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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任文利】推原治道——程伊川《堯典》解引義

        欄目:學術(shù)研究
        發(fā)布時間:2023-03-02 21:53:32
        標簽:程伊川
        任文利

        作者簡介:任文利,筆名溫厲,男,西元一九七二年生,內(nèi)蒙古錫林浩特人,中國社會科學院中國哲學專業(yè)博士?,F(xiàn)為北京青年政治學院東方道德研究所副研究員。著有《心學的形上學問題探本》(中州古籍出版社2006年)、《治道的歷史之維:明代政治世界中的儒家》(中央編譯出版社2014年)等。

        推原治道——程伊川《堯典》解引義

        作者:任文利

        來源:作者授權(quán)儒家網(wǎng)發(fā)布,原載《政治思想史》2014年第2期


        內(nèi)容提要:程伊川《堯典》解是其《書解》中比較完備的篇章。伊川認為,“治道”之成始于堯。其根本即在于堯之治理本于客觀法度,由此形成的典常、法則足以垂憲后世。要而言之,本于“義理”所安以為治;明用俊德之人乃為治之先;治理的目的在于“正家”;分官設(shè)職,明確政治責任;選賢與能。如此諸般,勾勒出了華夏治理之道的基本規(guī)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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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guān)鍵詞:程頤《尚書》?《堯典》?堯?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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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川注釋《五經(jīng)》,唯《周易》有專書,《尚書》則《程氏經(jīng)說》卷二載有四篇文字,其一為《書解》,其四為《改正武成》,乃訂定《武成》篇之文本。解釋《尚書》經(jīng)文的則有《堯典》、《舜典》二篇,《舜典》未完,唯《堯典》通釋全篇。據(jù)語錄,伊川生前曾欲與關(guān)中弟子合解《五經(jīng)》,除《易》親撰外,“諸經(jīng)則關(guān)中諸公分去,以某說撰成之”,其事當初似乎只有《禮》初見分曉,其他未知了局。[1]從解《堯典》之行文看,專為解經(jīng)文而發(fā),當非后人輯錄語錄等文獻而成。呂祖謙《東萊書說》釋《堯典》,多遵其說。朱子論伊川解“允恭克讓”云:“程先生說得義理亦好,只恐《書》意不如此。程先生說多如此,《詩》尤甚,然卻得許多義理在其中?!盵2]無論如何,伊川解經(jīng),確以發(fā)揮義理為長,《書》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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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川之《書解》有似于一篇序文,于此探討孔子編《書》何以斷自《堯典》。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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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蓋古雖已有文字,而制立法度,為治有跡,得以紀載,有史官之職以志其事,自堯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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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中所云“制立法度”,正稱之為“典”的意義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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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典,典則也。上古時淳樸,因時為治,未立法度典則。至堯而始著治跡,立政有綱,制事有法,故其治可紀,所以有書而稱典也。[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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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云“上古”,可上溯之堯以前之伏羲。伊川引述揚雄“法始乎伏羲,成乎堯”之語而申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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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蓋伏羲始畫卦,造書契,開其端矣;至堯而與世立則,著其典常,成其治道,故云成也。[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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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綜合上述,伊川以為,“治道”之成,始于堯。其突出表現(xiàn)在于政治治理之有法度、制度、典則、典常可以遵循。而非單純的與“時”消息,因時、因事而為治?!耙驎r為治”,猶今之所言摸著石頭過河。這是伊川為我們呈現(xiàn)的,孔子編《書》斷自《堯典》的意義所在。我們知道,堯舜為儒家之圣王,伊川既以“治道”始成于堯,他在詮釋《堯典》時為我們呈現(xiàn)的堯之“治道”又是怎樣的情形呢?本文嘗試于此有所發(f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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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堯典》本文不足五百字,伊川析為四層意思,其一,言“堯之德”;其二,言“堯治天下之道”;其三,“堯立治之法”;其四,“堯之圣明能知人”。下面嘗試分別引而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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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堯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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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川以《堯典》言“堯之德”者即起首數(shù)句,據(jù)其所解之義,句讀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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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堯典》曰,若稽古帝堯,曰放勛。欽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讓,光被四表,格于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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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川之時,解《尚書》所流行者為孔安國傳。伊川于其亦有所參照,然無論訓釋、立意,皆有所不同。試以兩者為參照,于文義有所疏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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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稽古帝堯”,伊川以為“古史之體如此”[6],翻譯而言,則為“若考古之帝堯”,體現(xiàn)的是“史氏追紀前世之事”的口吻,由此而引出“曰放勛”以下的敘事。其中,“若”為發(fā)語詞,與孔傳訓“順”不同?!叭簟敝栣尣煌瑒t此句文義完全不同,孔傳釋此句為“能順考古之道而行者帝堯”[7],則“稽古”者為帝堯,而非史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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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此,二者對“放勛”字義訓釋雖相同,意義理解則不同??讉饕浴胺拧睘榉滦?,順前文而言,釋之為“放上世之功”。伊川以“放”為“依”,差別不大,然釋“放勛”二字則為“依循法則,著見功跡”。此中所發(fā)揮的,正是我們開篇所述伊川以“治道”之成始于堯的意思。