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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趙金剛】從學術經歷看唐文治的哲學思想形態(tài)特征

        欄目:學術研究
        發(fā)布時間:2017-11-07 22:48:43
        標簽:
        趙金剛

        作者簡介:趙金剛,男,西元一九八五年生,祖籍河南安陽,出生于黑龍江省綏棱縣,北京大學哲學博士。曾在中國社會科學院哲學研究所工作,現任清華大學哲學系副教授,著有《朱熹的歷史觀——天理視域下的歷史世界》《從歷史世界到思想世界》。

        從學術經歷看唐文治的哲學思想形態(tài)特征

        作者:趙金剛(中國社會科學院哲學研究所助理研究員)

        來源:《現代儒學》第一輯,復旦大學上海儒學院 編,三聯書店2016年版

        時間:孔子二五六八年歲次丁酉九月十九日戊戌

        ? ? ? ? ? 耶穌2017年11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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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文治是近現代著名的政治家、教育家、思想家,也是南菁書院的代表人物。由于唐文治長期從事教育事業(yè),擔任過郵傳部上海高等實業(yè)學堂(上海交通大學前身)監(jiān)督、無錫國學高等專修學校校長,他的教育思想一直為研究者所重視。然而,唐先生之貢獻卻不特在教育,他的政治思想、哲學思想也十分有特色,而這些一直未被以往的研究者過多關注。本文嘗試從唐文治從學經歷及相關著作出發(fā),嘗試“描述”唐文治先生的哲學思想形態(tài)。我們會發(fā)現,唐文治先生的哲學思想實以易為宗,而融匯漢宋、熔冶朱王,于傳統(tǒng)之學術無門戶之見,而能汲取各家之長,并從當時中國之實際情況出發(fā),以“正人心,救民命”[1]為其學術的根本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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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的敘述以時間為主軸,但又不特如此,希望能以唐文治先生生命中的一些特殊事件為引自,帶出對其思想形態(tài)特色的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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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接受性理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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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先生的思想形態(tài)的形成與其從學經歷有密切關系。唐文治先生出生于太倉,太倉是理學家陸世儀的家鄉(xiāng),太倉臨近無錫、蘇州,而明清兩代兩地產生了一批思想家,如顧憲成、高攀龍、顧炎武,有所謂“太昆先哲”之說[2],這樣的學術環(huán)境對唐文治的思想形成有著重要影響,從唐文治的著作中可以看到這些鄉(xiāng)賢對他的影響。唐文治對“性理學”的接受,就與太倉昆山的學術環(huán)境有密切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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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文治六歲開始從父學習,逐步研習《孝經》《論語》《孟子》等儒家經典。[3]在學習過程中逐步開始接觸“性理學”,尤其是朱子學。這一方面與他的父親唐受祺及其故鄉(xiāng)太倉的學術環(huán)境有關,另一方面也與他的授業(yè)恩師王紫翔的學術傾向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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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性理救世書》卷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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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治十五歲時,先大夫授以《御纂性理精義》,命先讀朱子《讀書法》與《總論為學之方》,其時已微有會悟。逮年十七歲,受業(yè)于先師王文貞公之門,命專治性理學。[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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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受祺以朱子學作為唐文治的學術啟蒙,并讓唐文治從王紫翔學習,而王紫翔熟悉陸隴其、李二曲等人著述,留心“濂洛關閩之學”,在唐文治看來“學問造程朱之室”[5]。在王紫翔的指導之下,唐文治進一步研習朱子學著作?!蹲允觥贰扒骞饩w八年十八歲”條載:“分日讀《朱子小學》、《近思錄》、《性理精義》、《學篰通辨》、《程氏讀書分年日程》等,兼抄《王學質疑》、《明辨錄》細讀之,覺醰醰有味。讀《孟子》,乃更有心得。爰摘錄‘大全’諸先儒說,并錄王師筆記,作《讀孟札記》,理學乃日進。”[6]這一時期,唐文治研習的都是朱子學基礎文獻,這些文獻對唐文治早期的學術性格影響較大。這里需要指出的是《王學質疑》為清代學者張烈所作,此書于陽明學門戶之見甚深,全面攻擊陽明學。[7]王紫翔本人接觸理學的過程中,《王學質疑》也發(fā)揮著重要作用。在這一時期,至少在表面立場上,唐文治是“宗朱”的[8]。但在這一“宗朱”立場背后,也有些潛流需要我們注意。首先是對《孟子》的研讀,唐文治十分重視《孟子》,而《孟子》一書影響了唐文治對于心性、政治的看法?!睹献印分袑Α靶郧椤钡囊恍┛捶ǎ绊懥颂莆闹稳蘸蟮囊恍W術選擇。其次,受家鄉(xiāng)學術環(huán)境和唐受祺的學術態(tài)度影響,唐文治在這一時期,已經接觸到了陸世儀的思想?!端急驿泟炗洝だm(xù)思辨錄題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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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鄉(xiāng)陸尊道先生,隱居講學,體用兼?zhèn)洌嘤讜r讀其文,服膺其為人,顧于《思辨錄》未嘗細讀也。[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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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世儀對唐文治的影響在太倉先哲中最大。我們需要特別注意陸世儀的學術傾向,即“在清初朱子學當中,陸世儀于朱陸異同問題主調停態(tài)度”[10],也就是在哲學上,陸世儀對心學的“排斥”要較一些朱子學者弱的多。關于陸世儀的思想,陳來先生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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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開始志學時曾經歷過類似王陽明的悟道,體驗到人心與天相通,人皆有此心此理,他稱這個體悟為“識仁”。但后來發(fā)現,如果要依靠這個體悟去達到圣賢,其結果反而愈離愈遠,所以說這只是起手處,不是究竟處。他后來認識到,人雖皆有此心,但必須有治心之法,才能逐漸接近圣賢之域,這個“心法”就是“敬”,或“敬天”,他稱這個認識為“識敬”。所以他后來說“予起手初得力一仁字,后來又得力敬字、天字”(《思辨錄輯要》卷二)。從此以“居敬窮理”為宗旨逐步建立了自己的思想體系。[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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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從個人生命歷程上來看,陸世儀接受了王學的一些內容,其朱子學立場主要在于對“敬”的接受,在功夫上強調“敬”的作用。唐文治日后對朱子學的強調,在“敬”的功夫上也表現的較為明顯。


