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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吳飛】三年喪起源考論

        欄目:學術(shù)研究
        發(fā)布時間:2020-11-11 18:41:39
        標簽:三年喪起
        吳飛

        作者簡介:吳飛,男,西元一九七三年生,河北肅寧人,美國哈佛大學人類學博士。現(xiàn)為北京大學哲學系教授、北京大學禮學研究中心主任。著有《婚與喪》《心靈秩序與世界歷史》《神圣的家》《現(xiàn)代生活的古代資源》《人倫的“解體”:形質(zhì)論傳統(tǒng)中的家國焦慮》《生命的深度:〈三體〉的哲學解讀》《禮以義起——傳統(tǒng)禮學的義理探詢》等。

        三年喪起源考論

        作者:吳飛

        來源:作者授權(quán)儒家網(wǎng)發(fā)表,原載《文史》2020年第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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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現(xiàn)代學術(shù)中的三年喪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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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孟大力提倡以父母三年之喪為中心的喪服制度,宣稱是“百王之所同”,“三代共之”,歷代喪服學者本無異詞。但現(xiàn)代學者對三年喪何時成立,產(chǎn)生了種種爭論,使之成為理解中國禮制史的一個核心問題。時至今日,已經(jīng)很少還有人相信三年喪是自古以來的制度,至于孔子之前是否有三年喪之制,或者是否周代舊制,則有諸多說法??偨Y(jié)起來,現(xiàn)代學者大致提出了這樣幾種觀點[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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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相信孔、孟的說法,認為三年喪確實是百王之所同,或至少三代共之。這一派的學者非常少,最有代表性的應該是郭偉川先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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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殷商制度說。清人毛奇齡已經(jīng)提出這種說法;在現(xiàn)代學者中,胡適、傅斯年先生率先提出此說。當代學者中,楊朝明先生也主張,三年之喪是殷人舊制[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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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認為三年喪是西周所制之禮。這也是古代喪服學中長期流傳的說法,尤其為朱子所強調(diào),因為舊傳周公制禮,《儀禮》全書就更是周公所作,子夏為《喪服》一篇作傳?,F(xiàn)代學者王國維先生在《殷周制度論》中認為,周代確立了嫡庶、宗法、宗廟、喪服等一系列禮制。當代學者何丹等人持這種觀點[4]。也有學者主張,三年喪起自武王之時。清人王念孫已持此說,今人李洪君繼承了這個說法[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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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三年喪為東夷之俗??椎鲁上壬钤缣岢隽诉@一說法,其弟子章景明先生在《先秦喪服制度考》中發(fā)展了這一說法,其主要根據(jù)是《禮記·雜記》中關(guān)于大連、少連善居喪的記載,《左傳》中晏嬰服斬衰服之記載,以及齊魯本為東夷之地的歷史[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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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德成先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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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三年之喪為孔子所創(chuàng)。廖平、康有為率先提出這一說法,其后錢玄同、郭沫若,包括早期的胡適都接受了這一說法。此派學者或亦接受三年喪起源于殷制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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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述幾派學者中,甚至同一主張的不同學者之間,都很可能有相當不同的出發(fā)點。在古代禮學傳統(tǒng)當中,無論將三年喪說成是百王所同、三代共之,還是武王或周公所制,都是為了證明它是先王之禮,郭偉川先生仍然相信三年喪是百王所同,也是基于他對周代文明與禮制的總體理解。而現(xiàn)代絕大對數(shù)學者之所以認為它是孔子所制,是因為從康有為以來的現(xiàn)代學者就已經(jīng)不肯相信先王制禮這個命題,而把孔子改制當成了一個公認的前提,那么儒家禮制中如此核心的三年喪制,自然就是孔子創(chuàng)立的一項了。無論康有為、郭沫若、錢玄同、胡適,還是其他主張孔子制定三年喪制的說法,基本上都分享了這樣一個理解。而胡適和傅斯年先生之所以將三年喪定為殷人之禮,仍然是因為他們認為這是孔子所制,但由于孔子是殷人之后,他們要為孔子制禮尋求進一步的解釋,所以,他們的說法其實是孔子改制說的一個更復雜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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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德成、章景明先生將三年喪定為東夷之俗說,則出于一種民族學的解釋,將三年喪問題與近代古史研究中的族群問題相結(jié)合,筆者也傾向于這一解釋,后文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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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近學者亦多有由某風俗立論者,如顧頡剛先生的哲嗣顧洪先生認為,三年喪起源于二次葬的習俗,先由叔向改造為三年喪制,再由孔子大力提倡。