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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曾亦】史法與書法——論黃澤、趙汸的《春秋》學(xué)

        欄目:思想探索
        發(fā)布時間:2015-05-20 16:15:54
        標(biāo)簽:
        曾亦

        作者簡介:曾亦,男,西元一九六九年生,湖南新化人,復(fù)旦大學(xué)哲學(xué)博士。曾任職于復(fù)旦大學(xué)社會學(xué)系,現(xiàn)任同濟大學(xué)人文學(xué)院哲學(xué)系教授,經(jīng)學(xué)研究所所長,兼任復(fù)旦大學(xué)儒學(xué)文化研究中心副主任,思想史研究中心研究員、上海儒學(xué)研究會副會長。著有《本體與工夫—湖湘學(xué)派研究》《共和與君主—康有為晚期政治思想研究》《春秋公羊?qū)W史》《儒家倫理與中國社會》,主編《何謂普世?誰之價值?》等。


         

         

        史法與書法

        ——論黃澤、趙汸的《春秋》學(xué)

        作者:曾亦

        來源:作者授權(quán) 儒家網(wǎng) 發(fā)布

                   原載于《國學(xué)學(xué)刊》2011第四期

        時間:孔子二五六六年歲次乙未年四月初三日丙申

                   耶穌2015年5月20日

         

         

         

        【提要】中唐以降,治《春秋》者多尚啖助、趙匡兼采三傳之旨,且漸而至于舍傳求經(jīng)矣。其甚焉者,或疑經(jīng),或改經(jīng),而無有所憚。其間,唯元代之黃澤、趙汸師弟,乃倡言復(fù)古,以三傳為歸趣,盡黜唐、宋以來《春秋》學(xué),而下啟有清一代之《公羊》學(xué)。黃、趙之《春秋》學(xué)以《左傳》為主,而以《公》、《穀》二傳通之,于左丘明以下,唯推尊晉杜預(yù)、宋陳傅良。又祖述西漢博士、晉王接及唐趙匡區(qū)別經(jīng)史之論,以為治《春秋》者,當(dāng)兼史法與經(jīng)法而并觀之。黃、趙治《春秋》,又主以例求經(jīng),至于以日月為例。凡此,皆與《左氏》不同,故多為清代公羊家所推崇。

         

        【關(guān)鍵詞】黃澤、趙汸、《春秋》、《左氏》、《公羊》

         

        元初一度行科舉之事,旋即廢之,至仁宗皇慶二年(1313),始正式推行科舉考試。其考試程式規(guī)定,《春秋》用三傳及胡安國《春秋傳》。其后,漸至棄三傳而盡用胡氏《春秋傳》矣。胡《傳》不獨見尊于科舉,至于有元一代之《春秋》學(xué),亦泰半以踵述胡《傳》為主。宋以來之理學(xué)雖以程、朱并稱,然就《春秋》而言,程、朱實有不同,而胡《傳》出于程子,此外,元時尚有一派尊朱子《春秋》之說者,如吳澄、程端學(xué)等,即其類也。

         

        蓋自中唐以降,由啖、趙、陸發(fā)其端,治《春秋》者莫不以直趨經(jīng)旨為歸趣。細言之,此時之《春秋》學(xué)大致有兩種取向:

         

        其有兼取三傳者,則臆決無據(jù),流遁失中。其厭于尋繹者,則欲盡舍三傳,直究遺經(jīng),分異乖離,莫知統(tǒng)紀(jì)。[1]

         

        或曰:

         

        然自唐啖、趙以來說者,莫不曰兼取三傳,而于《左氏》取舍尤詳,則宜有所發(fā)明矣,而《春秋》之義愈晦,何也?凡《春秋》之作,以諸侯無王,大夫無君也,故上不可論于三代盛時,而下與秦漢以來舉天下制于一人者亦異,其禮失樂流,陵夷漸靡之故,皆不可以后世一切之法繩之。而近代說者,類皆概以后世之事,則其取諸《左氏》者亦疏矣,況其說經(jīng)大旨不出二途,曰褒貶,曰實錄而已。然尚褒貶者,文苛例密,出入無準(zhǔn),既非所以論圣人;其以為實錄者,僅史氏之事,亦豈所以言《春秋》哉!是以為說雖多,而家異人殊,其失視三傳滋甚,蓋未有能因孟子之言而反求之者。[2]

         

        唐、宋之《春秋》學(xué),其先則兼取三傳,而漸至于舍傳求經(jīng)矣。其間說經(jīng)者,又有兩派,如孫復(fù)、胡安國等,皆主《春秋》以褒貶為義;至于朱子一脈,雖不以治《春秋》之專門名家,然謂《春秋》不過實錄而已,而善惡自見也,此說蓋遠紹劉知幾、王安石等以史視《春秋》之流,至今日史學(xué)界亦莫不皆然,可見其影響也。

         

        其間,唯黃澤、趙汸師弟,以復(fù)歸三傳為大旨,盡黜唐、宋以來《春秋》學(xué),而下啟有清一代之《公羊》學(xué),其功居偉。雖然,其說以《左傳》為主,而以《公》、《穀》二傳通之,則亦啖、趙“兼取三傳”之流貳也。澤、汸雖兼三傳而不取啖、趙,然清世之公羊家,雖以專門之學(xué)相高,猶能推崇澤、汸,似亦可怪也。蓋澤、汸之治《春秋》,以別經(jīng)、史為大旨,又主張以例求經(jīng),至于以日月為例,皆與清人學(xué)術(shù)一路,而與《左氏》為敵也。

         

        關(guān)于黃澤、趙汸之《春秋》學(xué),《四庫提要》有云:

         

        汸尊黃澤之說,《春秋》以《左氏傳》為主,注則宗杜預(yù)?!蹲蟆酚兴患罢?,以《公羊》、《穀梁》二傳通之。杜所不及者,以陳傅良《左傳章旨》通之。

         

        則澤、汸于三傳以下諸儒,唯取晉杜預(yù)、宋陳傅良二氏而已。

         

        一  生平與學(xué)術(shù)

         

        1.黃澤

         

        黃澤(1260-1346),字楚望。其先長安人,自唐末乃世居四川資州,至其父時,蜀亂而不得歸,乃居九江矣。

         

        其弟子趙汸有《黃楚望先生行狀》,謂澤生有異質(zhì),慨然以明經(jīng)學(xué)古、篤志力行自勵,好為苦思,屢以成疾,疾止則復(fù)思。澤屢夢見孔子,且蒙親授六經(jīng),乃決意歸休,以六經(jīng)絕學(xué)為己任,且作《思古吟》十章,極言圣人德容之盛,以致其寤寐不忘之意。

         

        澤之學(xué),于《易》以明象為先,以因孔子之言,上求文王、周公之意為主,而其機括,則盡在《十翼》,作《十翼舉要》、《忘象辯》、《象略》、《辯同論》。于《春秋》以明書法為主,其大要則在考核三傳,以求向上之功,而脈絡(luò)盡在《左傳》,作《三傳義例考》、《筆削本旨》。又作《元年春王正月辯》、《諸侯娶女立子通考》、《魯隱公不書即位義》、《殷周諸侯禘祫考》、《周廟太廟單祭合食說》,作《丘甲辯》,凡如是者十余通,以明古今禮俗不同,見虛辭說經(jīng)之無益。又懼學(xué)者得于創(chuàng)聞,不復(fù)致思,故所著多引而不發(fā),乃作《易學(xué)濫觴》、《春秋指要》,示人以求端用力之方。其于禮學(xué),則謂鄭氏深而未完,王肅明而實淺,作《禮經(jīng)復(fù)古正言》。其辯釋諸經(jīng)要旨,則有《六經(jīng)補注》;詆排百家異義,則取杜牧不當(dāng)言而言之義,作《翼經(jīng)罪言》。

         

        元儒吳澄嘗觀其書,以為平生所見明經(jīng)士,未有能及之者,謂人曰:“能言距楊、墨者,圣人之徒也,楚望真其人乎!” 然澤書存于世者十二三,門人惟趙汸為高第,得其《春秋》之學(xué)為多。汸有《春秋師說》,得以考見澤之《春秋》學(xué)。

         

        澤之先為蜀人,而澤亦兼蜀學(xué)之長?!对贰と鍖W(xué)傳》云:“蜀人治經(jīng),必先古注疏,澤于名物度數(shù),考核精審,而義理一宗程、朱?!笔且云渲巍洞呵铩?,宗《左傳》,考事情,抑或與此有關(guān)。澤嘗曰:

         

        今生于河洛、考亭諸大儒之后,理學(xué)明矣,若以此而學(xué)《春秋》,更用丘明、元凱之功,則經(jīng)旨自應(yīng)卓異。……蓋用得元凱工夫,只可到得元凱;用得丘明工夫,只可到得丘明。自有等第,及已到得丘明,去經(jīng)旨尚隔數(shù)程。[3]

         

        古人最可取者,莫如鄭康成、杜元凱,元凱于義理雖隨《左氏》,而錯然推校經(jīng)傳,亦最精詳,但得崇信《左氏》事實,于經(jīng)甚有功。[4]

         

        說《春秋》當(dāng)據(jù)《左氏》事實,而兼采《公》、《穀》大義,此最為簡要。杜元凱專修丘明之傳以釋經(jīng),此于《春秋》最為有功。澤之用工大略亦仿此。[5]

         

        可見,澤之《春秋》學(xué)實尊左、杜也,是以趙汸《春秋左氏傳補注》序有云:“黃先生論《春秋》學(xué),以左丘明、杜元凱為主?!?/p>

         

        澤又精《易》。其書雖不存,然據(jù)其自言:

         

        澤于《春秋》,乃是逐事事比量,錙銖計較,務(wù)適于中,用心既久,始能純熟,所以后來說《易》,又較易。蓋二書雖不同,而圣人之心精妙則一?!瓭梢颉洞呵铩范蛞?,以經(jīng)識經(jīng),豈妄語哉!澤說《周易》所以較易者,蓋是先于《春秋》已用過精神心術(shù),所以觸機易悟。[6]

         

        甚至謂六經(jīng)皆可以如此旁通也。澤曰:

         