        陸寶千先生在《清代思想史》中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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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人所應注意者,康熙時代民間之朱學,大體為“王學化”之朱學,即彼等心目中之朱學,乃自“王學透鏡”中所講之朱學,非朱學之真也。[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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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里陸寶千就以陸世儀為例來討論朱學的王學化。姑且不論陸氏所講“非朱學之真”是否的當,他所說的“王學透鏡”值得我們注意。陸寶千指出,民間的朱學之所以稱得上是朱學,主要由于重視“敬”,但他認為“以‘敬’字貞定良知而不致流蕩,雖以宗朱為名,實為王學化之朱學,非朱學之本來面目”[13]。陸寶千還指出民間朱學注重經世,這也是陸世儀思想的特色[14]。對陸世儀的研習,影響了唐文治對朱子學的接受,對唐文治重視“經世”也有重要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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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甲午年,唐文治受沈增植提示,開始細讀陸世儀著作。《思辨錄劄記·續(xù)思辨錄題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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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甲午歲(1894),東人構釁,亟思研究兵學,吾師沈子培先生告之曰:“子盍讀《思辨錄》乎,其論兵學一卷,他書所不能逮也?!庇嗄思氉x之,始知其于天文、地理、河渠、兵刑、禮樂、政治、文藝無所不包,可謂學貫天人,敻絕當世,乃嘆向之所見者小矣。[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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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文治細讀陸世儀的初衷是為了研究兵學,但讀過之后,則進一步了解了陸世儀學問的全體。當時中國內外危機加重,唐文治十分重視經世之學,陸世儀的精神氣質與唐文治多有默契之處。而在緊接著的乙未年(1895),唐文治的父親“輯太倉陸桴亭先生遺書告成”,民國二十二年癸酉(1933)四月,唐文治本人又重印《陸桴亭遺書》,陸世儀的著作也因唐氏父子的整理而得到流傳。[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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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漢宋兼采:南菁書院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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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文治早年接受性理學的情況大致如上。唐文治的思想中不僅有宋學(性理學)的一面,還有漢學的一面,而其接受漢學直接與在南菁書院的求學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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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文治于1885年入南菁書院學習,直至1889年赴京參加禮部試,前后歷時五年[17],期間跟從黃以周、王先謙等經學大師學習,漢學上受二人影響較大。由于赴南菁書院之前,唐文治接受了大量的理學教育,這點使他有別于南菁書院其他學生[18],而此也引起了黃以周的注意,《自述》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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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元同)聞余講宋儒之學,甚喜。語余曰:“顧亭林先生有言,經學即理學,理學即經學,不可歧而為二。圣門之教,先博后約,子其勉之。”復教余訓詁義理合一之旨。先假余陳北溪先生“字義”,余鈔讀之,逾月而畢。又示余所著《經義通故》(后改名《經訓比誼》),余亦摘其精要者鈔錄之。又于藏書樓縱覽諸書,自是于經學、小學亦粗得門徑矣。[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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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段,黃以周對唐文治好理學的態(tài)度其實頗為微妙。黃氏父子主張“漢宋兼采”,對于宋學并不排斥,但仍以漢學為主。唐文治喜宋儒之說,在黃以周看來并非不可接受。但是我們看,黃以周首先以顧炎武“經學即理學,理學即經學”之語告誡唐文治“不可歧為二”,實際上是希望唐文治不要偏于理學而忽視經學。再則,顧炎武此語卻是偏向于“經學”一面,含有顧炎武對他所理解的性理學(包括程朱與陸王)的批評,他所講的理學也是講經學的理學。在這一背景下我們再看黃以周所言,其實其態(tài)度也就較為明確,他指示唐文治“先博后約”,也是針對清學所認為的理學之弊而發(fā),即防止心性義理之學墮入所謂“禪學”。黃以周還是希望唐文治能從“訓詁”而明“義理”,此“博”更為明確的則是指“禮學”。示之《北溪字義》或許可以看成暗示唐文治理學當中也講究訓詁求字義,而示之《經訓比誼》(即《經訓比義》)則態(tài)度更加明確,此書黃以周言:“欲挽漢宋學之流弊,其惟禮學乎?或云‘禮為忠信之薄’,是言一出而周衰;或云‘禮豈為我輩設’,是言一出而晉亂。學術不明,而治術敝。”[20]黃以周還是希望唐文治能沿著這一路數前進,而不至于有所謂宋學之流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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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文治亦能了解黃以周的苦心,在南菁書院學習期間,他逐步了解漢學,在經學上也頗為用心,尤其是參與了王先謙主持的《皇清經解續(xù)編》的編纂。但是,唐文治并未沿著黃以周的路數前行,他對宋學還是頗多關注,其作《陸象山言先立乎其大辨》、《宋明諸儒說主一辨》即可以看做其宋學興趣的延續(xù)。但也可以看到,這種興趣中也多了幾分對峙宋學流弊的味道,《陸象山言先立乎其大辨》直接認為陸象山之說同于禪學而異于孟子[21],而《宋明諸儒說主一辨》頗得黃以周欣賞,其關鍵就在于強調“敬”,而反對“靜”,對陽明、甘泉等人的心學講法頗有批評[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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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一時期,唐文治對易學的興趣開始萌發(fā)。我們可以看到,唐文治于經學不似黃氏父子以禮學為中心,唐文治自己的思想詮釋中,《周易》占有核心地位,這一特點一方面與宋學的義理闡釋十分接近,宋學的形而上學建構多與《周易》有直接關系,而另一方面,則又吸收了漢學的成果,尤其吸收了黃氏父子的研究。唐文治選擇經學,由于其宋學取向,加上當時漢宋兼采的背景,他更多的選擇了易學,而易學對唐文治整個思想的建構又十分重要,從哲學的角度來說,對《周易》的解釋構成了其闡發(fā)思想的重要文本。