他再度如此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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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古淳樸,隨事為治,未立法度。至堯始明治道,因事立法,著為典常。其施政制事,皆依循法則,可為典常也。不惟圣人隨事之宜,亦憂患后世而有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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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典?!薄ⅰ胺▌t”云者,在于“隨事之宜”。以“隨事”而言,則非鑿空杜撰?!耙恕庇枴皯敗保云湔斝裕c“義”通?!半S事為治”,“事”乃孤立性的事件,行于此者不必通于彼,用于此一時者未必合于彼一時?!半S事之宜”則因事見“宜”,探尋的是普遍性原則,由此普遍性原則而立為法度,著為典常?!皯n患后世”,則堯之“著為典?!?,非僅出于一時一世之宜,且足以垂憲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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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勛”而后則具體言堯之德,其中“光被四表,格于上下”為形容詞,于“德”無直接指涉。實言堯德者,則“欽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讓”?!鞍舶病?,孔傳釋為“安天下之當安者”。伊川則承“放勛”而言,釋為“安于義理之安”。[8]“義理”云者,所當然之理也,與前言“宜”字相通,乃法度所從出者。伊川以為,堯之所以能“安安”,在于 “欽明文思”四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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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語之“德”,涵容較今語之“道德”為廣,如指人而言,則為人所具有之素質(zhì)、氣質(zhì),發(fā)于外為儀容、氣象,以及見于事為者?!皻J明文思”,“欽,敬慎;明,聰明;文,文章;思,謀慮”。其中,“明”、“思”,皆指智慧,“文”指發(fā)于外之氣度、儀容,“欽”則為行事之態(tài)度。伊川云:“立事則欽慎為大,舉德則聰明為先”。我們知道,“欽”、“敬”是儒家強調(diào)人之行事——特別行政治治理之事的首要態(tài)度。伊川言修身之兩大端,亦云“涵養(yǎng)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可見“敬”之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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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明文思”,既指堯個人之德而言,伊川所謂“取其德美之煥發(fā)者而稱之”[9],有個性化的特征,當然亦可足為后世人君之所取法者。而“允恭克讓”,則由堯之德而言普遍的君之所以為君之德??讉饔枴霸使Э俗尅睘椤靶殴茏尅?,以孔穎達疏,則四者為并列關(guān)系。伊川則不同,“允”與“恭”相對,“克”與“讓”相對,釋之云“其所為至當,而能欽慎;其才至能,而不自有其能”,重心則落在“恭”與“讓”上。伊川以為,恭、讓看似平實,常人皆知假借于此,而堯之“光被四表,格于上下”,亦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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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人之公心,如天地之造化生養(yǎng)萬物,而孰尸其功?故應物而允于彼,復何存于此也?故不害欽慎之神能。亦由乎理而已,故無居有之私?!w一出于公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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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以天地之造化生養(yǎng)況堯,“應物而允于彼”,即物各付物的意思,物各有其所宜,合宜處,據(jù)其所宜而成就之,成就者何居功之有?“由乎理”,“理”即物宜、事宜,與前所言“隨事之宜”、“義理之安”一脈相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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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即《堯典》首段伊川以為言“堯之德”者,堯作為圣王所具有的“德”,亦為后世人君所當效法者,“堯之德”即君之所以為君之德。由“放勛”、“安安”、“恭讓”,所體現(xiàn)的核心意思則在于順乎“理”以為治。我們知道,“理”、“天理”云者,乃理學家特有話語,其開創(chuàng)者正是二程兄弟,所云“自家體貼出來”者是?!袄怼陛^于“道”,與“物”、與“事”有直接的關(guān)聯(lián),如文路,有軌轍之可循。成就“治道”,樹典常,立法度,終究以“理”為歸,這是伊川借“堯之德”向我們闡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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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堯治天下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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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堯典》續(xù)上文而來的以下數(shù)句,則伊川以為言“堯治天下之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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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明峻德,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xié)和萬邦,黎民于變時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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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川的解釋包括兩個層面的問題,其一,“克明峻德”,言“治天下之道”的先決條件;其二,“以親九族”以下,言治理的內(nèi)容與目的。下分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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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一、治天下之道以“克明峻德”為先、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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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明峻德”,孔傳釋之為“能明峻德之士任用之”。伊川認同其說,釋之云:“俊德,俊賢之德也,堯能辨明而擇任之。”這一點與后來的理學家有很大不同。我們知道,宋明儒家推崇《大學》,《大學》文本于《堯典》此語有征引,聯(lián)系于《大學》三綱領(lǐng)之“明明德”,則自《大學》之引述理解此語,很容易得出蔡沈的結(jié)論:“明,明之也。俊,大也。堯之大德,……”[10]伊川亦重《大學》,與其兄均曾訂正《大學》文本,然于《大學》引《堯典》此語的理解,似仍取義于任俊德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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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明峻德”,只是說能明峻德之人。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jīng),曰修身也,尊賢也,親親也。蓋先尊賢,然后能親親。夫親親固所當先,然不先尊賢,則不能知親親之道。《禮記》言:“克明峻德,顧諟天之明命,皆自明也”者,皆由于明也。