        凡諸經(jīng)最難通者,《周易》象學(xué)、《春秋》書法、二禮祭祀大典,三者其難實均。以精微隱賾言之,則《易》難于《春秋》,《春秋》難于禮。以歷代事體言之,則禮難于《春秋》,《春秋》難于《易》。然皆圣人精神心術(shù)所寓。所以三者之中,但通其一,則余二者可以觸機而悟也。說經(jīng)欲全通甚難,如《易》、《春秋》,須要全通諸家傳注,最好者只是藉作梯級,更于傳注之上別用一種工夫,虛心以求,勿忘勿助,以俟理熟,到得確然不可移易處,則固滯始化,方是真得。然后可以旁及余經(jīng),不然,則固滯未化,不可旁通也。[7]

         

        且曰:

         

        凡說《春秋》須先識圣人氣象,要識圣人渾然醇厚,凡一切峭刻煩碎之說,皆除去之,毋惑傳注,而后圣人之旨自明,褒貶得其當(dāng)矣。[8]

         

        又,《行狀》謂澤云:

         

        其于《春秋》,以事實為先,以通書法為主。其大要則在考核三傳,以求向上之功,而脈絡(luò)盡在《左傳》。

         

        可見,澤以《春秋》與《周易》相通,又以此旁通諸經(jīng)。并且,其治《春秋》,重事情之推究,“求向上之功”,則終歸本于理學(xué)矣。蓋澤之學(xué),以精思自悟為主,是以《元史·儒學(xué)傳》稱“近代覃思之學(xué),推澤為第一”。澤治《春秋》,頗不滿于宋人舍傳求經(jīng)之路,然其處處以求圣人旨意之歸趣,則與宋學(xué)在精神上亦相通矣。由此可見澤之《春秋》學(xué)有理學(xué)之特點。此可見澤之學(xué)術(shù)之特點也。

         

        2.趙汸

         

        趙汸(1319-1369),字子常,休寧人。據(jù)《明史·儒林傳》,汸生而姿稟卓絕。初就外傅,讀朱子《四書》,多所疑難,乃盡取朱子書讀之。聞黃澤有學(xué)行,往從之游。澤之學(xué),以精思自悟為主。其教人,引而不發(fā)。汸一再登門,乃得《六經(jīng)》疑義千余條以歸。復(fù)往,留二歲,得口授六十四卦大義與學(xué)《春秋》之要。后復(fù)從臨川虞集游,獲聞吳澄之學(xué)。乃筑東山精舍,讀書著述其中。雞初鳴輒起,澄心默坐。由是造詣精深,諸經(jīng)無不通貫,而尤邃于《春秋》。明初詔修《元史》,征汸預(yù)其事。書成,辭歸,未幾卒。學(xué)者稱東山先生。

         

        汸治《春秋》,悉本其師黃澤區(qū)別書法與史法之旨,且推為孟子以后一人而已。汸以所聞于黃澤者,為《春秋師說》三卷,復(fù)廣之為《春秋集傳》十五卷[9]。又恐學(xué)者梏于舊聞,因陋就簡,于交互之義未能遽悉,因《禮記》經(jīng)解有“屬辭比事《春秋》教”之語,乃離經(jīng)析義,分為八類,辨而釋之,撰《春秋屬辭》八篇,凡十五卷。

         

        《春秋屬辭》蓋折衷三傳及杜、陳之書而成。其目錄云:

         

        嘗退而考諸《左氏傳》,以盡夫為其學(xué)者之說,則魯史遺法大略可見,而惜其不知經(jīng)。既又考之《公羊》、《榖梁》二傳以及陳氏《后傳》諸書,又知筆削之法端緒可求,而惜其不知史。因悟《三傳》而后,諸家紛紜之失,不越此二端。蓋八篇之名由是而立,而述作之體見矣。

         

        關(guān)于此八篇之內(nèi)容與關(guān)系,目錄又云:“其前六篇篇目即是義例,其終二篇義例自見篇中。第一篇有筆無削,與第二篇有筆有削者相對,第三篇至第六篇皆變文,與第八篇從史文者相對,而與前二篇相為經(jīng)緯,其第七篇則又一經(jīng)之權(quán)衡也?!?/p>

         

        關(guān)于《集傳》與《屬辭》,門人倪尚誼《春秋集傳》后序載汸語曰:“《屬辭》時推筆削之權(quán),而《集傳》大明經(jīng)世之志,必二書相表里,而后《春秋》之旨方完?!盵10]

         

        又以學(xué)《春秋》者,必考《左傳》事實為先,杜預(yù)、陳傅良有得于此,而各有所蔽,乃復(fù)著《左氏補注》十卷。汸自序云:“取陳氏《章指》附于杜注這下,去兩短,集兩長,補其所不及”。[11]金居敬跋《春秋師說》則曰:“嘗以為《春秋》名家數(shù)十,求其論筆削有據(jù)依,無出陳氏右者,遂合杜氏考之,悉悟傳注得失之由,而后筆削義例觸類貫通,縱橫錯綜,各有條理,此《左氏傳補注》所由作也?!薄端膸焯嵋氛摯藭荚疲?/p>

         

        是書即采傅良之說,以補《左傳集解》所未及。其大旨謂杜偏于《左》,傅良偏于《穀梁》,若用陳之長以補杜之短,用《公》、《穀》之是以救《左傳》之非,則兩者兼得。筆削義例,觸類貫通,傳注得失,辯釋悉當(dāng),不獨有補于杜解,為功于《左傳》,即圣人不言之旨,亦灼然可見。蓋亦《春秋》家持平之論也。

         

        而汸自序云:

         

        至資中黃先生之?dāng)湥酥^《春秋》有魯史書法,有圣人書法,必先考史法而后圣人之法可求,若其本原脈絡(luò),則盡在《左傳》。蓋因孟子之言而致其思,亦已精矣。汸自始受學(xué),則取《左氏》傳注諸書,伏而讀之?dāng)?shù)年。然后知魯史舊章猶賴《左氏》存其梗概,既又反復(fù)乎二傳,出入乎百家者,又十余年,又知三傳而后說《春秋》者,惟杜元凱、陳君舉為有據(jù)依。然杜氏序所著書,自知不能錯綜經(jīng)文以盡其變,則其專修《左氏傳》以釋經(jīng),乃姑以盡一家之言。陳氏通二傳于《左氏》,以其所書證其所不書,庶幾善求筆削之旨,然不知圣人之法與史法不同,則猶未免于二傳之蔽也?!凇蹲笫稀穫鹘?jīng),唐宋諸儒詆毀之余,幾無一言可信,欲人潛心于此而無惑難矣。間嘗究其得失,且取陳氏《章指》附于杜注之下,去兩短集兩長,而補其所不及,庶幾史文經(jīng)義互見端緒,有志者得由是以窺見圣人述作之原。

         

        澤、汸師弟之學(xué)皆以《左氏》為主,而于后世僅取杜預(yù)、陳傅良二人而已,其中種種委曲,可盡見于此。

         

        此外,尚有《春秋金鎖匙》一卷。《四庫提要》曰:“是書撮舉圣人之特筆與《春秋》之大例,以事之相類者,互相推勘,考究其異同,而申明其正變,蓋合比事屬辭而一之大旨?!洞呵铩分踔饔谝种T侯,《春秋》之未主于抑大夫,中間齊、晉主盟,則視其尊王與否而進退之。其中如謂圣人貶杞之爵,降侯為子,與毛伯錫命稱天王稱錫,為彼此相與之詞。雖尚沿舊說之陋,而發(fā)揮書法條理秩然。程子所謂‘其中數(shù)十義,炳如日星’者,亦庶幾近之矣?!薄短嵋酚种^宋時沈棐嘗有《春秋比事》一書,與此書大旨相近,然汸似未見其本。二書體例各殊,沈詳而盡,趙簡而明。

         

        上述著作今俱存。

         

        二  回歸三傳

         

        中唐以降,啖、趙、陸以會通三傳為旨,至宋,則多務(wù)為舍傳求經(jīng)之舉矣,至于疑經(jīng)改經(jīng),亦在所不憚。程頤在《明道先生墓表》中推尊其兄程顥云:“周公沒,圣人之道不行;孟軻死,圣人之學(xué)不傳?!壬陌倌曛?,得不傳之學(xué)于遺經(jīng)?!鄙w宋儒去圣久遠,更無口說之依憑,乃志將于遺經(jīng)中推明圣人之道,此誠道學(xué)之精神也,然亦宋學(xué)治經(jīng)之習(xí)氣。流風(fēng)所及,諸儒治《春秋》者,多棄三傳,而以直探經(jīng)旨為鵠的焉。

         

        其間,有黃澤、趙汸師弟,乃倡言復(fù)古。澤有弟子金居敬曰:“資中黃先生,以六經(jīng)復(fù)古之說設(shè)教九江?!庇衷唬骸包S先生力排眾說,創(chuàng)為復(fù)古之論?!盵12]然此復(fù)古者,與宋人之復(fù)古不同。蓋宋人徑掃漢唐章句注疏之學(xué),而直趨本經(jīng),而澤、汸實復(fù)三傳之古也。蓋自澤、汸視之,三傳雖各有失,然去古未遠,當(dāng)據(jù)此而考圣人之意也。其后清人復(fù)古,或復(fù)后漢之古,或復(fù)前漢之古,皆重漢人傳注之學(xué)也,斯欲藉此以探六經(jīng)之旨也。是以澤、汸之《春秋》學(xué),實啟清人據(jù)經(jīng)學(xué)以反理學(xué)之肇緒也。

         

        三傳之中,澤、汸又以《左氏》為主。澤曰:

         

        學(xué)《春秋》只當(dāng)以三傳為主,而于三傳之中,又當(dāng)據(jù)《左氏》事實,以求圣人旨意之所歸。蓋于其中自有脈絡(luò)可尋,但人自不肯細心推求爾。[13]

         

        《春秋》本是記載之書,記事而提其綱要,以著得失,明大義也。學(xué)者只當(dāng)考據(jù)事實,以求圣人筆削之旨。[14]

         

        凡《左傳》于義理時有錯謬,而其事皆實。若據(jù)其事實而虛心以求義理至當(dāng)之歸,則經(jīng)旨自明。澤之所得實在于此。[15]

         