[7]方述鑫認為,三年喪起源于殷代的衣祀,孔子將它與當時流行的既葬除喪之法相結(jié)合,而有了以三年之喪為中心的喪服制度[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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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再來研究三年喪問題,我們應該一方面吸收民族學、考古學的研究成果,另一方面充分意識到,所謂三年喪的起源問題,其實是以三年之喪為中心的喪服制度的起源,或者說這套喪服體系的理論起源。如果我們僅僅發(fā)現(xiàn)某人為某人有服三年喪服的現(xiàn)象,而不管二人相互的關(guān)系,也不管服喪的其他方面,還不足以深入這個問題?,F(xiàn)代學者的研究大多僅限于籠統(tǒng)地追溯“三年之喪”的起源。除丁鼎先生將三年喪的起源與三年喪的月數(shù)聯(lián)系起來討論外[9],其他研究者均未能深入到三年喪的理論細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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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xiàn)代三年喪的討論,其開端是清儒毛奇齡的質(zhì)疑。因而我們需要從毛奇齡的辨析開始。毛奇齡對傳統(tǒng)的三年喪問題提出了三點質(zhì)疑:第一,三年喪或許為殷代舊制,周代不行;第二,三年喪本無斬衰、齊衰之別,漢儒始發(fā)明其等殺;第三,三年喪本為整三年三十六月,非如漢儒所謂二十五或二十七月。其中第三點最沒有根據(jù),并且與本文主旨關(guān)系不大,我們不做過多討論。[10]但第一和第二點,都至關(guān)重要,可以幫助我們打開討論三年喪問題的思路。本文的主體部分就從毛奇齡的這兩點質(zhì)疑出發(fā),分別討論三年喪的喪期來源與服制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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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奇齡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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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三年喪制度之喪期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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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認為,三年喪的喪期問題,和斬衰、齊衰的服制問題,是兩個問題,應該分開來討論,而毛奇齡的質(zhì)疑恰恰就是這樣做的。下面的討論將分為兩個部分,首先討論三年喪喪期的起源,然后再討論斬衰、齊衰的問題,兩方面的討論都從毛奇齡的質(zhì)疑出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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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毛奇齡對喪期起源的質(zhì)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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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jù)《孟子·滕文公上》,滕定公卒,世子請教孟子后,欲服三年喪,“父兄百官皆不欲也,故曰:‘吾宗國魯先君莫之行,吾先君亦莫之行也?!边@是導致毛奇齡懷疑三年喪起源問題的關(guān)鍵文本。在較早[11]的《喪禮吾說篇》中,毛奇齡已經(jīng)表達了對喪服制度的種種懷疑,也發(fā)現(xiàn)了《春秋》中許多不行三年喪的事例,但仍然未懷疑孟子之前有三年喪之制,認為這些只是周代的行權(q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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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蓋古三年不朝聘,而周則既葬受瑞,卒哭錫命;古三年不聽政,而周則承喪即位,改元御寢;古三年不入廟,而周則蒸嘗禘祫,仍沿廟祭;古三年不從金革,而周則喪服遇警,遂許墨涅以從事。甚至期年納幣,未葬與盟,皆周制所有,而夫子《春秋》未嘗譏之。即《孟子》五月居廬,未有命戒,亦系殷禮。高宗三年不言與康王之甫受顧命,負扆作誥,正自不同。故曰先君莫之行。是服官任事,斷以祥禫,而國有大事,復以權(quán)禮應之。夫然后,君父兩全,而奪情起復之議,可不作也。然則,今制周制矣?;蛟唬喝暝谥苣┮巡恍?,故孟子在滕始定三年。則不然,夫孟子所定,正定此齊疏飦粥、居盧命戒諸制,豈有父母三年定自戰(zhàn)國者?夫齊宣欲短喪,非三年,而何以短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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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康王在父親去世后不久就“負扆作誥”,毛奇齡也只是認為是行權(quán)。孟子并不是強行讓滕國實行本來沒有的三年喪,而只是更加完善了三年喪之制而已。他特別舉出了齊宣王欲短喪之事,認為這恰恰證明,齊宣王之前有三年之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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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毛奇齡似乎并不滿足于這一結(jié)論,康熙四十二年(1703),編修陳恂母喪,毛奇齡為題主,在喪禮上,毛奇齡就向客人們提到了《孟子》中的這一段,頗為懷疑地說:“豈三年喪制定自孟子耶?”引起了一番爭論,第二天還有人專門拜訪毛奇齡討論此事。但毛奇齡并未給出一個明確的結(jié)論。