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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知否？宋朝人的四般閑事是如何玩的

作者：吳鉤

來源：作者授權(quán) 儒家網(wǎng) 發(fā)布

??????????原載于 “我們都愛宋朝”微信公眾號

時間：孔子二五六九年歲次戊戌臘月十七日己未

??????????耶穌2019年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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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jù)說正在播出的宋朝背景長劇《知否知否，應(yīng)是綠肥紅瘦》再現(xiàn)了宋代雅致的的生活文化，劇中人說出了“焚香、點茶、掛畫、插花，四般閑事，不宜累家”的臺詞。這句臺詞出自宋人筆記《夢粱錄》，是南宋時杭州的民諺：“燒香點茶，掛畫插花，四般閑事，不許戾家?！迸_詞中的“累家”，準確的寫法是“戾家”，是外行人的意思。宋人認為，這四件雅事不可草率、馬虎，應(yīng)該以專業(yè)的態(tài)度對待它。由此可見宋人的生活審美風(fēng)尚：追求雅致、講究品質(zh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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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我們就來看一看宋人的四般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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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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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人所說的“燒香”，是指作為雅玩的“焚香”，并非“燒香拜佛”的意思。以前“燒香”確指佛堂供香，但宋人將其發(fā)展成為文人雅道，“煮茗燒香了歲時，靜中光景笑中嬉”，文人雅士的生活離不開焚香，不管是讀書、閑居，還是雅集、宴客之時，他們都會燒一爐香，氤氳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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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的香品，一般都是合成的香料，叫做“合香”，并不是直接將沉香、檀香等拿去燒掉。許多宋朝士大夫都喜歡親手調(diào)香，并將調(diào)香當成文人生活的雅趣。我們熟悉的愛國詩人陸游就是一位調(diào)香高手，他的《焚香賦》描寫的就是調(diào)香之法：“暴丹荔之衣，莊芳蘭之茁；徙秋菊之英，拾古柏之實；納之玉兔之臼，和以檜華之蜜?！?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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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以為焚香是富貴之家才玩得起的雅道，清貧的宋人如果有雅興，同樣可以體驗香道。宋代有人調(diào)制出一種成本十分低廉的“山林四和香”：“香有富貴四和，不若臺閣四和，臺閣四和不若山林四和。蓋荔枝殼、甘蔗滓、干柏葉、茅山黃連之類，各有自然之香也?！彼未摹八暮拖恪笔敲F香品，由沉香、檀香、龍腦香、麝香四味珍貴香料合成；而“山林四和香”的原料只是荔枝殼、甘蔗滓等生活廢棄物，可謂“變廢為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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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市井中也有香道。你到酒店喝杯小酒，只要付一點點小費，招呼一聲，便有“香婆”捧著香爐上前，在你的酒桌上給你焚香。南宋周密《武林舊事》說，杭州的酒樓“各分小閣十余，酒器悉用銀，以競?cè)A侈?！坝欣蠇炓孕t炷香為供者，謂之香婆?！碑斎?，“香婆”所用香丸，肯定不是名貴香藥，好在價格便宜，一般市民都消費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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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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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茶是宋代特有的茶道。我們現(xiàn)在喝的茶葉，除了少數(shù)茶品如普洱茶之外，通常都是炒青過的散茶；但宋朝人的茶葉并不是這樣的，他們需要用一套復(fù)雜的工藝將茶葉制成茶餅，烹茶的時候再將茶餅敲碎，研磨成茶末，用沸水沖點，這個過程就叫做“點茶”。宋亡之后，點茶的烹茶方式便慢慢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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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人對點茶極為講究，該怎么制作茶餅，怎么研磨茶末，用什么水點茶，火候以第幾沸為宜，配什么茶盞最佳，點出來的茶湯為何種顏色，都有一套嚴格的標準。好茶的士大夫之家，還必備一整套茶具，南宋人董真卿將這套常備的茶具繪成《茶具譜贊》，共有十二件，故又稱“十二先生”，還給它們分別起了人性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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儲放茶團的茶焙籠叫“韋鴻臚”，用于搗碎茶團的茶槌叫“木待制”，磨茶的小石磨叫“石轉(zhuǎn)運”，研茶的茶碾叫“金法曹”，量水的瓢杓叫“胡員外”（因為一般用葫蘆做成），篩茶的羅合叫“羅樞密”，清掃茶末的茶帚叫“宗從事”，安放茶盞的木制盞托叫“漆雕密閣”，茶盞就叫“陶寶文”，裝開水的湯瓶叫“湯提點”，調(diào)沸茶湯的茶筅叫“竺副師”，最后用來清潔茶具的方巾叫做“司職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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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做“精致的生活”、“風(fēng)雅的審美”，這就是了。怪不得宋徽宗敢夸口說：咱大宋的茶道，“近歲以來，采擇之精，制作之工，品第之勝，烹點之妙，莫不盛造其極?！睂α耍位兆诒救司褪且幻c茶的高手，著有一冊《大觀茶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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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點茶并不是上層社會的專利。