        《左氏》于二百四十二年事變略具始終,而赴告之情,策書之體,亦一二有見焉,則其事與文,庶乎有考矣,其失在不知以筆削見義?!豆颉贰ⅰ斗Y梁》以書不書發(fā)義,不可謂無所受者,然不知其文之則史也。夫得其事、究其文而義有不通者有之,未有不得其事、不究其文而能通其義者也,故三傳得失雖殊,而學(xué)《春秋》者必自《左氏》始。[16]

         

        蓋孔子親見國史而作《春秋》,則《春秋》本為記載史事之書,孔子或筆之,或削之,以寓其撥亂之義,如是而為經(jīng)也。至于左氏丘明,躬為國史,是其《左傳》詳于記事,本國史之流也。故治《春秋》者,當(dāng)以《左傳》為先,藉事實之考據(jù)而求圣人筆削之旨。

         

        澤又論《春秋》與《左傳》之關(guān)系曰:

         

        孔子作《春秋》,以授史官及高弟。在史官者,則丘明作傳;在高弟者,則一再傳而為公羊高、榖梁赤。在史官者,則得事之情實,而義理間有訛。在高弟者,則不見事實,而往往以意臆度,若其義理,則間有可觀,而事則多訛矣。酌而論之,則事實而理訛,后之人猶有所依據(jù)以求經(jīng)旨,是經(jīng)本無所損也;事訛而義理,間有可觀,則雖說得大公至正,于經(jīng)實少所益,是經(jīng)雖存而實亡也,況未必大公至正乎!使非《左氏》事實尚存,則《春秋》益不可曉矣。故舍事實而求經(jīng),自《公羊》、《穀梁》以后,又不知其幾《公羊》、《穀梁》也,然則《春秋》之道何時而可明邪![17]

         

        澤為此說頗具新意。蓋劉歆、杜預(yù)以下,其右《左氏》者,皆以左丘明“好惡與圣人同”,與孔子蓋在師友之間耳。而詆《左氏》者,則以丘明非圣人之徒,不得口授密傳之旨。今澤折衷三傳,其于丘明之身份,亦兼取二說,謂丘明乃““當(dāng)時史官篤信圣人者”,乃“左氏是史官曾及孔氏之門者”,則丘明不獨為國史,亦蒙孔子親授《春秋》,預(yù)弟子之流耳,且以丘明之作傳,較七十子后學(xué)之徒,尤為可據(jù)矣。然澤之右《左氏》,與劉、杜之徒不同,實欲調(diào)護三傳也。

         

        至于公羊家詆《左氏》之續(xù)經(jīng),而澤亦回護曰:

         

        左氏是史官,又當(dāng)是世史,其末年傳文亦當(dāng)是子孫所續(xù),故通謂之《左氏傳》,理或當(dāng)然。[18]

         

        澤蓋以義理當(dāng)由事實之考據(jù)而來,此其所以主《左氏》也。而《公》、《穀》二傳,其義理雖有可觀,然記事多訛。澤曰:

         

        《公羊》、《穀梁》所據(jù)之事,多出于流傳,非見國史,故二傳所載,多涉鄙陋不足信,但其間卻有老師宿儒相傳之格言,賴此二傳以傳于世,辨之亦易也,較之《左傳》記事有本末,真可以發(fā)明圣經(jīng),則相去天淵矣。[19]

         

        至于《公》、《穀》有義理之非者,則常常出于不見當(dāng)時事情而臆度故也。澤舉隱公讓國一事,謂《穀梁》之謬在于未能親見當(dāng)時事情也。蓋隱公雖欲讓桓,然未克而取弒焉?!豆颉?、《左氏》皆以隱公當(dāng)讓,然《穀梁》之論議獨不同,曰:

         

        讓桓正乎?曰不正?!洞呵铩烦扇酥?,不成人之惡。隱不正不成之,何也?將以惡桓也。其惡桓何也?隱將讓而桓弒之,則桓惡矣?;笍s而隱讓,則隱善矣。善則其不正焉,何也?《春秋》貴義而不貴惠,信道而不信邪。孝子揚父之美,不揚父之惡。先君之欲與桓,非正也,邪也。雖然,既勝其邪心以與隱矣,已探先君之邪志而遂以與桓,則是成父之惡也。兄弟,天倫也。為子受之父,為諸侯受之君。已廢天倫,而忘君父以行小惠,曰小道也。若隱者,可謂輕千乘之國,蹈道則未也。

         

        《穀梁》以惠公與桓為非正,而隱之讓,不過成父之惡而已。澤論《穀梁》之非曰:

         

        《穀梁》以為讓桓不正,此不知當(dāng)時事情。若在當(dāng)時,必導(dǎo)隱公為亂,非殺桓公母子不可,得國而隱亦終必不免。此《穀梁》《春秋》開卷第一義最謬者也。若從《左氏》、《公羊》,則合事情,而隱之賢終可取?!斗Y梁》謂隱公不當(dāng)讓,此不達禮之變,而亦不知當(dāng)時事情。儒者生于后世,而追斷古事,往往不合者,不達事情故也。使穀梁生于斯時,則親見當(dāng)時國人之情,知惠之貴桓,見桓母之存而國人貴之,隱公母事之,而先君立桓之命,人之所知,隱公讓桓之舉,實為能遵先君之命,則自不敢如此說矣。若使穀梁生此時見此事,而左右隱公,使之自立,則是導(dǎo)人為不義。此說一萌,不論事之濟否,而隱公讓桓之美意壞盡矣。故儒者若欲追論古人,必若身親見之,親當(dāng)之,則自然合事情而無過論也。圣人所以異于人者,蓋雖一切以禮義為斷,然未嘗迂遠而拂事情?!豆騻鳌吩唬骸傲⑦m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贝巳⒆又ǎ囟Y經(jīng)之言也。[20]

         

        據(jù)澤考見當(dāng)時事情,惠公既以桓母仲子為夫子,則桓已立為太子矣,隱實奉父命而居攝而已。是以隱之讓,不僅成父之志,且合于周禮也。且桓正位為太子,既得外家宋國之援,又內(nèi)得國人歸向之情,就當(dāng)時之情勢而論,亦隱之不得不讓也。是以《穀梁》之論斷,實不知當(dāng)時事情,而多出臆度之辭。

         

        不獨《穀梁》如此,《公羊》亦多有此弊,皆不見國史之故也。至于《左氏》,則出于國史,得考見當(dāng)時事情。否則,若不先事實,則議論不免有誤,澤之重《左氏》,蓋以此也。故澤曰:

         

        蓋《春秋》是事須先考事實,而后可以求經(jīng)旨。若不得其事之實,而遽欲評論是非,則如杜氏之詳密亦不免于誤也。[21]

         

        《左氏》記事雖可據(jù),然其義理,澤猶頗有譏辭。如澤論齊人殺哀姜事曰:

         

        傳曰:“君子以齊人之殺哀姜,為已甚矣。”此語亦失之。哀姜以淫亂致慶父之禍兩君遭弒,國幾于亡,魯不能容,出孫于邾,安可聽其稔惡不討乎?般及閔公皆其子,子無討母之理,然則權(quán)其宜當(dāng)屬之齊,故齊人殺哀姜不為過。凡《左氏》之失類此。然其事卻可據(jù),不可因噎而廢食,斯善讀《左傳》者也。[22]

         

        哀姜淫慶父、叔牙二叔,終致君弒而國亂。哀姜之罪如此,而《左氏》以齊不得殺哀姜,澤以為《左氏》陳義之失也。

         

        是以三傳俱有得失。澤曰:

         

        據(jù)凡例,考國史,說三叛人名之類,此《左氏》有益于經(jīng)。舉大義,正名分,君子大居正之類,此《公羊》有益于經(jīng)?;笩o王,定無正之類,此《穀梁》有益于經(jīng)。[23]

         

        左氏雖見國史,識本末,然所好惡與圣人異者常多;《公羊》、《穀梁》大義雖有可觀,而考事益疏,亦非可據(jù)以求經(jīng)旨者。然三傳去古未遠,三家之注,義例雖不同,然猶勝于近代去圣久遠,遂乃肆意創(chuàng)為新奇一切泛濫不根之者。[24]

         

        汸則曰:

         

        《左氏》于二百四十二年事變略具始終,而赴告之情、策書之體,亦一二有見焉,則其事與文,庶乎有考矣,其失在不知以筆削見義?!豆颉?、《穀梁》以書不書發(fā)義,不可謂無所受者,然不知其文之則史也。夫得其事、究其文,而義有不通者有之;未有不得其事、不究其文,而能通其義者也。故三傳得失雖殊,而學(xué)《春秋》者必自《左氏》始。[25]

         

        澤以《左氏》長于事,而《公》、《穀》長于義,是以主張三傳兼取。澤又謂三傳“去圣未遠”,此其所以可為據(jù)依也,然唐、宋以來之《春秋》家皆避不談此理,以“三傳束高閣”,而祖述道學(xué)家“以心求心”之玄虛,至有“舍傳求經(jīng)”之論也。對此,澤盡譏為“虛辭”,曰:

         

        凡《左傳》于義理時有錯謬,而其事皆實。若據(jù)其事實,而虛心以求義理至當(dāng)之歸,則經(jīng)旨自明。澤之所得,實在于此。然則學(xué)《春秋》者,姑置虛辭,存而勿論,而推校《左傳》之事以求圣經(jīng),此最為切實,庶幾可得圣人之旨矣?;蛑^先儒泛論大義,今皆指為虛辭,毋乃矯激之甚歟?曰:自唐以來說《春秋者》,高遠之辭日勝。高遠之辭日勝,則經(jīng)旨當(dāng)明矣,而《春秋》訖無定論,乃更盡疑三傳,并與經(jīng)之時月皆欲變易之,則其末流又當(dāng)何如乎!故皆一切斷以虛辭,將使學(xué)《春秋》者黜其聰明,而專務(wù)簡要此斂華就實之說也。[26]

         

        蓋《左傳》至唐而尊乎極矣,然自中唐以降,治《春秋》者多攻《左傳》,今澤以復(fù)古為旨,而攻唐、宋《春秋》學(xué)為“虛辭”,良由其重《左傳》之記事也。澤實據(jù)《左傳》以攻唐、宋《春秋》學(xué)也。

         

        澤不僅否定唐、宋之《春秋》學(xué),至謂漢儒之說《春秋》者,亦目為“虛辭”矣。澤曰:

         

        董仲舒說《春秋》大義誠可觀,然在澤亦止作虛辭看。蓋仲舒學(xué)《公羊》者也,焉能改于其失,既未能改于其失,則去經(jīng)旨亦遠矣。所說雖善,豈不近于虛辭乎![27]

         

        董子為漢儒者宗,且不免為“虛辭”,遑論漢、晉以下諸儒乎?