[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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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四書賸言》和《四書改錯》中,毛奇齡就明確認為三年喪是殷禮了。《四書賸言》中的一段因為焦循在《孟子正義》中所引,更廣為流傳,而《四書改錯》更晚,當為毛氏定論,然流傳不廣。兩處雖大同小異,《四書改錯》中總結(jié)毛氏之說更詳細,故本文錄《四書改錯》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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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則周章之甚者。以三年之喪而謂定自孟子,則裁聞此語,便該吃驚。況父兄百官亦已多人,一齊曰:魯先君莫行,滕先君莫行。則以周公造禮之人,與其母弟叔繡裁封國行禮之始,而皆莫之行,則無此禮矣。乃茫然不解,忽委其罪于后君,曰:后世之失。夫后世則春秋、戰(zhàn)國盡之矣。戰(zhàn)國齊宣欲短喪,猶且不敢。若春秋,則魯僖以再期納幣,卽譏喪聘。昭公居喪不哀,叔向便責其有三年之喪,而無一日之戚,誰謂三年不行,起于后世?況明曰先君,且明曰從先祖,先祖者,始祖也,乃又依回其詞,謂上世以來,雖或不同,舊俗相傳,禮文小異。夫此無容有不同、有小異者。試問其所云不同與小異者,是幾年與幾個月?且是何等禮文?當分明指定。嘗于康熙癸未歲在杭州陳編修家作題主,陪事座客論喪禮,以此詢之,一堂十二席,嘿若喑者,?后錄其說入《四書索解》中,徧索解人,而終無一應,不知此在本文自曉,讀書者總為此注本作錮蔽耳。本文明云:君薨,聽于冢宰,卽位而哭,而世子之行之者,卽曰五月居廬,未有命戒,此非周制也。子張問,高宗諒陰,三年不言,而不知所謂,則必近世無此事,而夫子告之以古之人,其非今制已可知矣。及讀《周書·康王之誥》,成王崩方九日,康王遽卽位,冕服出命令,告諸侯,然且居翼室而并不居廬,與諒陰與三年不言之制絶不相同。然猶曰,此天子事耳。后讀《春秋傳》,晉平初卽位卽改服命官,遽會溴梁,與列國通盟戒之事,始悟孟子所言與滕文所行,皆是商以前之制,并非周制,在周公所制禮并無有此,故侃侃然曰:周公不行,叔繡不行,悖先典,違授受,歷歷有詞,而世惑傳注而總不察也。葢其云定三年之喪,謂定三年之喪制也。然則孟子何以使行商制?曰:使滕行助法,亦商制也?!盵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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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庫提要》中評價說:“奇齡說經(jīng),善考證而喜辨論,故詮釋義理,往往反復推衍,以典籍助其駁詰,支離曼衍,不顧其安。至于考核事實,征引訓詁,則偏僻者固多,而精核者亦復不少。[15]”毛氏經(jīng)過長期思考,在四部著作中反復推演,最終大膽地得出了三年喪為殷制的結(jié)論,其后并為胡適、傅斯年、楊朝明等先生所繼承。雖然他真正有力的證據(jù)只有“高宗諒陰”一條,但對于周代未行三年喪的考證,卻是非常值得重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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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書改錯》書影

        嘉慶十六年金孝柏學圃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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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孔孟之前的三年喪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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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末康有為提出孔子改制說,雖然沒有直接引毛奇齡,但可以說是毛氏之論的進一步推展。據(jù)其孔子改制之說,他認為六經(jīng)和包括三年喪在內(nèi)的許多禮制都是孔子所創(chuàng)。在三年之喪問題上,他給出的理由大致可以歸結(jié)為:第一,墨子稱道禹湯文武,而攻擊儒家的三年之喪與親親尊尊之說,這說明三年之喪并非先王舊制;第二,《禮記·雜記》記魯哀公使孺悲向孔子學喪禮,《士喪禮》才被寫定;第三,《論語》中宰我疑三年之喪,以及子張問高宗諒陰三年,都說明三年之喪并非通行制度;第四,《孟子·滕文公上》中,滕文公的父兄百官的懷疑。所以,康有為認為,《儀禮》中的喪禮儀節(jié)與三年喪之制,皆為孔子所創(chuàng)。[16]康有為并不認為三年喪是殷制,但相信殷高宗行了三年喪并給孔子以靈感:“孔子立三年喪之制,而著之于書,蓋古者高宗嘗獨行之??鬃油泄哦ㄖ?,故推之為古之人皆然?!盵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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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文立場的章太炎一一駁斥了康有為和其他今文經(jīng)學家的說法,指出,《雜記》中說“《士喪禮》于是乎書”,并不是說喪禮這個時候才制定,而是這個時候?qū)懗晌淖?。至于《滕文公上》的那一條,太炎先生的反駁是毛奇齡已經(jīng)提到的一種解釋,即周公時本行三年喪,但春秋戰(zhàn)國時已失禮,不能行之,這并不意味著魯國從來都不行三年喪——這一反駁當然沒有很大的力量。但太炎先生從《左傳》中找到了幾條行三年喪的例證,卻值得認真對待:昭公十一年:叔向:“有三年之喪,而無一日之戚?!闭压迥?,叔向:“王一年而有三年之喪二?!薄叭曛畣?,雖貴遂服?!盵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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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適先生于1930年發(fā)表《三年喪服的逐漸推行》,考證三年喪在漢代的推行過程,其基本理念亦承康氏而來。[19]但后來他看到了傅斯年先生的《周東封與殷遺民》[20]一文,改為以三年喪為殷人舊制,為孔子所提倡。二位先生最主要的依據(jù)仍然是《論語》和《檀弓》中孔子對高宗三年亮陰的解釋。[21]傅斯年先生又認為齊魯?shù)鹊囟酁橐筮z民,三年喪或為他們帶過去的。后來郭沫若先生與錢穆先生分別撰文批駁胡適的說法,都認為三年喪殷制說并無充分根據(jù)。[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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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權(quán)衡以上諸家之說,我們以為,雖然殷遺民之說未必成立,但毛奇齡以來學者們所注意到的現(xiàn)象都值得認真對待:宰我不認為三年之喪是天經(jīng)地義的,滕國百官表現(xiàn)出三年喪在魯國和滕國至少在相當長的時間內(nèi)未曾施行,以及墨子非常激烈地反對儒家所講的三年喪。