宋朝之時，茶葉已經(jīng)成為市場上的尋常商品，即便是販夫走卒，也有點茶、飲茶、斗茶的習(xí)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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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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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的士大夫多有收藏古器、名家書畫的喜好，廳堂房閣往往都掛有名家書畫；每遇雅集、文會、博古之時，亦會展掛出自己平日收藏的名畫，供文友鑒賞。這個過程就叫做“掛畫”。你若以為掛畫只是將一幅圖畫張掛起來，誰人不會？那便是望文生義了。其實掛畫的學(xué)問大著哩，宋人趙希鵠著《洞天清錄》，其中有一節(jié)專門介紹了掛畫的學(xu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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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擇畫之名筆，一室止可三四軸，觀玩三五日別易名筆。則諸軸皆見風(fēng)日，決不蒸濕。又輪次掛之，則不惹塵埃。時易一二家，則看之不厭。然須得謹愿子弟，或使令一人細意卷舒，出納之日，用馬尾或絲拂輕拂畫面，切不可用棕拂。室中切不可焚沈香、降真、腦子、有油多煙之香，止宜蓬萊箋耳。窗牖必油紙糊，戶常垂簾。一畫前，必設(shè)一小案以護之。案上勿設(shè)障面之物，止宜香爐、琴、硯。極暑則室中必蒸熱，不宜掛壁。大寒于室中漸著小火，然如二月天氣候，掛之不妨，然遇寒必入匣，恐凍損?！?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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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簡單吧？不過你也別以為掛畫只有大富大貴之家才玩得起。其實市井人家亦有機會掛畫。當時開封、杭州等大都市都設(shè)有一種叫做“四司六局”的商業(yè)性服務(wù)機構(gòu)，專門替士庶人家辦理宴席、接待賓客：“常時人戶，每遇禮席，以錢倩之，皆可辦也”。這個“四司六局”替你辦的事情，可不僅僅是燒幾桌菜，它下設(shè)的“帳設(shè)司”可以將屏風(fēng)、繡額、書畫等名貴物品租賃給你暫用，“排辦局”則專門幫你掛畫、插花，將宴會環(huán)境布置成士大夫雅集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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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只要你掏一點錢雇傭“四司六局”，它就能夠?qū)⒁粓龀猿院群鹊难鐣k得非常“高大上”，既有鮮花點綴，又有名家書畫可鑒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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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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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是中國插花史上的鼎盛期，插花作為一種生活裝飾品，廣泛出現(xiàn)在不同階層的宋朝家庭中。宋代之前，雖然也有插花藝術(shù)，但一般只流行于宮廷與貴族家庭，或表現(xiàn)為佛堂供花。到了宋代，插花成了整個社會的生活時尚，深入到尋常百姓家。今天比較追求生活情趣的市民、白領(lǐng)、小資，經(jīng)常會買一束鮮花回家，插在花瓶中，裝飾生活。宋人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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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洛陽，“春時城中無貴賤皆插花，雖負擔者亦然。大抵洛人家家有花?！逼鋵崱昂没ā辈粌H是“洛陽之俗”，宋人都喜歡在家中擺放一瓶鮮花點綴生活。特別是五月端午節(jié)，更是家家戶戶皆插鮮花，“都插菖蒲、石榴、蜀葵花、梔子花之類”，“雖小家無花瓶者，用小壇也插一瓶花供養(yǎng)，蓋鄉(xiāng)土風(fēng)俗如此。尋常無花供養(yǎng)，卻不相笑，惟重午不可無花供養(yǎng)。端午日仍前供養(y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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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插花時尚的流行，催生出高超的插花技藝。你去看看南宋畫師李嵩的《花籃圖》，便可以真切地領(lǐng)略到宋人精妙的插花藝術(shù)與精致的審美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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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籃圖》有春夏秋冬四幅，其中《夏花籃圖》中的插花作品，以夏天盛放的大朵蜀葵作為主花，梔子花、石榴花、含笑、萱草為配花，襯繞于旁邊?！抖ɑ@圖》中的插花作品，以帶葉的大紅山茶為主花，配上綠萼梅、白水仙、臘梅、瑞香等冬季花卉、綠葉，主次相從。竹籃也編織得非常精巧，與花卉相得益彰。整個插花組合看起來相當驚艷。（此處參考了網(wǎng)友“加斯列莫夫”先生《關(guān)于李嵩款《花籃圖頁》的一點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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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嵩《花籃圖》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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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宋朝興起的掛畫、點茶、插花、燒香四雅事，在宋亡之后都漸漸式微、沒落了。倒是這四雅事中的點茶、插花、燒香傳到日本，發(fā)展成日本人的茶道、花道、香道，算是“墻內(nèi)開花墻外香”的又一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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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近復(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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