        光緒十二年(1886)唐文治接著赴南菁書院學習,此年“初治《易》”[23],并得到黃以周的指導,認為應“貫通漢宋,自成一家”,并將自己所著易學著作借給唐文治閱讀。唐文治注《易》的興趣漸漸產生,從此有關易學的著述不斷,直到民國二十三年(1934)出版其易學成熟著作《周易消息大義》[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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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文治成熟的易學思想可謂是“漢宋兼采”,并用易學貫通其對其他思想的闡釋。例如在《紫陽學術發(fā)微》中解釋朱子“已發(fā)未發(fā)說”時,唐文治認為其精義本于《周易·復卦》,并專門有《朱子已發(fā)未發(fā)精義本于<復卦>說》一文,認為“已發(fā)未發(fā)之旨,若廣而求之,則流行于日用事物之間,即普遍于六十四卦之內;若反而求之于心,不若專玩復卦,簡而易知,約而易行也”[25]。在《陽明學術發(fā)微》中,唐文治為陽明學術辯護,認為其通于經學,而陽明所通之經,在他看來首先是《周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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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種貫通漢宋,一個重要的觀點則是將易學與心性學連接在一起,認為“心性之學,孔子僅于晚年論《易》中及之”[26],講“文治嘗即理以求《易》,以為《易者》,心學之書也,其大義備于《乾》《坤》,而始于《復》”[27],他用《周易》的“消息”作為人心變化的根據,如講“操存,陽者,息也;舍亡,陰也,消也”[28],唐文治重視《復》卦意義正在于此。當然,也需要指出,唐文治理解的心學并非陸王心學,而是廣義的“心性學”,他的“心學”可以視作“心性學”的統(tǒng)稱。


