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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姚海濤】荀子對數(shù)術(shù)的系統(tǒng)批判 ——以占卜、相術(shù)、厭劾祠禳為中心

        欄目:學(xué)術(shù)研究
        發(fā)布時間:2020-07-31 23:08:45
        標簽:占卜、厭劾祠禳、相術(shù)、荀子
        姚海濤

        作者簡介:姚海濤,男,西元一九八一年生,山東高密人,山東大學(xué)哲學(xué)碩士。現(xiàn)為青島城市學(xué)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為先秦儒家哲學(xué)、荀子哲學(xué)。

        荀子對數(shù)術(shù)的系統(tǒng)批判

        ——以占卜、相術(shù)、厭劾祠禳為中心

        作者:姚海濤(青島理工大學(xué)琴島學(xué)院)

        來源:作者授權(quán) 儒家網(wǎng) 發(fā)布

        ??????????原載于 《周易研究》2020年第1期

        時間:孔子二五七零年歲次庚子六月十一日乙亥

        ??????????耶穌2020年7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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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荀子對數(shù)術(shù)雖沒有專門立論批評,但檢視《荀子》一書,可抽繹出其對數(shù)術(shù)傳統(tǒng)的系統(tǒng)批判。占卜、相術(shù)、厭劾祠禳構(gòu)成了數(shù)術(shù)系統(tǒng)的三個重要組成部分。針對占卜,荀子提出了“善為易者不占”,將占筮的預(yù)測功能與禮義文飾功能劃清界限,有將《周易》解讀進一步人文理性化的傾向。其對《周易》的詮解主要體現(xiàn)為引用卦爻辭以重其言,化用《易傳》以解禮,襲用《易傳》語詞以為己說注解。針對相術(shù),荀子提出相形不如論心、擇術(shù),將人內(nèi)在的思想層面與外在行為方式結(jié)合起來評價,建立了全面衡量人才之“德”與“能”的禮義與法度相結(jié)合的標準。針對厭劾祠禳,荀子反對鬼神、巫術(shù)之說,將儒家的脫巫、去魅傾向貫徹得更加徹底。荀子對數(shù)術(shù)的系統(tǒng)批判,既有戰(zhàn)國末期的社會現(xiàn)實原因,也是思想史邏輯發(fā)展之必然,亦與荀子個人對戰(zhàn)國學(xué)術(shù)思潮的批判與熔鑄分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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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guān)鍵詞:荀子;占卜;相術(shù);厭劾祠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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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圖分類號:B221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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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統(tǒng)觀點認為,數(shù)術(shù)[①]自秦漢以后大行其道,逐漸形成了門類豐富、博雜龐大的數(shù)術(shù)體系。然近年來的考古發(fā)現(xiàn)證明,數(shù)術(shù)在先秦就已存在[②]。處在戰(zhàn)國末期的荀子敏銳地意識到,數(shù)術(shù)業(yè)已進入人們的日常生活,成為一種民俗性質(zhì)的信仰。若不審慎對待,將會導(dǎo)致儒家人文教化的顛覆與解構(gòu)?;谶@一認識,荀子對術(shù)數(shù)進行了系統(tǒng)的批判。截至目前,學(xué)界對此問題關(guān)注較少。研究荀子對數(shù)術(shù)的批判,于全面把握荀子思想、重新認識戰(zhàn)國學(xué)術(shù)流變不無積極意義。有見及此,本文以李零教授劃分的數(shù)術(shù)三大部類即占卜、相術(shù)、厭劾祠禳[③]為次序,逐一分析荀子對數(shù)術(shù)的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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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對占卜的批判——善為易者不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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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本卜筮之書。春秋時期,孔子提出“后其祝人”“觀其德義”“明數(shù)達德”的全新詮釋理路,開啟了《周易》人文化、理性化的重大轉(zhuǎn)向。順此理路發(fā)展,荀子又對過分倚重卜筮的傾向予以批判,再次強調(diào)《易》的人文化、理性化解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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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概言之,《荀子》對《周易》的引用、化用約有以下三種情況。