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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吳鉤】宋仁宗

        欄目:鉤沉考據(jù)
        發(fā)布時間:2021-06-30 20:14:15
        標(biāo)簽:宋仁宗
        吳鉤

        作者簡介:吳鉤,男,西歷一九七五年生,廣東汕尾人。著有《宋:現(xiàn)代的拂曉時辰》《知宋:寫給女兒的大宋歷史》《宋仁宗:共治時代》《風(fēng)雅宋:看得見的大宋文明》《宋神宗與王安石:變法時代》等。

        宋仁宗

        作者:吳鉤

        來源:作者授權(quán) 儒家網(wǎng) 發(fā)布

                  原載于 吳鉤《宋仁宗:共治時代》

         

         

         

         

        中國歷朝帝王之中,宋朝第四任君主——宋仁宗趙禎可謂是在位時間很長、存在感卻極低的一位皇帝。

         

        今天的中國人游長城,必會想起秦始皇;游大運(yùn)河,必會想起隋煬帝;讀到“明犯強(qiáng)漢者,雖遠(yuǎn)必誅”的豪言,會想起漢武帝;論及“鄭和下西洋”的盛況,會想起明成祖永樂帝;說起古代的治世,人們腦海中出現(xiàn)的也是漢文帝、漢景帝的“文景之治”、唐太宗的“貞觀之治”與唐明皇的“開元盛世”、清前期的“康雍乾盛世”。很少有人會聯(lián)想到趙禎以及他的時代。

         

        而當(dāng)人們提及皇帝中的藝術(shù)家、藝術(shù)家中的皇帝時,想說的也必定是宋徽宗趙佶,而不太可能是趙禎。宋徽宗確實是天才的藝術(shù)家,琴棋書畫無不精通,宋人著《畫繼》,評徽宗畫藝:“筆墨天成,妙體眾形,兼?zhèn)淞?。獨于翎毛,尤為注意。多以生漆點睛,隱然豆許,高出紙素,幾欲活動,眾史莫能也。”明人編《書史會要》,評徽宗書法:“行草正書,筆勢勁逸,初學(xué)薛稷(初唐四大書法家之一),變其法度,自號瘦金書?!边B金國皇帝金章宗都是宋徽宗書畫藝術(shù)的狂熱追隨者,據(jù)說金章宗“嗜好書劄,悉效宣和字(即徽宗自創(chuàng)的瘦金書),畫尤為逼真”。即使在今天,仍有大量文藝青年將宋徽宗奉為藝術(shù)上的偶像。

         

        但許多人未必知道,趙禎也是一名頗有才情的藝術(shù)家。他從小就喜歡繪畫,“在春宮,閑時畫馬為戲”;其書藝造詣更是不輸宋徽宗:“萬幾之暇,惟親翰墨,而飛白尤神妙(飛白體,指中國書法的一種筆法),凡飛白,以點畫象物,而點最難工”。他還通曉音樂:“洞曉音律,每禁中度曲,以賜教坊,或命教坊使撰進(jìn)。凡五十四曲,朝廷多用之”。

         

        然而,不管在彼時的文藝圈內(nèi),還是在長時段的藝術(shù)史上,趙禎都藉藉無名,存在感非常低,以至宋人認(rèn)為“仁宗皇帝百事不會,只會做官家”?!肮偌摇笔撬稳藢鞯姆Q呼,宋人習(xí)慣在不那么正式的場合稱皇帝為“官家”。與宋仁宗形成強(qiáng)烈對比的是宋徽宗,修史者評他“諸事皆能,獨不能為君耳”。

         

        甚至民間文人編造故事,也不喜歡拿趙禎當(dāng)主角。宋太祖有“千里送京娘”的傳說,宋徽宗有“私會李師師”的演義,明朝正德皇帝有“游龍戲鳳”的風(fēng)流韻事,趙禎卻連一個可供坊間文人津津樂道的傳奇也沒有。雖然趙禎與張貴妃也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故事,但知名度遠(yuǎn)不如唐明皇與楊貴妃的“長恨歌”,不見有詩人寫詩吟詠,也不見民間文人編排成動人的戲劇;即使在廣為傳播的“貍貓換太子”戲文中,那個可憐的太子就是趙禎,但他扮演的卻是“打醬油”的角色,真正的主角是包拯,戲文成就的也是“包青天”的美名。