[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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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段引述《大學》語,語意稍顯模糊,然承上而來,仍當解為“明峻德之士任用之”伊川以為,“治天下之道”之本即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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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王之道也,以擇任賢俊為本,得人而后與之同治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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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臣“同治天下”,乃后世儒者之所常論,而堯之所以為圣王,亦不外于是。不徒“治天下如此”,就《堯典》本文“克明俊德,以親九族”而言,伊川以為,“以王者親睦九族之道,豈不賴賢俊之謀乎?”如上引語錄所示,伊川經(jīng)常將其與《中庸》治天下國家之“九經(jīng)”中修身、尊賢、親親的次序聯(lián)系起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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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如《中庸》九經(jīng),修身也,尊賢也,親親也?!秷虻洹贰翱嗣骶?,以親九族”。親親本合在尊賢上,何故卻在下?須是知所以親親之道方得,未致知,便欲誠意,是躐等也。[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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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上則語錄相同,即如“親親”、“親九族”而言,亦須通過尊賢而明道、致知,所云賢者,師、傅、保之類是也?!坝H親”如此,治天下更不待言。伊川嘗代其父上英宗皇帝書,其中強調(diào)治天下之先、之本有三:“一曰立志,二曰責任,三曰求賢?!盵13]所云“責任”特指“責任宰輔”,可與“克明峻德”相發(fā)明。伊川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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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責任者,夫海宇之廣,億兆之眾,一人不可以獨治,必賴輔弼之賢,然后能成天下之務(wù)。自古圣王,未有不以求任輔相為先者也。在商王高宗之初,未得其人,則恭默不言,蓋事無當先者也。及其得說而命之……[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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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天下之務(wù),以求任輔相為先。亦如伊川釋《堯典》言堯之治理,“其事有次序,始于明俊德”。此段語錄則以商中興之高宗為例,高宗未得傅說之前,則惟有“恭默不言”,無所可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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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輔相、明峻德既如此關(guān)鍵,則任之亦有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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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圖任之道,以慎擇為本。擇之慎,故知之明;知之明,故信之篤;信之篤,故任之專;任之專,故禮之厚而責之重。擇之慎,則必得其賢;知之明,則仰成而不疑;信之篤,則人致其誠;任之專,則得盡其才;禮之厚,則體貌尊而其勢重;責之重,則其自任切而功有成。是故推誠任之,待之以師傅之禮,坐而論道,責之以天下治,陰陽和;故當之者,自知禮尊而任專,責深而勢重,則挺然以天下為己任,故能稱其職也。[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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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擇之慎”、“知之明”,自“知人”層面而言,由此而能“信之篤”,進而責任之?!柏熑巍痹普撸叭沃畬!?、“責之重”是也。具體到“責任”之內(nèi)容而言,“坐而論道”、“治天下”、“和陰陽”,皆宰輔之事也。“任之?!?,是從權(quán)力的賦予層面而言。“責之重”,與權(quán)力之專相對應,其責任亦必重大。無其權(quán)則不應承擔相應的責任,有其權(quán)則必然承擔相應的責任,如此,受此責任之人必“挺然以天下為己任”。在伊川看來,人臣的政治治理責任是沒有禁區(qū)的。說者或以為“周公有人臣不能為之功業(yè)”,伊川駁之為妄,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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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臣豈有不能為之功業(yè),有借使功業(yè)有大于周公,亦是人臣所當為爾。人臣而不當為,其誰為之?[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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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后反詰語甚為明晰,政治治理的責任在于臣,而不在于君。君仍然是政權(quán)、最高權(quán)力的擁有者,以周公為例,即使成就非常之功業(yè),而魯國用天子之禮樂仍屬僭越。君作為最高權(quán)力擁有者,通過委任、責任宰輔而將治理的權(quán)力出讓,這就是政權(quán)與治權(quán)的分離?!翱嗣骶隆北砻嫔峡粗皇侨稳耍链▽⑵渖仙痢爸蔚馈钡母叨?,視之為“先”、為“本”,則政治治理的原則首先存于此、基于此。自儒家所尊圣王堯始,即奠立了此“治道”之格局,以后降及三代,莫不如是。勿論君主賢否,“治道”本當如此。伊川釋“蹇”卦九五爻辭“大蹇,朋來”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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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圣王濟天下之蹇,未有不由賢圣之臣為之助者,湯、武得伊、呂是也。中常之君,得剛明之臣而能濟大難者則有矣,劉禪之孔明,唐肅宗之郭子儀,德宗之李晟是也。雖賢明之君,茍無其臣,則不能濟于難也。故凡六居五、九居二者,則多由助而有功,蒙、泰之類是也;九居五、六居二,則其功多不足,屯、否之類是也。蓋臣賢于君,則輔以君所不能;臣不及君,則贊助之而已,故不能成大功也。[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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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川釋《易》,多以五、二為君臣之位。此中言其通例,六居五,九居二,則多能成就功業(yè)。九居五,六居二,功多不足。九、六此中所指示的為治理的才能。“蹇”卦即九五與六二相對,六二雖所居中正,然才能不足,于九五而言雖有“朋來”之象,然不足以與有為而濟蹇難。所謂“天下治亂系宰相”,端的在此,于政治治理而言,“臣賢于君”,在伊川看來是題中應有之意。如此則必然對君“德”提出相應的要求,即便有其“明”,亦不得自用其“明”。伊川釋“晉”卦六五爻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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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以柔居尊位,本當有悔,以大明而下皆順附,故其悔亡也。下既同德順附,當推誠委任,盡眾人之才,通天下之志,勿復自用其明,恤其失得,如此而往,則吉無不利也。六五,大明之主,不患其不能明照,患其用明之過,至于察察,失委任之道,故戒以失得勿恤也。夫私意偏任不察則有蔽,盡天下之公,豈當復用私察也?[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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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本隨時取義,以“晉”卦而論,六五雖以柔居君位,因在“離”體之中,“離”主“明”,六五則為“大明之主”。下體為“坤”,乃“順”之象,故為“下既同德順附”。當此之時,人君不可自用其明,“當推誠委任,盡眾人之才,通天下之志”,如此“則可以成天下之大功”[19],《象》所云“往有慶”是也。反之,自用其明則必失“委任”之道。