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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崔海東】韓愈辟佛的三種形態(tài)

        欄目:學(xué)術(shù)研究
        發(fā)布時間:2019-06-19 00:12:33
        標(biāo)簽:夷夏之辨、辟佛、道統(tǒng)、韓愈
        崔海東

        崔海東,字少禹,男,1975年生,江蘇南京人,南京大學(xué)哲學(xué)博士。現(xiàn)任江蘇科技大學(xué)人文學(xué)院副教授江蘇省儒學(xué)學(xué)會常務(wù)理事。在《孔子研究》等報刊發(fā)表學(xué)術(shù)論文30余篇。2015年12月東南大學(xué)出版社出版?zhèn)€人專著《唐代儒士佛教觀研究》,20余萬字。主持國家社科、江蘇省社科課題各一項。

        韓愈辟佛的三種形態(tài)

        作者:崔海東

        來源:作者授權(quán) 儒家網(wǎng) 發(fā)布

        ??????????原載于 《淮海工學(xué)院學(xué)報》(人文社會科學(xué)版),2015年第5期

        時間:孔子二五七零年歲次己亥五月十六日丙戌

        ??????????耶穌2019年6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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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韓愈辟佛有破有立,其有三種形態(tài):一是根據(jù)交游僧侶品行才華的優(yōu)劣,分別展開攻擊與誘歸還俗;二是在物質(zhì)層面警告佞佛的后果極為嚴(yán)重,侵伐民力將導(dǎo)致亡國滅身;三是在理論上破釋立儒,在夷夏之辨的基礎(chǔ)上,認(rèn)為儒家之道是保持人類社會繁衍發(fā)展之大道,而釋氏之清凈寂滅反可引誘人群之滅絕,并發(fā)明《大學(xué)》,重建道統(tǒ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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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guān)鍵詞:韓愈;辟佛;夷夏之辨;道統(tǒ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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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愈(768-824),字退之,有唐碩儒,在我國思想史上素以激烈辟佛而著名。湯用彤先生曾把唐代士大夫反佛所持的理由歸納為四種:一是佞佛害政;二是信佛往往縮短國祚;三是高祖曾沙汰僧徒,當(dāng)以之為法;四是部分僧尼守戒不嚴(yán),佛寺淪為貿(mào)易之場、逋逃之藪。[1]然韓愈之辟佛,又在此常用路數(shù)上更出己意。其辟佛有破有立,可分三種形態(tài):一是對人,或嘲諷調(diào)笑,或惜才勸歸。二是對物,警告佞佛之侵伐民力,甚至亡國滅身。三是義理,韓愈在夷夏之辨的基礎(chǔ)上,提出生滅之辨,認(rèn)為儒家之道是保持人類社會繁衍發(fā)展之大道,而釋氏之清凈寂滅反可引誘人群之滅絕,并發(fā)明《大學(xué)》重建道統(tǒng)。下詳此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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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韓愈辟佛之一:對釋子展開攻擊與誘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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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唐佛教其盛也盈,故魚龍混雜,良莠不齊。