        以上,我們可以看到,唐文治在南菁書院時期接受的經學,尤其是易學,對他后來的哲學思想建構意義十分重大。但同時我們還需要指出,唐文治接受漢學,但又站在義理學的立場上,對訓詁之學有所反思?!蹲x思辨錄劄記》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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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沉溺于訓故者數年,自衛(wèi)守好古之訓,其實只泥古耳。讀先生此言,不覺心目俱開,志氣大奮。[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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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文治重視訓詁,但反對泥古,他通過訓詁,還是要追求后面的大義?!独m(xù)思辨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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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嘉諸老多詆宋儒以意說經,不知宋儒非以意說經,所以不墨守故訓者,乃因圣經之言而反之于身也。即如《易·乾卦》“九二·見龍在田,利見大人?!敝芄?,未嘗及言行也。而孔子釋之曰:“庸言之信,庸行之謹,閑邪存其誠,善世而不伐,德博而化?!薄吨墟凇贰熬哦Q鶴在陰,其子和之,我有好爵,我與爾靡之。”周公之意,亦未嘗及言行也。而孔子釋之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況其邇者乎?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則千里之外違之,況其邇者乎?身加乎民,行發(fā)乎邇見乎遠,言行君子之樞機,樞機之發(fā),榮辱之主也。言行君子之所以動天地,可不慎乎?!笨梢娍鬃俞尳?,所言必事之反之于身。若程朱之說經,真得圣門家法者也。[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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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文治多為宋儒之經學辯護(如《紫陽學術發(fā)微》為朱子經學辯護),在他看來,宋儒解經恰是遵守“圣門家法”,而不墨守成規(guī),后儒可以發(fā)揮出先儒沒有講出的道理,孔子既是如此??梢哉f唐文治此種態(tài)度應是受朱子“三圣易”說法的影響,與朱子對于《周易》以及圣人闡發(fā)的態(tài)度一致。[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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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熔冶朱王


