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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鉤】宋朝人是怎么賭球的？

作者：吳鉤

來源：作者授權(quán) 儒家網(wǎng) 發(fā)布

          原載于 “我們都愛宋朝”微信公眾號

時間：孔子二五七零年歲次己亥十月初十日丁未

          耶穌2019年11月6日

記得“世界杯”期間，有四種商品必定是熱銷的：麻辣小龍蝦、鴨脖子、啤酒與足球彩票。中國在晚清之前并沒有彩票，但以球類比賽為博彩工具的歷史則非常長。宋代應(yīng)該是足球博戲最為興盛的歷史時期，因為宋朝之時，足球運動風(fēng)靡朝野，博彩活動也盛極一時。

宋人踢足球，叫做“蹴鞠”。大家都知道，宋朝有一個蹴球高手，就是高俅。《水滸傳》稱他“最是踢得好腳氣毬，京師人口順，不叫高二，卻都叫他做高毬。后來發(fā)跡，便將氣毬那字去了毛傍，添作立人，便改作姓高名俅”。這里順便說明一下，宋朝人踢的足球，為皮制充氣，跟現(xiàn)在的足球差不多，因此也寫成“氣毬”。

施耐庵之所以強(qiáng)調(diào)高俅“踢得好腳氣毬”，無非想形容高俅這個人不務(wù)正業(yè)。但這只是元末明初人的觀念（施老師生活在元末明初），宋人未必會這么認(rèn)為，請看南宋末一位文人的自述：“余少時多好，好仙，好俠，好醫(yī)藥卜筮，以至方技、博弈、蹴踘、擊刺、戲弄之類，幾無所不好。翰墨幾案間事，固不言而知也。然皆不精，惟于攻詩最久?！m精于詩，亦復(fù)何用？曾不如醫(yī)藥、卜筮、方技，猶可以自給；蹴踘、博弈之流，猶為人所愛幸?！蹦憧?，蹴球可比寫詩更受世人“愛幸”。

你可能已經(jīng)聽說過，宋朝宮廷設(shè)有一支“皇家足球隊”，分為左右軍，通常在國宴中舉行對抗賽、表演賽?！段淞峙f事》還收錄了南宋皇家足球隊的一份首發(fā)名單：“左軍一十六人：球頭張俊、蹺球王憐、正挾朱選、頭挾施澤、左竿網(wǎng)丁詮、右竿網(wǎng)張林、散立胡椿等；右軍一十六人：球頭李正、蹺球朱珍、正挾朱選、副挾張寧、左竿網(wǎng)徐賓、右竿網(wǎng)王用、散立陳俊等?！?o:p>

宋朝民間也是以蹴踘為樂，盛行蹴球之風(fēng)，用宋話本《錢塘夢》的一句套話來形容：臨安府“有三十六條花柳巷，七十二座管弦城，更有一答閑田地，不是栽花蹴氣毬”。喜歡踢球的市民還組成足球俱樂部，比如臨安城內(nèi)“有蹴鞠、打球、射水弩社，則非仕宦者為之，蓋一等富室郎君、風(fēng)流子弟與閑人所習(xí)也”。宋朝最著名的足球俱樂部，叫做“齊云社”，經(jīng)常組織全國性的足球大賽。

總而言之，宋人認(rèn)為，一只小小的足球，“能令公子精神爽，善誘王孫禮義加。宜富貴，逞奢華。一團(tuán)和氣遍天涯。宋祖昔日皆曾習(xí)，占斷風(fēng)流第一家”。

另一方面，宋代又是博彩業(yè)非常興盛的時期，宋人之好博彩，是歷史上出了名的，好賭到什么程度呢？連市場上的日常交易，都喜歡采取博彩的方式，宋人稱為“關(guān)撲”，比如你是宋朝人，想買一斤羊肉，原價900文錢，但你可以跟店主商量用關(guān)撲的方式賭一把：掏100文錢獲得一次關(guān)撲的機(jī)會，如果你賭贏了，一斤羊肉你拿走；如果賭輸了，100文錢白給店家。