如此,前面所述堯之德,既“欽明文思”,又能“允恭克讓”,恭、讓則不止于簡單的謙德,也是“責任”、“委任”大臣以達成治理的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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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二、治天下核心在于“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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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明峻德”之后,則引出治天下的具體內(nèi)容:“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xié)和萬邦,黎民于變時雍”,“百姓”,伊川訓為“庶民”,與孔傳釋為“百官”不同?!鞍傩铡庇诖颂刂竿蹒苤瘢笾袄杳瘛眲t針對萬邦、天下而言。伊川以《大學》修齊治平之模式對其加以詮釋。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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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之治,由身及家而治,故始于睦九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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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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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族既已親睦,以至于平治章明。百姓,庶民也?!鯂傩占纫颜衙鱾惱矶樦我?,則至于四方萬國,皆協(xié)同和從。天下黎庶,化成善俗而時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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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堯始,“治天下之道”的核心即在于“治家”、“正家”、“齊家”。伊川所論之“家”,非封建時代的“家”,而是后世“家庭”、“家族”之“家”。王者于自家亦莫能外,如“以親九族”所指示的。伊川釋“家人”卦九五爻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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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王者之道,修身以齊家,家正則天下治矣。自古圣王未有不以恭己正家為本,故有家之道既至,則不憂勞而天下治矣。[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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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治天下”,也無非是自王者而下,由公卿大夫以至庶民,各正家道,如“昭明倫理”所指示者,由此最終“化成善俗”。于《堯典》所申明者如此,伊川釋《詩》,釋《易》,,莫不發(fā)明此意?!对姟纷浴吨苣稀贰ⅰ墩倌稀肥?,二南所言,在伊川看來,即為齊家、正家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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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南之詩,蓋圣人取之以為天下國家之法,使邦家鄉(xiāng)人,皆得歌詠之也。有天下國家者,未有不自齊家始。[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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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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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之治,正家為先,天下之家正則天下治矣。二南,正家之道也。陳后妃、夫人、大夫妻之德,推之士、庶人之家一也。故使邦國至于鄉(xiāng)黨皆用之,自朝廷至于委巷莫不謳吟諷誦,所以風化天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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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除上引“家人”卦專言“家道”而外,自上下經(jīng)之編排序次而言,上經(jīng)首乾坤,下經(jīng)首咸恒,伊川如此申說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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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萬物之本;夫婦,人倫之始。所以上經(jīng)首乾坤,下經(jīng)首咸繼以恒也。天地二物,故二卦分為天地之道。男女交合而成夫婦,故咸與恒皆二體合,為夫婦之義。[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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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南所詠,男女夫妻之事,咸恒所象,夫婦之義?!凹业馈笔字胤驄D,所謂“夫婦,人倫之始”,其意本于《序卦》“有天地然后有萬物,有萬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婦,有夫婦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禮義有所錯”而為言?!秷虻洹纺┒螆蛑囁?,首先是嫁二女于舜,以“觀厥刑于二女”,“刑”,儀則、法度也。也體現(xiàn)了這一層意思?!端吹洹费运粗畾v試諸政,亦以“慎徽五典,五典克從”為首?!拔宓洹比缈讉魉?,即“五常之教”,然孔傳之以“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言“五常之教”,則甚為伊川所不取,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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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典謂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五者人倫也,言長幼則兄弟尊卑備矣,言朋友則鄉(xiāng)黨賓客備矣。孔氏謂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烏能盡人倫哉?夫婦,人倫之本,夫婦正而后父子親,而遺之可乎?[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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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所論,乃“齊家”、“正家”是治天下的核心,“家道”所涵內(nèi)容,則以“夫婦”為首的五倫、五常。至此,我們再回頭審視《大學》所云“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的意義,“而后”云者,并非是先去“齊家”再去“治國”,而是“家齊”了,“國治”、“天下平”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秷虻洹分耙杂H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xié)和萬邦,黎民于變時雍”所言序次,也體現(xiàn)了這一點。伊川所云“家正則天下治矣”、“天下之家正則天下治矣”,其意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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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中肯綮,在于“齊家”、“正家”而化成的善俗,所謂“家齊俗厚”。他說:“關(guān)雎之化行,則天下之家齊俗厚,婦人皆由禮義,王道成矣?!盵25]自歷史而言,勿論善否,中國古典政治治理的核心皆在于“家齊俗厚”。理學自其興起之初,理學家們無不探索重構(gòu)“家道”,再興“家禮”。與伊川同時的張橫渠,即特重“宗法”。伊川專門論“禮”的文字,載在文集卷十,所涉有“婚禮”、“葬禮”、“祭禮”,皆屬“家禮”范疇。當然,最終代表性的撰著則為朱子《家禮》,形塑了此后千年的中國社會形態(tài)。