一是引用《周易》卦名、卦爻辭以重其言。如引坤六四“括囊,無咎無譽”刺譏腐儒的卑陋庸俗;引小畜初九“復(fù)自道,何其咎”言秦穆公悔過自新之舉。此外,《賦篇》云:“忽兮其極之遠也,攭兮其相逐而反也,卬卬兮天下之咸蹇也”[④]。其中“咸蹇”二字是否與《周易》之咸、蹇二卦有關(guān),尚存爭議。楊倞解作云高而不雨,則天下皆蹇難;俞樾認為“蹇”應(yīng)讀為“攓”,“取”之意,云行雨施,澤被天下,天下皆有取也;劉如瑛以“蹇”為“鶱”之借字,飛之貌。楊柳橋認為“蹇”為走之貌;馬積高則以“咸、蹇”二字為《易》之卦名。以上諸說,其義皆可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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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是援引、化用《易傳》以解禮。如《大略》篇引咸卦論夫婦之禮:“《易》之咸,見夫婦。夫婦之道,不可不正也,君臣父子之本也。咸,感也,以高下下,以男下女,柔上而剛下?!?《荀子集解》,第479頁)又如,《禮論》“天地以合,日月以明,四時以序,星辰以行……禮豈不至矣哉”(《荀子集解》,第346頁)一段,明顯化用了《周易·文言傳》“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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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是襲用《易傳》語詞注解己說。如引《文言》“水流濕,火就燥”“各從其類也”講“知通統(tǒng)類”的思想:“施薪若一,火就燥也;平地若一,水就濕也。草木疇生,禽獸群焉,物各從其類也”(《荀子集解》,第6-7頁)“均薪施火,火就燥;平地注水,水流濕,夫類之相從也?!?《荀子集解》,第497頁)引《文言》“庸言之信,庸行之謹”講謹言慎行的道理:“庸言必信之,庸行必慎之?!?《荀子集解》,第50頁)化用《系辭下》“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亂,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也”一段講憂患意識:“故知者之舉事也,滿則慮嗛,平則慮險,安則慮危,曲重其豫,猶恐及其旤,是以百舉而不陷也。”(《荀子集解》,第11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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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此可見,荀子援引《周易》明顯有重義理不重占筮的傾向。不僅如此,他更明確主張“善為易者不占”(《荀子集解》,第490頁)“以賢易不肖,不待卜而后知吉”(《荀子集解》,第487頁)?!安敷摺币辉~在《荀子》中共出現(xiàn)過二次。一是“卜筮然后決大事,非以為得求也,以文之也。故君子以為文,而百姓以為神。以為文則吉,以為神則兇也”(《荀子集解》,第309頁)。二是“卜筮視日,齋戒修涂,幾筵、饋、薦、告祝,如或饗之”(《荀子集解》,第366頁)。此外,“臣愚而不識,請占之五泰”(《荀子集解》,第462頁)“相陰陽,占祲兆,鉆龜陳卦,主攘擇五卜,知其吉兇妖祥,傴巫、跛擊之事也”(《荀子集解》,第167頁)“月朝卜日,月夕卜宅,然后葬也”(《荀子集解》,第352頁)等話語亦與占卜有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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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見,荀子實已擱置占卜之用,它的作用僅僅是“文之”,而非預(yù)知前途命運。在他看來,真正領(lǐng)會《周易》精神實質(zhì)的人,必定對宇宙、社會、人生之理有所覺解,無須通過占卜獲得關(guān)于未來的吉兇信息。這明顯是站在人文理性的立場上,對當時動輒以占卜預(yù)測吉兇的數(shù)術(shù)風(fēng)氣提出的批評。另一方面,荀子也并不一概卜筮的意義。他承認,卜筮是必要的禮義文飾。當某件事情疑而未決,無法通過理性的方式解決時,不妨以卜筮滿足百姓的心理需求。之所以要設(shè)置五泰、傴巫、跛擊等職位,完全是順應(yīng)百姓心理提供一種禮義文飾,并不是非用卜筮不可。需要指出的是,順百姓之情的卜筮固然是無害之舉,但若想藉此求得福報,則是有害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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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對相術(shù)的批判——相形不如論心、擇術(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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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術(shù),是以觀驗人或物的突出特征、基本體勢、大致走向從而推測所驗對象的品質(zhì),甚至預(yù)測其前途命運的數(shù)術(shù)。《大戴禮記·少閑》:“昔堯取人以狀,舜取人以色,禹取人以言,湯取人以聲,文王取人以度。