再證諸《春秋》所記史事,除毛氏已舉的例子之外,又有魯僖公三十三年十一月乙巳薨,葬于次年夏四月,又次年公子遂如齊納幣,《公羊傳》:“譏喪娶也?!笨梢婔攪T侯未行三年喪?!蹲髠鳌氛压迥晔逑蜃I周王一年有三年之喪二而不服,恰恰說明周天子亦未行三年喪。根據(jù)清人顧棟高《春秋大事表》卷十六的考證,春秋時實未見有行三年喪的天子諸侯。這種種情況均說明,三年喪在孔子之前不大可能是一個嚴格規(guī)定的禮制,即三年喪并非周代定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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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這并不意味著,三年喪完全是孔子的發(fā)明。除了章太炎所引叔向的兩條《左傳》材料之外,《左傳》中還有哀公二十年,“趙孟降于喪食,楚隆曰:‘三年之喪,親昵之極也,主又降之,無乃有故乎?’”叔向論三年喪的兩條,說明當時不僅有關(guān)于三年喪的觀念,而且叔向等人看得還比較重,雖然未必是國之定制,喪而不戚都是應該批評的。顧洪先生說叔向比孔子更早提倡三年喪,但這些都不像是叔向的發(fā)明,更不會是孔子的發(fā)明。[23]而親身實踐三年父喪的趙孟(即趙簡子)大致與孔子同時?!墩撜Z》中有趙簡子之邑宰佛肹以中牟叛招孔子之事,但趙簡子服喪應該不是受到孔子的影響。此外,《史記·趙世家》中說,程嬰卒,趙武為之服齊衰三年。《史記》材料來源不可考,但為養(yǎng)父服齊衰三年,按照《儀禮·喪服》,既不符合為父斬衰三年之制,也不符合為同居繼父齊衰期之制,漢代現(xiàn)有的文獻材料和出土文獻中喪服相關(guān)的材料也都不支持這種服喪方式,所以不像是司馬遷的杜撰,很可能有所本。上述寥寥數(shù)條材料,還不足以證明三年喪的普遍施行,但應該可以證明三年喪在春秋時是有一定實踐基礎(chǔ)的。另外,還有一條外證,《晉書·禮志》和《通典》卷八十都記載,杜預說,秦制,天下人為天子皆服三年,漢初尚如此,至文帝方改。秦代不遵儒禮,此說如確,則秦之天下三年喪當為據(jù)此前所行之三年喪損益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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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三年喪來自東夷之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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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上面數(shù)條可見,三年喪應該是孔子之前已經(jīng)在一定范圍內(nèi)施行的服喪制度,但又并非西周的定制。殷人起源說的最主要根據(jù)“高宗諒陰三年”,究竟是否指的服三年之喪,今人多認為不可信?!渡袝o逸》:“其即位,乃或亮陰,三年不言?!边@里并沒有將亮陰三年等同于服喪三年,而是說在即位之后三年不言?!妒酚洝ひ蟊炯o》更云:“武丁即位,思復興殷,而未得其佐,三年不言,政事決定于冢宰?!彼抉R遷并不認為三年不言與三年喪有什么關(guān)系,而對于三代史事,太史公是非常尊信《尚書》的??梢?,孔子將三年不言解釋為服喪三年,確有出于理論上宣揚三年喪的目的,而司馬遷并未接受孔子的歷史解釋。等到鄭君根據(jù)《尚書大傳》將“諒陰”解釋為倚廬,更確證了三年喪之說。但今天客觀看待歷史,我們并沒有充分理由信從此說。而高宗三年喪之事既破,三年喪殷制之說就失去了根據(jù)。[24]因而,我們必須另外尋求三年喪的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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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筆者認為,在諸家之說中,孔德成與章景明兩位先生的東夷風俗說,倒是更有道理一些?!抖Y記·雜記》載:“孔子曰:‘少連、大連善居喪,三日不怠,三月不解,期悲哀,三年憂,東夷之子也?!笨椎鲁上壬纱送普撜f:“少連、大連為東夷之子,則其所行之禮,似應為東夷之俗。如果這個假設為是,則三年之喪,很可能就是東夷的舊俗。曲阜為魯之都,亦在東夷奄之舊墟,可能是孔子因居所的關(guān)系,采取了此一東夷的風俗,而賦予新的理論?!盵25]《孔子家語·曲禮子夏問》中亦言及此事:“子貢問曰:‘聞諸晏子,少連、大連善居?,其有異稱乎?孔子曰:‘父母之?,三日不怠,三月不解,期悲哀,三年憂,東夷之子,逹于禮者也。”這兩條應該出自同樣的來源,唯一的不同,在于《孔子家語》[26]中提到,子貢是從晏子處聽說少連、大連善居喪之事的,而晏子自己守喪之事又見于《左傳》襄公十七年:“晏桓子卒,晏嬰粗衰斬,苴绖帶杖,菅屨,食粥,居倚廬,寢苫枕草?!边@一段與《儀禮·喪服·斬衰章》的敘述幾乎相同:“斬衰裳,苴绖杖絞帶,冠繩纓,菅屨?!薄熬右袕],寢苫枕塊”則見于此章《服傳》。章景明先生結(jié)合《史記·管晏列傳》“晏平仲嬰者,萊之夷維人也”說:“據(jù)此,則晏嬰這個人可能也是個東夷之子,其居父之喪,自然也是依其本族——夷人的風俗。如此說來,斬衰的服制,采取的是東夷之俗;而三年的喪期,當也是襲自東夷?!盵27]晏子服斬衰,其喪服形制與《斬衰章》如出一轍,少連、大連居喪,其喪期與變除細節(jié)亦與《喪服四制》中的描述完全一致。比起以含混不明的“亮陰三年”來推測三年喪,這應該確切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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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晏子服喪時,其家臣云:“非大夫之禮也?!边@也正說明,此種喪服制度并非大夫定制,卻可能在齊魯民間流傳。不過,《史記·孔子世家》中卻記載,晏子曾對齊景公說:“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軌法;倨傲自順,不可以為下;崇喪遂哀,破產(chǎn)厚葬,不可以為俗;游說乞貸,不可以為國。自大賢之息,周室既衰,禮樂缺有間。今孔子盛容飾,繁登降之禮,趨詳之節(jié),累世不能殫其學,當年不能究其禮。君欲用之以移齊俗,非所以先細民也?!标套优u儒者“崇喪遂哀,破產(chǎn)厚葬”,認為不可以此改變齊俗,豈不是與他的親身實踐矛盾嗎?如若兩條記載均無誤,則必須解釋這里的矛盾。筆者以為,首先,《左傳》與《孔子家語》中關(guān)于晏子傾向于儒家喪禮的說法,可信度不會低于《孔子世家》;其次,晏子阻止齊景公重用孔子,應該有政治上的考慮,而未必是他的真實觀點;第三,即便從晏子之言來看,他否定的是孔門所提倡的“厚葬”,而非三年喪。