他們訂正“家禮”的原則,不外乎在“經(jīng)義”與“時義”之間比量權(quán)衡、斟酌損益,既能行于當下,又不悖于“善俗”、“厚俗”之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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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治天下”而言“齊家”、“五典”,此中必然涉及“政教”問題。伊川釋《堯典》其下分任四方之官時,于南方之官則言其“主夏時之政教”,推之四方,莫不如此。就古典政治而言,“政教”一體化,這一點是沒有問題的。政治治理寓“教化”于其中,可不待言,所謂“家齊俗厚”是也。然發(fā)為“政教”,須有所因順?!秷虻洹贰爸飨臅r之政教”的南方之官,當“順夏時所施政教”,此中關(guān)鍵在于此“順”字,此言順于“時”,“時”于此特指“時節(jié)”,展開言之,亦包括風土、風物、風俗之宜。伊川釋“觀”卦象辭“風行地上,觀,先王以省方觀民設(shè)教”于此有所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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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行地上,周及庶物,為由歷周覽之象,故先王體之,為省方之禮,以觀民俗而設(shè)政教也。天子巡省四方,觀視民俗,設(shè)為政教。如奢則約之以儉,儉則示之以禮是也。省方,觀民也。設(shè)教,為民觀也。[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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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觀民俗”、“設(shè)政教”,二者是循環(huán)往復的關(guān)系。“省方觀民俗”是設(shè)政教的先決條件,拋開此一先決條件,妄而發(fā)為“政教”,必是悖逆之政。所設(shè)政教,又為民之所觀,以成就化民成俗的善治?!懊袼住迸c“政教”、“觀民”與“為民觀”,二者之間自然有所不同,然此不同并非是質(zhì)的差異,所謂“奢則約之以儉,儉則示之以禮”,只是一種補其偏弊的適當調(diào)適?!抖Y記·王制》所云“修其教不易其俗,齊其政不易其宜”的政治治理原則,正體現(xiàn)了這一點。因此,華夏文明雖沿革數(shù)千年,仍然形成了“五里不同俗”的社會格局,而不同的風俗之中,則各有側(cè)重自不同維度體現(xiàn)了華夏文明所共有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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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堯立治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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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堯典》以下數(shù)段,乃伊川以為言“堯立治之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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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乃命羲、和,欽若昊天,歷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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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命羲仲,宅嵎夷,曰晹谷。寅賓出日,平秩東作。日中星鳥,以殷仲春。厥民析,鳥獸孳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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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命羲叔,宅南交。平秩南訛,敬致。日永星火,以正仲夏。厥民因,鳥獸希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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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命和仲,宅西,曰昧谷。寅餞納日,平秩西成。宵中星虛,以殷仲秋。厥民夷,鳥獸毛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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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命和叔,宅朔方,曰幽都。平在朔易。日短星昴,以正仲冬。厥民隩,鳥獸氄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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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曰:“咨,汝羲暨和,期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閏月定四時成歲。允厘百工,庶績咸熙?!?/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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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若昊天,歷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時”,從表面上看,與歷法相關(guān)。下面的“日永星火,以殷仲春”、“日永星火,以正仲夏”、“宵中星虛,以殷仲秋”、“日短星昴,以殷仲冬”,乃至“期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閏月定四時成歲”,所言莫非如此。伊川云:“而事之最先最大者,在推測天道,明歷象,欽若時令以授人也?!彼啤巴茰y天道”,此“天道”當指日月星辰運行之軌轍而言,猶今所云“天象”。所云“堯立治之法”,“歷法”固其一端,與“律度量衡”等可歸于一類,伊川以其為“無不順天時法陰陽者”。由此而言,則所云“創(chuàng)制立度”,即如歷象、律度量衡等,亦莫不有其客觀標準,不可任意而為。所云“順天時法陰陽者”,正指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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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層意思,然伊川之解析并不拘泥于此。就其核心意思而言,伊川如此加以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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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復言立政綱紀,分正百官之職,以成庶績?!ト酥翁煜轮?,惟此二端而已。治身齊家以至平天下者,治之道也;建立治綱,分正百職,順天時以制事,至于創(chuàng)制立度,盡天下之事者,治之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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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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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堯分官設(shè)職,立政綱紀,以成天下之務(wù)。首舉其大者,是察天道,正四時,順時行政,使人遂其生養(yǎng)之道,此大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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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中所云“立政綱紀”、“分官設(shè)職”,所言意思大抵相當,猶今日言政府之組織架構(gòu),相應的政府官員須履行的政治職責、承擔的政治責任。此職責、責任何在呢?依伊川所言,在于“順天時以制事”,“察天道,正四時,順時行政”。此處所云“天時”、“天道”,與前面所言已有所不同。