         

        三傳固有得失,然自孔子作《春秋》以后,唯孟子得圣人之旨。澤曰:

         

        自有《春秋》以來,惟孟子獨見大意。其次則莊周,亦說得較平,所謂“《春秋》經(jīng)世,先王之志,圣人議而不辯”,此最說得好。[28]

         

        孟子死,圣人之道不明,此道學(xué)家之論也。澤亦推崇孟子,以為唯孟子得見《春秋》大意。道學(xué)家們皆欲繼孟子以明圣人之道,而澤亦欲繼孟子,以明《春秋》之旨也。

         

        孟子以后,說《春秋》可取者,僅杜預(yù)、陳傅良二人而已。澤論杜氏曰:

         

        杜元凱說《春秋》,雖曲從《左氏》,多有違背經(jīng)旨處,然穿鑿處卻少?!旁獎P信《左氏》,澤亦只是信《左氏》,但立意卻微有不同,亦只是毫厘之差。[29]

         

        又論陳氏曰:

         

        至永嘉陳君舉,始用二家之說參之《左氏》,以其所不書實其所書,以其所書推見其所不書,為得學(xué)《春秋》之要,在三傳后卓然名家。然其所蔽,則遂以《左氏》所錄為魯史舊文,而不知策書有體,夫子所據(jù)以加筆削者,左氏亦未之見也。左氏書首所載不書之例,皆史法也,非筆削之旨,《公羊》、《穀梁》每難疑以不書發(fā)義,實與《左氏》異師。陳氏合而求之,失其本矣,故于《左氏》所錄而經(jīng)不書者皆以為夫子所削,則其不合于圣人者亦多矣,由不考于孟氏而昧夫制作之原故也。[30]

         

        然陳氏之學(xué)實偏于《公》、《穀》,而汸則主《左氏》,其治《春秋》,大抵以《公》、《穀》之長,補《左氏》之短而已。

         

        澤、汸又頗推崇程頤、朱熹,蓋以其《春秋》學(xué)與程、朱理學(xué)相通。蓋程、朱皆無《春秋》之專門著述,故、汸自謂其《春秋》學(xué)為程、朱“欲為而不及”之事,乃補續(xù)其“未了之工”也。澤曰:

         

        當(dāng)時胡文定公《春秋》方為時所尚,先生(朱子)若解此經(jīng),須是看得處處完備乃可如此,則亦甚難,然先生于大意已得之。澤之用工,亦大略如先生所說。又先生謂左氏見國史,事可據(jù),澤亦只依據(jù)《左氏》事實,別無他巧。又澤今日理整此書,亦是伊川、晦庵欲為而不及者,所以自謂是補續(xù)先儒未了之工也。[31]

         

        汸則曰:

         

        近代說者雖多,惟子朱子嘗謂“惜乎不修《春秋》不存,不知孰為夫子所筆,孰為夫子所削”,最得書法失傳之由。[32]

         

        蓋程、朱皆以《左氏》大半可信,而澤亦尊信《左氏》,且尤過之,曰:“據(jù)澤一得之愚,則須全信《左氏》事實,而闕其浮夸與義理錯誤處,而后《春秋》可說。此乃簡要切實之言,若且信且疑,則無益矣。”澤以為,杜預(yù)屈經(jīng)而申傳,尊《左氏》至極矣,然“未見有以逾人者,此則理學(xué)未精之故。今生于河洛、考亭諸大儒之后,理學(xué)明矣,若以此而學(xué)《春秋》,更用丘明、元凱之功,則經(jīng)旨自應(yīng)卓異”,[33]則澤以程、朱理學(xué)有以佐其治《春秋》也。

         

        澤甚至認(rèn)為:

         

        蓋用得元凱工夫,只可到得元凱;用得丘明工夫,只可到得丘明。自有等第,及已到得丘明,去經(jīng)旨尚隔數(shù)程,到此卻只須虛心靜定涵飬,然后圣人之心乃可得見。及其得也,則凡一切要妙之義,不論大綱小目,皆不出程朱平日討論意思中,而其事跡亦不過據(jù)《左氏》見在之文,未嘗有所移易變更,而義理自然的當(dāng)精妙。[34]

         

        誠若澤說,經(jīng)學(xué)與理學(xué)乃能相通如此。

         

        澤又謂治《春秋》,當(dāng)兼漢宋之學(xué),曰:

         

        唐人考古之功,如孔穎達、賈公彥最精密,陸徳明亦然,但音切未善。宋氏諸儒,經(jīng)學(xué)極深,但考古之功卻疏。若以宋儒之精,用漢魏晉諸儒考古之功,則全美矣。去古既遠,不先效漢魏諸儒之勤,卻便欲說義理,祗愈疏耳。大抵生于后世,既不獲親見圣賢,又不獲在兩漢魏晉間,則去古日遠,考古之功自然不及。如名物度數(shù),漢儒猶有目擊者,今卻皆是索之紙上,豈不疏乎!夏時周月之說,魏晉諸儒焉得有此論乎!自唐以來,說《春秋》者多不滿于三傳,然說者之于《春秋》,其詳密未必能及《左氏》、杜預(yù)也。使說《春秋》者,先有丘明、元凱詳密之功,而后加以河洛大儒之論,則事情既得書法,不差義理,自然順序可以歸一。今諸說皆舍先儒已成之功,稽古之實所見又未完備,而遽與之立異焉。《春秋》之道所以久而不明者,以此故也。[35]

         

        漢唐人長于考古,得事情之實,而宋人長于義理,若能兼取漢、宋之學(xué),則《春秋》之道渙然復(fù)明矣。此說尤見澤、汸《春秋》學(xué)之旨趣也。

         

        蓋澤重《左氏》,以其得當(dāng)時事情也。雖然,若不得事情,澤又主張有“向上工夫”,欲以推事情也。對此,澤頗自負(fù),曰:“澤推《春秋》,如推校日歷相似,分毫不可差忒,推到盡處,自然見圣人之心。然亦有窮極推不得處,卻須要悟。如桓公子糾事,非悟則不化,不化則終礙理?!盵36]可見,澤之學(xué)實有得于程朱心性之學(xué)者。

         

        然澤于朱子亦有批評,不過不顯言之而已。如朱子不信諸家傳注,澤即不以為然:

         

        晦庵先生不信諸家傳注,而亦自謂《春秋》難說,決意不解此一經(jīng)。澤一得之愚,以為眾說雜亂難信,態(tài)如晦庵之言;然若遂以為決不可通,則亦太過矣。蓋短中取長,未嘗不可。[37]

         

        且朱子主張《春秋》為實錄,反對褒貶之說,澤實不慊此說,然猶曲為朱子諱,曰:

         

        然亦須曉先生(朱子)微意。蓋說《春秋》者多泥褒貶,先生主意不欲泥褒貶,是欲矯諸家之失。[38]

         

        澤雖主褒貶,至于對孫復(fù)“有貶無褒”這種一偏之見,又頗不滿,曰:

         

        經(jīng)當(dāng)務(wù)平正,不可失之偏,尤不可好奇立異,如《春秋》有貶無褒,此既失之偏,又是欲立異,然其說自窒礙不可行,徒欲得立異之名爾。二百余年,豈無一人一事合道理,豈可謂之全無褒乎!如季子來歸,既稱其字,又稱來歸,是喜之之辭,安得強以為貶?又如晉士匄帥師侵齊,聞齊侯卒乃還,此亦是書其得禮。但貶多而褒少則有之,然又有褒中之貶、貶中之褒,其義不一而足,不容以管窺爾。[39]

         

        趙汸則謂孫復(fù)“有貶無褒”之說,蓋不知《春秋》“變文以示義”之例也。其曰:

         

        然自斯義不明,學(xué)者弗能深考一字褒貶之說,蓋由是而出焉夫。既以變文為貶矣,而不變者非褒也,由是有貶無褒之說生焉。又其甚者,乃有法書之說焉。顧其所以為法者,苛刻則幾于申韓,疏闊則過于三章。視后世所謂八分書者,曾不若也,其可以論于《春秋》經(jīng)世之旨乎? [40]

         

        然后世有龔定庵,其撰《春秋決事比》一篇,則專論《春秋》之為刑書矣。

         

        三  史法與書法

         

        西漢博士區(qū)別孔子《春秋》與左丘明之書,至?xí)x王接,謂《左氏》辭義贍富,自是一家書,不主為經(jīng)發(fā)。唐大歷間,趙匡則有“左氏非丘明”之說。凡此,皆以《左氏》非解經(jīng)之書也。

         

        然自劉歆以降,古文家素以《左氏》為《春秋》之傳,分經(jīng)附傳,增設(shè)凡例,皆欲成立《左氏》為經(jīng)也。唐初,孔穎達奉詔撰《五經(jīng)正義》,而于三傳中獨取《左氏》為正義,則《左傳》之尊亦至乎極矣。雖然,其時亦有學(xué)者,如劉知幾等,其《史通》于六家篇乃別《春秋》與《左氏》為二,則視《左氏》為史矣,

         

        又,令狐澄《大中遺事》載陳商之議云:

         

        大中時,工部尚書陳商立……《春秋左氏傳》學(xué)議。以孔圣修經(jīng),褒貶善惡,類例分明,法家流也。左丘明為魯史,載述時政,惜忠賢之泯滅,恐善惡之失墜,以日系月,修其職官,本非扶助圣言,緣飾經(jīng)旨,蓋太史氏之流也。舉其《春秋》,則明白而有實;合之《左氏》,則叢雜而無征。杜元凱曾不思夫子所以為經(jīng),當(dāng)與《詩》、《書》、《周易》等列;丘明所以為史,當(dāng)與司馬遷、班固等列。取二義乖剌不侔之語,參而貫之,故微旨有所未周,宛章有所未一。[41]

         