韓愈即根據(jù)交游僧侶品行才華的優(yōu)劣,采取了不同的方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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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一,嘲諷調(diào)笑。柳宗元曾在《送方及師序》中云:“代之游民,學(xué)文章不能秀發(fā)者,則假浮屠之形以為高;其學(xué)浮屠不能愿愨者,則又托文章之流以為放。以故為文章浮屠,率皆縱誕亂雜,世亦寬而不誅?!盵2]此是說北地游民,學(xué)儒不成,便落發(fā)為僧,然又恣肆文章,投謁名公,以謀名利,更不守清規(guī)戒律,言行放蕩,甚至德行窳敗,有辱佛門。故韓愈對于此類釋子,盡是攻擊。如《和歸工部送僧約》詩云:“早知皆是自拘囚,不學(xué)因循到白頭。汝既出家還擾擾,何人更得死前休?!盵3]115歸工部即歸登,順宗時拜工部尚書,曾與孟簡等人受詔翻譯《大乘本生心地觀經(jīng)》,佞佛甚深。本詩毫不留情,直接抨擊文約。你早知世間法皆為煩惱囚鎖,故不學(xué)他人因循到老死而出家逃塵。然而你既出家了,就當(dāng)好自修行,為何還到處干謁名公巨士,以慕聲名?如果你們出家人都如此汲汲攘攘于俗利,那還有什么人死前能停下來。又如《廣宣上人頻見過》詩云:“三百六旬長擾擾,不沖風(fēng)雨即塵埃。久慚朝士無裨補,空愧高僧?dāng)?shù)往來。學(xué)道窮年何所得,吟詩竟日未能回。天寒古寺游人少,紅葉窗前有幾堆?!盵3]129方世舉《箋注》云:“廣宣,蜀僧。元和中住長安安國寺,寺有紅樓,宣有詩名,號《紅樓集》。”又云:“(唐李肇)《國史補》云:‘韋相貫之為尚書右丞入內(nèi),僧廣宣贊門曰:竊聞閣下不久拜相。貫之叱曰:安得此不軌之言。命紙草奏,僧恐懼走出。’則廣宣乃奔走于公卿之門者,題曰‘頻見過’,甚厭之也?!盵4]466此詩表面是韓愈反省自己一年到頭自作侵?jǐn)_,致學(xué)道無得,徒增吟詩,然實貶廣宣,日日奔走干謁,寺中秋葉闌珊,滿地落葉人未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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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二,惜才勸歸。韓愈認(rèn)為“人固有儒名而墨行者,問其名則是,校其行則非,可以與之游乎?如有墨名而儒行者,問其名則非,校其行而是,可以與之游乎?揚子云稱:‘在門墻則揮之,在夷狄則進(jìn)之?!崛∫詾榉ㄑ伞!保ā端透⊥牢臅硯熜颉罚3]249所以,他對佛教徒,并不是一律否定,而是善于發(fā)現(xiàn)與甄別,特別是對于那些墨名而儒行者,即每見僧徒有才華出表者,便萬分欣賞愛惜,力規(guī)其返俗,恢復(fù)名分,或視為友,或招為徒。如《送浮屠令縱西游序》云:“令縱,釋氏之秀者,又善為文,浮游徜徉,跡接天下。藩維大臣,文武豪士,令縱未始不褰衣而負(fù)業(yè),往造其門下。其有尊行美德,建功樹業(yè),令縱從而為之歌頌,典而不諛,麗而不淫,其有中古之遺風(fēng)與!乘間致密,促席接膝,譏評文章,商較人氏,浩浩乎不窮,愔愔乎深而有歸。于是乎吾忘令縱之為釋氏之子也?!盵3]441韓愈對令縱愛惜如此,故規(guī)勸其還俗列于吾儒亦不難理解了。又如《送僧澄觀》云:“愈昔從軍大梁下,往來滿屋賢豪者。皆言澄觀雖僧徒,公才吏用當(dāng)今無。后從徐州辟書至,紛紛過客何由記。人言澄觀乃詩人,一座競吟詩句新。向風(fēng)長嘆不可見,我欲收斂加冠巾?!盵3]87由此詩可知澄觀長于公吏、才華橫溢、聲名卓著,故韓愈甚是惜才,欲“收斂加冠巾”。