前所言歷象固為“天時”、“天道”所體現(xiàn)的一端,但不止于此,“天時”、“天道”,亦泛指超越性的客觀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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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春時居東方之官的羲仲為例,其政治職責在于“寅賓出日,平秩東作”,所謂“主敬導出日之政,猶春氣之生,舉歲首之事,平均次序東作耕種之事”。如何“平秩東作”呢?當深察當此之時,民人、鳥獸之狀態(tài),如“厥民析,鳥獸孳尾”所指示的。這就是“察正其時,舉其時政”,如此方能“使人遂其生養(yǎng)之道”。春時、東方之官如此,四時、四方之官莫不如此,各因其時,以施其“政教”。此即伊川解“大有”卦象辭所云:“君子亨大有之盛,當代天工治養(yǎng)庶類。”[27]政治職責、政治責任在于“代天工治養(yǎng)庶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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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時、四方之官乃舉其大者而言,百官之任用,莫不如此,所謂“允厘百工,庶績咸熙”?!霸世濉保讉饕浴靶胖巍庇栔?,并以此語承上而來,“言定四時成歲整,以告時授事,則能信治百官,眾功皆廣”,其意主于以“信”治百官。伊川亦以“允厘”為“信治”,然意思全不同,乃信用百官,使百官各成其治。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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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庶事,無不備言,故統(tǒng)云“允厘百工”,言百工之職各分命也,各授其任,使行其治,是信使治也。允厘,信治也。百工各信治其職,故庶工皆和。史載堯治天下之事,盡于此矣?!笆兿涛酢?,治之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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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則“允厘百工”,仍是承上文而言“分官設(shè)職”之事,由此而達到盡天下庶務(wù)、成天下之治的目的?!靶拧保粌H僅是指上對于下的“信用”、“信任”?!靶拧北九c“實”相通,百官實有其相應的職責、責任,這一點與前所言“責任宰輔”并無不同。授予其官,就是要使其能確實履行其政治職責,以承擔相應的政治責任,此為“信治”。職責、責任則有其客觀的超越依據(jù),所謂“天道”、“天時”、“天工”,指此而言,“治道”之大本,于此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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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中國古典政治架構(gòu)而言,官員任命,從科舉之遴選,至官員的任命、升遷、降黜,莫不以君主之名義總其權(quán)。但官員行使職權(quán),并非單純對君主負責,而有其客觀責任之所在?;蛘邠Q言之,君主作為“天子”,是代天理民,百官同樣是代天理民的直接責任者,《皋陶謨》所云“無曠庶官,天工人其代之”是也。正因為如此,權(quán)力就不再是私相授受的私器,體現(xiàn)權(quán)力所有者的意志,而是天下之“公器”。孟子所云“官守”,正體現(xiàn)了這一點?!坝泄偈卣?,不得其職則去”,在現(xiàn)實政治中,權(quán)力的賦予和職責的履行二者之間是有緊張關(guān)系的。為官者不能有效地履行其政治職責時,將權(quán)力還予其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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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川曾為官,于為官職事,可謂不茍。初任崇政殿說書,即上劄子三道,言經(jīng)筵職事之所在,并云:“所言而是,則陛下用臣為不誤,臣之受命為無愧;所言而非,則其才不足用也,固可聽其辭避?!盵28]此非關(guān)其才之足與不足,實則預言經(jīng)筵職責所在,如蒙認可,自當依此履職,所謂“臣聞古之人見行可而后仕”[29],即指此而言。如不蒙認可,自不能履行相關(guān)職責,也就可以辭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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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堯之圣明能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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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伊川而言,既然堯治天下之道,以“克明俊德”為先,治天下之法,則須“允厘百工”以分官設(shè)職,那么,“知人”就尤顯重要了。這正是《堯典》最后一部分所言“堯之圣明能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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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曰:“疇咨若時登庸?”放齊曰:“胤子朱啟明?!钡墼唬骸坝酰ㄔA,可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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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曰:“疇咨若予采?”獾兜曰:“都!共工鳩僝功?!钡墼唬骸坝?!靜言庸違,象恭滔天?!?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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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曰:“咨,四岳,湯湯洪水方割,蕩蕩懷山襄陵,浩浩滔天。下民其咨,有能俾乂?”僉曰:“于,鯀哉!”帝曰:“吁,咈哉!方命圯族?!痹涝唬骸爱愒眨≡嚳赡艘??!钡墼唬骸巴瑲J哉!”九載績用弗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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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曰:“咨,四岳。朕在位七十載,汝能庸命,巽朕位?”岳曰:“否。德忝帝位?!痹唬骸懊髅鲹P側(cè)陋?!?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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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錫帝曰:“有鰥在下,曰虞舜。”帝曰:“俞!予聞,如何?”岳曰:“瞽子。父頑,母嚚,象傲。克諧以孝,烝烝乂,不格奸?!钡墼唬骸拔移湓囋眨 迸跁r,觀厥刑于二女。厘降二女于媯枘,嬪于虞。帝曰:“欽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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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知人”如伊川所論,乃“堯老將遜帝位,博求賢圣”之事,然亦蘊涵了一般所言“知人”之事。此段大意尚屬清晰,不一一詮釋,擇伊川所釋一二關(guān)節(jié)處申言之。以禪位而言,如伊川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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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qū)⒁蕴煜鹿魇谌?,堯其宜獨為之乎?故先命之大臣百官,以至天下,有過于己者,必見推矣。遞相推讓,卒當?shù)米钯t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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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申明天下乃公器,無論是禪有天下之君位,抑或求治天下之賢才,均不能以君主之意志“獨為之”,故有《堯典》所載之廣泛咨詢,這就是伊川所言“王者任人之公”。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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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王者之取人,以天下之公而不以己,求其見正而不求其從欲,逆心者求諸道,巽志者察其非,尚孜孜焉懼或失也。此王者任人之公也。