我們可以參考墨子之說,來辨明,晏子究竟在反對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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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子·節(jié)葬下》中對儒者喪禮的批評是厚葬和久喪兩個方面。厚葬指的是,“曰棺槨必重,葬埋必厚,衣衾必多,紋繡必繁,丘隴必巨,”云云。久喪指的是,“哭泣不秩,聲翁,缞绖垂泣,處倚盧,寢苫枕塊,又相率強不食而為饑,薄衣而為寒,”云云。二者雖然經(jīng)常聯(lián)系在一起,卻是孔門喪禮學說中的兩個方面,前者是《士喪禮》等篇處理的內(nèi)容,后者才與《喪服》相關(guān)。晏子明確批評的,“崇喪遂哀,破產(chǎn)厚葬”,強調(diào)的正是厚葬,至于墨子所描述的久喪,卻恰恰晏子所實行的。因而,我以為,《孔子世家》中晏子之言,最多只能證明,東夷之俗并不包括厚葬,而只包括久喪。將久喪與厚葬結(jié)合起來,形成一套系統(tǒng)的喪服喪禮制度,應該是孔門所做的工作。[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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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威王薨,宣王欲短喪,通過公孫丑問孟子:“為期之喪,猶愈于已乎?”毛奇齡《喪禮吾說篇》說:“非三年,而何以短為?”但齊王短喪不一定是因為此前的田齊君主實行三年喪,還有可能是因為齊地盛行三年喪,且為孔、孟所推崇,齊宣王不欲遵行孟子所提倡的齊地三年喪的風俗,而欲行期年之短喪。齊、魯均為東夷故地,但齊、魯之君又非東夷之人,魯公不行三年喪,而齊王欲短喪,這可能是外來國君對于本地東夷之俗做出的不同反應,而不一定是因為此前有三年喪之定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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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支持三年喪東夷之俗說,還不僅因為這幾條史料,更重要的是藉助民國以來對上古族群的研究,可以看到,在相當長的歷史時期,東夷文化對中原文化有著非常深遠的影響。1930年代,傅斯年先生發(fā)表《夷夏東西說》,指出:“現(xiàn)在以考察古地理為研究古史的一個道路,似足以證明三代及近于三代之前期,大體上有東西不同的兩個系統(tǒng)。這兩個系統(tǒng),因?qū)χ哦鸂幎?,因爭斗而起混合,因混合而文化進展。夷與商屬于東系,夏與周屬于西系?!盵29]其后徐旭生先生在《中國古史的傳說時代》中,進一步將華夏、東夷、苗蠻定為中國上古的三大族群來源:“把我國較古的傳說總括來看,華夏、夷、蠻三族實為秦漢間所稱的中國人的三個主要來源?!驗榈酱呵飼r期,三族的同化已經(jīng)快完全成功,原來的差別已經(jīng)快完全忘掉,所以當此后的人對于所搜集到的傳說作綜合整理的時候,就把這些名字糅合到一塊?!盵30]此后大量的考古發(fā)掘,越來越證實了兩位先生的說法,我們可以從大汶口文化、龍山文化的遺址來理解東夷文化。[31]東夷與華夏兩大族群在中國北方長期互相交往,文化彼此相互影響,已經(jīng)成為考古學和古史研究的共識。[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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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斯年先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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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在《周東封與殷遺民》中,傅斯年先生說,三年喪“在東國,在民間,有相當之通行性,蓋殷之遺禮,而非周之制度”。[33]傅先生以為齊、魯之國人即為殷遺民,三年喪是他們的習俗。近有楊朝明先生,提到《史記·魯周公世家》中伯禽“變其俗,革其禮,喪三年而后除之”,也據(jù)魯?shù)赜写罅恳筮z民,而以此為殷禮。傅斯年、楊朝明由齊、魯之風俗探討三年喪起源,其說實與筆者頗為接近。只是,我們認為,雖然魯?shù)卮_有不少殷遺民,但其地的土著畢竟是東夷,當?shù)氐拿耖g風俗更應該來自東夷,而非殷遺民。傅斯年先生還有一個重要論斷,即,殷人即出自東夷。首先,這一說法并無確證;其次,東夷應該是持續(xù)時間非常久、分布范圍非常大的族群,有非常多的分支。我們由大連、少連、晏子等東夷人的服喪習俗,可以推斷三年喪為當時齊魯?shù)胤降臇|夷之俗,但無法確定,是否整個東夷文化都實行三年喪。即便殷人確為東夷人,周代的殷遺民與齊魯?shù)臇|夷,未必仍然是同樣的禮俗。所以相對而言,說三年喪來自東夷文化,比說來自殷人文化,是一個更確切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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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孔子生活的春秋時代,齊魯之地的東夷文化與華夏文化已經(jīng)發(fā)生了相當程度的融合。少連、大連、晏嬰所行的三年喪當為東夷禮俗,但由于東夷族群人數(shù)眾多,分布廣闊,且與華夏族群長期交往雜居,所以,雖然三年喪并非周人定制,卻也已經(jīng)深深影響到華夏文化,叔向和孔子都非常贊許,以各種方式將它理論化、系統(tǒng)化,并推廣開來,如附會殷高宗行三年喪,乃至“古之人皆然”,說成“天下之通喪”、“三代共之”。而周王、魯公、滕人、宰我、墨子等,遵循周禮舊制,未行三年喪,也不理解三年喪及其意義,因而表現(xiàn)出相當程度的懷疑。但齊宣王、滕文公等人,雖說受到孟子學說的影響,也是因為看到東夷文化中的三年喪制度,在周禮與夷俗之間做選擇,前者傾向于不行,但又怕孟子的批評,后者傾向于行,又遭到大臣的抵制。如果只是孔門幾個儒生提倡,這兩個國君怎么會有那么大的壓力呢?孔、孟一定是在推動已經(jīng)有相當大影響的三年喪的普遍化,才會有這么大的力量。經(jīng)過幾代人的不斷努力,以三年喪為核心的喪服制度逐漸得到了理論上的完善和實踐上的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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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三年喪制度之服制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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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喪服體系中,有斬衰三年與齊衰三年兩種三年喪,斬衰三年以子為父之服為主,又衍生出臣為君、妻為夫兩種,而于《儀禮·喪服·斬衰章》更細列十目(子為父,臣為君,諸侯為天子,父為長子,為人后者為所后之父,妻為夫,妾為君,子嫁反在父之室為父,公士大夫之眾臣為其君),皆來自此三綱。