         

        實際上,自元明以降,以趙禎時代為歷史背景的民間文藝作品倒是挺多的,比如包公故事、楊家將故事、呼家將故事、狄青故事,都發(fā)生在趙禎御宇的時代。就連講述徽宗朝故事的《水滸傳》,也是從仁宗朝寫起:“話說大宋仁宗天子在位,嘉祐三年三月三日五更三點,天子駕坐紫宸殿,受百官朝賀?!钡谶@些故事演義中,趙禎總是充當(dāng)“背景板”,出演“路人甲”,從未唱主角。

         

         

         

         

        趙禎在民間文藝作品中的存在感低,是可以理解的。他沒有秦皇漢武的豐功偉業(yè),沒有唐宗宋祖的雄才大略,也缺乏正德皇帝那樣的鮮明個性、乾隆下江南那樣的戲劇性經(jīng)歷。他是一個庸常的君主,居于深宮,生活平淡如水,當(dāng)然沒有一個民間文人愿意將他平庸的人生演繹成人間傳奇。

         

        然而,正是在這位庸常的君主在位期間,中國歷史涌現(xiàn)了非常之多的杰出人物:

         

        文學(xué)界,明朝人評選“唐宋八大家”,其中有六位為北宋人(歐陽修、蘇洵、蘇軾、蘇轍、王安石、曾鞏),他們?nèi)荚谌首诔巧蠚v史舞臺;唐詩宋詞為中國古典詩歌并峙之兩大高峰,后人習(xí)慣將宋詞分為豪放詞、婉約詞兩大流派,執(zhí)豪放詞之牛耳者,蘇軾蘇大學(xué)士,執(zhí)婉約詞之牛耳者,柳永柳七官人:“柳郎中詞,只合十七八女郎,執(zhí)紅牙板,歌‘楊柳岸,曉風(fēng)殘月’。學(xué)士詞,須關(guān)西大漢,銅琵琶,鐵卓板,唱‘大江東去’?!辈还苁翘K學(xué)士,還是柳郎中,都是趙禎時代的一流詩人。

         

        學(xué)術(shù)界,宋代可謂百家爭鳴,形成關(guān)學(xué)、濂學(xué)、朔學(xué)、洛學(xué)、蜀學(xué)、新學(xué)、象數(shù)學(xué)諸流派,而這些學(xué)派的創(chuàng)始人或代表人物,都生活在宋仁宗朝;著名的“宋初三先生”(石介、孫復(fù)、胡瑗)與“北宋五子”(周敦頤、邵雍、張載、程顥、程頤),全是活躍于趙禎時代的大學(xué)者。

         

        政治家,不但主持“慶歷新政”的范仲淹、富弼、韓琦、杜衍諸人是仁宗朝的中堅,而且,領(lǐng)導(dǎo)“熙豐變法”的王安石、章惇、呂惠卿、鄧綰等新黨中人,主導(dǎo)“元祐更化”的司馬光、呂公著、范純?nèi)?、蘇轍等舊黨中人,也是在趙禎時代的政壇中嶄露頭角的。

         

        科學(xué)界,中國古代“四大發(fā)明”中,有三項均出現(xiàn)在趙禎時代(用來制作熱兵器的火藥配方首見于仁宗朝《武經(jīng)總要》,指南針與活字印刷技術(shù),首見于沈括《夢溪筆談》);宋代最聰明的兩名科學(xué)家——蘇頌與沈括(蘇頌發(fā)明了世界最早的自動天文鐘“水運(yùn)儀象臺”,沈括則是天文地理、物理化學(xué)無不涉獵的天才),都成長于趙禎時代。

         

