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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理解歷史上的“浙學”

作者：陳來

來源：潮新聞《理論同期聲丨陳來：如何理解歷史上的“浙學”》

陳來：祖籍溫州，當代新儒家的代表性人物之一。北京大學哲學博士，清華大學國學研究院院長，清華大學哲學系教授、博士生導師，清華大學校學術委員會副主任、首批文科資深教授。著有《朱子哲學研究》《有無之境》《儒學美德論》《仁學本體論》等著作40余種，發(fā)表論文300余篇，擔任十三屆全國政協(xié)委員、中央文史研究館館員、國務院學位委員會委員、教育部社會科學委員會委員等職。

大家都知道最早提出“浙學”的是南宋大儒朱熹。朱熹不僅提出并使用“浙學”的概念，而且還使用“浙中學者”“浙中之學”“浙間學問”這些概念，這些概念跟他使用的“浙學”概念類似或者相近。朱子提出的“浙學”，原指婺州呂學，后擴大到永康陳亮之學，又擴大到永嘉陳傅良、葉適之學，最后定位在南宋浙江的事功之學。

清初的全祖望則是在學術史的立場上使用和理解“浙學”這一概念，他對“浙學”范圍的理解廣大得多。

全祖望對南宋永嘉學派的淵源頗為注意。在《宋元學案》卷六說：王開祖，字景山，永嘉人也。學者稱為儒志先生。最后說，是時伊洛未出，安定、泰山、徂徠、古靈諸公甫起，而先生之言實遙與相應。永嘉后來問學之盛，蓋始基之。這是認為，在二程還未開始講學時，被稱為宋初三先生的胡瑗、孫復、石介等講學剛剛產(chǎn)生影響，王開祖便在議論上和三先生遙相呼應，成為后來永嘉學派的奠基人。

全祖望講到這段歷史時，在《宋元學案》“周許諸儒學案序錄”中說：

世知永嘉諸子之傳洛學，不知其兼?zhèn)麝P學?？妓^“九先生”者，其六人及程門，其三則私淑也。而周浮沚、沈彬老又嘗從藍田呂氏游，非橫渠之再傳乎？鮑敬亭輩七人，其五人及程門……今合為一卷，以志吾浙學之盛，實始于此。

這就指出，在南宋永嘉學派之前，北宋的“永嘉九先生”（周行己、許景衡、沈躬行、劉安節(jié)、劉安上、戴述、趙霄、張輝、蔣元中）都是二程理學的傳人，南宋浙學的盛行，是以“永嘉九先生”為其開始。這就強調(diào)了二程理學對浙學產(chǎn)生的重要作用，也把二程理學看作“浙學”的開創(chuàng)源頭?！坝兰尉抛印笔嵌虒W說入浙的第一代?！熬畔壬敝?，鄭伯熊、薛季宣都是程氏傳人，對南宋的永嘉學派起了直接的奠基作用。

照全祖望的看法，他認為永嘉之學的學統(tǒng)可遠溯及二程，袁道潔曾問學于二程，又授其學與薛季宣，而從薛氏開始，向禮樂兵農(nóng)方向發(fā)展，傳為別派。此派學問雖為朱子所不喜，被視為功利之學，但其程學淵源不可否認。

總之，傳統(tǒng)學術史認為，兩宋浙學的總體格局是以程學為統(tǒng)系的，南宋的事功之學是從這一統(tǒng)系轉(zhuǎn)出而“別為一派”的。

《宋元學案》對浙學的認識，其重要觀點，一方面是強調(diào)周行己是北宋理學傳入浙江的重要代表，“九先生”是浙學早期發(fā)展的引領者，永嘉學派是程氏的別傳；另一方面，更指出朱熹一派的傳承在浙學中的重要地位：勉齋之傳，得金華而益昌。說者謂北山絕似和靖，魯齋絕似上蔡，而金文安公尤為明體達用之儒，浙學之中興也。述《北山四先生學案》。

勉齋即黃榦，是朱子的高弟。北山即何基，魯齋即王柏，文安即金履祥，再加上許謙，這些人都是金華人，是朱學的重要傳人，也可以說，代表了南宋末年的金華學術。全祖望把“永嘉九先生”稱為浙學之始，把“北山四先生”稱為浙學之中興，可見他不僅把程朱理學看作浙學的主體框架，認為程朱理學的一些學者在特定時期代表了浙學。這一浙學的視野就比宋代、明代的要寬大很多了。于是，“浙學”之中，不僅有事功之學、有心學，也有理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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