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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石林作者簡介:許石林,男,陜西蒲城人,中山大學畢業(yè),現(xiàn)居深圳。國家一級作家、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深圳市文藝評論家協(xié)會副主席、深圳市雜文學會會長、深圳市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保護專家、中國傳媒大學客座教授,曾獲首屆中國魯迅雜文獎、廣東省魯迅文藝獎、廣東省有為文學獎。主要作品:《損品新三國》《尚食志》《文字是藥做的》《飲食的隱情》《桃花扇底看前朝》《幸福的福,幸福的幸》《清風明月舊襟懷》《故鄉(xiāng)是帶刺的花》《每個人的故鄉(xiāng)都是宇宙中心》等。主編叢書《近代學術名家散佚學術著作叢刊·民族風俗卷》《晚清民國戲曲文獻整理與研究·藝術家文獻》《深圳雜文叢書·第一輯》。 |
你的網(wǎng)名藝名筆名,就是時代變遷最準確的注解
作者:許石林
來源:作者授權 儒家網(wǎng) 發(fā)布
原載于 “許石林”微信公眾號
時間:孔子二五七零年歲次己亥三月廿一日壬辰
耶穌2019年4月25日
【引子】
小元元紅魏連升在上海唱紅了,各界爭相結交、邀請。
連上海頭牌名妓花名叫雪萌軒的,也看上小魏了,看戲打賞豐厚不說,還多方邀請小魏,許以厚金,求交往。小魏人生地不熟的,堅決不肯。雪蔭軒怒了,讓上海黑社會一天夜里綁架了小魏,送到自己的別墅,就這樣過了一宿,酬以萬金。次日上海報紙大標題《滬上名花倒貼萬元愿嫁魏連升》。
我一直沒有看過粵劇藝術家馮剛毅先生主演的全本《風雪夜歸人》。
吳祖光先生的劇本,吳先生和新鳳霞夫婦在深圳粵劇團排演這出戲的時候,曾在深圳住過一段時間,深圳粵劇團所在那條路的名字:鳳凰路,就是吳祖光先生取的,戲院也叫鳳凰劇院。
我來深圳的時候,馮剛毅先生都已經(jīng)快退休了,這出戲也似乎沒再演出。反正我是沒趕上看他的全本。今年正月初十,深圳市迎春戲曲晚會,馮先生以古稀之年,演唱了一段《風雪夜歸人》唱段,彩排的時候,我就看了,被他打動了:唱得好!
馮先生演唱的這一段,如果用京劇的板式,就應該是“反二黃”,最動人也最不容易演唱的板式。我一般聽京劇演員唱“反二黃”,非常挑剔,尤其是新編戲的大段“反二黃”,至今就沒聽到有一段好聽的。以至于我都快形成成見和偏見了,凡新編戲唱到“反二黃”,就應該走出劇場,到外面透透氣再說。
馮先生這一段唱得非常好。讓人走心了。
我產(chǎn)生了看整出戲的愿望。
《風雪夜歸人》用的是河北梆子藝人魏連升的故事——
河北梆子源于秦腔,最早河北梆子就叫秦腔。有一種說法,是秦腔藝人進京,途中在河北的遺留,根據(jù)當?shù)氐姆窖?、曲調(diào)等等融合逐步形成了新的劇種——河北梆子。
我看過一些河北梆子與秦腔的同名劇,劇本非常相同、接近。比如《紅鬃烈馬》這出戲,劇本幾乎完全一致。有一年陜西電視臺春節(jié)晚會,讓秦腔、晉劇、河北梆子、豫劇都唱《大登殿》,有意思的是,河北梆子和秦腔的唱詞基本相同。而與那兩個劇種迥異。
現(xiàn)在梆子又產(chǎn)生了爭論,什么河北梆子和京梆子等等,我就不摻和了。
早年有個河北梆子藝人魏連升(藝名:小元元紅),出身貧寒,無奈學戲,祖師爺賞飯,他學成上了舞臺,很快就色藝俱佳,轟動華北。某年到上海演出,由于他人長得帥、戲演得好,被上海報紙稱為《秦腔泰斗,天下第一》,可見他的魅力。也可見當時稱河北梆子為秦腔。
不過,這個“秦腔”,不是指現(xiàn)在的秦腔。而是形容其唱腔高古如古秦人之腔。就像現(xiàn)在人稱誰的古琴彈得好,其聲高古,許為“太古遺音”、“大圣遺音”。
再插一短話——看過一個資料,秦腔藝人李正敏等一幫藝人初次到上海百代公司錄音灌唱片,西裝革履的上海人一見西北來的這幫秦腔藝人,一個個衣著黑重臃腫,冬天還穿著棉窩窩,顯得非常笨拙又窩囊,表情木訥,動作遲鈍,百代公司那些頭發(fā)梳得油光光地蒼蠅站上去都能劈叉閃了腰的上海員工,開始沒把這些人當回事兒。
等到進入錄音間,樂隊伴奏一起,李正敏一開嗓子唱《二度梅》:“離邯鄲倒叫我悲聲大放……”,那些漫不經(jīng)心的上海人,一下子被震撼了,立即正色聆聽,并油然而生敬意。
可見大上海的包容,是需要先檢驗的,真正的好東西,它不會放過。
小元元紅魏連升在上海唱紅了,各界爭相結交、邀請。
連上海頭牌名妓花名叫雪萌軒的,也看上小魏了,看戲打賞豐厚不說,還多方邀請小魏,許以厚金,求交往。小魏人生地不熟的,堅決不肯。雪蔭軒怒了,讓上海黑社會一天夜里綁架了小魏,送到自己的別墅,就這樣過了一宿,酬以萬金。次日上海報紙大標題《滬上名花倒貼萬元愿嫁魏連升》。
這個故事就不展開了。
這里面有一個耐心尋味的細節(jié):雪蔭軒,是妓女的花名。彼時妓女取花名,絕不敢僭取良人之名,即不敢質樸以亂人耳目,須有適當?shù)谋孀R度,即讓人看得出是干什么的。但又不能太露骨。所以,往文雅處取,以文雅掩飾、遮蔽其色,使含蓄與香艷恰切搭配,彼此映照。
由此想到今天的許多良家女子,能說會寫的,百無忌憚,取筆名、藝名,直奔著花名去了,您看看,單是“雪蔭軒”這個名字,能讓你想起當今的誰和誰誰來……
只是,同是花名,而今花之容,去往花之姿,何止云泥!
這就是世事更替變遷,風起于青萍之末,即世界的變化,在生活和人的毫末細節(jié)中,悄悄地進行著。
人的網(wǎng)名、筆名、藝名等等,就是這個時代變化最好的注解。
讀書人當知道這種變遷,即知世之變。
2019年4月24日
責任編輯:近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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