        有宋史研究者列出了一個更長的仁宗朝杰出人才名單:“政治上被稱為名臣的就有呂夷簡、范仲淹、魯宗道、薛奎、蔡齊、陳堯佐、韓億、杜衍、龐籍、吳育、王堯臣、包拯、范祥、孔道輔、余靖、胡宿、田況、王素、韓琦、富弼、文彥博、種世衡、狄青、王德用等;活躍在神宗、哲宗乃至徽宗前期的趙槩、吳奎、張方平、唐介、趙抃、呂誨、范鎮(zhèn)、曾公亮、王安石、司馬光、呂公著、呂公弼、呂大防、呂惠卿、曾布、章惇、韓絳、韓維、韓忠彥、傅堯俞、彭汝礪、范純?nèi)?、范純禮、劉摯、王巖叟等一大批人才,實際上也都是仁宗一朝養(yǎng)育而成的。文學(xué)藝術(shù)上有張先、柳永、晏殊、宋庠、宋祁、尹洙、梅堯臣、蘇舜欽、蘇洵、歐陽修(以上文學(xué),蘇軾、黃庭堅兼擅書法)、蔡襄(書法)、燕文貴、武宗元、許道寧、趙昌、易元吉、文同、郭熙、王詵(以上繪畫)等。思想學(xué)術(shù)上有孫奭、劉敞(以上經(jīng)學(xué))、胡瑗、孫復(fù)、石介、李覯(以上哲學(xué))、張載、邵雍、周敦頤、程顥、程頤、呂大臨(以上理學(xué))、宋敏求、范祖禹、劉恕、劉攽(以上史學(xué))等。科學(xué)技術(shù)上有王惟一、錢乙、燕肅、畢昇、沈括、賈憲、蘇頌等?!比际敲麆右粫r、青史留名的一流人物。

         

        仁宗朝人才之盛,歷史上幾乎沒有一個時代可以比肩。難怪蘇軾說:“仁宗皇帝在位四十二年,搜攬?zhí)煜潞澜?,不可勝?shù)。既自以為股肱心膂,敬用其言,以致太平,而其任重道遠(yuǎn)者,又留以為三世子孫百年之用,至于今賴之。”明代李贄也感嘆說,仁宗一朝,“鉅公輩出,尤千載一時也”。眾多民間演義故事取材于宋仁宗朝,大概也是因為那個時代人才濟(jì)濟(jì)。

         

        一個庸常君主御宇的時代,為什么會涌現(xiàn)出如此之多的杰出人物?

         

         

         

         

        北宋嘉祐八年(1063)三月二十九日,五十四歲的趙禎走完了他庸碌的一生,逝世于東京大內(nèi)福寧殿。北宋著名的大學(xué)者邵伯溫當(dāng)時才七歲,與父親邵雍居住在西京洛陽。多年之后,邵伯溫仍記得清清楚楚:當(dāng)趙禎龍馭上賓的消息傳到洛陽時,“城內(nèi)軍民以至婦人、孺子,朝夕東向號哭。紙煙蔽空,天日無光”,大家都悲從中來,沉痛悼念先帝。

         

        邵伯溫的舅父王元修自京師過洛,告訴邵雍:“京師罷市巷哭,數(shù)日不絕。雖乞丐與小兒,皆焚紙錢哭于大內(nèi)之前。”邵氏的友人周長孺赴四川劍州普安縣就任,行走于亂山之間,但見“汲水婦人亦戴白紙行哭”。大宋的臣民發(fā)自內(nèi)心地緬懷一位君主,為他的離世感到悲傷。王安石說仁宗皇帝“升遐之日,天下號慟,如喪考妣”,并非夸大之詞。

         

        當(dāng)宋朝派出的使臣前往遼國告哀之時,發(fā)現(xiàn)遼國人也在哀悼宋朝的皇帝:“燕境之人,無遠(yuǎn)近皆聚哭”。遼國皇帝遼道宗耶律洪基得悉趙禎駕崩,抓著宋朝使者的手號慟:“四十二年不識兵革矣。”