        在南菁書院學習期間,唐文治基本上不太接受陸王心學,這一方面與他之前接受的朱子學教育有關,另一方面也與黃以周等人的態(tài)度有關。但正如我們前文指出的,唐文治接受朱子學主要透過陸世儀,加上他對《孟子》的偏愛,其實他思想中已經潛藏了一些心學要素,只是還沒有表現出來。唐文治在日后的為學中,對心學,尤其是王陽明學術逐漸開始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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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菁書院時期之后,唐文治最重要的老師當屬沈增植,光緒十八年,唐文治受業(yè)于沈增植門下。光緒二十三年(1897),受沈增植提點,唐文治進一步閱讀高攀龍的著作,并做相關校勘工作,作《高子外集序》[32]。其中《高子外集序下》專門為高攀龍所講的“主靜”“靜坐說”辯護,認為“靜”的功夫不能缺少,并調和“靜”與“敬”的關系,在唐文治看來“眾人者,多欲者也,多欲故只能學靜而人心不至于日肆”[33],靜的功夫對于一般人克服欲望來說不能少。此文引陸隴其對王陽明和高攀龍的評價,而專為高攀龍辯護,而對陽明則無專門辯護。但此文對于“靜”的態(tài)度也與南菁書院時期有些許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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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國三年(1914),唐文治開始編《孟子大義》,“采用朱注”,但“發(fā)揮新義”,關注“察識擴充”等問題,而注意“警覺良知”,唐文治由孟子而關注“良知”問題。民國五年(1916),唐文治編《大學大義》成,“用鄭注本,參以朱注及劉蕺山”[34],鄭注本也就是所謂《大學古本》,而陽明即用此本對峙朱子學。此外,劉蕺山雖然糾正王學之流弊,但頗尊陽明學。此書雖“參以朱注”,但十分突出“知”以言“良知”,對誠意十分重視,而對朱子《大學》“格物”之解釋不取。這就有了接受陽明的可能,因為陽明對《大學》的解釋也重視“誠意”,并由“致知”綜合《孟子》“良知”而進一步言“致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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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國六年夏,唐文治“編《先儒靜坐集說》一卷。自李延平先生始,至李二曲先生止,其中尤以高忠憲公靜坐說最精密?!盵35]這又可以視作對靜坐的進一步闡發(fā)。唐文治對高攀龍的重視可見一斑。而高攀龍的思想其實頗為微妙,高攀龍尊程朱,但亦是側重于心性修養(yǎng),按照黃宗羲所說,高攀龍的某些學說其實只是為了自別于陽明,很多地方可以說與陽明頗為一致[36]??梢哉f,高攀龍的很多思想在實質上是“折衷朱王”的,很多地方兼采陽明致知之義。[37]對高攀龍的接受可以看做是唐文治接受陽明的又一個契機[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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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個契機則發(fā)生在唐文治對朱止泉(朱澤沄)的接受上,而接受朱止泉本身就與唐文治接受朱子學的取向有密切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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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國十二年(1923),由于編輯《朱子全集校釋》之機緣,唐文治從學生寶應劉翰臣那里得到了王懋竑、朱澤沄關于朱子的注釋文獻。后吳寶凌贈送唐文治《朱止泉先生文集》四冊,唐文治“細讀之,見朱止泉先生論朱子于己丑歲后,專用力于‘涵養(yǎng)須用敬,講學則在致知’二語,因之精義入神。陽明編晚年定論固非,然謂朱子膠于萬物而不知涵養(yǎng)者亦非也。乃知止泉先生于朱子之學,終身服膺,寢饋更勝于白田;且編有《朱子圣學考略》及《朱子分類文選》二書,尤為精密無倫”[39]。我們可以看到,唐文治對朱止泉評價極高,認為其超過王懋竑,而止泉之妙處,在他看來主要就在于對朱子“涵養(yǎng)說”的發(fā)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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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文治如此接受朱止泉,并作此評價并非偶然,與之前他對高攀龍的接受關系密切。朱澤沄“其用心更在于闡發(fā)朱子生平尊德性最切要、最精透之旨”,“有系統(tǒng)地闡發(fā)朱子學中尊德性之教,力辯以朱子學為道問學之失”。[40]朱澤沄宗朱與王懋竑頗不同。而對顧憲成、高攀龍等“主靜立極”之旨較為推崇,“朱澤沄亦提及主靜的工夫,認為學者不從靜下手,斷無入理”[41]。王懋竑頗不同意朱止泉主靜、未發(fā)之說,而這些則被唐文治接受下來。唐文治之后所編寫的《紫陽學術發(fā)微》基本上采用了朱止泉的說法,甚至認為朱止泉“上契朱子之心傳”[42],對其推尊尤盛。其透過止泉,而更加向內理解朱子,特重視“涵養(yǎng)”“尊德性”一面,這些為其學術的進一步轉換,留下了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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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國十三年(1924),唐文治作《重刻朱止泉先生朱子圣學考略序》,其間言自己學術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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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治少年有志程朱之學,年十七讀陳清瀾先生《學篰通辨》,知陽明先生《傳習錄》之非,十八歲以后讀《朱子大全》并陸稼書先生《讀朱隨筆》、吳竹如先生《評朱子記語》,愛其剖析之精,然反而求之朱子之書,若涉大水,其無津涯。