        陳商在唐代本不以經(jīng)學(xué)名,然能以孔子《春秋》為經(jīng),猶《詩》、《書》、《易》諸經(jīng)之等,而以丘明與司馬遷、班固》同列,又謂杜預(yù)參貫經(jīng)傳為非,蓋承西漢博士與晉王接之論也。此議頗得清公羊家激賞,皮錫瑞至稱其議為“千古卓識”。[42]

         

        宋以來,以朱子為代表,主張《春秋》為實錄,此亦以史視《春秋》也。凡此,皆黃澤、趙汸區(qū)別經(jīng)史之濫觴也。是以黃澤、趙汸以三傳為旨歸,而于三傳中,又以《左傳》為先。蓋左氏親見國史,其記事確鑿可據(jù),欲求圣人之旨,當(dāng)由史事而推求之也。

         

        澤論經(jīng)與史之不同曰:

         

        學(xué)《春秋》以考據(jù)《左氏》、國史事實為主,然后可求書法。能考據(jù)事實而不得書法者,亦尚有之,未有不考據(jù)事實而能得書法者也。[43]

         

        孟子曰:“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敝痪褪纷稚峡?,便見《春秋》是紀(jì)事之書。學(xué)者須以考事為先,考事不精,而欲說《春秋》,則失之疏矣。夫考事已精,而經(jīng)旨未得尚多有之,未有考事不精而能得經(jīng)旨者也。又須先曉史法,然后可求書法。史法要精熟,書法要委曲,求合于中。近代解經(jīng)不通,遂作翻案法,如老吏整備文卷,雖可照刷,其若情實何?[44]

         

        然欲考《左氏》之史事,又須兼考史家記事之法,此即史法也。澤曰:

         

        說《春秋》必須兼考史家記載之法,不可專據(jù)經(jīng)文也。若專據(jù)經(jīng)文而不考史,則如滅項之類,如何見得?[45]

         

        若《左氏》所說,止是史官所守之法?!洞呵铩贩怖?,本周公之遺法,故韓宣子適魯,見《易象》與《魯春秋》,曰:“周禮盡在魯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德與周之所以王。”此時未經(jīng)夫子筆削,而韓宣子乃如此稱贊者,見得魯之史與諸國迥然不同故也。赴告策書,諸所記注,多違舊章,此杜氏說。大抵春秋時,史法頗難為,史官者亦只當(dāng)直書,中間違禮得禮皆有之,亦是時使之然。記事者只得如是,不可律以夫子書法。[46]

         

        則杜預(yù)之所謂周公所發(fā)“五十凡”,不過魯《春秋》之史法也,且可見周公之德與周之所以王也。然至春秋時,禮崩樂壞,“赴告策書,諸所記注,多違舊章”,此時之史法亦不同于周公所定之史法,不過以直書其事為史法也。然皆與孔子筆削魯史舊文之書法不同。

         

        澤尤推重杜預(yù)。歷來公羊家之攻《左氏》者,強調(diào)《公羊》為經(jīng),《左氏》為史。是以自劉歆以后,皆為《左氏》增設(shè)書法,以成其為經(jīng)。至杜預(yù),則以《左氏》之例為周公所作,而孔子既從舊章,其所言例較之周公發(fā)凡而言之正例,乃變例耳。則杜氏以《左氏》之例高于孔子之例耳。至黃澤,既主《公羊》經(jīng)、史之分,又取杜預(yù)《左氏》言例之旨,雖亦以《左氏》為經(jīng),然謂《左氏》長于記事,其例則襲魯史策書之舊例,此史官所承之史法也,至于此例是否出于周公,則未知也;又以孔子筆削《春秋》為經(jīng),自有圣人之書法,然此書法是否與《公羊》之例同,亦未知也。

         

        其后,汸述澤之意,撰《春秋屬辭》,發(fā)掘出《左氏》所包含之策書十五例。汸曰:“汸自早歲獲聞資中黃楚望先生論五經(jīng)旨要,于《春秋》以求書法為先,謂有魯史書法,有圣人書法,而妙在學(xué)者自思而得之,乃為善也。”[47]

         

        宋濂序《春秋屬辭》云:

         

        蓋在魯史,則有史官一定之法;在圣經(jīng),則有孔子筆削之旨。自魯史云亡,學(xué)者不復(fù)得見,以驗圣經(jīng)之所書,往往混為一涂,莫能致辯。所幸《左氏傳》尚存魯史遺法,《公羊》、《榖梁》二家多舉書、不書以見義,圣經(jīng)筆削,粗若可尋然。其所蔽者,《左氏》則以史法為經(jīng)文之書法,《公》、《榖》雖詳于經(jīng)義,而亦不知有史例之當(dāng)言,是以兩失焉爾。《左氏》之學(xué)既盛行,杜預(yù)氏為之注,其于史例推之頗詳。杜氏之后,唯陳傅良氏因《公》、《榖》所舉之書法,以考正《左傳》筆削大義,最為有征。斯固讀《春秋》者之所當(dāng)宗,而可憾者,二氏各滯夫一偏,未免如前之蔽。有能會而同之,區(qū)以別之,則《春秋》之義,昭若日星矣。

         

        澤、汸整個《春秋》學(xué)之脈絡(luò)與意旨,宋濂此序闡述最為詳明。

         

        蓋《左氏》記事,其有例無例,未可知也。自劉歆增設(shè)凡例始,歷代《左氏》學(xué)者莫不踵事其后,至杜預(yù),以五十凡為《左氏》之例,可謂備矣,且其欲成立《左氏》為經(jīng),亦盡其說矣。然自澤、汸視之,杜預(yù)之功在“于史例推之頗詳”,其失則在“以史法為經(jīng)文之書法”。又《公》、《穀》明圣人筆削之法,其嚴(yán)于經(jīng)、史之辨,然其蔽則在不知《春秋》記事亦有史法。于南宋陳傅良,乃能合三傳而論例,可謂大有功矣。此澤、汸之所本也。

         

        然陳氏亦不能區(qū)別史法與書法。汸曰:

         

        三傳而后,說《春秋》者,惟杜元凱、陳君舉為有據(jù)依。然杜氏序所著書,自知不能錯綜經(jīng)文以盡其變,則其專修《左氏傳》以釋經(jīng),乃姑以盡一家之言。陳氏通二傳于《左氏》,以其所書,證其所不收,庶幾善求筆削之旨;然不知圣人之法與史法不同,則猶未免于二傳之蔽也。[48]

         

        澤、汸頗論書法與史法之不同。澤曰:

         

        史紀(jì)事從實,而是非自見,雖隱諱而是非亦終在;夫子《春秋》多因舊史,則是非亦與史同,但有隱微及改舊史處,始是圣人用意然,亦有止用舊文而亦自有意義者。大抵圣人未嘗不褒貶,而不至屑屑焉事事求詳,若后世諸儒之論也。孟子曰:“其義則丘竊取之矣?!盵49]

         

        汸曰:

         

        古者列國皆有史官,掌記一國之事,《春秋》,魯史策書也。事之得書不得書,有周公遺法焉,太史氏掌之,非夫人之所得議也。吾魯司寇也,一旦取太史氏所職而修之,魯之君臣其能無惑志歟?然則將如之何?凡史所書,有筆有削,史所不書,吾不加益也,故曰:“其文則史?!笔分鲗嶅h而已?!洞呵铩分敬鎿軄y,筆則筆,削則削,游夏不能贊一辭,非史氏所及也,故曰:“其義則丘竊取之矣?!贝酥谱髦病50]

         

        “史紀(jì)事從實,而是非自見”,此朱子之論《春秋》也,然澤斷以為史法,非真知圣人作《春秋》之用意也。朱子又謂《春秋》非褒貶之書,而澤以“圣人未嘗不褒貶”,汸則謂“圣人議而弗辨,是非之心人皆有之,善而見錄則為褒,惡而見錄則為貶,其褒貶以千萬世人心之公而已,圣人何容心哉!”[51]凡此,皆非朱子也。[52]

         

        雖然,澤又自謂其分別經(jīng)、史之論頗有得于朱子者:

         

        晦庵言:“《春秋》制度大綱,《左氏》較可據(jù),《公》、《穀》較難憑。”又曰:“左氏曾見國史,考事頗精?!庇衷唬骸啊蹲髠鳌芬徊浚d許多事,未知是與不是,但道理是如此?!庇衷唬骸啊蹲笫稀肥鞘穼W(xué),《公》、《穀》是經(jīng)學(xué)。史學(xué)者記得事卻詳?!?nbsp;[53]

         

        朱子說三傳,以為《左氏》見國史,但義理未明。《公》、《穀》大義正,卻未見國史。此言最要切。[54]

         

        皮錫瑞亦謂朱子亦明確區(qū)分經(jīng)與史,即以《左氏》為史學(xué),《公》、《穀》為經(jīng)學(xué)矣。[55]可見,澤、汸之《春秋》學(xué)與朱子理學(xué)之關(guān)系甚是復(fù)雜。

         

        因此,史法與書法既不同,則不可由史法而求圣人之《春秋》也。今人治《春秋》者,概以史書目《春秋》,概以史法求《春秋》,則貶《春秋》至乎極矣。是以澤曰:

         

        夫子之《春秋》,不可以史法觀。后世作史者,只當(dāng)用史法,不可摸擬圣人也。胸中權(quán)度不如圣人,則予奪不得其正矣。故作史惟當(dāng)直書為得體。夫子《春秋》,只是借二百四十二年行事,以示大經(jīng)大法于天下,故不可以史法觀之?;莨郧按呵铮洳缓嫌诘涠Y者尚少,故夫子截自惠以后者,所以撥亂也。[56]

         

        春秋時,上自天下,下自士庶人,其言其行,多不合于典禮,史官雖能直書其事而使善惡自見,然孔子作《春秋》,撥亂世而反諸正,“示大經(jīng)大法于天下”,則非史官所能為,是以《春秋》別有書法以見此旨也。

         

        是以孔子作《春秋》,其書法不得不異于史法矣。澤曰:

         

