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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林桂榛】《論語》《孟子》天文學知識與漢注等之謬

        欄目:學術(shù)研究
        發(fā)布時間:2020-11-13 17:08:17
        標簽:匏瓜、孟子、論語
        林桂榛

        作者簡介:林桂榛,贛南興國籍客家人,曾就學於廣州、北京、武漢等及任教於杭州師範大學、江蘇師範大學、曲阜師範大學等,問學中國經(jīng)史與漢前諸子,致思禮樂(楽)刑(井刂)政與東亞文明,並自名其論爲「自由仁敩與民邦政治」。

        《論語》《孟子》天文學知識與漢注等之謬

        作者:林桂榛

        來源:作者授權(quán) 儒家網(wǎng) 發(fā)布

                  原載于 《中原文化研究》2020年第6期,刊登時有刪節(jié)

        時間:孔子二五七零年歲次庚子九月廿八日庚申

                  耶穌2020年11月13日

         

        [摘要]《論語》“吾豈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的匏瓜非指植物性的匏瓜,乃是天上星名?!疤熘畾v數(shù)在爾躬,允執(zhí)其中”之“中”非后儒所謂“中庸”或“無過不及之名”之“中”,乃觀日測影之標桿即表槷?!睹献印贰拔灏倌瓯赜型跽吲d”的信念來源于星占,來源于五百年五星一聚會的天象以及對該天象的吉兆信仰?!盾髯印放械乃济蠈W派“五行”乃是參照原始天道歷數(shù)之五行而創(chuàng)立的人間德性五行說,并強調(diào)仁義禮智圣五德乃人性本有,強調(diào)仁義禮智圣在天且溝通天人主要在圣、誠之德。

         

        [關鍵詞]論語;孟子;匏瓜;中;圭尺;星占;五行

         

        【榛按】此文宣讀于2015年5月武漢大學“漢代經(jīng)學與儒學學術(shù)研討會”,現(xiàn)載《中原文化研究》2020年第6期,刊登時有刪節(jié)。原文第五部分論《論語》“易”字及孔子天文學易道哲學,第六部論《孟子》“日至”及夏至麥熟農(nóng)耕問題,這兩部分因刊物版面限制,總體刪去6000余字未刊。刪除兩部分的摘要是:“易”字非源于蜥蜴或日月或“賜”字,古易字(、、、)乃云蔽日而雨落的“變天”義,故先秦的“易”字皆是變易、容易(簡易)之義,《周易》書名亦源此。孔子“如日月東西相從而不已也,是天道也”、“大道者,所以變化遂成萬物也”正是《論語》“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及《易傳》核心思想之最好注腳(《易傳》出自商瞿子木后學馯臂子弓一系),孔荀天文天道論有高度一致之處。《孟子》“茍求其故,千歲之日至,可坐而致也”之“坐而致”非趙岐所謂“千歲日至之日可坐知也……知其日至在何日也”,非楊伯峻所謂“坐著推算出來”,是“自至”而非“算至”,指求乎其本(天道運行)則千歲之日至必會自至。孟子時代的麥收晚今約半月左右,此種時間差或麥子品種問題或種植技術(shù)問題或古今氣候變遷問題,須另研究。

         

        一、《論語》“系而不食”的匏瓜是星宿名非瓜名

         

        佛肸召,子欲往。子路曰:……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緇。吾豈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論語·陽貨》)

         

        此章頗為難解,一則匏瓜是何瓜果?二則匏瓜之喻是說匏瓜不、不能被人食還是匏瓜自身不、不能食?對此,何晏集解曰:“匏,瓠也。言瓠匏得系一處者,不食故也。吾自食物,當東西南北,不得如不食之物系滯一處也。”劉寶楠正義曰:“今案:匏瓜,星名,見《史記·天官書》……吾自食物者,言吾當如可食之物,與匏瓜異也?!敝祆浼⒃唬骸稗?,瓠也。匏瓜系于一處而不能飲食,人則不如是也?!焙巍⒅熘⒂谠撜聦υ捛榫臣罢Z義依然難喻。劉寶楠《論語正義》引《詩經(jīng)·匏有苦葉》毛傳“匏謂之瓠,瓠葉苦不可食也”、陸機《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匏葉先甘后苦”、王念孫《廣雅疏證》“匏有甘苦二種,匏甘者葉亦甘,匏苦者葉亦苦,甘者可食,苦者不可食”等,并曰“是此云不可食者,謂匏瓜之苦者也”,近人楊伯峻《論語譯注》亦以甘匏、苦匏兩種之別來解孔子語。然孔子并未言其所說匏瓜必是苦匏,況且苦匏雖不可食亦有所用,故與孔子喻以欲見佛肸仍無可通之處。