此四代五王之取人,以治天下如此?!?a name="_ftnref5">[⑤]《左傳》《國語》亦記載了一些相人實例,為時人津津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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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針對相人之術(shù),荀子專門撰作了《非相》一文。文章開門見山地指出“相人,古之人無有也,學(xué)者不道也?!保ā盾髯蛹狻?,第72頁)其中“無有”二字當作何解,無疑是理解此句的關(guān)鍵。一種解作“沒有”。然此解釋與事實不符。姑布子卿、唐舉等精通相術(shù)之人是真實存在的歷史人物,又何以說“相人,古之人無有也”?故王念孫認為,這句話應(yīng)理解為古無相術(shù),非古無相人也。但相人因術(shù)而得名,既有相人,必有相術(shù)。為了解決這個矛盾,王先謙稱:“荀子以無為有,世俗所稱,學(xué)者不道,故雖有,直以為無有耳。因當時崇尚,儒者惑也,故極論之”(《荀子集解》,第72頁)。依此解釋,荀子乃是徹底否定了相術(shù)的合法性。另一種解為“無囿”。如王天海說:“‘無有’當解釋為‘無囿’,有,通囿?!胖藷o有也’,謂古之人不拘于相人之說也。非謂古之人無有相人、相術(shù)矣?!也痪?、不道,文意正相承”。[⑥]此可謂善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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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子用對比的方法展示了相術(shù)的荒謬性。他說,身長者如堯、文王、孔子,身短如舜、周公、仲弓均建立了不朽之功業(yè);美者有桀、紂之徒,丑者有皋陶、閎夭、傅說、伊尹之賢??梢?,人的相貌與吉兇禍福無涉,與國家治亂興衰無關(guān),更與個體道德品性無干?!靶蜗嚯m惡而心術(shù)善,無害為君子也;形相雖善而心術(shù)惡,無害為小人也”。(《荀子集解》,第73頁))信從相貌與命運有關(guān)者,乃是“聞見之不眾,論議之卑爾”(《荀子集解》,第7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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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批判相術(shù)只是手段,建立“相人”的新標準才是他的目的。荀子指出,“相形不如論心,論心不如擇術(shù)”(《荀子集解》,第73頁),“形不勝心,心不勝術(shù)”(《荀子集解》,第73頁)。在他看來,言行是否“合先王”“順禮義”,才是評價人的標準。君子、小人之別不在容貌,而在心、術(shù)?;诖?,荀子確立了人才鑒別及任用的標準:“程以立數(shù),禮以定倫,德以敘位,能以授官。”(《荀子集解》,第257頁)要根據(jù)“程”“禮”“德”“能”來鑒別人才,“謫德而定次,量能而授官”(《荀子集解》,第123頁)?!半m王公士大夫之子孫,不能屬于禮義,則歸之庶人。雖庶人之子孫也,積文學(xué),正身行,能屬于禮義,則歸之卿相士大夫?!?《荀子集解》,第147-148頁)“幼而不肯事長,賤而不肯事貴,不肖而不肯事賢,是人之三不祥也?!?《荀子集解》,第7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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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細究起來,荀子“相人”的標準又包含了兩層要義。其一,禮義是選拔人才的第一尺度,對應(yīng)人的“德”?!叭∪酥溃瑓⒅远Y;用人之法,禁之以等。行義動靜,度之以禮;知慮取舍,稽之以成;日月積久,校之以功”(《荀子集解》,第236頁)。人最重要的是“德”,而“德”展現(xiàn)為外在的禮義。因此,在選拔人才時要綜合考察其品行、言談、舉止、取舍、功效等。例如,營造安逸的環(huán)境,看他是否安泰恭敬;制造一些難題,看他處理事務(wù)能否隨機應(yīng)變;讓他接觸音樂美色、權(quán)勢財利,看他能否堅持原則,不違節(jié)操??傊ㄓ欣卫巫プ《Y義這一尺度,才不會被人的表面所欺騙,把道德高尚之人選拔出來。其二,法度是選拔人才的第二尺度,對應(yīng)人之“能”??己巳说哪芰σ贫ㄔ敿毜臉藴省⒌燃?。例如將任職期間的實績作為考核的標準,同時,加強監(jiān)督管理,完善相應(yīng)的評判機制。像這樣經(jīng)過長期的檢驗,便可以識別一個人到底是“官人使吏之材”,還是“士大夫官師之材”,抑或是“卿相輔佐之材”??傊?,抓住法度這一尺度,才能將合適的人放到合適的位置之上,充分發(fā)揮其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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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綜上,荀子“相人”即鑒定、選拔人才的標準有禮義和法度兩種。禮義對應(yīng)德性,法度對應(yīng)才能。首先要按品德高低確立級別、地位,爾后根據(jù)其才能大小授予相應(yīng)官職。由此選拔出來的人,必定是德才兼?zhèn)渲恕?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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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思想史的角度看,荀子關(guān)于人才鑒別的思想,是對孔子“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聽其言而觀其行”的繼承與發(fā)展。