韓愈力勸諸僧還俗,也有成功者,就是賈島(浪仙),不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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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guān)于韓愈個中心理,后儒分析甚得其正。如清潘德輿云:“夫退之之心,所憎者,佛也,非僧也。佛立教者也,故可憎。僧或生理而為之,或無知識而之,可憫而不可憎也?!盵5]134-135程學(xué)恂亦云:“諸贈僧詩,于澄觀取其經(jīng)營之才,于惠師取其好游,于靈師取其能文,于文暢取其多得搢紳先生歌詠,皆非以僧取之也。”[5]594方世舉《箋注》亦云:“公抵排異端,攘斥佛老,不遺余力,而顧與緇黃來往,且為作序賦詩,何也?……然其所為詩文,皆不舉浮屠老子之說,而惟以人事言之。如澄觀之有公才吏用也,張道士之有膽氣也,固國家可用之才,而惜其棄于無用矣。至如文暢喜文章,惠師愛山水,大顛頗聰明、識道理,則樂其近于人情。穎師善琴,高閑善書,廖師善知人,則舉其閑于技藝。靈師為人縱逸,全非彼教所宜,然學(xué)于佛而不從其教,其心正有可轉(zhuǎn)者,故往往欲收斂加冠巾。而無本歲棄浮屠,終為名士,則不峻絕之,乃所以開自新之路也。[4]109-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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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韓愈辟佛之二:在物質(zhì)層面警告佞佛之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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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愈辟佛之第二層,即是在物質(zhì)層面展開警告,分析佞佛必然帶來的惡果,此本為唐代士子之共議。韓愈亦不例外,對此細(xì)作分析,并出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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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一,侵伐民力。韓愈云:“佛法入中國,爾來六百年。齊民逃賦役,高士著幽禪。官吏不之制,紛紛聽其然。耕桑日失隸,朝署時遺賢?!保ā端挽`師》)[3]23此是實錄。其自上下兩個方面來說佞佛對社會正常運轉(zhuǎn)的危害。一則對下層人民而言,出家為僧,即可逃避賦稅,此無論如何都是削弱國力的。陳寅恪云:“蓋唐代人民擔(dān)負(fù)國家直接稅及勞役者為課丁,其得享有免除此種賦役之特權(quán)者為不課丁。不課丁為當(dāng)日統(tǒng)治階級及僧尼道士女冠等宗教徒,而宗教徒之中,佛教徒最占多數(shù)。其有害國家財政社會經(jīng)濟(jì)之處,在諸宗教中尤為特著,退之排斥之亦最力,要非無因也?!盵6]二則對上層而言,社會的正常運行,尤賴精英之組織與領(lǐng)導(dǎo),此本是士子之責(zé)任,然諸多高士佞佛后逃塵出世,不問政事,自動放棄了此責(zé)任,如此一來,政府的正常運行即成問題。韓愈又云:“古之為民者四,今之為民者六;古之教者處其一,今之教者處其三。農(nóng)之家一,而食粟之家六;工之家一,而用器之家六;賈之家一,而資焉之家六;奈之何民不窮且盜也!”(《原道》)[3]146韓愈認(rèn)為,古代社會是士農(nóng)工商四個階層,則農(nóng)民要種其他三個階層的糧食,現(xiàn)在多了佛教與道教,即要再多種兩個階層。吃的人多,種的人不變,則后者越來越貪困,此是必然的,故入佛者愈多,民眾的負(fù)擔(dān)就愈重。韓愈的擔(dān)心不是沒有道理的,在其卒后才20年,唐朝社會即到了絕不能再容忍、承載如此多的僧侶之窮境,故武宗開始滅佛,其敕書云:“洎于九州山原,兩京城闕,僧徒日廣,佛寺日崇。勞人力于土木之功,奪人利于金寶之飾;遺君親于師資之際,違配偶于戒律之間。壞法害人,無逾此道。