         

        于此章句,毛子水《孔門和科學》一文深得其真相及要旨[1],毛氏據(jù)《史記·天官書》“匏瓜,有青黑星守之,魚鹽貴”、《史記索隱》“《荊州占》云:‘匏瓜,一名天雞,在河鼓東’”、《史記正義》“匏瓜五星,在離珠北”、曹植《洛神賦》“嘆匏瓜之無匹兮,詠牽牛之獨處”、阮瑀《止欲賦》“傷匏之無偶,悲織女之獨勤”、皇侃《論語義疏》“一通云:匏,星名也;言人有才智,宜佐時理務為人所用,豈得如匏瓜系天而不可食耶”、宋黃震《黃氏日鈔》“匏瓜”條“臨川應抑之天文圖有匏瓜星;其下注引《論語》,正指星而言。蓋星有匏瓜之名,徒系于天而不可食,正與‘維南有箕,不可以簸揚;維北有斗,不可以挹酒漿’同義”(又見明代徐樹丕《識小錄》卷一)及明焦竑《焦氏筆乘》等解孔子此所言“匏瓜”實為天上星名而非地上瓜果名,《論語》此章匏瓜之義及匏瓜之喻終大彰。

         

        明張自烈《正字通》釋“匏”曰:“又匏瓜星,天官。星占曰:匏瓜,一名天雞,在河鼓東?!冻o·九懷》‘援匏瓜兮接糧’,阮瑀《止欲賦》‘傷匏瓜之無偶,悲織女之獨勤’,并指星言?!墩撜Z》‘吾豈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言待其堅而為用也。洪氏以為天之匏瓜星系而不食,猶‘南箕不可以簸揚,北斗不可以挹酒漿’也?!庇轴尅肮稀痹唬骸坝趾檫~《老圃賦》‘織女耀而瓜薦’,注《元命包》云:‘織女星上瓜又匏瓜,星名?!鼻迳驓J韓《漢書疏證》卷二十曰:“《大象賦》注:匏瓜五星,主天子瓜菓,明大潤光則歲豐,不然則瓜果不登??托鞘?,則魚鹽貴。敗瓜五星與匏瓜同占,《步天歌》‘敗瓜珠上匏瓜生,兩個各五匏瓜明’?!笨梢姡斯喜粌H指天星,而且星占觀念上此星主人間瓜果之豐歉,故毛子水《孔門和科學》一文還說:“我疑心當時果實的名字,只叫‘匏’或‘瓠’,天星的名字,才叫‘匏瓜’?!?o:p>

         

        王充《論衡·問孔》曾將《論語》“系而不食”的“不食”字眼直接理解為不食祿、不入仕,這是完全錯誤的。《論語》此“系而不食”實是系而不可、不能食用之義,是孔子以高高掛著在天的匏瓜星“系而不被食”來比喻“磨而不磷,涅而不緇”的自己不可“系而不被食”地不為人所用,故毛子水《孔門和科學》一文又說:“‘匏瓜不食’,正如《詩·小雅·大東篇》所謂:‘維南有箕,不可以簸揚;維北有斗,不可以挹酒漿’?!泵铀墩撜Z今注今譯》則譯曰:“我豈是天上的匏瓜星!怎么能夠高高掛著而不讓人家吃呢!”[2]

         

        二、《論語》“允執(zhí)其中”講堯舜測影定歷非講中庸

         

        堯曰:“咨!爾舜!天之歷數(shù)在爾躬,允執(zhí)其中。四海困窮,天祿永終?!彼匆嘁悦碓唬骸ā墩撜Z·堯曰》)

         

