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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惹惱保守派

作者：吳鉤

來源：作者賜稿

          節(jié)選自 吳鉤新書《宋神宗與王安石：變法時代》

北宋的黨同伐異之風(fēng)，其實(shí)不是始于“熙寧變法”，而是始于“元祐更化”，始作俑者，就是保守派元祐黨人。他們不但廢盡新法，逐盡新黨，而且，在逐盡變法派之后，保守派臺諫官開始調(diào)轉(zhuǎn)槍頭，對準(zhǔn)同一陣營的昔日同道。最早受到臺諫攻訐的保守派名流，是新任翰林學(xué)士蘇軾。

元祐元年歲末，學(xué)士院召試了一批館職官，試題是：

今朝廷欲師仁祖之忠厚，而患百官有司不舉其職，或至于偷；欲法神考之勵精，而恐監(jiān)司守令不職其意，流入于刻。夫使忠厚而不偷，勵精而不刻，亦必有道矣。昔漢文寬仁長者，至于朝廷之間，恥言人過，而不聞其有怠廢不舉之??；宣帝綜核名實(shí)，至于文學(xué)理法之士，咸精其能，而不聞其有督責(zé)過甚之失。何修何營可以及此？愿深明所以然之故，而條具所當(dāng)行之事，悉著于篇，以備采擇。

這是一道很有現(xiàn)實(shí)意義的策問題，誰知卻引來一場軒然大波。十二月初八，左司諫朱光庭先上章批判學(xué)士院試館職策題：“今來學(xué)士院考試不識大體，以仁祖難名之盛德、神考有為之善志，反以偷刻為議論，獨(dú)稱漢文、宣帝之全美，以謂仁祖、神考不足以師法，不忠莫大焉。伏望圣慈察臣之言，特奮睿斷，正考試官之罪。”

出這道策題的考試官正是蘇軾。既然臺諫官對考試官有意見，太皇太后便詔蘇軾“特放罪”，意思是，蘇軾出題不妥，確實(shí)有過錯，但其罪過可不予追究。

朱光庭卻認(rèn)為蘇軾之罪“不當(dāng)放”，又上章攻擊蘇軾，稱策問之語“涉諷議先朝”。新任御史中丞傅堯俞、侍御史王巖叟也相繼上書聲援朱光庭、合攻蘇軾：“軾之此罪，若不正之，則于朝廷事體終為不順，上下議論終為不允?！笔枞氩粓?。傅堯俞、王巖叟再上書，論列不已。

太皇太后給這幫言事官搞煩了，于元祐二年正月十二日下詔：“傅堯俞、王巖叟、朱光庭以蘇軾撰試策題不當(dāng)，累有章疏，今看詳?shù)梅鞘亲I諷祖宗，只是論百官有司奉行有過。令執(zhí)政召諸人面諭，更不須彈奏?！?/span>

次日，傅堯俞、王巖叟、朱光庭赴都堂，聽宰執(zhí)傳達(dá)諭旨。聽后，朱光庭等人對右仆射呂公著說：“（執(zhí)政）皆知軾為有過，然特欲以上意兩平之耳，皆不敢奉詔?！北硎静唤邮茉讏?zhí)的調(diào)解。正月十四日，三人又各上疏：“蘇軾如圣諭非是譏諷祖宗，然只以祖宗置于議論之間，便是有傷大體，安得以為無罪？”

正月十八日，傅堯俞、王巖叟入對，在太皇太后簾前論蘇軾策題不當(dāng)。

太皇太后說：“此小事，不消得如此，且休。”

傅堯俞說：“此雖數(shù)句言語，緣系朝廷大體，不是小事，須合理會?！?/span>

太皇太后又說：“蘇軾不是譏諷祖宗?！?/span>

傅堯俞說：“若是譏諷祖宗，則罪當(dāng)死，臣等不止如此論列。既止是出于思慮言詞失輕重，有傷事體，亦合略有行遣?！?/span>

太皇太后反問：“言事官有黨。此朱光庭私意，卿等黨光庭耳。光庭未言時，何故不言？”

傅堯俞、王巖叟答道：“昨朱光庭初言，朝廷有放罪指揮，則是朝廷行遣得正，自不須言。后見反汗，又是非顛倒，臣等方各論奏?！?/span>

王巖叟還從袖中取出蘇軾所撰策題，就簾前指陳。簾后太皇太后忽然厲聲說：“更不須看文字也！”

傅堯俞說：“如此，是太皇太后主張?zhí)K軾?！?/span>

太皇太后又厲聲說：“太皇太后何故主張?zhí)K軾，又不是太皇太后親戚也！”

王巖叟說：“陛下不主張?zhí)K軾，必主張道理，愿于道理上斷事?！?/span>

二人逼得太皇太后不得不表態(tài)：“待降責(zé)蘇軾！”

太皇太后心里是十分惱火的，決定將蘇軾與傅堯俞、王巖叟、朱光庭四人都逐出朝廷。不過執(zhí)政官阻止了太皇太后這么做。事情最終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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