且一夫不田,有受其饑者;一婦不蠶,有受其寒者。今天下僧尼不可勝數(shù),皆待農(nóng)而食,待蠶而衣。寺宇招提,莫知紀(jì)極,皆云構(gòu)藻飾,僭擬宮居。晉、宋、梁、齊,物力凋瘵,風(fēng)俗澆詐,莫不由是而致也?!保ā杜f唐書·武宗本紀(jì)》)[7]這個后果是驚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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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二,縮短國祚。韓愈經(jīng)過比較研究發(fā)現(xiàn),凡是佞佛的君主都早夭,國祚都極短,其在《諫佛骨表》中云:“昔黃帝在位百年,年百一十歲;少昊在位八十年,年百歲;顓頊在位七十九年,年九十八歲;帝嚳在位七十年,年百五歲;帝堯在位九十八年,年百一十八歲;帝舜及禹年皆百歲。此時天下太平,百姓安樂壽考,然而中國未有佛也。其后殷湯亦年百歲,湯孫太戊在位七十五年,武丁在位五十年,書史不言其壽,推其年數(shù),蓋亦俱不減百歲。周文王年九十七歲,武王年九十三歲,穆王在位百年。此時佛法亦未至中國,非因事佛而致此也。漢明帝時始有佛法,明帝在位,才十八年耳。其后亂亡相繼,運祚不長。宋、齊、梁、陳、元魏已下,事佛漸謹(jǐn),年代尤促。唯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前后三度舍身施佛,宗廟之祭,不用牲牢,晝?nèi)找皇常轨恫斯?。其后竟為侯景所逼,餓死臺城,國亦尋滅。事佛求福,乃更得禍。由此觀之,佛不足信,亦可知矣?!盵3]408韓愈所舉出的正面例子中,西周之前皆是傳說,晚周應(yīng)是信史。反面例子中,漢至南北朝皆是信史。南朝興亡更替之迅速不一定全是由于君主佞佛,但佞佛也確是一個重要原因。正如上述,侵伐民力,國本大傷,胡能不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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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韓愈辟佛之三:在理論上破釋立儒重建道統(tǒ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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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dāng)然,若退之只能對釋子喜笑怒罵誘其還俗,或只是膚淺地說些傷農(nóng)短祚之類的道理,那韓愈即無法與那些辟佛的士子們相區(qū)別開來。韓愈的高明處,還在于在理論上對佛教進(jìn)行攻擊,并在破彼之際,立吾之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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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一,夷夏之辨。韓愈首先采取文化上的保守主義,祭出夷夏之辨,來作出鮮明的敵我之區(qū)分。其在《諫佛骨表》云:“伏以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后漢時流入中國,上古未嘗有也。……夫佛本夷狄之人,與中國言語不通,衣服殊制??诓坏老韧踔ㄑ裕聿环韧踔ㄐ?,不知君臣之義、父子之情。假如其身尚在,奉其國命,來朝京師,陛下容而接之,不過宣政一見,禮賓一設(shè),賜衣一襲,衛(wèi)而出之于境,不令惑于眾也。況其身死已久,枯朽之骨,兇穢之余,豈宜以入宮禁!孔子曰:敬鬼神而遠(yuǎn)之。古之諸侯,行吊于國,尚令巫祝先以桃茢,祓除不祥,然后進(jìn)吊。今無故取朽穢之物,親臨觀之,巫祝不先,桃茢不用,群臣不言其非,御史不舉其失,臣實恥之?!盵3]408-409此是認(rèn)為,佛教只是夷狄之法,純由西來,是中土所未曾有過的。其徒之言之衣皆與中國殊制,其社會組織運行之規(guī)則亦與中國完全不同。