        此章雖未言出自孔子,但也明顯與天文歷數(shù)有關。何晏集解引包氏曰:“允,信也……言為政信執(zhí)其中?!敝祆渥⒋苏略唬骸皻v數(shù),帝王相繼之次第,猶歲時氣節(jié)之先后也。允,信也。中,無過不及之名。四海之人困窮,則君祿亦永絕矣。戒之也。”何晏集解及朱熹此注是有錯誤的,《論語》此章中的“歷數(shù)”是節(jié)氣時歷概念,而絕不是帝王次第概念,故曰“天之歷數(shù)”及“允執(zhí)其中”。所謂“允執(zhí)其中”之“中”本是與“天之歷數(shù)”相關的測日影的圭表或標桿,非后儒所謂“中庸”或“無過不及之名”的“中”。《尚書·大禹謨》“帝曰……天之歷數(shù)在汝躬,汝終陟元后,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zhí)厥中”、《大戴禮記·五帝德》“(帝嚳)歷日月而迎送之……執(zhí)中而獲天下,日月所照,風雨所至,莫不從順”(又見《史記·五帝本紀》)之“允執(zhí)厥中”、“執(zhí)中”與《論語》“允執(zhí)其中”所指為一,其“中”字皆跟觀測天象確定歷數(shù)密切相關。

         

        考古專家何駑說:“陶寺遺址中期元首墓IIM22出土測日影的圭尺,其上第11號紅漆彩刻度長度為39.9厘米,按照1陶寺尺等于25厘米基元折算近乎就是1.6尺,這是《周髀算經(jīng)》記載的夏至影長數(shù)據(jù),這個數(shù)據(jù)類同于《周禮》‘1.5尺夏至影長’地中標準……清華簡《寶訓》篇有商代上甲微‘假(借)中于河’之說……陶寺銅朔望月小輪(銅齒輪形器)的出土,證實了《堯典》關于陰陽合歷的存在。陶寺圭尺本身就是‘中’,甲骨文‘中’字就是比照著圭尺實物而造的。由此表明《論語》所謂堯傳位于舜時諄諄囑托‘天之歷數(shù)在爾躬,允執(zhí)其中’,《尚書·虞書》中舜傳位于禹時也叮囑‘允執(zhí)厥中’,很可能是將用于測影定歷法和疆土測量的圭尺‘中’作為國家權(quán)柄的象征,傳給舜?!盵3]

         

         

         

        清華簡《保訓》篇出現(xiàn)舜、微兩故事四“中”字:“昔舜久作小人,親耕于歷丘,恭求中。自稽厥志,不違于庶萬姓之多欲。厥有施于上下遠邇,乃易位設稽,測陰陽之物,咸順不逆。舜既得中,言不易實變名,身茲備,惟允。翼翼不懈,用作三降之德……昔微假中于河,以復有易,有易服厥罪。微無害,乃歸中于河。微志弗忘,傳貽子孫,至于成湯,祗服不懈,用受大命……”[4]《保訓》四個“中”字備受學界關注與爭議,其實《保訓》篇里后一故事的兩“中”字()是“帀”字()即“師(師)”本字之形近而寫訛無疑(“假中于河—歸中于河”即“假帀[師]于河—歸帀[師]于河”[5],即“殷主甲微假師于河伯以伐有易(有狄/有扈)”之歷史真事;此訛寫后的“假中—歸中”與同篇前一故事里“求中—得中”兩‘中’字毫無字義關聯(lián),學界皆斷為四“中”字,此焉能于《保訓》篇識中明理耶,可謂“失之毫厘,差以千里”)①,而前一故事里的兩“中”字正與前述《尚書》“允執(zhí)厥中”、《論語》“允執(zhí)其中”、《大戴禮記》“執(zhí)中而獲天下”等等之“中”密切相關,與“中”字之初義(測影定歷標桿)完全相關②。

         