齊衰三年,本為父沒為母之服,并衍生出繼母、慈母、母為長子之服?;\統(tǒng)地說三年喪,可以包括父母斬、齊三年之喪,以及由此衍生的臣為君、妻為夫等喪服。因而,談三年喪之起源,還不止是談三年喪期,而且要更細致地辨析齊衰、斬衰的來源。這一點,現(xiàn)代談三年喪的學者很少能顧及到,仍然是毛奇齡,花了大篇幅討論齊、斬之服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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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毛奇齡辨析、齊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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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氏在《喪禮吾說篇》和《四書改錯》中都指出,先秦時本無斬衰之服,父母之喪皆為齊衰三年,斬衰之說,是漢代經(jīng)生發(fā)明的。他說:“父母之喪,在春秋戰(zhàn)國以前并無分別作等殺者,自馬、戴諸記始有等殺諸儀節(jié),雜見禮文,而作《士禮》(自注:即《儀禮》)者著《士喪禮》《喪服傳》二篇,遂公然卬父抑母,截然分父母喪服為二等,父為斬衰,母為齊衰,然且父在為母期?!盵34]毛氏并《儀禮》經(jīng)傳生疑,以為漢人假托七十子之徒而作,其中所記并非東周時禮,而《儀禮》《禮記》諸篇“彼此竊比,相倚成說?!泵蠟榇苏f之根據(jù),則是《論語》《孟子》《左傳》等先秦古書并未談及斬衰之服。他立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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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喪服有齊衰而無斬衰。古者裳制以下際為齋,齋即齊也。故《論語》‘攝齊升堂’、《玉藻》‘縫齊倍要’,皆以齋為裳下之名。而齊衰不然,衰有重輕,重服以衰麻六寸綴于當胸,而衣裳四際則皆齊其麻而不之緝,故齊者,以齊為名謂之齊。若輕服,則四際皆緝而稍露散麻,亦名為齊。蓋齊而不緝,此齊之本名,而從而緝之,則又以緝齊得名。猶之亂本名亂,而因而治之,則又以治亂名亂。此即苴绖者絞麻之稱,而初喪散麻亦稱為绖可例也。然而齊名有二,一是裳下際之名,一是衣裳四際之總名,而齊衰亦有二,一是三年之重衰,齊而不緝,一是期功之輕衰,齊而緝之。除二衰之外,別無他名?!盵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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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毛奇齡的喪服體系中,只有齊衰三年,不緝邊,但不稱為斬衰;期年喪服皆緝其邊,亦稱齊衰。他實際上是排除了緝邊而三年的喪服,把《儀禮·喪服》中的斬衰三年稱為齊衰三年。在服敘上,他認為父母皆為齊衰三年,而沒有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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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斬衰之名由何而來呢?毛奇齡認為,這來自對《左傳》襄公十七年這段話的誤讀:“晏桓子卒,晏嬰粗衰斬,苴绖帶杖,菅屨,食粥,居倚廬,寢苫枕草?!鼻耙颜劶?,這段話與《儀禮·喪服》中的斬衰章非常接近。毛氏認為,作《喪服》者抄襲了《左傳》之文,但誤讀“粗衰斬”為一句。而毛氏的讀法是:“晏嬰粗衰,斬苴绖帶,杖。”所謂粗衰,就是疏衰,所以《孟子》說“齊疏之服”。在毛奇齡看來,所有關(guān)于斬衰的說法都來自這里的誤讀,作《喪服》者甚至由此篡改了《禮記》中的許多文本。如《荀子·禮論》中的“齊衰苴杖,居廬食粥,席薪枕塊,所以為至痛飾也”,“齊衰”在《禮記·三年問》中就變成了“斬衰”。[36]因為反對斬衰之服,毛氏又認為父母之服無異,更無父在為母降服之說。毛奇齡之疑針對的是喪服制度相當根本之處,既涉及父、母的地位差異,亦涉及《儀禮》特別是其中《喪服》一篇的真?zhèn)?,乃至大小戴《禮記》的價值。比起胡適等人針對三年問題的質(zhì)疑,毛氏對斬齊問題的質(zhì)疑應該是更根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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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于毛奇齡的這一質(zhì)疑,《四庫提要》中已經(jīng)做了非常精彩的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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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釋名·釋喪服》曰:‘斬衰,不緝其末,直翦斬而已。齋,齊也?!枢嵶ⅰ秵史鳌吩唬骸當兀痪?。齋,緝也?!c《釋名》之義相符。奇齡乃謂齋而不緝,乃齊之本名。而從而緝之,則又以緝齊得名。三年之重齊不緝,期功則緝之。然所謂齊而不緝,仍是《釋名》‘斬衰,不緝其末’之說。又何必陽改其名而陰存其實乎?至謂期功以下之齊乃緝,則齊衰三年者皆已不緝,是改斬之名下同于齊,又改齊之實上同于斬。支離怪變,彌為不可究矣。奇齡以《周禮》、《儀禮》同出戰(zhàn)國人偽撰,故于《周禮·司服職》齊衰、斬衰之文,置之不道。至《左氏》乃奇齡所最信者也??颊压辍秱鳌罚骸畷x平公卒,叔向曰:孤斬焉,在衰绖之中?!蓬A《注》曰:“既葬,未卒哭,猶服斬衰?!鳛閿厮ブ_證。乃引《雜記》‘三年之喪如斬’語,謂非服斬之義。襄公十七年《傳》:‘齊晏桓子卒,晏嬰粗缞斬,苴绖帶杖,菅屨。’是斷斷不得謂之非斬服者。奇齡亦謂‘斬’字下屬‘苴绖帶’為句,乃斬苴麻以為绖帶。《荀子》一書,亦奇齡之所最信也??肌度陠柶访鞒鰯厮ブ?,不能復辨,則曰《禮論篇》中但有齊衰無斬衰,《三年問篇》乃后人妄改。夫稍可穿鑿之處,即改易其訓詁句讀以就己說。至必不可掩之處,則遁而謂之妄改。持是以往,天下復有可據(jù)之書乎?”[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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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喪禮吾說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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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里的反駁已經(jīng)非常有力,不必重復。