[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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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而言之,人之賢否,有道、有是非作為評判的標準,而不在于君主之心志、意志,此即所謂“天下之公”。落實下來而言,則有所謂“公議”,“好惡取舍一以公議,天下謂之賢,陛下從而賢之”[31]。此由伊川辨堯之委任鯀“治水”事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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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之人,才智無出其(指鯀)右者,是以四岳舉之也。雖九年而功不成,然其所治,固非他人所及也。惟其功有敘,故其自任益強,咈戾圮類益甚,公議隔而人心離矣,是以惡益顯而功卒不可成也,故誅之。當其大臣舉之,天下賢之,又其才力實過于人,堯安得不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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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伊川看來,“治水”乃“天下之大任”,堯雖以鯀為“方命圮族”,在“大臣舉之,天下賢之”的情形下,亦不得不以天下大任委任之。由此可見,于知人、任人而言,“公議”有其決定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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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人、任人,落實于政治制度上而言,則為選舉制,選賢與能之制。以“取士”而論,于伊川的時代,則有科舉。首先須申明一點的是,科舉制并非“公議”的制度性落實,而是作為評判人之賢否的客觀性標準的制度性落實,至于它是否充分體現(xiàn)了客觀性標準,或者說體現(xiàn)了何種客觀性標準,則是另外一個問題。伊川于其時代的科舉制屢有所言,并不以之為“取士”的善制。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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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家取士,雖以數(shù)科,然而賢良方正,歲止一人而已,又所得不過博聞強記之士爾。明經(jīng)之屬,唯專念誦,不曉義理,尤無用者也。最貴盛者,唯進士科,以詞賦聲律為工。詞賦之中,非有治天下之道也。人學之以取科第,積日累久,至于卿相。帝王之道,教化之本,豈嘗知之?居其位,責其事業(yè),則未嘗學之。譬如胡人操舟,越客為御,求其善也,不亦難乎?[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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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川時,科舉主于明經(jīng)、進士。明經(jīng)則專念誦,不及義理,進士則以詞賦聲律為工。二者倒是能夠體現(xiàn)“取士”之客觀標準,但求治國之士,則如以胡人操舟,用越人駕車,不啻緣木求魚。后世理學既盛,科舉取士情況有所改觀,考核以“經(jīng)義”(包括《四書》、《五經(jīng)》之義理)、“策論”為主,輔以各種應用文體,而取消了經(jīng)典背誦和詞賦的考核,此制起于宋末,至明而趨于成熟?!敖?jīng)義”主于“道”,“策論”主于史、事,與伊川所論當時之科舉相較更具合理性。然“經(jīng)義”最終之淪為“八股”,亦其法之弊。大致而言,有其法則必有其弊,此不具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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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伊川之論堯之圣明能知人而言,我們只要知道,無論就君位之禪代而言,還是就“克明峻德”、“允厘百工”而言,選賢與能有其客觀性標準,所謂道,所謂是非是也。同時,亦有“公議”原則相資為用。堯之廣泛咨詢,“明明揚側(cè)陋”,是此標準、原則的一種體現(xiàn)。以后世之制度而論,科舉,包括官員考察制度,則是此類標準、原則的制度性落實的嘗試。就人類歷史而言,中國的科舉制,西方的民選制,是迄今為止曾經(jīng)長期實行的最為成熟、有效的兩種選舉制度,則是毋庸置疑的。其間利弊,自有可說,然當審慎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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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結(ji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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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川通過《堯典》的闡釋,為我們道出了堯作為“治道之成”之始的意涵,同時,也為我們展現(xiàn)了儒家所訴求的“治道”的基本圖景。略需說明的一點是,伊川于“治道”一詞的使用上,其意義上較為繁復的,而非單一的。要而言之,不外兩端,“道”訓為“大道”,“治道”指政治治理的普遍性原則而言,這一層意思即伊川釋《堯典》“堯治天下之道”所側(cè)重申言者。另一層意思,“道”相對而言比較具體,指方法、法度、具體的規(guī)則而言。伊川釋《堯典》“堯治天下之法”,側(cè)重于此一層而言。至于《書解》所云,“治道”之成始于堯,亦側(cè)重于法度、規(guī)則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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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這兩者并非截然分開的,普遍性原則必然落實于具體的治理規(guī)則、法度,具體的治理規(guī)則、法度亦當本于普遍性原則。故伊川于此語的使用上,這種分野并不是非常清晰的,而是往往渾融一處而為言。析言之,“治道”涵此兩端。合言之,此兩端所共同成就者為“治道”。以后者之綜合的意義而言,我們可以說,伊川解《堯典》通篇所體現(xiàn)的正是“治道”的一個完整架構(gò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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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堯之德”而言,假“放勛”、“安安”、“允恭克讓”,所強調(diào)的是政治治理當循“理”而為。這既是政治治理的普遍性原則,也是人的一切活動的普遍性原則?!皥蛑翁煜轮馈?,則專門論政治治理的普遍性原則。其先在于“克明峻德”,體現(xiàn)的是政權(quán)、治權(quán)的分離。治理天下在于“克明峻德”、“責任宰輔”、“信治百官”,而并非在于君主。這并非是說君不重要,恰恰在于君很重要,然其權(quán)別有所寄,所以“治理天下”之任于君權(quán)中剝離。如我們文中引述的伊川所云“盡眾人之才,通天下之志”,此乃天下重任,非君則無所寄。其次,“治天下之道”的核心在于“家齊俗厚”,立足家道,本于風俗,發(fā)為政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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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川所釋“堯治天下之法”,具體涉及到法度、制度層面,如歷象、律度量衡等,本于“天時”、“天道”。其核心則在于“分官設(shè)職”,建立政府組織架構(gòu)。百官分官設(shè)職,關(guān)鍵在于明確政治職責、政治責任。二者本應是合一的,責任所在,即職責所在,體現(xiàn)的是“天工人其代之”。臣之“治理天下”的權(quán)力雖為君所授,但他所應當履行的政治責任并不取決于君,而是代天“治養(yǎng)庶類”。至于“堯之圣明能知人”,于堯而言,則須廣泛咨詢,“明明揚側(cè)陋”,取于“公議”。落實于后世選舉制度,則有科舉、考察等制度,可供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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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伊川《堯典》解所嘗試勾勒的“治道”的全景輪廓,比較有代表性地體現(xiàn)了儒家對于“治道”的理解。就歷史上的政治治理而言,在儒家士大夫的努力下,歷代政治治理實踐從不同面向或多或少地體現(xiàn)了此“治道”原則,構(gòu)建了延綿不絕的華夏天下共同體。