        從古文字來看,甲骨文、金文“中”字(《甲骨文編》、《金文編》所收“中”字各見上圖左右)的“口”部有的方形如“□”,有圓形如“〇”;而“中”字“∣”符的上下端一般皆有旒蘇、旒綏模樣,且飄揚狀的旒蘇、旒綏都總是朝向同一個方向,學界多認為此旒蘇狀之物是旌旗[6],故“中”字源于“建旗立中”之義。但此旒蘇狀之物不是旌旗,因為旌旗一般寫如“”、“”樣。象“武”字()是持戈以進之狀,而“我”字()乃執(zhí)旌自立之狀(宋趙悳《四書箋義》曾說“就己而言曰則曰吾,因人而言則曰我”,“我”是人己對待性而言,是區(qū)別性的自標自立),“中”字也應是特殊的立桿而非一般的立旌。(何駑據(jù)山西陶寺遺址考古實物,認為“中”字本指測影時度量影長的圭尺,但此實與甲骨卜辭等所常見的“立中”之說不符,因為圭尺量影不是立中而是橫中。)

         

        我認為甲骨文、金文“中”字之“〇”、“口”部都是表示太陽,而“中”字“∣”符表示立桿,立桿“∣”上的上下端同一方向皆有的旒蘇、旒綏模樣之畫痕實皆指太陽照射在立桿上所產(chǎn)生光影效果,此正如從“彡”之“影”字,《集韻》說“影”字其“彡”符可在左也可在右(今在右),還說“影,物之陰影也”?!队衿?、《廣韻》及《淮南子》高注皆曰“影,形影也”,段玉裁注《說文》“景,日光也”曰“后人名陽曰光,名光中之陰曰影”?!爸小弊旨坠俏?、金文表太陽照射在測影定歷之圭表或標桿上的光影畫痕皆向同一方向,而且皆朝下方向而無水平方向者及朝上方向者,且個別只在“〇”或“口”符下端,更足證明它是在摹寫光影。故天文考古學家馮時曰:“表又叫‘中’,是觀象者執(zhí)掌的天文儀具,《論語·堯曰》論及此事則謂‘允執(zhí)其中’。用表測量大地可以獲知天下之中,此為陰陽協(xié)和之地,自為統(tǒng)治者所居住。居中而治的傳統(tǒng)政治觀于此可見濫觴(陶寺遺址也見槷表……),傳統(tǒng)哲學的中庸思想于此也可見濫觴。”[7]

         

        三、《孟子》“五百年必有王者興”涉星占術(shù)與禨祥觀

         

        《孟子·公孫丑下》有段名言曰:

         

        孟子去齊。充虞路問曰:“夫子若有不豫色然。前日虞聞諸夫子曰:‘君子不怨天,不尤人?!痹唬骸氨艘粫r,此一時也。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間必有名世者。由周而來,七百有余歲矣。以其數(shù)則過矣,以其時考之則可矣。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舍我其誰也?吾何為不豫哉?”

         

        對于這段話,東漢趙岐在《孟子章句》注曰:

         

        彼前圣賢之出是有時也,今此時亦其一時。五百年有王者興,有興王道者也。名世,次圣之才。物來能名正一世者,生于圣人之間也。七百有余歲,謂周家王跡始興,大王、文王以來,考驗其時,則可有也。

         

        對于上述《孟子》這段話,東漢王充《論衡·刺孟》批判曰:

         

        夫孟子言五百年有王者興,何以見乎?帝嚳王者,而堯又王天下;堯傳于舜,舜又王天下;舜傳于禹,禹又王天下。四圣之王天下也,繼踵而興。禹至湯且千歲,湯至周亦然……由周至孟子之時,又七百歲而無王者。五百歲必有王者之驗,在何世乎?云五百歲必有王者,誰所言乎?論不實事考驗,信浮淫之語,不遇去齊,有不豫之色,非孟子之賢效與俗儒無殊之驗也?

         

        五百年者,以為天出圣期也。又言以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其意以為天欲平治天下,當以五百年之間生圣王也。如孟子之言,是謂天故生圣人也。然則五百歲者,天生圣人之期乎?如是其期,天何不生圣?圣王非其期,故不生。孟子猶信之,孟子不知天也。……言五百年而已,何為言其間?如不謂五百年時,謂其中間乎?是謂二三百年之時也,圣不與五百年時圣王相得。夫如是,孟子言其間必有名世者,竟謂誰也?