        《春秋》書法,自書契以來所無,舊史固是周公之遺法,然常法也。王政不綱,而后怪誕百出,弒父與君,無所不有,而紀(jì)綱法度俱已蕩然。分限既踰,無一合于古者,而史法始難乎紀(jì)載矣。若非圣人刪修之,則二百四十二年之行事,是非得失淆亂,穢雜而無所折衷矣。天下后世,安所取正哉!凡史官書法,與刑官論刑,大體固不異。如趙盾之事,以法言之則穿為元惡,盾若不知情,當(dāng)只坐中途聞難而復(fù)不討賊為罪。然此罪亦已應(yīng)誅。蓋元惡若與盾非族黨,盾亦不能逃匿庇兇逆之罪,其跡亦當(dāng)與知情同。今穿既是盾之族黨,盾若誅穿,尚難以自明,況庇而不誅,則盾與穿同惡同罪矣。以位言之,則盾為執(zhí)政之卿;以族屬言之,則盾為從父,是固不可得而末減者。若以董狐書法言之,則為國正卿,亡不出境,反不討賊,不論知情與否,皆同弒君。書穿,則盾之罪不明;書盾,則與穿同論。史法與論刑,其實亦不大相遠也?!洞呵铩芬郧埃Y法未廢,史所書者,不過君即位、君薨葬、逆夫人、夫人薨、葬大夫、卒有年無年、天時之變、郊廟之禮、諸侯卒葬交聘會朝,大抵不過如此爾,無有伐國、滅國、圍城、入某國某邑等事也。其后禮法既壞,史法始淆亂,如隱公元年除書及邾宋盟、公子益師卒外,其余皆失禮之事,如不書即位是先君失禮,為魯亂之本;鄭伯克段,是兄不兄,弟不弟;天王歸仲子之赗,則失禮顯然;祭伯來,則不稱使。舉一年如此,則二百四十二年可知。如此,則夫子《春秋》安得不作?[57]

         

        汸則曰:

         

        《左氏》有見于史,其所發(fā)皆史例也,故常主史以釋經(jīng),是不知筆削之有義也?!豆颉?、《榖梁》有見于經(jīng),其所傳者猶有經(jīng)之佚義焉,故據(jù)經(jīng)以生義,是不知其文則史也。后世學(xué)者三傳則無所師承,故主《左氏》則非《公》、《榖》,主《公》、《榖》則非《左氏》,二者莫能相一。[58]

         

        春秋以前,史官守周公之遺法,固能記載其事。然春秋以降,“王政不綱,而后怪誕百出,弒父與君,無所不有,而紀(jì)綱法度俱已蕩然。分限既踰,無一合于古者,而史法始難乎紀(jì)載矣”,是孔子以史法不能記載亂世之事,乃別創(chuàng)書法以記載其事矣。

         

        是以黃澤尤重經(jīng)史之辯,以為唯此始能通《春秋》也。澤曰:

         

        《春秋》固是經(jīng),然本是記事,且先從史看。所以如此說者,欲人考索事情,推校書法。事情既得,書法既明,然后可以辨其何以謂之經(jīng),何以謂之史。經(jīng)史之辨既決,則《春秋》始可通。[59]

         

        《春秋》所以難看,乃是失卻“不修《春秋》”。若有“不修《春秋》”,互相比證,則史官記載、仲尼所以筆削者,亦自顯然易見。[60]

         

        則孔子之《春秋》既有魯史舊文之史法,又有獨創(chuàng)之書法,二者當(dāng)并觀之:

         

        須先曉史法,然后可求書法。史法要精熟,書法要委曲,求合于中。[61]

         

        澤、汸主《左氏》,以前記事之詳也,然《春秋》自有圣人之意,當(dāng)由書法而推究之,非《左氏之能盡也。《公》、《穀》則詳于書法,然不考見事情,是以其書法亦未必是也。澤、汸認(rèn)為,當(dāng)兼取三傳而明圣人筆削之旨也。澤曰:

         

        《春秋》書法須考究前后異同詳略,以見圣人筆削之旨。事同而書法異,書法同而事異,正是圣人特筆處。[62]

         

        澤既以《春秋》當(dāng)以書法求之,則治《春秋》者當(dāng)尚例也。澤曰:

         

        《春秋》如正例、變例之實,此是澤破近代諸儒《春秋》不用例之說。三傳皆用例,雖未必盡合圣人,然不中不遠。近時說者則以為夫子《春秋》非用例,若如此,則夫子作《春秋》止是隨事記錄,止如今人之寫日記簿相似,有何意義?惟其有正例、變例,方可推求圣人本意。……若說圣人止備錄,使人自見,則但是史官皆可為,何以見得《春秋》非圣人不能作。[63]

         

        而《四庫提要》載趙汸《與朱風(fēng)林書》,亦云:

         

        以例說經(jīng),固不足以知圣人;為一切之說以自欺,而漫無統(tǒng)紀(jì)者,亦不足以言《春秋》也。

         

        東漢以降,治《左氏》者效仿《公》、《穀》,亦主以例求經(jīng)。其后,王接、趙匡之徒,雖以經(jīng)、史區(qū)別《公》、《穀》與《左氏》,要之,不過以《公》、《穀》傳圣人微旨,而《左氏》徒記其事實而已。至黃澤、趙汸師徒,則兩是之,一則以《左氏》例為記事之書,而記事亦有例,即史法也;一則以《公》、《穀》例為筆削之體,然短于事情。澤、汸蓋欲調(diào)護《左氏》與《公》、《穀》,以三傳同為圣經(jīng)之佑護也。此說雖不作左右袒,然其緒余實可遠溯王接、趙匡乃于西漢博士區(qū)別經(jīng)、史之論,而頗為清公羊家所樂道焉。

         

        且自唐、宋以來,諸儒治《春秋》者多不用例,澤以為,誠若此論,孔子作《春秋》,不過“隨事記錄”而已,“止如今人之寫日記簿相似,有何意義”,至其極焉者,則流為王安石“斷爛朝報”之說也。孔子得觀國史,然其《春秋》,非史官所能為也。澤之此論,可謂對唐宋以來《春秋》學(xué)之全面反動,尤其針對朱子“善惡自見”之說,當(dāng)時實屬振聾發(fā)聵之論,非有絕大魄力,不能為此也。

         

        據(jù)宋濂序,《春秋屬辭》又有《春秋》五變之說:

         

        簡策所載說《春秋》者,多至數(shù)十百家,求其大概,凡五變焉。其始變也三家,競為專門,各守師說,故有《墨守》、《膏肓》、《廢疾》之論。至其后也,或覺其膠固已深而不能行遠,乃仿《周官》調(diào)人之義而和解之,是再變也。又其后也,有惡其是非淆亂而不本諸經(jīng),擇其可者存之,其不可者舍之,是三變也。又其后也,解者眾多,實有溢于三家之外,有志之士會粹成編,而集傳、集義之書愈盛焉,是四變也。又其后也,患恒說不足聳人視聽,爭以立異相雄,破碎書法,牽合條類,嘩然自以為髙,甚者分配易象,逐事而實之,是五變也。五變之紛擾不定者,蓋無他焉,由不知經(jīng)文、史法之殊。此其說愈滋,而其旨愈晦也歟!

         

        濂以為,歷來說《春秋》者,所以有五變之紛紜,蓋以為諸家不別經(jīng)、史也。

         

        四  屬辭比事與《春秋》之例

         

        黃澤、趙汸主經(jīng)、史之分,史有史法,經(jīng)有書法,是以欲求《春秋》之經(jīng)旨,當(dāng)以例求經(jīng)也。《左氏》出于國史而得事情,其記事亦自有法,然唯此史法,不足以盡《春秋》矣,是以澤、汸又主《公》、《穀》之說,以圣人作《春秋》,與史官記事之體不同,或筆或削,此《春秋》之書法。故澤、汸之言例,實兼三傳而言,既有史例,又有經(jīng)例。

         

        汸之《春秋屬辭》,“以杜預(yù)《釋例》、陳傅良《后傳》為本,而亦多所補正”。蓋中唐以下,治《春秋》者多不尚例,宋儒此風(fēng)尤甚。汸《與朱風(fēng)林書》曰:

         

        至丹陽洪氏之說出,則此段公案不容再舉矣。其言曰:“《春秋》本無例,學(xué)者因行事之跡以為例,猶天本無度,歷家即周天之?dāng)?shù)以為度?!贝苏撋醍?dāng)。至黃先生,則謂“魯史有例,圣經(jīng)無例。非無例也,以義為例,隱而不彰”,則又精矣。今汸所纂述,卻是比事屬辭法,其間異同、詳略,觸事貫通,自成義例,與先儒所纂所釋者殊不同。然后知以例說經(jīng),固不足以知圣人;為一切之說以自欺,而漫無統(tǒng)紀(jì)者,亦不足以言《春秋》也。是故但以《屬辭》名書。

         

        汸書中所言“洪氏”,乃南宋洪興祖,著有《春秋本旨》,今書已不存。然洪氏論例之語,見于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所引洪氏之自序。趙汸以其《屬辭》之作,本洪氏及黃澤之意也。

         

        《左氏》之史法,即所謂策書之例,猶杜氏之“五十凡”也,而《屬辭》總結(jié)其例有十五?!洞呵锛瘋鳌沸蜉d此例十五例曰:

         

        策書之例,一曰君舉必書,非君命不書;二曰公即位不行其禮不書;三曰納幣逆夫人、夫人至、夫人歸皆書之;四曰君夫人薨,不成喪不書,葬不用夫人禮則書卒,君見弒則諱而書薨;五曰適子生則書之,公子大夫在位書卒;六曰公女嫁為諸侯夫人,納幣、來逆、女歸、娣歸、來媵、致女、卒葬、來歸皆書,為大夫妻,書來逆而已;七曰時祀時田,茍過時越禮則書之,軍賦改作逾制,亦書于?,此史事之錄乎內(nèi)者也;八曰諸侯有命告則書,崩卒不赴則不書,禍福不告亦不書,雖及滅國,滅不告敗,勝不告克,不書于?;九曰雖伯主之役令,不及魯,亦不書;十曰凡諸侯之女行,惟王后書,適諸侯,雖告不書;十一曰諸侯之大夫奔,有玉帛之使則告,告則書,此史氏之録乎外者也;十二曰凡天子之命無不書,王臣有事為諸侯,則以內(nèi)辭書之;十三曰大夫已命書名氏,未命書名,微者名氏不書,書其事而已,外微者書人;十四曰將尊師少稱將,將卑師眾稱師,將尊師眾稱某帥師,君將不言帥師;十五曰凡天災(zāi)物異無不書,外災(zāi)告則書之,此史氏之通錄乎內(nèi)外者也。

