。頓覺身游塵世外,卻忘人在畫圖間。拏云嶺樹春深暗,覆屋藤花雨后殷。張仲豈煩更膾鯉,若為飲至起衰顏?!鼻踔诔埳匠埓ǎ捎纱烁乓娨?。

         

        硤山之東、西兩山,今皆海寧市區(qū)公園。賓館近西山,當日起早,先登之。上有紫微閣,蓋追念白樂天者。故西山亦稱紫微山。至仙霞洞,傳此即唐道士馬自然煉丹處也。攀以探之,青苔巨石之下,豁爾一槽,未見甚奇也。徐志摩墓亦在山腰低處,視之。旋越橋去東山。橋上駐足一望,見今硤川水道廓然,靜流恬然。石砌兩岸,儼若城池,與前此懸想懸崖峭壁湍流回旋者大不同也。

         

        東山,別稱沈山。山間有顧況讀書臺,其巔則智標塔,聳然云端,宋僧智標初建也。蓋當明弘治間,陽明先生歸越,途次硤石,登東山而賦《登硤石山》。中有“古剎凌層云,中天立鰲柱”之句,蓋指此也。

         

        東山高峻,過于西山。山頂眺望,雅有陽明詩中所謂“萬室涌魚鱗,晴光動江滸”之意也。傳山上有葛洪煉丹井,尋之未得也。

         

        山麓有蔣百里紀念館,頗有碑刻。讀之,始知梁任公《清代學術(shù)概論》所序《文藝復興史》之著者,即蔣百里將軍其人也?!兑住吩唬骸罢痼@百里,不喪匕鬯”。予聞此,既震于蔣先生之允文允武,亦驚乎梼昧之孤陋寡聞也。

         

        其他名跡,不可見矣。

         

        九時回凱元酒店。早餐罷,辦理還車手續(xù)。兩日行車,穿鬧市,越田間,志威御之穩(wěn)審安平,可喜也。

         

        午后,一行乘火車抵杭州,入住花港海航賓館。賓館位西湖西南岸邊,過路即所謂花港觀魚之景。馬一浮先生紀念館近在咫尺,旋前往參觀。道上有“蔣莊”、“掩水園”諸題,蓋前人名跡,不暇問也。稍進,有兩層小樓,即紀念館,亦馬湛翁晚年居處也。

         

        既入,兩幅大字聯(lián)語赫然入目,一曰:“既文既博,亦玄亦史;希圣希賢,大德大年?!币辉唬骸霸屏炙麻_壇講國性,大足山說道砥中流?!睔鈩萑缟揭?。

         

        內(nèi)中展馬先生法書、文稿、圖版種種,目不暇給。與諸生讀《書示彌甥手稿》、《新唯識論序》諸篇,不勝高山仰止云。

         

        上層為蠲戲書屋,亦多展詩文書法。書籍不多,蓋非馬先生生前舊觀也。

         

        出對門,迎面綠水一片,青山一屏。回視,門柱有聯(lián)曰:“千年國粹,一代儒宗?!鳖~題“馬一浮紀念館”,蓋南面正門也。

         

        出紀念館,尚欲入山拜馬先生墓。時已四時過半,志威致電聯(lián)系,回曰南山陵園參觀時間已過,遂作罷。乃湖邊稍事休息,至龍井路弄堂里晚餐。午飯則已付之闕如矣。

         

        飯足酒酣,即往游湖。志威則以酒酣欲眠,獨回賓館。予與齊、劉兩生打車至曲院風荷處下車,步至西泠橋,沿孤山路,且看且行。至白堤,坐岸上觀賞。

         

        昔年予曾游此,此番見遠近燈火通明,裝點殊盛。聞言將迎某國際大會,故靡費國帑,整治藻飾,無所不用其極也。因之目之所及,足之所履,唯有濃妝,不見淡抹矣。

         

        念乾初弱冠時,嘗于孟秋之望,與好友董纘緒游湖。董善雅歌,乾初善擘簫。二人坐斷橋,董發(fā)歌,乾出吹簫和之。大音既出,四周肅然。乾初所謂“調(diào)高和寡意常得,船散湖空興獨饒”者是也。乃亦于堤上吹弄數(shù)曲。然前賢風雅,渺不可及矣。

         

        過斷橋,即呼車回邸館。

         

        十四日,游靈隱寺,北上返京

         

        依行程,十四日午后三點乘車返京。行前,諸生欲至靈隱寺一游。予雖嘗觀之,然亦不妨重游,遂行之。飛來峰、永福寺皆在一處,故一并及之。永福寺風物絕佳,而游人差少,尤予所樂觀者也。

         

        出靈隱,再至弄堂里午餐。下午依時至車站。志威返贛,亦在此際。乃車站惜別,分乘高鐵而去。當晚各返家焉。

         

        此番兩浙之行,前后七日,遍訪念臺、乾初諸賢遺跡而問之,欣慰無既,釋所憾矣。

         

        斯役也,多賴諸生之力。行程之籌畫,交通、住宿之訂約,齊麗敏其事。駕車奔走,志威服其勞。簿錄用度,則任之劉洋。予歸而謹記之,懷古賢而志雅誼也。

         

        丙申立秋日改定  米灣 識于淡甘書屋

         

        責任編輯: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