         

        趙岐解孟子“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句曰“彼前圣賢之出是有時也”,但他并沒解釋為何“彼前圣賢之出”是“五百年”。王充以“天出圣期也”、“天生圣人之期”解釋“五百年”,但還是沒有解釋為什么“天出圣期”是五百年,而且還以“且千歲”出王者及“又七百歲”無王者來否定孟子“五百年必有王者興”之論;又因不明孟子“其間必有名世者”尤其“名世者”含義(當從趙岐注),而來批判孟子的“五百年必有王者興”之說。

         

        《漢書·天文志》曰:“夫天運三十歲一小變,百年中變,五百年大變,三大變一紀,三紀而大備,此其大數(shù)也?!薄稘h書·董仲舒?zhèn)鳌吩唬骸胺蛭灏倌曛g,守文之君,當涂之士,欲則先王之法以戴翼其世者甚眾,然猶不能反……固天降命不可復反,必推之于大衰而后息與?”《史記·秦本紀》曰:“周太史儋見獻公曰:周故與秦國合而別,別五百歲復合,合七十歲而霸王出?!薄妒酚洝ぬ饭孕颉酚衷唬骸跋热擞醒裕鹤灾芄湮灏贇q而有孔子,孔子卒后至于今五百歲,有能紹明世,正易傳,繼春秋,本詩書禮樂之際?意在斯乎!意在斯乎!小子何敢讓焉。”(又見《漢書·司馬遷傳》)賈誼《新書·數(shù)寧》曰:“臣聞之:自禹已下五百歲而湯起,自湯已下五百余年而武王起,故圣王之起,大以五百為紀?!薄稉P子法言·五百》曰:“或問:五百歲而圣人出,有諸?曰:堯舜禹,君臣也而并;文武周公,父子也而處。湯、孔子,數(shù)百歲而生。因往以推來,雖千一不可知也?!薄肚f子·逍遙游》、《列子·湯問》曰:“楚之南有冥靈者,以五百歲為春,五百歲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薄痘茨献印椥斡枴吩唬骸罢林畾庖?,御乎埃天,埃天五百歲生缺,缺五百歲生黃埃,黃埃五百歲生黃澒,黃澒五百歲生黃金,黃金千歲生黃龍,黃龍入藏生黃泉,黃泉之埃上為黃云,陰陽相搏為雷,激揚為電,上者就下,流水就通,而合于黃海?!?o:p>

         

        漢代以后的文獻中,《顏氏家訓·慕賢》曰:“古人云:千載一圣,猶旦暮也;五百年一賢,猶比髆心?!薄督饦亲印ち⒀陨稀吩唬骸爸芄珱]五百年有孔子,孔子沒五百年有太史公。五百年運,余何敢讓焉?”《藝文類聚》卷十引孫盛《晉陽秋》曰:“秦始皇時,望氣者言,五百年后,金陵之地,有天子氣,于是改金陵曰秣陵,塹北山,以絕其勢,秦政東游以厭之,后五百二十六年,而中宗即位于江南?!薄端囄念惥邸肪砭攀擞衷唬骸啊稌x中興書》曰:“昔秦始皇東游,望氣者云,五百年后,東南金陵之地,有天子氣,于是始皇改為秣陵……按始皇東游之歲,至孫權(quán)僭號,四百三十七年,考之年數(shù)既不合,挍之基宇又非倫,豈應帝王之符,而見兆于上代乎?有晉金行,奄君四海,金陵之祥,其在斯矣。且秦政東游,至今五百二十六年,所謂五百年后當有王者也。”

         

        古人在長期的天文觀察中,發(fā)現(xiàn)了五大行星大約五百余年聚會為一線的天文規(guī)律(是稱“五星聚會”或“五星連珠”)[8],并以之為人間大吉兆,故謂“必有王者興”。如上所引尤其《漢書·天文志》的“夫天運三十歲一小變,百年中變,五百年大變,三大變一紀,三紀而大備,此其大數(shù)也”,可知“五百年”是天數(shù),是天文現(xiàn)象之數(shù),且是“大變”之數(shù)。其實孟子“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間必有名世者”涉及的就是星占術(shù)意義的倫理觀念或價值信仰,并無其他奧秘或哲學內(nèi)涵。康有為《萬木草堂口說》曰:“子思為曾子弟子……《中庸》為子思所作,見于《史記》、《漢書·藝文志》……孟子之學出于子思,見《史記》?!庇终f:“《中庸》言禍福,實開后世《五行傳》災異之祖,《繁露》能發(fā)揮此理?!弊铀肌吨杏埂吩弧皣覍⑴d必有禎祥,國家將亡必有妖孽”,與孟子“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間必有名世者”反映的都是典型的星占術(shù)觀念在作祟?!豆珜O丑下》開篇說“孟子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趙注將“天時”釋作“時日干支五行旺相孤虛之屬”,朱熹解作“孤虛以方位言,如俗言向某利,某方不利之類,旺相指時日”,可謂得孟子真意!