         

        此策書之十五例即魯史舊文之史法也。

         

        此外,又有圣人筆削之例。蓋圣人因魯史舊文而加筆削,因以見王義焉,則史例之外別有所謂經(jīng)例,即《春秋》之書法也。

         

        趙汸以屬辭比事通《春秋》之經(jīng)例。所謂屬辭比事,《禮記·經(jīng)解》引孔子曰:“屬辭比事,《春秋》教也?!惫庞斜壤辉~,屬辭比事即比例也?!稘h書·刑法志》顏師古曰:“比,以例相比況也?!薄逗鬂h書·陳寵傳》注云:“比,例也?!薄洞呵铩肺暮喠x繁,若無比例以通貫之,必至人各異說,而大亂不能理。故《禮記·經(jīng)解》又曰:“《春秋》之失亂?!睙o比例則亂矣。黃澤、趙汸師徒皆以“求書法為先”,以為治《春秋》之旨要在于此,故于《左氏》所存魯史書法之外,尤重《春秋》經(jīng)之圣人書法?!洞呵锛瘋鳌沸騻漭d此書法有八[64]:

         

        一曰存策書之大體。序云:“凡策書之大體,曰天道,曰王事,曰土功,曰公即位,曰逆夫人、夫人至、世子生,曰公夫人外如,曰薨葬,曰孫,曰夫人歸,曰內(nèi)女卒葬,曰來歸,曰大夫公子卒,曰公大夫出疆,曰盟會,曰出師,曰國受兵,曰祭祀搜狩、越禮軍賦、改作逾制、外諸侯卒葬,曰兩君之好,曰玉帛之使,凡此之類,其書于策者,皆不削也?!洞呵铩?,魯史也,策書之大體吾不與易焉,以為猶《魯春秋》也。”蓋西周未亂之時,史之書于策者,不過公即位、逆夫人、朝聘會同、崩薨卒葬、禍福告命、雩社禘嘗、搜狩城筑、非禮不時與夫災(zāi)異慶祥之感之類,而一國之紀(jì)綱本末略具,善惡亦存其中。然周自東遷以來,王室益微,諸侯背叛,伯業(yè)又衰,外裔縱橫,大夫?qū)U愠忌妹?,于是伐國滅國、圍入遷取之禍交作,弒君殺大夫奔放納入之變相尋,而策書常法始不足以盡當(dāng)時善惡之情矣,故孔子斷自隱公有筆有削,以寓其撥亂之志。至于所謂策書之大體,而具一國之本末者,皆有筆而無削,使不失魯國正史之常。則孔子雖作《春秋》,亦不能不存存策書之大體者也,此孔子存舊史之法也。是以后世考《春秋》者,于其中之史法亦當(dāng)注目焉,而此乃《左氏》之長也。

         

        二曰假筆削以行權(quán)。孔子當(dāng)周衰之際,有撥亂之志,然有德而無位,棲棲遑遑,奔走于列國,終知其志之不行于當(dāng)世,乃作《春秋》,而寓其撥亂之志焉??鬃与m得觀國史,然其作《春秋》,既襲策書之大體,然又以國史有恒體,無辭可以寄文,故假書不書以互顯其義,其書者筆之,其不書者削之,此乃假筆削以行圣人之權(quán)也。趙汸謂筆削之例有三,曰不書,曰變文,曰特筆。其中,不書之義有五:一曰略同以顯異,公行不書至之類是也;二曰略常以明變,釋不朝正、內(nèi)女歸寧之類是也;三曰略彼以見此,以來歸為義則不書歸,以出奔為義則殺之不書之類是也;四曰略是以著非,諸殺有罪不書勤王復(fù)辟不書之類是也;五曰略輕以明重,非有關(guān)于天下之大故,不悉書是也。[65]此孔子以不書為書法也??鬃幼鳌洞呵铩?,又親授《春秋》與史官與高弟,雖然,《左氏》猶不知圣人有不書之法,而《公》、《穀》每設(shè)不書之問,猶得學(xué)《春秋》之要,然無所考據(jù)焉。汸以近世說《春秋》者,唯朱子知《春秋》有不書之法,又有永嘉陳傅良,“能參考經(jīng)傳,以其所書推見其所不書,以其所不書推見其所書者”,蓋得《春秋》不書之義焉。

         

        三曰變文以示義。此亦孔子筆削之例也。序云:“《春秋》雖有筆有削,而所書者皆從主人之辭。然有事同而文異者,有文同而事異者,則予奪無章而是非不著,于是有變文之法焉,將使學(xué)者即其文之異同詳略以求之,則可別嫌疑、明是非矣。”此外,辯名實之際,及謹(jǐn)內(nèi)外之辯,皆變文之義也。

         

        四曰辨名實之際,亦變文也。序云:“正必書王,諸侯稱爵,大夫稱名氏,四夷大者稱子,此《春秋》之名也;諸侯不王而伯者興,中國無伯而夷狄橫,大夫?qū)1T侯散,此《春秋》之實也?!洞呵铩分麑嵢绱?,可無辨乎!于是有去名以全實者,征伐在諸侯則大夫?qū)⒉环Q名氏,中國有伯則楚君侵伐不稱君;又有去名以責(zé)實者,諸侯無王則正不書王,中國無伯則諸侯不序君,大夫?qū)⒙云浜惴Q則稱人?!?/p>

         

        五曰謹(jǐn)內(nèi)外之辨,亦變文也。序云:“楚至東周,強于四夷,僭王猾夏,故伯者之興,以攘郄為功。然則自晉伯中衰,楚益侵陵中國,俄而入陳圍鄭平宋,盟于蜀,盟于宋,會于申,甚至伐吳滅陳滅蔡,假討賊之義,號于天下,天下知有楚而已。故《春秋》書楚事,無不一致,其嚴(yán)者而書吳越與徐,亦必與中國異辭,所以信大義于天下也?!?/p>

         

        六曰特筆以正名。此亦孔子筆削之例也。序云:“筆削不足以盡義而后有變文,然禍亂既極,大分不明,事有非常,情有特異,雖變文猶不足以盡義,而后圣人特筆是正,之所以正其名分也。夫變文雖有損益,猶曰史氏恒辭,若特筆則辭旨卓異,非復(fù)史氏恒辭矣?!眲t變文之外,又有特筆,其旨則在正名分,決嫌疑,復(fù)三綱五常之正也。蓋春秋之時,世變極矣,父子君臣之間,人所難言,史官常辭難盡其義,唯賴圣人特筆以正之也。是以特筆者,尤見圣人之書法與史法之不同。

         

        七曰因日月以明類。序云:“上下內(nèi)外之無別,天道人事之反常,六者尚不能盡見,則又假日月之法,區(qū)而別之。大抵以日為詳則以不日為略,以月為詳則以不月為略;其以日為恒則以不日為變,以不日為恒則以日為變,甚則以不月為異;其以月為恒則以不月為變,以不月為恒則以月為變,甚則以日為異。將使屬辭比事以求之,則筆削、變文、特筆,既各以類明,而日月又相為經(jīng)緯,無微不顯矣?!鄙w史法自有日月之例,如以日決者系日,以月決者系月,逾月則系時之類。至周室之衰,舊史之日月例已不足以別善惡是非矣。如大夫卒,或日或不日,以見禮之厚薄,《左氏》猶能載其例焉,若《公羊》,則假此例直斥君恩之有無,或大夫之有罪無罪矣。此世變之亟,是以孔子修《春秋》,不得不有日月之新例矣。

         

        趙汸極推崇時月日之例,曰:“凡災(zāi)祥禍福,禮樂政刑,盟誓戰(zhàn)爭,天下之故,一國之事,一人之辭,無微不顯,而上為天子,內(nèi)為吾君,外為諸侯為伯主,又其外為外裔,有天子之大夫,有吾大夫,有外大夫,又皆有弟兄姑姊妹之屬,大夫又有未命者,外裔亦有君臣,其等衰勢分甚嚴(yán),善惡淺深奇變極亂,皆以日月見之,如示諸掌,使文武周公之大經(jīng)大法,煥然復(fù)明,非天下之至圣,其孰能與于此?”[66]是以趙汸頗善《公》、《穀》以日月為例,然不免“隨事穿鑿,不可推尋”之病耳,至后世治《春秋》者遂諱言日月之例。唐宋以降,唯崔子方《經(jīng)解》專據(jù)日月例說《春秋》,“本日月起義,然屬比不精,而類例多舛”。[67]是以趙汸之日月例,實遠紹《公》、《穀》,近承崔子方也,至有清一代公羊?qū)W之復(fù)興,則多主日月例矣。故《四庫提要》謂汸“日月一例不出《公》、《穀》窠臼”,亦大略是矣。

         

        八曰辭從主人?!爸魅恕币晦o,語出陳傅良書及《公羊傳》“主人習(xí)其讀,問其傳”之文,蓋謂魯君也。序云:“《春秋》本魯史成書,夫子作經(jīng),唯以筆削見義,自非有所是正,皆從史氏舊文,而所是正亦不多見,故曰辭從主人?!鄙w《公羊傳》本有主人辭,其意則以圣人當(dāng)定、哀之世,諱內(nèi)惡,常曲為之說也。然汸似不慊《公羊》之說,以為辭從主人者,不過“《春秋》本魯史成書,雖孔子作經(jīng),亦必稟君命而后得施筆削,自非有所是正,皆從史氏舊文,然其所是正者亦不多見,故曰辭從主人”。

         

        是以汸曰:

         

        此八者,實制作之權(quán)衡也。然圣人議而弗辨,是非之心人皆有之,善而見錄則為褒,惡而見錄則為貶,其褒貶以千萬世人心之公而已,圣人何容心哉!辭足以明義,斯已矣。故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是故知《春秋》存策書之大體,而治乎內(nèi)者,恒異乎外也,則謂之夫子法書者,不足以言《春秋》矣;知《春秋》假筆削以行權(quán),而治乎外者,恒異乎內(nèi)也,則謂之實錄者,不足以言《春秋》矣。知一經(jīng)之體,要議而弗辨,則凡謂《春秋》賞人之功、罰人之罪、去人之族、黜人之爵,褒而字之、貶而名之者,亦不足以論圣人矣。[68]

