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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吳鉤】宋仁宗的最愛

        欄目:鉤沉考據(jù)
        發(fā)布時(shí)間:2021-03-17 14:37:52
        標(biāo)簽:《宋仁宗:共治時(shí)代》、宋仁宗
        吳鉤

        作者簡介:吳鉤,男,西歷一九七五年生,廣東汕尾人。著有《宋:現(xiàn)代的拂曉時(shí)辰》《知宋:寫給女兒的大宋歷史》《宋仁宗:共治時(shí)代》《風(fēng)雅宋:看得見的大宋文明》《宋神宗與王安石:變法時(shí)代》等。

        宋仁宗的最愛

        作者:吳鉤

        來源:作者授權(quán) 儒家網(wǎng) 發(fā)布

                  節(jié)選自 吳鉤《宋仁宗:共治時(shí)代》,圖片為電視劇《清平樂》溫成劇照

        時(shí)間:孔子二五七一年歲次辛丑二月初三日壬戌

                  耶穌2021年3月15日

         

         

         

        宋仁宗的最愛是張美人,因張氏去世后謚“溫成”,出于敘述的方便,我們將稱她為“溫成”。

         

        溫成,清河郡人氏,生于天圣初年,父親張堯封是一名小小的推官,在溫成七八歲時(shí)便去世了,母親曹氏帶著年幼的溫成姐弟三人,投奔堯封的堂弟張堯佐。時(shí)堯佐將赴蜀為官,以“道遠(yuǎn)”為由,拒絕收留曹氏母女。曹氏生活困頓,只好將溫成賣齊國大長公主家為舞女,自己改適蹇氏。大長公主帶著溫成入大內(nèi),讓她在內(nèi)廷仙韶院學(xué)習(xí)歌舞,由宮人賈氏撫育。

         

        小溫成在宮中慢慢長大。這一日,仁宗在宮中宴飲,席間叫了仙韶院的樂伎歌舞助興,其中就有溫成。仁宗一見溫成,便生了憐愛之情,召為御侍宮女。溫成“性聰明便巧,挾智數(shù),能探測人主意”,因此深得仁宗寵幸,“待遇異諸嬪御”,未久封為“清河郡君”。

         

        康定元年(1040)十月,張氏晉封“才人”,進(jìn)入妃嬪行列;慶歷元年(1041)十二月,又進(jìn)為“修媛”,“寵愛日甚,冠于后庭”。溫成之得寵,當(dāng)與她“巧慧,善迎人主意”有關(guān)。仁宗不喜奢華,溫成便將日子過得十分儉樸,起居只用“素朱漆床,黃絹緣席,黃隔織褥”;閣中焚香,“用松子膜、荔支皮、苦楝花,沉、檀、龍、麝皆不用”。一日,仁宗在后苑賞牡丹,溫成后至,以珍珠為首飾,“欲夸同輩”,仁宗見了,以袖掩面說:“滿頭白紛紛,更沒些忌諱?!睖爻梢宦牐浅M愧,“遽起易之”。又有一次,天下大旱,仁宗在宮中燃香祈雨,溫成刺破手臂,以鮮血書寫祝辭,讓仁宗十分感動。

         

         

         

        與小鳥依人、善解人意的溫成不同,曹皇后端莊、無趣、講原則、欠缺溫柔。曾有宮女與禁中衛(wèi)士私通,事發(fā)當(dāng)誅,宮女向仁宗求情,仁宗是軟心腸的人,“欲赦之”,但曹皇后卻穿上皇后衣冠來見皇上,堅(jiān)持處死犯禁的宮女。仁宗說:“痛杖之足以懲矣?!辈芑屎笳f:“如此無以肅清禁庭?!比首谧尰侍聛碚f話,但曹皇后堅(jiān)決不坐,硬是站著,僵持了大半天,仁宗無奈,只好同意處死那名宮女。

         

        換成任何一個男人都會覺得,與溫成相處更為愉快。仁宗顯然也更愿意與溫成在一起,這一點(diǎn)可以從溫成的生育頻率看出來:從康定元年至慶歷三年這四年間,溫成給仁宗生了三位小公主,幾乎每年都會懷胎。每有小公主出世,仁宗就給予溫成超出常儀的賞賜,以致諫官孫甫都看不下去了,進(jìn)諫說:“張修媛寵恣市恩,禍漸已萌。夫后者,正嫡也,其余皆婢妾爾。貴賤有等,用物不宜過僭。自古寵女色,初不制而后不能制者,其禍不可悔?!?o:p>

         

        慶歷三年(1043)七月,溫成生育的寶和公主方才兩歲,“忽感疾”,溫成跟仁宗說:“所以召災(zāi)者,資薄而寵厚也。愿貶秩為美人,庶幾可以消咎譴?!比首诼爮?,將溫成降為“美人”??墒切」鬟€是不幸夭折了。

         

        慶歷八年(1048)閏正月,宮禁驚變,溫成冒著不測之風(fēng)險(xiǎn)出閣見仁宗,讓仁宗大為感動,事態(tài)平息后,仁宗對輔臣說:“宮庭之變,美人張氏有扈蹕功?!睘槭裁慈首谝貏e跟執(zhí)政大臣提到溫成的“扈蹕”之功?可能是他又動了廢立皇后的心思。仁宗冊立過兩任皇后,可是兩位皇后都不是他動心的對象,郭皇后是劉太后替他選的,仁宗親政后被廢黜;曹皇后則是大臣替他選的。溫成才是仁宗一生的最愛啊。在仁宗的內(nèi)心,難道就不想立心愛的溫成為皇后嗎?他是想的。但他不能直接說出來,只能跟兩府大臣說張美人有“扈蹕”之功。