         

        四、《荀子》批判的思孟“五行”造自天道歷數(shù)五行說

         

        與孟子“五百年必有王者興”相關的是《荀子·非十二子》對思孟學“五行”的批判:

         

        略法先王而不知其統(tǒng),然而猶材劇志大,聞見雜博。案往舊造說,謂之五行,甚僻違而無類,幽隱而無說,閉約而無解。案飾其辭而祇敬之,曰此真先君子之言也。子思唱之,孟軻和之。世俗之溝猶瞀儒嚾嚾然不知其所非也,遂受而傳之,以為仲尼、子弓為茲厚于后世,是則子思孟軻之罪也。

         

        《荀子》此書無漢注,而唐楊倞之注以來對思孟“五行”論的由來多不得要領。荀子批判思孟時所曰“法先王”、“謂五行”當依清代錢大昕、吳汝綸所解才觸及本相,錢大昕《十駕齋養(yǎng)新錄》卷十八曰:“方是時,老莊之言盛行,皆妄託于三皇,故特稱后王以針砭荒唐謬悠之談,非謂三代不足法也。”吳汝綸《讀荀子一》曰:“當孫卿之世,吾意子思、孟子之儒必有索性道之解不得,遂流為微妙不測之論者,故以‘僻違閉約’非之。又其時鄒衍之徒皆自託儒家,故《史記》以附孟子。卿與共處稷下,所謂‘聞見博雜,案往舊造說五行’者謂是類也。卿又言法后王……則亦病鄒衍之徒遠推上古窈冥怪迂而為是說耳。所謂后王即三代之圣王也,豈嘗繆于圣人哉!”俞樾《經(jīng)課續(xù)編》卷三《率性之謂道解》認為孟子性善論來自子思“天命之謂性”,謂孟子論性實似道家,這亦涉及已明思孟有黃老化、神秘化的傾向。錢穆《先秦諸子考辨·孟子不列稷下考》有意論證孟子與齊稷下道家者無關,此為曲意辯護。孟子在齊及與是時齊稷下學的關系是抹不去的,《史記》、《孟子》等記載明確。

         

        《古史辨》第五冊里范文瀾《與頡剛論五行說的起源》一文亦得其要[9],范文瀾亦如吳汝綸說鄒衍與孟子有關,說孟子之術(shù)與鄒衍之術(shù)近類,說“鄒衍是孟子一派的儒者”,又引趙岐“逮至亡秦,焚滅經(jīng)術(shù),坑戮儒生,孟子徒黨盡矣”及漢初立博士的多為荀子徒黨而尤信方士之儒的漢文帝卻特立《孟子》為博士等論證“這班五行先生是孟子的徒黨”、“文帝甚信方士式的儒生,也就是孟子的徒黨”。范文瀾雖未明原始“五行”概念的天道歷數(shù)義[10],但卻發(fā)現(xiàn)了《孟子》七篇“很看到些氣運終始的痕跡”并進行了論證,并總結(jié)說:“孟子是神化五行說的創(chuàng)造者,鄒衍是發(fā)揚光大五行說的老師父,《荀子·非十二子》篇所記是可信的?!笨芍^睿識!于此,楊向奎曾引《孟子》“天時”說以證明思孟“五行”實則信星象禨祥之類[11]。思孟是喜談神秘天道并努力將神秘天道與倫理觀念結(jié)合起來加以敷衍貫通的,思孟遺著《中庸》、《孟子》的確能看到相關痕跡?!吨杏埂吩弧皣覍⑴d必有禎祥,國家將亡必有妖孽”;“舜其大孝也與,德為圣人,尊為天子……故大德者必受命”?!睹献印吩弧坝刑炀粽?,有人爵者,仁義忠信,樂善不倦,此天爵也”;“堯舜性者也,湯武反之也……君子行法以俟命而已矣”;“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存其心養(yǎng)其性,所以事天也”;“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間必有名世者”。且孟子亦的確喜歡言遙遠“先王”,今《孟子》七篇顯見,《史記·孟子荀卿列傳》亦稱“孟軻乃述唐虞三代之德”,《史記·十二諸侯年表》稱“及如荀卿、孟子、公孫固、韓非之徒各往往捃摭春秋之文以著書”。