         

        汸以《春秋》八法為權(quán)衡,蓋圣人以此八法而稱量天下史事也。唐、宋以降,說《春秋》者,或主褒貶,或主實錄,二說皆不足以盡《春秋》。據(jù)此八法,孔子之《春秋》或存策書之大體,或假筆削以行權(quán),既非盡從魯史舊文,亦非盡為褒貶,至于孫復(fù)以法書視《春秋》,“其刻深辯急之說,皆不攻自破” [69],更非所以論《春秋》也。

         

        汸主張以例求經(jīng),自命甚高。四庫館臣既許其論,然亦頗有微詞,曰:

         

        今觀其書,刪除繁瑣,區(qū)以八門,較諸家為有緒。而目多者失之糾紛,目少者失之強配,其病亦略相。等至日月一例,不出《公》、《穀》之窠臼,尤嫌繳繞,故仍為卓爾康所譏。

         

        然至清嘉、道以后,公羊?qū)W勃興,對趙汸之學(xué)評價漸高。孔廣森治《春秋》,深取趙氏之書。而莊存與在其《春秋正辭》敘目中謂“存與讀趙先生汸《春秋屬辭》而善之,輒不自量,為隱括其條,正列其義,更名曰‘正辭’,備遺忘也。以尊圣尚賢信古而不亂,或庶幾焉”。皮鹿門《春秋通論》則謂“趙氏分別策書、筆削,語多近是”。凡此,足見趙氏對有清一代《春秋》學(xué)之影響。

         

        【注釋】

         

        [1] 趙汸:《春秋集傳》自序。

         

        [2] 趙汸:《春秋左氏傳補注》自序。

         

        [3] 趙汸:《春秋師說》卷下,“論學(xué)《春秋》之要”。

         

        [4] 趙汸:《春秋師說》卷下,“論學(xué)《春秋》之要”。

         

        [5] 趙汸:《春秋師說》卷下,“論學(xué)《春秋》之要”。

         

        [6] 趙汸:《春秋師說》卷下,“論學(xué)《春秋》之要”。

         

        [7] 趙汸:《春秋師說》卷下,“論學(xué)《春秋》之要”。

         

        [8] 趙汸:《春秋師說》卷下,“論學(xué)《春秋》之要”。

         

        [9] 關(guān)于《春秋集傳》之作,汸門人倪尚誼于后序中稱是書“初稿始于至正戊子(1348),一再刪削,迄丁酉歲(1357)成編。既而復(fù)著《屬辭》,義精例密,乃知《集傳》初稿更須討論,而序文中所列史法經(jīng)義,猶有未至。歲在壬寅(1362),重著是傳。方草創(chuàng)至昭公二十八年,乃疾疢難厄,閣筆未續(xù),序文亦不及改。洪武己酉仲冬,先生遽謝世矣”,其后,自昭公二十八年以下,尚誼據(jù)《屬詞》義例續(xù)之。序中所謂策書之例十有五,筆削之義八者,亦尚誼更定,而原本有訛誤疏遺者,咸補正焉,則此書實成于尚誼之手。然義例一本于汸,猶汸書也。

         

        [10] 金居敬跋《春秋師說》亦云:“《集傳》以明圣人經(jīng)世之志,《屬辭》乃詳著筆削之權(quán),二書相為表里,而《春秋》本旨煥然復(fù)明。”

         

        [11] 趙汸:《春秋左氏傳補注》序。

         

        [12] 金居敬:《春秋師說》跋。

         

        [13] 趙汸:《春秋師說》卷下,“論學(xué)《春秋》之要”。

         

        [14] 趙汸:《春秋師說》卷上,“論學(xué)《春秋》之要”。

         

        [15] 趙汸:《春秋師說》卷中,“論漢唐諸儒得失”。

         

        [16] 趙汸:《春秋左氏傳補注》自序。

         

        [17] 趙汸:《春秋師說》卷上,“論三傳得失”。

         

        [18] 趙汸:《春秋師說》卷上,“論三傳得失”。

         

        [19] 趙汸:《春秋師說》卷上,“論三傳得失”。

         

        [20] 趙汸:《春秋師說》卷上,“論三傳得失”。

         

        [21] 趙汸:《春秋師說》卷上,“論古注得失”。

         

        [22] 趙汸:《春秋師說》卷上,“論三傳得失”。

         

        [23] 趙汸:《春秋師說》卷上,“論三傳得失”。

         

        [24] 趙汸:《春秋師說》卷下,“論學(xué)《春秋》之要”。

         

        [25] 趙汸:《春秋左氏傳補注序》。

         

        [26] 趙汸:《春秋師說》卷中,“論漢唐宋諸儒得失”。

         

        [27] 趙汸:《春秋師說》卷中,“論漢唐宋諸儒得失”。

         

        [28] 趙汸:《春秋師說》卷中,“論漢唐宋諸儒得失”。

         

        [29] 趙汸:《春秋師說》卷上,“論古注得失”。

         

        [30] 趙汸《春秋集傳》序。趙汸《春秋屬辭》亦云:“其能參考經(jīng)傳,以其所書推見其所不書,以其所不書推見其所書者,永嘉陳氏一人而已。但《左氏》書首所發(fā)不書之例,皆史例也,而陳氏誤以為筆削之法,故凡傳之所錄,皆以為魯史舊文,而無經(jīng)之傳皆為夫子所削,不知策書有體,夫子所據(jù)以施筆削者,左氏初未之見。二家與左氏異師,其難疑以不書發(fā)義,亦非左氏例也。陳氏合而求之,失其本矣,是以其說不能皆合。”(卷8,“假筆削以行權(quán)第二”)

         

        [31] 趙汸:《春秋師說》卷中,“論漢唐宋諸儒得失”。

         

        [32] 趙汸:《春秋屬辭》卷8,“假筆削以行權(quán)第二”。

         

        [33] 趙汸:《春秋師說》卷下,“論學(xué)《春秋》之要”。

         

        [34] 趙汸:《春秋師說》卷下,“論學(xué)《春秋》之要”。

         

        [35] 趙汸:《春秋師說》卷下,“《春秋》指要”。

         

        [36] 趙汸:《春秋師說》卷中,“論漢唐宋儒得失”。

         

        [37] 趙汸:《春秋師說》卷下。

         

        [38] 趙汸:《春秋師說》卷中,“論漢唐宋諸儒得失”。

         

        [39] 趙汸:《春秋師說》卷下,“論學(xué)《春秋》之要”。

         

        [40] 趙汸:《春秋屬辭》卷10,“變文以示義第三”。

         

        [41] 此論又載于孫光憲:《北夢瑣言》。

         

        [42] 皮錫瑞:《經(jīng)學(xué)歷史》。

         

        [43] 趙汸:《春秋師說》卷下,“論學(xué)《春秋》之本”。

         

        [44] 趙汸:《春秋師說》卷下,“論學(xué)《春秋》之本”。

         

        [45] 趙汸:《春秋師說》卷上,“論魯史策書遺法”。

         

        [46] 趙汸:《春秋師說》卷上,“論魯史策書遺法”。

         

        [47] 趙汸:《春秋集傳》原序。

         

        [48] 趙汸:《春秋左氏傳補注》序。

         

        [49] 趙汸:《春秋師說》卷上,“論《春秋》述作本旨”。

         

        [50] 趙汸:《春秋集傳》原序。

         

        [51] 趙汸:《春秋集傳》原序。

         

        [52] 黃澤謂《左氏》成于春秋,而《公》、《穀》成于戰(zhàn)國,蓋“《左氏》乃是春秋時文字?;蛞詾閼?zhàn)國時文字者,非也。今考其文,自成一家,真春秋時文體。戰(zhàn)國文字粗豪,賈誼、司馬遷尚有余習(xí),而《公羊》、《穀梁》則正是戰(zhàn)國時文字耳?!蹲笫稀饭淌呛蟪?,然文字豐潤,頗帶華艷,漢初亦所不尚,至劉歆始好之。《后漢書》成于范曄之手,便有晉宋間簡潔意思;堯舜三代之史成于司馬遷,便有秦漢間粗豪意思;若以為左氏是戰(zhàn)國時人,則文字全無戰(zhàn)國意思。如戰(zhàn)國書戰(zhàn)伐之類,皆大與《左傳》不同;如所謂拔某城、下某邑、大破之,即急擊等字,皆《左傳》所無?!保ㄚw汸:《春秋師說》卷上,“論三傳得失”)然以《左傳》為戰(zhàn)國文字,乃朱子之說也。黃澤雖甚推崇朱子之說,然對朱子論《春秋》,常隱斥其非,而未顯言其過也。

         

        [53] 趙汸:《春秋師說》卷上,“論三傳得失”。

         

        [54] 趙汸:《春秋師說》卷上,“論三傳得失”。

         

        [55] 參見皮錫瑞:《經(jīng)學(xué)通論》“論《公》、《穀》傳義《左傳》傳事其事亦有不可據(jù)者不可以親見國史而盡信之”條。

         

        [56] 趙汸:《春秋師說》卷上,“論魯史策書遺法”。

         

        [57] 趙汸:《春秋師說》卷上,“論魯史策書遺法”。

         

        [58] 趙汸:《春秋集傳》自序。

         

        [59] 趙汸:《春秋師說》卷下。

         

        [60] 趙汸:《春秋師說》卷上。

         

        [61] 趙汸:《春秋師說》卷下。

         

        [62] 趙汸:《春秋師說》卷下,“論學(xué)《春秋》之要”。

         

        [63] 趙汸:《春秋師說》卷上,“論《春秋》述作本旨”。

         

        [64] 汸《春秋屬辭》自序亦敘及《春秋》八法,然稍簡略耳,蓋門人倪尚誼于《集傳》序中據(jù)《屬辭》全書而加隱括焉。

         

        [65] 趙汸:《春秋屬辭》卷8,“假筆削以行權(quán)第二”。

         

        [66] 趙汸:《春秋屬辭》卷14,“因日月以明類第七”。

         

        [67] 趙汸:《春秋屬辭》卷14,“因日月以明類第七”。

         

        [68] 趙汸:《春秋集傳》自序。

         

        [69] 趙汸:《春秋集傳》原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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