相較孟子之“聽其言也,觀其眸子,人焉廋哉”,荀子的方法無疑更具客觀性與可操作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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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荀子對厭劾祠禳之術(shù)的批判——脫巫、去魅與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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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厭劾祠禳”是指鎮(zhèn)壓驅(qū)除鬼怪、邪魅、妖兇,通過求神告祖以獲得福報、吉祥。“厭”是鎮(zhèn)壓之義,“劾”是驅(qū)除之義,“祠禳”是“禱祠祈禳”,“禱祠”是求告神祖,“祈禳”是禳除兇祟(《中國方術(shù)續(xù)考》,第4頁)。此類數(shù)術(shù)與古禮中的宗教因素有關(guān)。禮起源于宗教祭祀活動,與鬼靈、祖宗崇拜關(guān)聯(lián)密切,自然會夾雜一些原始迷信觀念。荀子以隆禮重法著稱,其政治哲學(xué)的宗旨在于以禮義治國,故而必定要厘清禮義中的厭劾祠禳之術(shù)。其理論努力主要體現(xiàn)為嚴分鬼事與人道,廓清禮義與鬼神的界域,駁斥厭劾祠禳之術(shù),推進春秋戰(zhàn)國以來的人文主義思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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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脫巫——對巫術(shù)的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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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歷史上的巫始于何時,已不可考。關(guān)于“巫覡”,《說文解字》曰:“祝也。女能事無形,以舞降神者也。象人兩褎舞形。與工同意。古者巫咸初作巫。凡巫之屬皆從巫?!薄耙牐荦S肅事神明也。在男曰覡,在女曰巫。”[⑦]可見,巫是溝通人神的專職術(shù)士,巫術(shù)是神秘力量的來源。對此,戰(zhàn)國古籍多有記載。自孔子起,儒家便走上了以人文理性擠壓巫文化的“脫巫”之路。荀子延續(xù)了這一思路,他一面對“禮”多有繼承,一面又刻意與巫劃清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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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子》一書“巫”字凡四見。其中一見為楚國大夫名作“巫臣”者(又稱“屈巫”)。余下三處分別是,“相陰陽,占祲兆,鉆龜陳卦,主攘擇五卜,知其吉兇妖祥,傴巫、跛擊之事也?!保ā盾髯蛹狻罚?67頁)“譬之是猶傴巫、跛匡大自以為有知也。”(《荀子集解》,第317頁)“出戶而巫覡有事,出門而宗祀(“祀”當為“祝”)有事?!保ā盾髯蛹狻?,第32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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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禮記·祭法》:“雩宗(當為‘禜’),祭水旱也?!避髯釉唬骸蚌Ф辏我??曰:無何也,猶不雩而雨也。日月食而救之,天旱而雩……非以為得求也,以文之也”(《荀子集解》,第309頁)。在他看來,“雩而雨”與“不雩而雨”都說明不了“雩”的神妙作用,無法證明“雩”與“雨”之間存在關(guān)聯(lián)。類似地,“日月食”“風(fēng)雨不時”“怪星黨見”的本質(zhì)都是自然現(xiàn)象,在任何時代都可能出現(xiàn),并不神秘也不可怕。在此基礎(chǔ)上,荀子明確宣稱:“唯圣人為不求知天?!保ā盾髯蛹狻?,第302頁))這一觀點,無疑是其“明于天人之分”思想的延伸?!安磺笾臁币徽Z肯定的,乃是人高昂的主體能動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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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書·金縢》載,周武王克商二年后得了重病,周公“乃自以為功,為三壇同墠?!茶当暎烁娲笸?、王季、文王?!?a name="_ftnref8">[⑧]周公筑三座祭壇向太王、王季和文王禱告,愿意以自己為質(zhì)代替武王?!盾髯印芬灿涗浟恕皽刀\”之事。湯旱而禱曰:“政不節(jié)與?使民疾與?何以不雨至斯極也!宮室榮與?婦謁盛與?何以不雨至斯極也!苞苴行與?讒夫興與?何以不雨至斯極也”(《荀子集解》,第487頁)。在“圣人為不求知天”的思想前提下,荀子轉(zhuǎn)述的“湯旱而禱”一事原本強烈的迷信意味得以淡化。依荀子之見,“雩而雨”等活動的目的并不是求雨,而是為了表現(xiàn)君子重禮義的態(tài)度。如此一來,“雩而雨”就變成了一種文飾,不再是原來的巫術(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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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必須看到的是,荀子對水旱災(zāi)害等自然現(xiàn)象的討論仍留有一定的神秘色彩。他相信,自然現(xiàn)象與人事政治是相通的。