宋朝市井間，幾乎所有商品都可以關(guān)撲，連女性都很喜歡到市場上“關(guān)撲香囊、畫扇、涎花、珠佩”。南宋時，杭州西湖上甚至有專供市民與游客博彩的游船，叫做“關(guān)撲船”（港片中的賭博情節(jié)，好像也喜歡安排在郵輪上）。宋人說杭州“撲賣盈市”，并非虛言。

既好蹴球又好博戲的宋朝人，怎么可能不將踢球拿來當(dāng)博戲的工具？

不過，宋朝的蹴球博戲跟后世的“賭球”并不一樣。現(xiàn)代“賭球”是競猜性質(zhì)的，參與者是足球賽事的觀眾；而宋代蹴球博戲是競賽性質(zhì)的，參與者是蹴球的運動員——想蹴球博戲的宋朝人，可以約上小伙伴，各自掏出一點彩頭（賭注），找個寬闊的地方，踢上幾場，贏的一方拿走彩頭。

宋朝蹴鞠的賽法也跟現(xiàn)代足球不同。宋人蹴球有兩種玩法，一種叫做“白打”，不設(shè)球門，參賽的球隊派出同等數(shù)目的球員（從一人到十人均可）入場，以頭、肩、背、膝、腳等身體部位頂球（絕對不允許用手），球不得落地。由裁判分別打分，以技高一籌者勝。另一種玩法叫做“筑球”，有球門，但球門設(shè)在球場中間，參賽的兩支球隊分別站在球門兩邊，各自傳球、射門，球也不準(zhǔn)落地，雙方以進(jìn)球的次數(shù)分勝負(fù)。

這類帶有賭博性質(zhì)的蹴球比賽在宋朝市井間是很常見的，正如一首宋詩所形容，“東市斗雞西市鞠”，斗雞、蹴鞠都是宋時流行的博戲。宋人又說，“一分使錢一分踢?！鄙蠄鲺砬蚴遣皇侨σ愿?，就看輸贏的彩頭多不多。不過，宋代的足球俱樂部并不是鼓勵“賭球”，齊云社制訂的社規(guī)包括“十禁戒”：“戒多言，戒賭博，戒爭斗，戒是非，戒傲慢，戒詭詐，戒猖狂，戒詞訟，戒輕薄，戒酒色”（建議將這“十禁戒”抄送國足）。但從“戒賭博”被列入齊云社禁約，也可以看出宋人“賭球”之盛，否則就犯不著強(qiáng)調(diào)“戒賭博”了。

宋人用來博戲的球類運動，不僅僅是蹴鞠，還有“高爾夫球”——你沒有聽錯，宋朝人也玩“高爾夫球”，時人稱之為“擊球”、“捶丸”、“打球子”，名字雖然不叫“高爾夫”，但玩法跟現(xiàn)代高爾夫球是差不多的。相傳宋神宗曾與兩位親王賭打“高爾夫球”：“熙寧初，神宗與二王禁內(nèi)打球。上問二王欲賭何物。徐王曰：臣不賭別物，若贏時，只告罷了青苗法?！闭f得宋神宗很不爽。

元朝時，有人編了一本《丸經(jīng)》，介紹宋元時期捶丸運動的玩法，其中有一章題為“制財”，談的就是賭球的原則?！锻杞?jīng)》的作者認(rèn)為，賭“高爾夫球”應(yīng)該遵循“富不出微財，貧不出重貨”的原則。為什么？因為“富出微財則恥，貧出重貨則竭（量力而為之可也）。智者有力財不絕（捶擊有法，故得常勝，所以財不盡也），愚者無方將恐竭（捶擊無法，所以常負(fù)，財不足用也）。不絕者，必勝之基（財不絕，則心安，故勝），將竭者，必敗之道（財將盡，心不安，愈怯愈輸也）”。

人們?yōu)槭裁聪矚g包括賭球在內(nèi)的博戲？宋朝的李清照說：“好博，人之常情，小藝者士之末技，說梅止渴，稍蘇奔竟之心，畫餅充饑，少謝騰讓之志。”意思是說，博戲可以滿足人們的“奔竟”、“好勝”之心。但賭桌上的勝利，終究是“說梅止渴”、“畫餅充饑”。其實李清照也是好賭之人，自稱“予性喜博，凡所謂博者皆耽之，晝夜每忘寢食”，不過她不賭球，而是喜歡玩“施人智巧”的“打馬”（一種棋藝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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