         

        班固《漢書·藝文志》所錄陰陽十六家二百四十九篇中列有“《孟子》一篇”,清沈欽韓《漢書疏證》、《后漢書疏證》皆疑該孟子即五行家“《猛子閭昭》二十五卷”之“猛子”尚無據(jù),該《孟子》一篇無法坐實非真孟子之說(或孟子弟子之說)。至于已佚的《孟子》外篇更難免有孟子學派之說了。東漢趙岐注《孟子》不注外篇或因外四篇著重談了神秘性天道或遙遠先王,故認作委托而刪去不注。明顧炎武《日知錄》、清馮云鹓《圣門十六子書》所匯《孟子》佚文或多數(shù)本在外篇,并且喜談天道與先王仍顯蛛絲馬跡(章太炎《太炎文錄初編·子思孟軻五行說》即疑孟子言五行在《外書》四篇)。而趙岐與以“天命謂天所命生人者也是謂性命,木神則仁,金神則義,火神則禮,水神則信,土神則知”注《中庸》“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句的鄭玄正屬同代,皆漢獻帝建安年間歿(公元200年前后,晚歿于班固約108年)?!端囄闹尽蜂洝睹献印肥黄?、《子思》二十三篇,趙岐、鄭玄都當親見《孟子》全本甚至《子思子》(今本《孟子外書》是偽書,清倪燦《宋史藝文志補》、周廣業(yè)《孟子四考》等已斷其為偽),趙刪《孟子》外篇及鄭注子思《中庸》恰恰反映了思孟學說有糅合倫理與玄秘天道的豐富內(nèi)容;鄭玄解說《中庸》“天命”多少已反映了思孟學派將德性與天命由原始五行天道論結(jié)合起來的思想學說傾向,就如鄭玄注“五行”曰“行者言順天行氣”是據(jù)于該概念的本有思想內(nèi)涵一樣。

         

        徐文珊《儒家和五行的關系》記錢穆在燕京大學講課時說“《孟子》‘及時’的觀念即為與五行通氣的證據(jù)”[9]694,錢雖未明“五行”本指歷數(shù)類,但此見亦睿。若《中庸》與子思的發(fā)生關系及子思與孟子的師承關系如舊說,以鄭注《中庸》等觀之,思孟學派正是創(chuàng)立人倫五德或五常以配天道五行的開山鼻祖;而鄒衍之流不過是荀子指責的是“世俗之溝猶瞀儒嚾嚾然不知其所非也遂受而傳之”而已,鄒衍變思孟天道化的五德五行說為五材五德五行說不過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始也濫耳”的以仁義、六親為目標的倫理旨歸而已,故康有為《萬木草堂口說》曰:“鄒衍最宏偉精微,終仁義其正?!彼抉R遷《孟子荀卿列傳》則評鄒衍學說曰:“……其術(shù)皆此類也。然要其歸,必止乎仁義節(jié)儉君臣上下六親之施,始也濫耳。王公大人初見其術(shù),懼然顧化,其后不能行之?!倍鴿h董仲舒、劉向言陰陽、五行之“天道”論亦同然,其倫理之旨一也。

         

        南懷瑾曾評《孟子荀卿列傳》說:“在全文里,他(司馬遷)說騶衍用陰陽玄妙的學術(shù)談天說地……其實騶衍這套學術(shù),就是中國上古理論物理科學的內(nèi)涵,也是上古科學的哲學內(nèi)涵……不過,以司馬先生的觀點看來,騶衍他的本意,也和孟子一樣,深深感慨人類文化的危機,尤其當時國際間政治道德的衰落,社會風氣的奢侈糜爛,他為了要有所貢獻,希望改變時代,只好先推一套容易受人歡迎、接受的學術(shù)出來,玩弄一下。其實,他的本意,還是歸乎人倫道義……他那談陰陽、說玄妙的學術(shù),只是建立聲望的方法而已,所謂‘始也濫耳’?!盵12]鄒衍(騶衍)的“五德終始”理論不是天文天道理論,而恰是宗教與倫理性質(zhì)的天道理論,是倫理化改造的五行天道論,是五材神秘化的天道變遷理論,它有南懷瑾說的“上古理論物理科學”或“上古科學”的淵源,但它自身并非是什么理論物理學或科學。