盡管其目的在于讓執(zhí)政者常懷警醒、怵惕之心,但從邏輯上講,這一思想與其“天人相分”說明顯存在抵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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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去魅——對鬼妖的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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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靈與巫術(shù)是相待而生的雙生子,“鬼”源于靈魂不死的觀念。《說文解字》:“人所歸為鬼。從人,象鬼頭。鬼陰氣賊害,從厶。凡鬼之屬皆從鬼?!保ā墩f文解字》,第186頁)《禮記·祭法》中云:“人死曰鬼”[⑨]?!毕惹刂T家對鬼的態(tài)度各有不同??鬃硬徽Z怪力亂神,對鬼神敬而遠之、存而不論;老子以自然主義的態(tài)度對待鬼神;墨子主張鬼神存在且能賞善罰惡,大倡“天志”“明鬼”。荀子則大力批駁鬼神之說,凸顯人的主體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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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子》一書中,“鬼”字出現(xiàn)了六次。分別如下:“為鬼為蜮,則不可得”(《荀子集解》,第124、413頁)“惡之如鬼”(《荀子集解》,第222頁)“其在百姓,以為鬼事也”(《荀子集解》,第366頁)“明月而宵行,俯見其影,以為伏鬼也”(《荀子集解》,第392頁)“凡人之有鬼也,必以其感忽之間、疑玄之時正之”(《荀子集解》,第393頁)?!把弊郑ㄓ袝r寫作“訞”“祅”)共出現(xiàn)13次,如“相人之形狀顏色而知其吉兇妖祥”(《荀子集解》,第72頁)“訞怪狡猾之人”(《荀子集解》,第99頁)“知其吉兇妖祥”(《荀子集解》,第167頁)“祅怪不能使之兇”(《荀子集解》,第301頁)“勉力不時,則牛馬相生,六畜作祅”(《荀子集解》,第307頁)。通觀荀子論“鬼”“妖”的內(nèi)容,可以得出兩點結(jié)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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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荀子論“妖”的主導(dǎo)傾向是“去魅”,“去魅”與“脫巫”的理路是一貫的。概言之,他將天反時之災(zāi),地反物之祅皆看作自然的反?,F(xiàn)象。物類的反?,F(xiàn)象就是“祅”,這些現(xiàn)象必有其原因。例如,“牛馬相生,六畜作祅”是因為“勉力不時”;“星隊”“木鳴”是“天地之變、陰陽之化、物之罕至者也”(《荀子集解》,第306頁);出現(xiàn)“人祅”或出于耕種粗劣、鋤草不時,或是因為政措失當,或是因為禮義不修。這些現(xiàn)象在任何時代都有可能出現(xiàn),故“怪之可也,而畏之非也”(《荀子集解》,第306-307頁)。究其根本,妖怪非天之事,全在人為:“其在君子,以為人道也;其在百姓,以為鬼事也?!?《荀子集解》,第366頁)“禮義不修,內(nèi)外無別,男女淫亂,則父子相疑,上下乖離,寇難并至,夫是之謂人祅?!?《荀子集解》,第30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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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荀子從主客觀兩方面解釋了“鬼”出現(xiàn)的原因。從主觀方面說,“凡觀物有疑,中心不定,則外物不清;吾慮不清,則未可定然否也。”(《荀子集解》,第392頁)“凡人之有鬼也,必以其感忽之間、疑玄之時正之。此人之所以無有而有無之時也,而己以正事。”(《荀子集解》,第393頁)。當精神恍惚、疑惑迷亂或者注意力不夠集中時,人們往往會判定失誤,將不存在的東西誤認為存在,或者相反。從客觀方面說,“凡人之患,蔽于一曲而暗于大理”(《荀子集解》,第374頁)。由于事物的復(fù)雜性,判斷失誤在所難免。如果找不到原因而一任人之蔽,就會“傷于濕而擊鼓鼓痹,則必有敝鼓喪豚之費矣,而未有俞疾之福也”(《荀子集解》,第393頁)。鬼出現(xiàn)的客觀原因,或是“冥冥蔽其明”,或是“酒亂其神”,或是“勢亂其官”,或是“遠蔽其大”“高蔽其長”“水勢玄”“用精惑”。外在環(huán)境的晦暗、地勢的高低、距離的遠近,或者視覺、聽覺器官受到影響或喪失功能,都會導(dǎo)致人判斷失誤??傊?,鬼出現(xiàn)的原因并不神秘,完全可以給出合理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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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嚴分鬼事與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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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子還區(qū)分了鬼妖之事與宗教儀式的文飾作用,嚴格界分鬼事與人道。他認為,祭祀祖先與敬奉鬼神求得福報完全不同。禮起源于宗教祭祀。儒家非常重視祭禮。但孔子主張“祭如在”,不再以神道設(shè)教視之,而是將其人文化。荀子認為,祭祀祖先的禮是“孝子之事”,符合“圣人之道”,決不能像墨子那樣“蔽于用而不知文”,由此走向“由用謂之道,盡利矣”的功利主義。荀子沿著人文理性的道路,將喪祭進一步禮義化、人文化、理性化。他說:“祭者,志意思慕之情也。”