本來如果釋迦未死,其親來華夏,則大唐亦只是按照正常的外交禮儀招待一下即可。況且他死了這么久,我們還要煞有其事地去迎接他的一塊朽骨嗎?而且就算是諸侯死了,去憑吊他,中土也有一套規(guī)則。這釋迦,頂多也就是一個諸侯而已,如今就算去憑吊他,也不按規(guī)則行事,紛涌而至,拋禮制于不顧,此實是大恥。韓愈又在《原道》中云:“孔子之作《春秋》也,諸侯用夷禮則夷之,進(jìn)于中國則中國之。經(jīng)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对姟吩唬骸值沂氢?,荊舒是懲?!褚才e夷狄之法,而加之先王之教之上,幾何其不胥而為夷也?”[3]147此是徑自從禮儀制度上判別夷夏,認(rèn)為中華文化之于夷狄具有優(yōu)越性,故先儒嚴(yán)守區(qū)別,當(dāng)以夏變夷,怎么能有主動的以夷變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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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二,生滅之辨。韓愈進(jìn)一步轉(zhuǎn)夷夏之辨為生滅之辨,認(rèn)為儒家之道是保持人類社會繁衍發(fā)展之大道,而釋氏之清凈寂滅,其不惟不能推動人類之發(fā)展,反可引誘人群之滅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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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在《原道》中云:“古之時,人之害多矣。有圣人者立,然后教之以相生相養(yǎng)之道。為之君,為之師,驅(qū)其蟲蛇禽獸,而處之中土。寒然后為之衣,饑然后為之食。木處而顛,土處而病也,然后為之宮室。為之工以贍其器用,為之賈以通其有無,為之醫(yī)藥以濟(jì)其夭死,為之葬埋祭祀以長其恩愛,為之禮以次其先后,為之樂以宣其壹郁,為之政以率其怠倦,為之刑以鋤其強梗。相欺也,為之符璽斗斛權(quán)衡以信之,相奪也,為之城郭甲兵以守之。害至而為之備,患生而為之防。……如古之無圣人,人之類滅久矣。何也?無羽毛鱗介以居寒熱也,無爪牙以爭食也。是故君者,出令者也;臣者,行君之令而致之民者也;民者,出粟米麻絲、作器皿、通貨財,以事其上者也。君不出令,則失其所以為君;臣不行君之令而致之民,民不出粟米麻絲、作器皿、通貨財,以事其上,則誅。今其法曰:‘必棄而君臣,去而父子,禁而相生養(yǎng)之道?!郧笃渌^清凈寂滅者。”[3]146又如在《送浮屠文暢師序》中亦云:“民之初生,固若夷狄禽獸然。圣人者立,然后知宮居而粒食,親親而尊尊,生者養(yǎng)而死者藏。是故道莫大乎仁義,教莫正乎禮樂刑政。施之于天下,萬物得其宜;措之于其躬,體安而氣平。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傳之禹,禹以是傳之湯,湯以是傳之文武,文武以是傳之周公、孔子,書之于冊,中國之人世守之。今浮屠者,孰為而孰傳之耶?夫鳥俛而啄,仰而四顧;夫獸深居而簡出:懼物之為己害也,猶且不脫焉。弱之肉,強之食,今我與文暢安居而暇食,優(yōu)游以生死,與禽獸異者,寧可不知其所自耶?”[3]250上引兩則,乃韓愈明言,人類社會的生存與發(fā)展,是遵循一定的規(guī)律,即從最基本的飽暖至社會各階層的分工合作之形成再至整個公共權(quán)力的落實與運行,此是人類文明發(fā)展的正道,而這個正道,就是堯舜禹湯周公文武孔孟所一脈相傳之道,也即是儒家之道。而佛教的宗旨與具體的運行都是與此相反的,可謂逆天而行。本來世界即無輪回,如何又要跳出輪回。本來人生就是和睦友愛,如何又要求清凈寂滅。所以,佞佛就是一條死路,一條反對人類正常發(fā)展運行的滅亡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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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三,發(fā)明《大學(xué)》。