偶稱述之,不過為口耳講貫之助,未嘗得躬行實踐之方也。中年服官荏苒,無進德。歲在癸亥,年五十九矣,講學于無錫國學專修館,及門諸子編輯《朱文公集校釋》,乃始聞寶應朱止泉先生有《朱子圣學考略》一書,亟求之,則聞其家僅存二帙,刻本鈔本各有一。爰乞金壇馮夢花同年轉假刻本讀之,然后知止泉先生真得朱子之心傳者也?!璠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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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唐文治自己看來,自己真正理解朱子,并不在早年之閱讀研習,而在接觸朱止泉之后。此文還談到陽明對朱子的理解,他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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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專求朱學于實者,固當以此書藥之;而求朱學于虛如陽明先生者,又惡能有所借口乎?[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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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看來,陽明是求朱學于虛,虛強調心性之學,實側重辭章訓詁。此時的唐文治,基本上認為陽明對朱子學的誤解主要在于認為朱子少尊德性一面,而如果像朱止泉這樣系統(tǒng)闡釋了朱子學,就不會有陽明的誤解。這種用虛實理解朱子學與陽明學的思路,一直貫穿到《陽明學術發(fā)微》[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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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國十六年(1927),唐文治編《紫陽學術發(fā)微》,我們可以看到,此書對朱子之闡釋特重“已發(fā)未發(fā)”之問題,強調朱子“尊德性”的面向,言“涵養(yǎng)須用敬”頗多,強調朱子言仁,但基本上很少談“格物”的問題。此書專門討論朱子之經學,書中數次反對以所謂的漢學考據輕視朱子學,有兼采漢宋之特點。更為微妙的是,此書專門有《<朱子晚年定論>發(fā)微》一卷,專門涉及陽明之《朱子晚年定論》,其卷首按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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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竊以為陽明之論朱子,不考其平生為學次第,舉其《集注》、《或問》、《語類》之說,一掃而空之,仍不免鹵莽滅裂之病。然其所引朱子晚年涵養(yǎng)之說在己丑以后者,亦未可遽以為之失而概廢之?!闹胃`謂:讀先儒書,當先辨其是非。其言而是者,雖出于中年,未嘗不可以篤信之;其言而非也,雖出于晚年,亦當慎思、明辨,知其或有為而發(fā)也?!锻砟甓ㄕ摗反_有中年而誤以為晚者,有中年而其言是者,有晚年有為而發(fā)者。然亦確有晚年專主于涵養(yǎng)者。[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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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我們可以發(fā)現,唐文治已經先為朱子學的傾向定了一個是非,即朱子學有很強的“涵養(yǎng)”“尊德性”的講法,并且這些問題十分重要,因此不能因為有些文獻早晚不同,而否定朱子學涵養(yǎng)的面向,陽明雖有鹵莽滅裂之病,但不能否認陽明對于朱子強調涵養(yǎng)材料的指出。這一態(tài)度已經十分微妙,可以說背后潛藏著某種“會通朱王”的味道。[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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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敬與靜的問題上,唐文治也很獨特?!蹲详枌W術發(fā)微》引陸隴其之語,陸隴其不喜言“靜”,專門主敬,而唐文治言“靜”較多,認為對于“主靜”不可以偏廢,不可以一概掃除。這就與很多主張朱子學,強調“敬”而反對“靜”的態(tài)度頗為不同了,也與唐文治早年的態(tài)度有了些許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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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進一步的是在民國十九年(1930),唐文治開始輯《陽明學術發(fā)微》?!蹲允觥费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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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明季講學之風,流弊日甚,于是王學為世所詬病。