(《荀子集解》,第365頁)祭祀是“志意思慕積于中而外見于祭”(《荀子集解》,第365頁),“致隆思慕之義”(《荀子集解》,第352頁),是為了表達對過世先人的思念之情,此乃“人道之至文”,“忠信愛敬之至矣,禮節(jié)文貌之盛矣……其在君子,以為人道也;其在百姓,以為鬼事也”(《荀子集解》,第366頁)。如此,荀子便將祭祀彰顯的君子之禮義文事與百姓心中的神道之事嚴格區(qū)分開來。這無疑是一種現(xiàn)實主義的態(tài)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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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子對鬼事與人道的區(qū)分對后世影響甚大。丁山指出:“這套不修人事但憑鬼神的宗教思想,在公元前三世紀時代就被大儒荀卿完全否定了。而兩千多年的封建社會里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者始終不曾勘破“從天而頌之,望時而待之,因物而多之,思物而物之”的“聽天有命”思想?!驗檐髑涞耐丛g,加上天神又為最高封建主所私有,“上帝”在中國人的心目中總不曾如天主教徒基督教徒那樣的鄭重信仰,沒有造成宗教的黑暗時代,總可說是不幸中之大幸?!?a name="_ftnref10">[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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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荀子對數(shù)術(shù)進行系統(tǒng)批判之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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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子對數(shù)術(shù)展開系統(tǒng)批判,原因可以歸結(jié)為以下三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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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是社會現(xiàn)實方面的原因。戰(zhàn)國時代,在走向統(tǒng)一的歷史趨勢下,諸侯國之間的兼并戰(zhàn)爭不斷。由大國主導(dǎo)的兼并戰(zhàn)爭與“耕戰(zhàn)”為核心的變法圖強的雙重驅(qū)動,社會生產(chǎn)力獲得了長足的發(fā)展。生產(chǎn)關(guān)系領(lǐng)域內(nèi)也在發(fā)生著前所未有之劇變。隨著士階層的崛起,原先以家族關(guān)系為主導(dǎo)的政治結(jié)構(gòu)正向以君臣關(guān)系為主導(dǎo)的政治結(jié)構(gòu)躍遷。與此同時,思想、文化、知識領(lǐng)域取得了巨大的進步。對知識精英而言,遂出現(xiàn)了舊知識體系瓦解、新知識體系建立的趨向。但在當時民眾的思想中,占卜、相術(shù)、鬼神等占據(jù)著重要位置,這種神秘氛圍與殷周以來神秘主義的影響一脈相承。葛兆光指出,歷算與星占為主的天象之學(xué)、龜策為主的預(yù)測之學(xué)、象征為主的儀禮之學(xué)這些精神性知識,影響了諸侯貴族的思想觀念,并在平民的生活中起了主宰作用[11]正是在此背景下,荀子對以占卜、相術(shù)、厭劾祠禳為核心的數(shù)術(shù)展開了系統(tǒng)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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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是思想史邏輯發(fā)展之必然。個人的思想不可能徹底擺脫其所處的時代?!妒酚洝し舛U書》所載:“自齊威、宣之時,騶子之徒論著終始五德之運,及秦帝而齊人奏之,故始皇采用之。而宋毋忌、正伯僑、充尚、羨門高最后皆燕人,為方仙道,形解銷化,依于鬼神之事。騶衍以陰陽主運顯于諸侯,而燕齊海上之方士傳其術(shù)不能通,然則怪迂阿諛茍合之徒自此興,不可勝數(shù)也。”[12]與荀子同時代的鄒衍積極傳播其“五德終始”“大小九州”等理論。這種陰陽家的理論混合了東夷人的鳥圖騰崇拜、原始宗教、地方仙道思想、神怪之說,形成了方興未艾的神仙方術(shù)之學(xué)。而在百家爭鳴中,儒家孔子、孟子、荀子大力闡揚的人文理性主義,也正在變成思想史的一條主線。儒家與方技的對立內(nèi)蘊著中華文化中的兩條學(xué)術(shù)思想路線之爭。儒家代表了重人文教化以凸顯價值理性的“文化”路線,方術(shù)家代表了重實用以凸顯工具理性這一“技術(shù)”路線。雖然這種“實用”在今日科學(xué)主義視域下不免大打折扣,在當時卻是不能否認的思想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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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春秋戰(zhàn)國天人觀的演變軌跡中,我們不難看出人道之于鬼事、文化路線之于技術(shù)路線的勝利。而在戰(zhàn)國末期,荀子則是這一路線的集中代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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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是與荀子對戰(zhàn)國學(xué)術(shù)思潮的批判與熔鑄密不可分。