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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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河南程氏遺書》卷十八,《二程集》24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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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朱子語類》卷七十八,198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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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河南程氏經(jīng)說》卷二,《二程集》103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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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同上,103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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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同上,103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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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堯典》,《河南程氏經(jīng)說》卷二,《二程集》1033頁。以下引文出于是篇者不再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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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尚書正義》卷二,29頁。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以下所引孔傳釋義皆出是篇,不再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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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伊川此處有取于王安石,引王安石之言曰:“理之所可安者,圣人安而行之?!?br>?
        [9]?語出伊川釋《舜典》,《河南程氏經(jīng)說》卷二,《二程集》104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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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書集傳》卷一,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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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河南程氏遺書》卷十九,《二程集》257-25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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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河南程氏遺書》卷十八,《二程集》18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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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為家君應詔上英宗皇帝書》,《河南程氏文集》卷五,《二程集》52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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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同上,5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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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同上,5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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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河南程氏遺書》卷十八,235-236頁。
        ?
        [17]?《周易程氏傳》卷三,《二程集》89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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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周易程氏傳》卷三,《二程集》87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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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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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周易程氏傳》卷三,《二程集》88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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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河南程氏遺書》卷四,《二程集》72頁。按,此語未標注伊川抑或明道所言,勿論誰言,其意合于伊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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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河南程氏經(jīng)說》卷三,《二程集》104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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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周易程氏傳》卷三,《二程集》854頁。
        ?
        [24]?《河南程氏經(jīng)說》卷二,《二程集》1040頁。
        ?
        [25]?《河南程氏經(jīng)說》卷三,《二程集》1048頁。
        ?
        [26]?《周易程氏傳》卷二,《二程集》799頁。
        ?
        [27]?《周易程氏傳》卷一,《二程集》769頁。
        ?
        [28]?《乞再上殿論經(jīng)筵事劄子》,《河南程氏文集》卷六,《二程集》536頁。
        ?
        [29]?《再辭免狀》,《河南程氏文集》卷六,《二程集》541頁。
        ?
        [30]?《代呂公著應詔上神宗皇帝書》,《河南程氏文集》卷五,《二程集》530-531頁。
        ?
        [31]?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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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上仁宗皇帝書》,《河南程氏文集》卷五,《二程集》2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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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原載《政治思想史》2014年第2期,人大復印資料《中國哲學》2014年第8期轉(zhuǎn)載。此處所發(fā)據(jù)電子版,征引當以相應紙本為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