只是毛奇齡對《左傳》晏嬰一段的解讀,是其要害,四庫館臣之駁猶有賸意,請稍加辨析。《儀禮·喪服》中“斬衰裳苴绖杖絞帶”,傳、注、疏的理解一致,認為“苴”字總領(lǐng)绖、杖、絞帶三事,以苴麻為首绖、要绖,以苴杖為竹,以苴麻為帶。對于《左傳》中的這一段,杜預和孔穎達也基本如此解,以為晏嬰“粗衰斬”,就是服斬衰的意思,“苴绖帶杖”同樣是一苴三事,而與《喪服》不同的是,絞帶簡稱為“帶”,且在“杖”前。按照毛奇齡的理解,斬苴連文為一事,以之為绖帶。他引《三年問》和《孔子家語》,證明:“苴,麻也,齊疏之服,則但斬其麻,不漚,不治,用以為首绖、要帶,故名斬苴?!泵蠈Α败凇钡睦斫怙@然有問題。苴本意為麻子,如《詩·七月流火》“九月叔苴”,毛傳:“苴,麻子也。”由麻子引申為有子之麻,即雌麻,苴麻(雌麻)因有子,較無子之牡麻(枲麻、雄麻)黯黑。《莊子·讓王》:“顏闔守陋閭,苴布之衣,而自飯牛?!惫笞ⅲ骸败冢凶勇橐??!惫受谥各龊谏嘤纱藖?,“苴杖”之意當源于此。斬衰用苴麻,齊衰用枲麻,亦有麻質(zhì)之不同與重輕之異。毛奇齡徑以苴為麻,謂斬麻為绖,先秦文獻不見其例。《三年問》中“斬衰苴杖”一句,毛氏本來說是《荀子》中的“齊衰苴杖”,被《禮記》編者所改,現(xiàn)在卻又顛倒語序為“斬苴衰杖”,以證成其“斬苴”之說,一文而有此二解,已自亂陣腳。隨后所引《荀子》“齊衰苴杖”更是同一句的另一讀法,與《家語》之文均可順暢地解為“苴杖”,而不必強分斬苴與杖??梢?,毛氏解晏嬰喪服之說并不成立,晏嬰所服為斬衰,當無疑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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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斬衰之名何時出現(xiàn)?在更晚的《經(jīng)問》一書中,他給出了更明確的回答:“自戰(zhàn)國后儒造《儀禮》與《喪大記》《雜記》者,易‘齊衰’二字為‘斬衰’,而分‘斬衰’二字于三年之中,以為父斬母齊,而于是五等之服又多一等矣?!盵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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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先秦所見斬、齊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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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奇齡的立論雖有問題,但他的觀察仍然是相當敏銳的:孔、孟雖然大力提倡三年喪,在《論語》《孟子》當中卻不見斬衰之名,反而大談齊衰之服?!墩撜Z·子罕》:“子見齊衰者、冕衣裳者與瞽者,見之,雖少者必作,過之必趨?!薄多l(xiāng)黨》:“子見齊衰者,雖狎必變。”看兩處的語氣,孔子應該是見到服重喪之人變得神態(tài)莊重,那為什么不舉最重的喪服斬衰,而只說齊衰呢?或可勉強解釋為,此是舉輕以包重,孔子見齊衰之人便如此莊重,見斬衰之人更不必說了。再看《孟子·滕文公上》,孟子說:“吾嘗聞之矣,三年之喪,齊?之服,飦粥之食,自天子達于庶人,三代共之?!贝藭r孟子是在與滕文公討論為他父親滕定公的喪服,竟然也未言斬衰,就更令人難以理解了?!盾髯印ざY論》“齊衰苴杖”,似也以“齊衰”為最高等級的喪服。孔、孟、荀談到最高等級的喪服竟然都只說齊衰,而無斬衰,是否說明齊衰是當時最高的喪服形制,而非斬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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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在春秋戰(zhàn)國文獻中,并非全無斬衰之名。首先,前引《四庫提要》在批駁毛奇齡時已舉出三條,《左傳》中有“晏嬰粗衰斬”和“孤斬焉”兩條,指的都是斬衰服,雖然未必稱為“斬衰”?!吨芏Y·春官宗伯·司服職》:“凡喪,為天王斬衰,為王后齊衰?!碑斎唬吨芏Y》成書年代有爭議,但多數(shù)學者認為它成書于戰(zhàn)國至漢初之間,且戰(zhàn)國的可能性相當大[39],所以這一條也可作為斬衰之名不會晚于漢初的一個證據(jù)。另外,《荀子·禮論》中雖然只有“齊衰”,但《哀公》卻出現(xiàn)了“斬衰”:“斬衰,菅屨,杖而啜粥者,志不在于酒肉?!贝送?,更有前人所未能見到的,郭店楚簡《六德》中,同時出現(xiàn)了“斬衰”和“齊衰”:“疏斬布绖杖,為父也,為君亦然。疏衰齊牡麻绖,為昆弟也,為妻亦然。”為父、君皆斬衰、绖、杖,為昆弟、妻皆齊衰、牡麻绖,這與今所見《儀禮·喪服》相差不多。而且,文中斬衰、齊衰都用了“疏”字,說明“疏”并非齊衰專屬,斬衰、齊衰皆可以之描述,疏即粗也。郭店簡是戰(zhàn)國后期入土的,與孟子大致同時。由此可見,先秦文獻中“斬衰”之名雖然不多,但還是出現(xiàn)了數(shù)處,毛氏猜測是戰(zhàn)國時出現(xiàn)的,應該大致不差。至于馬王堆漢墓《喪服圖》與武威漢簡中,更有明確的斬衰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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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方面,無論在孔子之前還是孔子之后,都有斬衰的說法;另一方面,孔、孟均不言斬衰,只提齊衰,而到了荀子或其弟子所著書中,既有與孔、孟相同的,以齊衰為最高喪服的說法,也有以斬衰為最重喪服的說法。這樣的現(xiàn)象,如果不接受毛奇齡的說法,又該怎樣來解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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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齊衰為周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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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奇齡的錯誤,在于他想當然地將齊衰與三年喪聯(lián)系起來。但仔細分析數(shù)處文本后,筆者認為,齊衰與三年應當來自兩個傳統(tǒng)。周禮喪服制度,應該以齊衰期為最高喪服;而斬衰三年則是東夷文化帶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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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來仔細分析這些文本?!