         

        宋人筆記說,耶律洪基尚為契丹皇太子時,曾隨出使宋朝的使者,在東京見過宋仁宗,“仁宗召入禁中,俾見皇后,待以厚禮。臨歸,撫之曰:‘與汝一家也,異日惟盟好是念,唯生靈是愛?!币虼艘珊榛鶎λ稳首诜浅8心?。耶律洪基還下詔,將宋仁宗昔日賞賜的御衣下葬,造了一座衣冠冢,“嚴(yán)事之,如其祖宗陵墓”。

         

        許多年之后,元祐年間,距趙禎逝世已有三十年,耶律洪基對這位宋朝君主“追慕猶不忘”,對使遼的宋朝大臣說:“寡人年少時,事大國之禮或未至,蒙仁宗加意優(yōu)容,念無以為報。自仁宗升遐,本朝奉其御容如祖宗?!闭f著,又動容哭泣。

         

        宋人感嘆地說:“嗚呼,帝上賓既久,都人與虜主追慕猶不忘,此前代所無也。”

         

        那個時代的人為什么會如此深情地悼念、紀(jì)念、懷念一名庸常的君主?

         

         

         

         

        宋仁宗安葬于河南鞏義永昭陵。南宋初,金人曾立劉豫為傀儡皇帝,管轄中原,劉豫卻干起盜墓的勾當(dāng),“置河南淘沙官,發(fā)掘諸陵,上代陵寢,民間冢墓,無得免者”,位于鞏義縣的北宋諸皇陵悉被盜掘、毀壞,“惟昭陵如故”,盜墓賊居然沒敢對趙禎的陵墓下手。

         

        不知何時,也不知是哪一位宋人,經(jīng)過永昭陵,看著眼前物是人非,觸景生情,在壁間題下一首深切懷念仁宗時代的絕句,此詩有數(shù)個版本,差異只是個別用詞,或云:“農(nóng)桑安業(yè)歲豐登,將帥無功吏不能。四十二年歸夢想,春風(fēng)和淚過昭陵?!被蛟疲骸稗r(nóng)桑不擾歲常登,邊將無功吏不能。四十二年如夢覺,東風(fēng)吹淚過昭陵?!被蛟疲骸稗r(nóng)桑不擾歲常登,邊將無功吏不能。四十二年如夢過,春風(fēng)吹淚灑昭陵?!北磉_(dá)的意思是一樣的:當(dāng)宋人回憶起仁宗時代,感覺那是夢一樣的美好而易醒。

         

        詩中,“農(nóng)桑不擾歲常登”講仁宗朝風(fēng)調(diào)雨順;“邊將無功吏不能”講其時四海升平,以致將士、官吏沒有立功逞能的機(jī)會。嚴(yán)格來說,這是一種被時間與情感修飾過的集體記憶,不是百分之百的歷史真實面貌,因為仁宗時代發(fā)生過嚴(yán)重的澇災(zāi),西北、廣南均爆發(fā)過戰(zhàn)爭,不過就總體而言,在多數(shù)宋人的印象中,仁宗朝確實可稱“民安俗阜,天下稱治”,“四十二年如夢覺”是宋人回憶起仁宗時代的真實感受。

         

        著名的婉約派詞人柳永寫過許多首描繪仁宗朝如夢繁華的詞作,其中有一首《望海潮》,對宋時杭州之“承平氣象,形容曲盡”: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fēng)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云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

         

        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fù)?。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夸。

         

        相傳此詞流播至后來的金國,金主完顏亮“聞歌,欣然有慕于‘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遂起投鞭渡江之志”。

         

        而后仁宗時代的宋人聽柳永歌詞,則有一種夢回仁宗時代、追憶如夢繁華的感覺,仁宗朝史官、諫官范鎮(zhèn)回憶說:“仁廟四十二年太平,吾身為史官二十年,不能贊述,而耆卿(柳永,字耆卿)能盡形容之。”

         

        仁宗嘉祐年間尚是孩童的黃裳也有類似的記憶:“予觀柳氏樂章,喜其能道嘉祐中太平氣象,如觀杜甫詩,典雅文華,無所不有。是時予方為兒,猶想見其風(fēng)俗歡聲和氣,洋溢道路之間,動植咸若。今人歌柳詞,聞其聲,聽其詞,如丁斯時,使人慨然有感。嗚呼!”