荀子處于戰(zhàn)國后期,此時百家爭鳴步入尾聲。荀子的思想,正是在總結(jié)、批判、熔鑄百家之學(xué)的基礎(chǔ)上建立起來的。當時,燕、齊方術(shù)勢力已然形成且影響逐漸擴大。研究儒、墨、道、陰陽各家學(xué)說與政治興衰的關(guān)系時,數(shù)術(shù)乃是不可不厘清的重大思想史背景?!妒酚洝っ献榆髑淞袀鳌分性啤败髑浼禎崾乐?,亡國亂君相屬,不遂大道而營于巫祝,信禨祥,鄙儒小拘,如莊周等又滑稽亂俗,于是推儒、墨、道德之行事興壞,序列著數(shù)萬言而卒”(《史記》,第2852-2853頁)。諸侯國國君普遍相信“巫?!薄岸S祥”,而地位朝不保夕的生存困境更是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不僅諸侯王信奉者眾,普通民眾亦津津樂道。荀子之學(xué)具有鮮明的經(jīng)驗主義、理智主義品格[13],因而必然要對數(shù)術(shù)予以駁斥。天人關(guān)系是數(shù)術(shù)的基源問題。對數(shù)術(shù)的系統(tǒng)批判是荀子天人觀的必然要求。在荀子看來,自然之天與自覺之人分屬兩個相互獨立、互不干涉的領(lǐng)域,自然規(guī)律并不能支配主宰經(jīng)驗的人事。荀子并不否認道的存在,而是認為天人不同道,道不能通過占卜、相術(shù)、巫祝術(shù)來預(yù)判,人不必通過神秘途徑去了解道。一切“神力”“神示”“未定”“前定”都是仁德與智慧未達的結(jié)果。荀子相信,人的主體性完全可以總結(jié)過往之經(jīng)驗以做將來之資鑒,由此便可鑒往知來?!盾髯印分械摹短煺摗贰斗窍唷分T篇即是以人文化、理性化視角消解遠古巫術(shù)神靈的重要成果。這與孔子論《易》“后其祝人,觀其德義”的傾向殊途同歸,深刻體現(xiàn)了儒家的人文情懷與現(xiàn)實關(guān)切。東方朔指出,荀子的“明于天人之分”解除了神秘主義,是思想史世界中“統(tǒng)一的世界圖像的破裂”[14]。如果說擺脫巫術(shù)、數(shù)術(shù)的廣度與深度是人類理性化的重要標準之一,則荀子無疑是勘破數(shù)術(shù)的思想巨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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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ji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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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綜上,荀子對數(shù)術(shù)的系統(tǒng)批判奏響了先秦理性主義的最強音,它既是對春秋時代無神論思潮的呼應(yīng),也是對孔子以來儒家人文主義的高揚。在百家爭鳴的尾聲,荀子以儒者的使命與擔當,對百家之學(xué)展開深入的反思、批判、熔鑄,并對占卜、相術(shù)、厭劾祠禳等術(shù)數(shù)予以全面系統(tǒng)的批判,其力度之大、深度之廣,令人嘆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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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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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簡介:姚海濤(1981—),男,山東高密人,青島理工大學(xué)琴島學(xué)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先秦儒家哲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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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數(shù)術(shù)”“術(shù)數(shù)”兩詞學(xué)界一般通用。事實上,二者在思想史上存在細微區(qū)別。參見張曉永《“數(shù)術(shù)”與“術(shù)數(shù)”釋疑》,載《碑林集刊》2015年輯刊,第267-27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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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②]參見李零《中國方術(shù)正考》,北京:中華書局,2006年;李零《中國方術(shù)續(xù)考》,北京:中華書局,2006年;胡新生《中國古代巫術(shù)》,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年;李冬生《中國古代神秘文化》,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年;邵鴻、耿雪敏《戰(zhàn)國數(shù)術(shù)發(fā)展初探》,載《山西大學(xué)學(xué)報(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版)》2013年第2期;晁福林《從“數(shù)術(shù)”到“學(xué)術(shù)”——上古精神文明演進的一個線索》,載《古代文明》2010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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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③]李零《中國方術(shù)續(xù)考》,第3-4頁。