         

        南懷瑾不明“五行”本義與天文學尤其上古天文學,故他對鄒衍的評價未必正確。不過,南懷瑾對孟子、鄒衍共同的倫理旨趣的理解恰是正確的,如果在這種倫理旨趣把握的基礎上進一步與孟子、鄒衍倫理化天道論構(gòu)建的努力結(jié)合起來思考,則對“孟子-鄒衍”思想學說把握或會更加真切,尤其是更能明了“孟子-鄒衍”的五行論或五德論的天人體系或天人論架構(gòu)。要之,孟、鄒“五行”論是救世主義的,是“必止乎仁義節(jié)儉君臣上下六親之施,始也濫耳”,而荀子謂之“甚僻違而無類,幽隱而無說,閉約而無解”,畢竟“荀卿嫉濁世之政,亡國亂君相屬,不遂大道而營于巫祝,信禨祥,鄙儒小拘……”(《孟子荀卿列傳》)。

         

        [注釋]
         
        ①林桂榛:《揭開清華簡〈保訓〉四“中”字及篇旨之謎》,微信公眾號:瑯琊康成·經(jīng)典學園,2020年5月21日發(fā)布,網(wǎng)址:https://mp.weixin.qq.com/s/DyUh2WWXmk0DZ0oSEX3HJA。
         
        ②側(cè)重天文的考古學家馮時、何駑亦論及清華簡《保訓》“中”的問題,馮時相關論文有:《〈保訓〉故事與地中之變遷》,《考古學報》2015年第2期;《祖槷考》,《考古》2014年第8期;《陶寺圭表及相關問題研究》,《考古學集刊》第19集,科學出版社,2013年;《見龍在田天下文明——從西水坡宗教遺存論到上古時代的天文與人文》,《濮陽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學報》2012年第3期;《天文考古學與上古宇宙觀》,《濮陽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學報》2010年第4期。何駑論文有:《陶寺考古初顯堯舜時代的“天下觀”》,《中國社會科學報》2015年6月5日;《陶寺文化:中華文明之“中正”觀緣起》,《中國社會科學報》2014年11月5日;《陶寺圭尺“中”與“中國”概念由來新探》,《三代考古》第四輯,2011年;《“中”與“中國”由來》,《中國社會科學報》2010年5月18日;《陶寺圭尺補正》,《自然科學史研究》2011年第3期;《山西襄汾陶寺城址中期王級大墓ⅡM22出土漆桿“圭尺”功能試探》,《自然科學史研究》2009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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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n the Astronomy Knowledge of Lunyu&Mengzi and Mistakes of Annotation in Han Dynasty
         
        LIN Guizhen
         
        Abstract:Confucius'sentence“吾豈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in the Analects(Lunyu),the word“匏瓜”is not gourd as a plant,it's a name of the constellation in the sky.Confucius'sentence“天之歷數(shù)在爾躬,允執(zhí)其中”in the Analects(Lunyu),the word“中”is not the meaning of Zhongyong(中庸)or"just right(恰到好處)"of the post Confucianism,it's a benchmark or ruler for observing the shadow of the sun.Mencius'sentence“五百年必有王者興”in the Mengzi,its idea comes from astrology,from the five stars and one gathering in five hundred years,from an auspicious belief in it.Xunzi criticized the"Wuxing(五行)"of Si-meng school,it is based on"Wuxing(五行)"of the original astronomical calendar and established the ethical virtue of"Wuxing(五行)"theory.Si-meng school emphasized that the five virtues of benevolence,righteousness,propriety,wisdom and sageness are the virtues of human nature and heaven,and that man is mainly in the virtue of holiness and sincerity.
         
        Key Word:Lunyu;Mengzi;gourd(匏);centre(中);ruler;astrology;wuxing(五行)

         

        責任編輯:近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