         

        一個庸常的君主為什么能夠給后人留下“四十二年如夢”的集體回憶?

         

         

         

         

        有意思的是,趙禎在位之時,士大夫?qū)τ谌首谥鋵嵳劜簧鲜譂M意,比如嘉祐三年(1058),王安石即作《上仁宗皇帝言事書》,表達(dá)了他對時局的深切憂慮:“顧內(nèi)則不能無以社稷為憂,外則不能無懼于夷狄,天下之財力日以困窮,而風(fēng)俗日以衰壞,四方有志之士,諰諰然??痔煜轮貌话病!?o:p>

         

        趙禎本人也沒少受士大夫批評,如嘉祐六年(1061),蘇轍參加制舉考試,在回答御試策問時,便毫不客氣地對皇帝提出措詞強(qiáng)烈的批評:“竊聞之道路,陛下自近歲以來,宮中貴姬至以千數(shù),歌舞飲酒,歡樂失節(jié),坐朝不聞咨謨,便殿無所顧問。”

         

        毫無疑問,沒有一名仁宗朝的士大夫會認(rèn)為趙禎是一位完美的君主。然而,在趙禎逝世之后,宋朝士大夫卻將宋仁宗塑造成君主的典范,推崇有加:北宋末陳師錫認(rèn)為,“宋興一百五十余載矣,號稱太平,饗國長久,遺民至今思之者,莫如仁宗皇帝?!蹦纤螀沃小洞笫掠浿v義》也引范祖禹奏議說:“仁宗在位最久,德澤最深,宜專法仁宗。蓋漢唐而下,言家法者,莫如我朝;我朝家法之粹者,莫如仁宗。”

         

        趙禎時代也被譽(yù)為“盛治”,是治世的楷模:“視周之成康,漢之文景,無所不及,有過之者,此所以為有宋之盛歟”——這話是邵伯溫對趙禎時代的評價,卻幾乎是宋代士大夫的共識,北宋蘇軾說:“宋興七十余年,民不知兵,富而教之,至天圣、景祐極矣?!标悗熷a說:“慶歷、嘉祐之治,為本朝甚盛之時,遠(yuǎn)過漢唐,幾有三代之風(fēng)?!蹦纤涡l(wèi)涇說:“嘉祐之治,振古無及,社稷長遠(yuǎn),終必賴之由此道也?!毙⒆诨实垡舱f:“慶歷、嘉祐之治,上參唐虞,下軼商周,何其盛哉!”天圣、景祐、慶歷、嘉祐均為趙禎年號。

         

        一個顯然并不完美的君主及其時代,為什么卻得到宋代士大夫眾口一詞的稱贊?

         

         

         

         

        趙禎廟號“仁宗”,這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廟號為“仁宗”的君主,所以宋朝名臣王珪撰寫仁宗挽詞,特別說“廟號獨稱仁”。朱熹的老師劉子翚認(rèn)為:“仁宗之仁也,三代而下,一人而已。笑言承恩,咳唾為澤,薫酣沉浸四十余年,所以維民者盡矣?!痹诵蕖端问贰と首诒炯o(jì)》,給出一段評贊:“《傳》曰:‘為人君,止于仁?!壅\無愧焉。”一個“仁”字,是史家對趙禎的蓋棺論定,也是儒家對一位君主的最高評價。

         