下引該書,僅隨文標注書名與頁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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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④][清]王先謙《荀子集解》,北京:中華書局,2012年,第459-460頁。下引該書,僅隨文標注書名與頁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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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⑤][清]王聘珍《大戴禮記解詁》,北京:中華書局,1983年,第21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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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⑥]王天?!盾髯有a尅罚虾#荷虾9偶霭嫔?,2005年,經(jīng)160頁。下引該書,僅隨文標注書名與頁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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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⑦]許慎《說文解字》,北京:中華書局,2013年,第95頁。下引該書,僅隨文標注書名與頁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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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⑧]李民、王健《尚書譯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18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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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⑨]王文錦《禮記譯解》(全二冊),北京:中華書局,2001年,第67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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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⑩]丁山《中國古代宗教與神話考》,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11年,第61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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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葛兆光《中國思想史》(第一卷),上海:復(fù)旦大學(xué)出版社,2015年,第6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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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漢]司馬遷撰,[宋]裴骃集解,[唐]司馬貞索隱,[唐]張守節(jié)正義《史記》,點校本二十四史修訂本,北京:中華書局,2014年,第1646頁。下引該書,僅隨文標注書名與頁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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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參韋政通之《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之間》之“荀學(xué)在思想史上的地位及其影響”一節(jié),北京:中華書局,2011年,第45-5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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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東方朔《合理性之尋求:荀子思想研究論集》,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10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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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責任編輯:近復(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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