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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希榮作者簡介:賀希榮,西歷1971年生,湖南雙峰縣人。先后畢業(yè)于湖南師范大學(本科)、北京大學(碩士)、中山大學(博士)?,F(xiàn)任教于中山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 |
四問辱母案,警察為何毫不重視心靈傷害和精神壓力?
作者:賀希榮
來源:作者授權(quán)儒家網(wǎng)發(fā)表
時間:孔子二五六八年歲次丁酉二月廿九日壬子
耶穌2017年3月26日
關(guān)注一下昨天刷屏的“辱母殺人案”。看完了有關(guān)的新聞評論,也閱讀了聊城市中院關(guān)于此案的一審判決書,我大致有四點感想。
首先是一個細節(jié):據(jù)南方周末報道,蘇銀霞分別于2016年7月和2015年1月向吳學占借款100萬元和35萬元,至2016年4月,已償還本金及利息共184萬元,并抵押了一套價值70萬元的房子。
而判決書里蘇的陳述是:2014年7月從吳那里借款100萬元,口頭約定10%的月息,后來陸續(xù)還給他152.5萬元。可是,同一份判決書里另一個叫趙榮榮的人的證言卻是:蘇于2014年7月向趙借100萬元,2015年11月再向他借10萬元,共110萬元,都是月息10%。然后,判決書第五頁上“經(jīng)審理查明”,又寫道:2014年7月蘇向趙借款100萬元,雙方口頭約定月息10%。
判決書里這三個關(guān)于債務(wù)的描述互不相同,也都與南方周末的報道不同。這是個要引起注意的地方。因為,如果按趙榮榮和“經(jīng)審理查明”的說法,吳學占并不是債權(quán)人;無論這三種說法采哪一種,被殺的杜志浩都不是債權(quán)人。既然杜并不是債權(quán)人,他為什么要參與討債且表現(xiàn)如此極端惡劣,所圖何在,是否涉黑?因此,我認為一審判決書對債權(quán)關(guān)系認定不清,也就模糊了吳學占、杜志浩等人在此案中的角色身份問題,這又直接涉及到他們的所作所為的性質(zhì)以及其對立面于歡的行為是否屬于正當防衛(wèi)。
聊城市中院是認為這一債權(quán)關(guān)系于本案不重要所以忽略了,還是有意模糊這層關(guān)系,我不清楚。但杜志浩等十來個人無緣無故卷入討債案并送了性命,難道不應(yīng)該提供個動機嗎?
第二個問題,關(guān)于于歡殺人是否屬于正當防衛(wèi),我的答案是肯定的。以是否屬于非法侵害、非法侵害是否正在進行、防衛(wèi)行為是否針對非法侵害人等三個要件來說,于歡對杜等四人的持刀反抗都屬于正當防衛(wèi)。但以一審判決書所確認的情況而言,我認為于歡屬于防衛(wèi)過當。限制自由、毆打、尤其是以極端羞辱下流的方式侮辱其母親,這是非常明確的非法侵害,但杜之惡情感上雖無可容,然而法不至死。
第三,認定于歡的行為是否屬于正當防衛(wèi),有個關(guān)鍵環(huán)節(jié)是如何看待110的出警。一審判決書和南方周末的報道都指出,警察到場只說了一句“有事說事,別動手,不能打架”(判決書的各位證人證言小有出入)就走了,從下車到上樓進房間說話到出樓,總共只有4分鐘。而這句話的意思差不多就是:只要不動手打架,其它我們不管。網(wǎng)上有無數(shù)留言指責警察不作為,二審律師也說要考慮對公安提出行政訴訟。
當然,就事情的后果來看,至少有一點可以確定:警察確實對形勢的嚴重性估計不足。為什么估計不足?可能很多警察習慣上還是認為,只有打架斗毆頭破血流傷筋動骨甚至出了人命才是事,而一般的罵人羞辱限制自由算不上什么。
但是,以我的看法,警察可能并不了解高利貸討債的慣常做法。通常而言,討債的人并不會以身體暴力為首選,因為那樣的話首先自己很可能也會受傷,其次,傷人后會引起警察介入錢照樣拿不到。再次,直接打人所產(chǎn)生的壓力和恐懼還不如騷擾、糾纏、羞辱、限制來得大。
所以,在警察的職業(yè)認識與平民的切身感受之間,我認為存在一個誤差,并且這個誤差是如此之大,大到一方面幾分鐘之后一死三傷,另一方面認為扔一句話就可以走人。沒有確鑿證據(jù),我不能懷疑警察有意包庇吳學占杜志浩等人,但客觀上警察并沒有把于歡母子倆所受到的不法侵害暫時解除,也沒有對違法行為施加任何有力的震懾,反而使于歡更加絕望。
這就暴露出一個嚴重問題:警察到底要多大程度上重視肉體傷害之外的心靈傷害和精神壓力?這恐怕也是我們整個社會的課題,因為我們歷來對人格、精神、名譽的保護其實是很淡薄的。
而具體到這個案件,一審判決書認為,“在派出所已經(jīng)出警的情況下,被告人于歡和其母親的生命健康權(quán)利被侵犯的現(xiàn)實危險性較小,不存在防衛(wèi)的緊迫性”就顯得很不恰當了。警察的出現(xiàn)在此案中幾乎完全就是走個過場,因為,警察所認為的傷害與于歡母子真實所感到的傷害完全不是一回事。事實上,警察背身而去的那一刻,也就是于歡母子陷入沒頂之災的那一刻。警察的出現(xiàn)并沒有使正當防衛(wèi)變得不緊迫,恰恰相反,警察是即將消失的螢火蟲,直接刺激出了于歡自身的正義力量。
第四,關(guān)于這個事件,值得考量的還有高利貸的問題。案中借款利息達到月息10%,即借款100萬每月還10萬,年息120%,超過國家允許私人借貸利息上限36%的3倍不止??墒牵覀儑也]有直接宣布高利貸違反治安管理法,更沒有規(guī)定它是犯罪,只宣布超過36%以上的利息不受法律保護。
在我看來,這里存有極大弊端。人要用錢,有時是會鋌而走險的,不要說月息10%,就算20—30%月息都有人借,有人敢借。借錢的人賭命,敢借的人賭你命之后的家底和家人。那么,一旦還不起債,就有各種違法犯罪的討債追債的惡劣行為出現(xiàn),本案的吳占學杜志浩就是例子。等于說,國家一方面不宣布高利貸是非法(出于執(zhí)法困難的考慮?),另一方面又把民間借高利貸形成的風險讓民間自行承擔了。問題是:中小企業(yè)借不到銀行的款怎么辦?民間因此形成的暴力沖突和糾紛怎么辦?
于歡之刀,刺出了一個血淋淋的現(xiàn)實。
責任編輯:柳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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