韓愈辟佛在義理上有所發(fā)明,除了與李翱共著《論語筆解》以打破漢唐注疏盡出己意之外,還在于孤明先發(fā),獨標(biāo)《大學(xué)》。韓愈在《寄盧仝》詩中云:“春秋三傳束高閣,獨抱遺經(jīng)究終始?!盵3]62此即是標(biāo)志著他打破漢學(xué)注疏藩籬,獨究《大學(xué)》遺經(jīng),開出儒學(xué)新形態(tài)之開始?!洞髮W(xué)》一書,確是儒家典籍中體用兼?zhèn)?、本末一如結(jié)合地最清晰者,三綱八目,如同一幅精準(zhǔn)的地圖,每步都詳為標(biāo)注,不僅理論的系統(tǒng)性強,而且操作性也強,使人每步均有下手處。故韓愈便以《大學(xué)》來撐起先王之道的具體內(nèi)涵。其在《原道》中云:“傳曰:‘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粍t古之所謂正心而誠意者,將以有為也。今也欲治其心而外天下國家,滅其天常,子焉而不父其父,臣焉而不君其君,民焉而不事其事。”[3]147這一段話特別值得我們注意。韓愈表現(xiàn)出了欲打通形而上下的高度自覺性。一則重述三綱八目;二則表示將用此理論使儒家奮發(fā)有為;三則點出,釋氏說心說性,此真實之人心,本是吾儒之主場;四則云釋氏之說心體,卻又外乎其用,離乎大根大本、常情常理,此有體無用,終必廢黜。故此說不啻對佛學(xué)發(fā)出最強勁之挑戰(zhàn)。陳寅恪先生對此有高論,其云:“《原道》此節(jié)為吾國文化史中最有關(guān)系之文字,蓋天竺佛教傳入中國時,而吾國文化史已達(dá)甚高之程度,故必須改造,以蘄適合吾民族、政治、社會傳統(tǒng)之特性,六朝僧徒‘格義’之學(xué)(詳見拙著支愍度學(xué)說考),即是此種努力之表現(xiàn),儒家書中具有系統(tǒng)易被利用者,則為《小戴記》之《中庸》,梁武帝已作嘗試矣。(隋唐三二經(jīng)籍志經(jīng)部有梁武帝撰《中庸講疏》一卷,又私記制旨中庸五卷。)然《中庸》一篇雖可利用,以溝通儒釋心性抽象之差異,而于政治社會具體上華夏天竺兩種學(xué)說之沖突,尚不能求得一調(diào)和貫徹,自成體系之論點。韓愈首先發(fā)見《小戴記》中《大學(xué)》一篇,闡明其說,抽象之心性與具體之政治社會組織可以融會無礙,即盡量談心說性,兼能濟(jì)世安民,雖相反而實相成,天竺為體,華夏為用,韓愈于此以奠定后來宋代新儒學(xué)之基礎(chǔ),韓愈固是不世出之人杰,若不受新禪宗之影響,恐也不克臻至此。又觀退之寄盧仝詩,則知此種研究經(jīng)學(xué)之方法亦由退之所稱獎之同輩中人發(fā)其端,與前此經(jīng)詩著述大意,而開啟宋代新儒學(xué)家治經(jīng)之途徑者也?!盵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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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四,重建道統(tǒng)。韓愈辟佛,更要重建新的儒學(xué)以超勝之,此主要體現(xiàn)在他的道統(tǒng)的重新建構(gòu)上。韓愈對孔孟后的學(xué)術(shù)發(fā)展有著清醒的認(rèn)識,其在《與孟尚書書》中詳述此點。首先是孔孟之道斷絕,楊墨肆行至今:“夫楊墨行,正道廢,且將數(shù)百年,以至于秦,卒滅先王之法,燒除其經(jīng),坑殺學(xué)士,天下遂大亂。及秦滅,漢興且百年,尚未知修明先王之道;其后始除挾書之律,稍求亡書,招學(xué)士,經(jīng)雖少得,尚皆殘缺,十亡二三。故學(xué)士多老死,新者不見全經(jīng),不能盡知先王之事,各以所見為守,分離乖隔,不合不公,二帝三王群圣人之道,于是大壞。后之學(xué)者,無所尋逐,以至于今泯泯也,其禍出于楊墨肆行而莫之禁故也。”其次是漢儒不得其要,不進(jìn)反退,唐時又增釋氏之患:“漢氏以來,群儒區(qū)區(qū)修補,百孔千瘡,隨亂隨失,其危如一發(fā)引千鈞,綿綿延延,浸以微滅。于是時也,而倡釋老于其間,鼓天下之眾而從之。嗚呼,其亦不仁甚矣!”