         

         

         

        其時(shí),樞密使夏竦聞仁宗之言,立即附和:“宜講求所以尊異之禮”。夏竦的用心是“乘間啟廢立之議”,迎合仁宗不敢說破的夢想。同知諫院王贄也“冀動搖中宮,陰為美人道地”,進(jìn)言說:“賊人根本起皇后閣前,請究其事?!比首趩栍泛污皩ν踬椫h有何看法,何郯說:“此奸人之謀,不可不察也?!?o:p>

         

        面對皇帝“張氏有扈蹕功”的暗示,夏竦“尊異美人”的倡議,首相陳執(zhí)中(慶歷八年他尚未罷相)心里慌亂,一時(shí)沒了主意。翰林學(xué)士張方平前來拜見他,進(jìn)言說:“漢馮婕妤身當(dāng)猛獸,不聞有所尊異。且皇后在而尊美人,古無是禮。若果行之,天下謗議必大萃于公,終身不可雪也。”陳執(zhí)中雖然平庸,卻也憐惜自己的聲譽(yù),“聳然從方平言”,反對尊異張美人,“持議甚堅(jiān)”。

         

        仁宗又說:“聯(lián)居宮中,左右前后皆皇后之黨。”時(shí)為翰林侍讀學(xué)士的梁適說:“閭巷之人,今日出一妻,明日又出一妻,猶為不可,況天子乎?”聲色甚厲。仁宗不語,退朝時(shí)留下梁適,對他說:“朕止欲稍加妃禮,本無他意,卿可安心?!?o:p>

         

        曹皇后的中宮之位遂穩(wěn)。據(jù)傳仁宗后來曾向曹皇后坦言:“我嘗欲廢汝,賴梁適諫我,汝乃得免,汝之不廢,適之力也?!痹S多年后,梁適去世,已經(jīng)是太皇太后的曹后聞訊,撥了一筆私房錢,請大相國寺為梁適做法事,她的孫兒神宗皇帝問:“豈以梁適為仁宗舊相耶?”曹后說:“微梁適,吾無今日矣?!?o:p>

         

        溫成本人又有沒有取代曹后的想法呢?種種跡象表明,她是有的。司馬光說她“初為修媛,后冊為貴妃,飲膳供給皆逾于曹后,幾奪其位數(shù)矣”。曾有一次,溫成想用皇后的華蓋出游,過一把皇后的威風(fēng)。仁宗讓她自己派人跟曹皇后借。曹后倒很大方,非常慷慨將自己的華蓋借了溫成。溫成得意地將這個消息告訴仁宗,仁宗說:“國家文物儀章,上下有秩,汝張之而出,外廷不汝置?”溫成“不懌而輟”,雖然心里很不痛快,卻不敢使用皇后的儀仗。

         

        雖然溫成有生之年未能當(dāng)上皇后,不過在仁宗表示“止欲稍加妃禮”之后,廷臣亦不復(fù)反對,“群論遂止”。一直很活躍的御史官何郯也不曾論列,因?yàn)樵谒磥?,“蓋以天子列嬪妃之位,明著典章,若不干預(yù)政事,置亦無害”。

         

        于是,慶歷八年十月十八日,仁宗皇帝下詔:“以美人張氏為貴妃,令所司擇日備禮冊命?!卑此纬瘧T例,冊妃只送冊文,不行冊禮:“國朝以來,命妃未嘗行冊禮,然故事須俟旨方以告敕授之。又凡降制,皆從學(xué)士院待詔書告詞,送中書結(jié)三省銜,官告院用印,然后進(jìn)書入?!焙擦謱W(xué)士宋祁擬好溫成的冊妃告詞之后,因?yàn)椴皇斓涔手贫?,“不俟旨,不送中書,徑取官告院印用之”,直接進(jìn)呈內(nèi)廷。

         

         

         

        溫成接到宋祁的告詞,大怒,“擲地,不肯受”。為什么溫成要發(fā)怒?有兩個原因:

         

        一者,依宋制,冊命親王、大臣、后妃的告詞,須有宰相的簽名,否則便屬于“斜封墨敕”,缺乏合法性。宋祁擬好溫成的冊妃告詞,未送中書簽押而直接投入內(nèi)廷,這是將貴妃當(dāng)成斜封官嗎?溫成自然要認(rèn)為自己得不到尊重。

         

        二者,溫成時(shí)方得仁宗寵愛,“冀行冊禮”,冊禮未行,宋祁先擅自將告敕送來,是不打算舉行冊禮了嗎?所以溫成很生氣。

         

        宋祁身為翰林學(xué)士,卻不知典禮,又得罪貴妃,免不了要擔(dān)受處分。十月廿五日,宋祁落職翰林學(xué)士,知許州(今河南許昌)。但過了數(shù)月,仁宗又召他回朝,復(fù)任侍讀學(xué)士。

         

        宋祁起草的冊妃告詞自然作廢不用,仁宗另叫翰林侍讀學(xué)士丁度撰寫溫成的冊文。貴妃的冊命禮也要補(bǔ)上,十月廿一日,仁宗任命參知政事龐籍為貴妃冊禮使,又令太常禮院祥定冊命禮儀,文思院制作冊匣印盝,司天監(jiān)選定冊禮吉日。十二月初三,宰臣率領(lǐng)百官,在文德殿為溫成舉行了隆重的冊命大禮。

         

        溫成因此成為宋朝第一位有冊立禮的貴妃。

         

         

        責(zé)任編輯:近復(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