實則陽明乃賢智之過,其倡致良知之說,實足救近世人心。日本服膺王學,國以骎強。余特發(fā)明其學,都凡七卷;其中四大問題及陽明學通于經學二卷,頗為精審。較之二十年以前,喜辟陽明,自覺心平而氣和矣。[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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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里對于陽明學的態(tài)度,唐文治自己已經指出,更二十年前大為不同,他沒有指出不同的轉變內在的機緣是什么,只是從外在提到了陽明學受日本重視而國強。如果透過我們前面的分析,我們可以從思想的內在接受上做出一定的解釋,即唐文治所接觸的學術,無論是高攀龍還是朱止泉,都已經有了很強的內在化傾向,而這些也影響了他對朱子學的接受。再加上唐文治一貫重視“救人心”,那么此時他對陽明的態(tài)度轉化是十分自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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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明學術發(fā)微》同樣漢宋兼采,前文已經指出,他專門用易學去講陽明學通于經學,當然其它經典也多有涉及,認為“陽明學貫通經學變化神明”。同時,該書還專門從漢學的角度去談陽明改用《大學古本》的問題,認為此“實與漢唐諸儒合”[49]。同時,此書還專門論及“心即理與性即理渾言未嘗不同”,從人倫之理的角度,會通朱子學與陽明學的哲學基礎,而在此問題當中,高攀龍再度登場。該書卷五、卷六則專論“陽明學通于朱子學”,認為兩家殊途同歸,而特別強調“涵養(y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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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文治對陽明態(tài)度的轉化,從學術經歷上來看,并不是突然的。同樣在此年,《紫陽學術發(fā)微》也最終完成??梢哉f唐文治通過此兩書最終形成了“熔冶朱王,漢宋兼采”的學術特點。到唐文治七十歲時,講學已專門講王龍溪、錢緒山、王心齋,對心學他有進一步的吸收[50]。民國二十八年(1939),值抗戰(zhàn)之際,唐文治又專門講“王陽明先生‘致良知’及‘知行合一’之學,可以正心救國”[51],其對陽明學態(tài)度于此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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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立言宗旨:孔學救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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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文我們可以看到,唐文治先生強調陽明學的一個重要立足點在于“正心救國”,而這可以說是貫穿其一生的“立言宗旨”。唐文治先生學術生命,其觀點前后有所變化,但其“孔學救國”的主張則始終不變?!罢诵模让衩笨梢哉f是他在那個時代為學的一大主旨,而唐先生本人的經歷,亦可以說是此主張的反映,無論是創(chuàng)辦交大之工科,還是無錫國專之講學,抑或賑濟鄉(xiāng)里,都是以此為目標。其學雖有所變,但實際上卻是圍繞此點而尋找思想資源。唐文治先生于陽明學如此,于朱子學亦如此,認為“吾輩今日惟有以提倡理學、尊崇人范為救世之標準”[52],認為朱子學是救世之良藥[53]。前文我們也可以看到,唐文治先生進一步了解陸世儀的一個契機是為了時局而想要研究“兵學”,背后依舊是“救國”之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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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續(xù)思辨錄》一段話頗能體現唐文治先生為學與此一宗旨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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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易》上下通則為泰,上下隔則為否,故當世人心學術之通與不通,實與氣運相維系。方今天下士大夫蔽錮極矣,吾輩誠能砥德礪行,明體達用(以理學為體,以經濟為用),裕修齊治平之業(yè)而一以貫之,有以化士人門戶之私,而祛其诐謠邪遁之習,如此而裁成輔相,固可漸措于治平,即使吾道不能大昌,而世有孝弟忠信之人,少留天地之和氣,大兵之后,或可得碩果以綿延一線,此區(qū)區(qū)勉人為理學之苦心也。[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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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學是唐文治哲學的根底,研究易學實際上是為了探尋變化人心的根據,找到學術與人心的關系。唐文治先生講“明體達用”,其一生為學、辦學、為政可以說體現了“中體西用”的思想,而其學術的變化,則是為了更好的探明這一“體”,唐先生的苦心可以說是我們在研究其學術變化的同時所必須要體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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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釋:


        [1] 唐文治:《唐文治自述》(以下簡稱《自述》),安徽文藝出版社2013年7月,第74頁。

        [2] 唐文治表甥俞鳳賓曾輯《太昆先哲遺書》,收入陸世儀、諸士儼、錢敬堂等人著述,唐文治為之作《太昆先哲遺書序》。事見《唐文治自述》,第89頁。此序中唐文治提到的太昆名人有王錫爵、顧鼎臣、顧炎武、徐干學、沈起元、陸世儀、陳瑚、江士韶、盛敬(以上四人即所謂“太倉四先生”)、朱柏廬、歸有光、王世貞、張溥、吳偉業(yè)、汪學金、畢沅、彭兆蓀,見《茹經堂文集三編》卷五,《民國叢書》第五編。

        [3] 參《唐文治自述》,第8-9頁。

        [4] 轉引自樂愛國:《紫陽學術發(fā)微》,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4年10月,第2頁。并參《自述》第11頁。

        [5] 《王文貞先生學案》,《茹經堂文集三編》卷一。

        [6] 《自述》,第12頁。

        [7] 參陸寶千:《清代思想史》第三章第二節(jié),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年11月,第125、139頁。

        [8] 唐文治對朱子學的接觸以及評價可以參看《朱子大義序》,《茹經堂文集初編》卷四。

        [9] 《大家國學·唐文治卷》,第208頁。

        [10] 楊菁:《朱澤沄的朱子學》,《清代揚州學術》,第119頁。

        [11] 陳來:《中國近世思想史研究》,商務印書館2003年10月,第256頁,

        [12] 《清代思想史》,第144頁。

        [13] 同上,第147頁。

        [14] 同上,第148頁。

        [15] 唐文治:《大家國學·唐文治卷》,天津人民出版社2008年1月,第208頁。

        [16] 參《自序》第26,101頁。

        [17] 說參陸陽:《唐文治年譜》,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13年7月,第21頁。

        [18] 例如,唐文治在南菁書院學習期間結識曹元弼,成為摯友,而曹元弼“精于易、禮諸學,篤守鄭君家法”(《自述》,第15頁。),唐文治雖然在很多地方也采取鄭玄的說法,但未像曹元弼一樣“篤守”。

        [19] 《自述》,第15頁。

        [20] 《經訓比義》

        [21] 《茹經堂文集》初編卷三。

        [22] 同上。

        [23] 《自述》,第16頁。

        [24] 參《自述》,第104頁。關于唐文治研究易學的基本經歷,可以參照高峰《周易消息大義·整理弁言》,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9月。需要指出的是,唐文治所編的《十三經讀本·周易讀本》除了編入朱子《周易本義》,還專門編入黃以周《周易故訓訂》,參臺北,新文豐出版公司《十三經讀本》第一冊。

        [25] 《紫陽學術發(fā)微》,第58頁。

        [26] 《周易消息大義·整理弁言》,第4頁。

        [27] 唐文治:《十三經提綱》,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年3月,第1頁。

        [28] 唐文治:《周易消息大義·自敘》,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9月,第1頁。

        [29] 《大家國學·唐文治卷》,第209頁。

        [30] 《大家國學·唐文治卷》,第212-213頁。

        [31] 在朱子看來,伏羲、文王、周公、孔子所面對的歷史境遇不一樣,在不同的情況下,對《易》作出了不同形式的闡發(fā),如伏羲僅畫了卦,而文王、周公定以吉兇,孔子則講出其中的義理。參《周易五贊·述旨》,《十三經讀本》第一冊,第89頁。

        [32] 參《自序》,第27頁,又參《高子外集序上》,《茹經堂文集初編》卷四。

        [33] 《高子外集序下》,《茹經堂文集初編》卷四。

        [34] 《自述》,第68頁。

        [35] 《自述》,第69頁。

        [36] 參《明儒學案·忠憲高景逸先生攀龍》,。

        [37] 參李卓:《折衷朱王去短合長——高攀龍格物思想平議》,《江海學刊》2014年第5期。

        [38] 在易學上,唐文治對高攀龍也頗為推崇,參《茹經堂文集初編》卷四《周易孔義序》。

        [39] 《自述》,第80頁。

        [40] 楊菁:《朱澤沄的朱子學》,《清代揚州學術》,第120-121頁。

        [41] 《清代揚州學術》,第141-142頁。

        [42] 《紫陽學術發(fā)微》,第313頁。

        [43] 《茹經堂文集初編》卷四《重刻朱止泉先生朱子圣學考略序》。

        [44] 同上。

        [45] 參《陽明學術發(fā)微》卷一,第12頁所引施邦曜語。

        [46] 《紫陽學術發(fā)微》,第261頁。

        [47] 《紫陽學術發(fā)微》已經出現引用高攀龍思想的地方,此點也值得注意。

        [48] 《自述》,第93頁。

        [49] 《陽明學術發(fā)微》,第32頁。

        [50] 《自述》,第105頁。

        [51] 《自述》,第119頁。

        [52] 《無錫國學專修館學規(guī)》,《大家國學·唐文治卷》,第264頁。

        [53] 關于唐文治“理學救國論”,參看樂愛國:《民國時期唐文治的理學救國論》,《福建日報》2014年12月5日第011 版。

        [54] 《大家國學·唐文治卷》,第213頁。


        責任編輯:柳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