所以,韓愈要以孟子辟楊墨為參照來辟佛老:“向無孟氏,則皆服左衽而言侏離矣。故愈嘗推尊孟氏,以為功不在禹下者,為此也?!尷现^于楊墨,韓愈之賢不及孟子,孟子不能救之于未亡之前,而韓愈乃欲全之于已壞之后。嗚呼!其亦不量其力,且見其身之危,莫之救以死也。雖然,使其道由愈而粗傳,雖滅死萬萬無恨!”[3]231-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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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可以說是韓愈自覺地承擔(dān)起了復(fù)興儒學(xué)之任務(wù),此集中表現(xiàn)在道統(tǒng)之建構(gòu)上。一則他說明道是一套價值觀體系。他在《原道》中云:“夫所謂先王之教者,何也?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由是而之焉之謂道。足乎己無待于外之謂德。”當(dāng)然,他對這些概念并未進(jìn)一步深入,但這種新的界定還是迥出常表的。二則他表明道更是一種正當(dāng)、正常的生存方式。他在《原道》中云:“其文:《詩》、《書》、《易》、《春秋》;其法:禮、樂、刑、政;其民:士、農(nóng)、工、賈;其位:君臣、父子、師友、賓主、昆弟、夫婦;其服:麻、絲;其居:宮、室;其食:粟米、果蔬、魚肉。其為道易明,而其為教易行也。是故以之為己,則順而祥;以之為人,則愛而公;以之為心,則和而平;以之為天下國家,無所處而不當(dāng)。是故生則得其情,死則盡其常。效焉而天神假,廟焉而人鬼饗。”[3]147韓愈較為詳細(xì)地羅列了中土人群的生活方式,從基本的衣食住行到郊廟祭祀,更確認(rèn)了所尊奉的經(jīng)典。三則他提出此道有一個在往圣之間相互傳遞之譜系。他在《原道》中云:“曰:‘斯道也,何道也?’曰:‘斯吾所謂道也,非向所謂老與佛之道也。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傳之禹,禹以是傳之湯,湯以是傳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傳之孔子,孔子傳之孟軻,軻之死,不得其傳焉。荀與揚也,擇焉而不精,語焉而不詳。由周公而上,上而為君,故其事行。由周公而下,下而為臣,故其說長?!盵3]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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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愚以為,韓愈重建儒學(xué)之努力,在動機上可能狹隘,內(nèi)容上可能孤單,效果上可能不會立竿見影,甚至?xí)獒屪铀⌒?。但是這種理論的自覺性卻極為高明,也正是因為他有如此之認(rèn)識,故才會有元和十四年(819),忤憲宗而毅然上《諫佛骨表》,其“人其人、火其書、廬其居”之說確屬大錯,然其高舉本位主義,提倡文化之自覺與自尊之良衷,亦應(yīng)得萬世之嘉許。愚以為,在正常的異質(zhì)文化交流中,既需要如柳宗元那樣的和平主義者,也需要如韓愈這樣的本位主義者,二者一陰一陽,缺一不可,在鼓蕩平衡中方能完成文化交流之重任,此之謂正道。當(dāng)然,韓愈之辟佛,皆落于外在之跡,沒有心性工夫之自覺,故雖九死一生,注定事倍功半。是以早年雖能召無本(賈島)以叛瞿曇,刺潮轉(zhuǎn)又親大顛而贈衣冠,此皆在情理之中。其功足為后儒景仰,其弊亦足為后儒戒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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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責(zé)任編輯:近復(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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