        明代士大夫鄒智在給皇帝的奏疏中評價宋仁宗:“宋之英主,無出仁宗?!绷硪晃幻鞒看蠓蛑靽澘v論千古帝王,說:“三代以下,稱賢主者,漢文帝、宋仁宗與我明之孝宗皇帝?!痹谒哪恐?,千百年間,帝王無數(shù),只有漢文帝、宋仁宗與明孝宗才配得上“賢主”之譽(yù),至于秦皇漢武、唐宗宋祖,俱不足道。

         

        明代最出色的內(nèi)閣首輔張居正給年幼的萬歷皇帝編撰《帝鑒圖說》,擇上自三代圣王、下迄兩宋君主“善為可法”者,集成“圣哲芳規(guī)”八十一則,其中來自漢文帝、唐太宗、宋仁宗的“善為可法”事跡最多,也就是說,在張居正看來,漢文帝、唐太宗、宋仁宗無疑是最值得后世君主效仿的圣君。

         

        明末大學(xué)者王夫之對宋王朝的整體評價并不高,但他卻不能不承認(rèn):“仁宗之稱盛治,至于今而聞?wù)吡w之。帝躬慈儉之德,而宰執(zhí)、臺諫、侍從之臣,皆所謂君子人也,宜其治之盛也?!?o:p>

         

        一名存在感很低的宋朝君主,為什么在改朝換代之后仍然一再獲得后人的贊頌?

         

        歷史上的宋仁宗趙禎,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一位怎樣的君主?

         

        這些問題,讓我對這位既庸常又仁圣的宋朝君主產(chǎn)生了強(qiáng)烈的興趣,吸引著我去接近他,嘗試探訪他的精神世界與歷史世界。

         

         

         

         

        給宋仁宗趙禎寫一部傳記,我籌劃已久。

         

        趙禎既是人子、人父、人之夫君,同時又是一國之君主。我想講述作為人子、人父、人之夫君的趙禎,希望能夠?qū)懗鏊男愿衽c命運(yùn),他的尊貴身份與無趣生活,他的少年老成與暮年孤單,他的善良與懦弱,他的仁慈與寬厚,他的愛與哀愁,他的進(jìn)取與退縮,他的堅持與妥協(xié),他的任性與克制,他面對宿命的無可奈何。

         

        但要做到這一點很不容易,因為趙禎并不是一名個性張揚(yáng)、經(jīng)歷豐富的人,他的一生太平淡了,生于宮禁之內(nèi),成長于宮禁之內(nèi),老死于宮禁之內(nèi),如果不是出于禮儀之需,他需要不被允許踏出宮城。任何一名書寫仁宗傳記的作者,恐怕都無法如同給同一朝代的宋太祖、宋太宗與宋徽宗、宋高宗立傳時那樣津津有味地描述皇帝的個人經(jīng)歷。宋人筆記中倒收錄了不少仁宗軼事,可以一窺趙禎的性情,遺憾的是,筆記的記錄多有訛誤。

         

        我更想講述作為一國之君的宋仁宗。從本質(zhì)上講,君主是一種制度,所以,我用了比較多的篇幅記述發(fā)生在仁宗朝、能反映制度運(yùn)行的事件。仁宗未必是這些事件的主角,但這些事件構(gòu)成了作為君主的宋仁宗必須面對的制度環(huán)境。

         

        正因為君主是一種制度,仁宗往往被當(dāng)成這一制度中的一個符號、一種象征——至少對于宋朝的士大夫來說,他們顯然更希望君主成為制度的符號,因而,君主不應(yīng)該表現(xiàn)出過于明顯的個性,不應(yīng)該流露出個人的愛憎。換言之,作為君主的仁宗,與作為個人的趙禎,有時候這兩種角色是相沖突的。我們發(fā)現(xiàn),當(dāng)發(fā)生角色沖突時,仁宗常常選擇克制自己的個人情感與偏好。仁宗之所以為后世士大夫所稱道,這是很重要的一個原因。

         

        本書完稿時,臨近2020年——公元2020年,恰值仁宗誕生1010周年。謹(jǐn)以此書,作為宋仁宗誕生1010周年的紀(jì)念。

         

         

        責(zé)任編輯:近復(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