蹲髠鳌分械膬商?,“粗衰斬”和“孤斬焉”,雖然應該都是指的斬衰,但畢竟未出現(xiàn)作為一個名詞的“斬衰”,而兩處“斬”字均可解為動詞。比較明確的斬衰之名,出現(xiàn)在《郭店竹簡》《周禮》和《荀子》中,都在戰(zhàn)國中后期。我們可以推測,從春秋時比較模糊的三年斬之服,經(jīng)過孔門七十子之徒的整合與系統(tǒng)化,到了戰(zhàn)國時期,一個以斬衰三年為核心的喪服制度逐漸形成。在孟子之時,這一體系已經(jīng)初具規(guī)模,但并未得到廣泛接受,連孟子都沒有接受。至荀子及其弟子,這一體系即將成型,但尚未穩(wěn)定,所以我們在《荀子》書中,既可以看到以齊衰為最高喪服的說法,也可以看到以斬衰為最高喪服的說法。到了漢代,無論傳世文獻還是出土文獻,這一體系都已經(jīng)確定下來。那么,怎么理解其中的齊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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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語》中兩次出現(xiàn)“齊衰”,均為孔子見之而發(fā),且皆與冕衣裳者、瞽者并列,應當來源相同。何晏引范氏云:“冕者,冠冕也,大夫之服也?!贝蠓蚺c瞽者,皆為路途中不時可見之人,而齊衰與之并列,則服齊衰者,當亦時可見之?!多l(xiāng)黨》又云“兇服者式之”,兇服泛指送死之衣物,可知,齊衰必為重喪兇服。則齊衰應為當時經(jīng)??梢娭貑蕟史?。所以,齊衰之服當為周代喪服之重服定制,是日??梢姷膯史?。《論語》既講三年喪,亦言齊衰,但二者是分開來說的??鬃犹岢氖侨陠?,但他經(jīng)常見到的是齊衰之服,二者并非一事。前文既述三年喪為東夷之俗,筆者以為,斬衰服應與此三年喪相聯(lián),亦為東夷之俗。當然,《左傳》中的兩處“斬”字亦與三年喪分而言之。但首先,晏嬰為東夷人,已如章景明先生所言。而叔向云“孤斬焉”雖亦未言三年,但叔向為三年喪之有力提倡者,斬衰與三年應該是相關(guān)的。由此可以推論,東夷既為中原帶來了三年的喪期,也帶來了斬衰之服。與此相對,周人喪服當為齊衰,以期年為最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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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讀《儀禮·喪服》可知,齊衰期服是一個基準喪服,大部分近親喪服為齊衰不杖期,而母與妻之標準喪服為齊衰杖期。宰我質(zhì)疑三年喪,認為:“舊谷既沒,新谷既升,鉆燧改火,期可已矣?!逼诜芸赡苁钱敃r廣泛流行,且為人所接受的喪服。而《荀子·禮論》中云:“然則何以分之?曰:至親以期斷。是何也?曰:天地則已易矣,四時則已徧矣,其在宇中者,莫不更始矣,故先王案以此象之也。”此一說法與宰我之言如出一轍,應該并非如姚際恒所云,荀子傳宰我之學[40],而是,“至親以期斷”就是當時周人通行的喪服制度,而這種期服就是齊衰,周人沒有比齊衰更重的喪服,也沒有比期年更長的喪期。所以同一篇《禮論》雖然已經(jīng)在論證三年喪,但提到的最重的喪服只能是“齊衰苴杖”。另外,細讀論三年喪的部分(即后來收入《禮記·三年問》的部分)[41],我們會看到文字間的一個矛盾。作者為論證三年喪合于自然人情,說:“三年之喪,稱情而立文,所以為至痛極也。齊衰苴杖、居廬食粥、席薪枕塊,所以為至痛飾也。……故先王圣人案為之立中制節(jié),一使足以成文理,則舍之矣”,然后說,“然則何以分之?”按照這里的邏輯,似乎三年之喪為最初制訂的標準喪制,分之而至于期,期服是衍生的。但從“至親以期斷”立論,則似乎期服才是標準喪服,后面又說:“然則何以三年也?曰:加隆焉,案使倍之,故再期也?!比陠视殖蔀橛善诜勇《傻?。那么,究竟三年喪是制服的標準,還是至親以期斷是制服的標準呢?之所以產(chǎn)生這個邏輯上的這個矛盾,是因為,這里有兩個出發(fā)點。一個是從當時服喪的實際情況出發(fā),人們比較接受至親以期斷,要說服他們接受三年喪,就強調(diào),父母與通常的至親還不一樣,所以應該加隆至三年。但在孔子以降論證三年喪的理論中,為父母服三年喪被理解為天經(jīng)地義的,所以又先論證了三年喪的合理性,然后再說為什么會有期、九月等的喪服。故至親以期斷與加隆是歷史的邏輯,而稱情立文為理論上的邏輯。作者試圖將兩個邏輯講到一起,但仍然留下了一些痕跡?!抖Y記》編者更在《三年問》之末加上孔子駁宰我的話,使這種矛盾更加明顯,致使姚際恒生疑,以為:“此乃后人引孔子之言增入之也。茍知三年免懷之義,則其言三年之喪,必不復云以期斷矣。輯禮者增此作尾,不過欲其義之完善耳,不知自明者視之,其與前篇之義毫不脗合,判然若黑白之不相類也。”[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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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此可以推測,孔子按照周禮,對服齊衰者非常禮重;但他所提倡的,卻是來自東夷之俗的三年喪。喪服皆由吉服演變而來,故周人齊衰喪服,依照吉服略加調(diào)整而成。但東夷人三年喪之服,卻又經(jīng)斬削而成,不緝邊,初或無斬衰之名。經(jīng)孔子及其弟子提倡之后,此種喪服被納入周人原有之喪服體制,特別是與原有的齊衰之制組合與區(qū)別,才特別創(chuàng)設了“斬衰”之名。因而也就形成了斬衰三年、齊衰三年、齊衰期之間等級嚴整的喪服等差,和以三為五、以五為九的喪服降殺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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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我們也就可以理解,《孟子》中說的“三年之喪,齊疏之服,飦粥之食”和《荀子·禮論》中的“齊衰苴杖”,應該都是在已經(jīng)引入東夷的三年喪制度以后,但完整的喪服制度尚未成熟之時所論。而《史記》有趙武為程嬰服齊衰三年,若實有其事的話,也是在將東夷之俗納入周人喪服制度時出現(xiàn)的現(xiàn)象,或為以周人之齊衰服東夷之三年喪期,或為喪服喪期皆用東夷之制,而尚無斬衰之名。趙武比叔向、孔子都早,這說明夷夏喪服制度的結(jié)合,不是一兩個人的提倡導致的,而是一個長期就有的趨勢,孔子只是更加大力推動這一趨勢,并將它理論化而已。《郭店楚簡》《周禮·司服職》和《荀子·哀公問》中均有了明確的斬衰、齊衰之別,則要么完成于稍后喪服制度更成熟之時,要么是一派較早接受了喪服制度的儒生所作,或即寫定《儀禮·喪服》的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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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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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參考丁鼎,《三年之喪源流考論》,《史學集刊》,2001年第1期;丁鼎,王明華,《三年之喪為武王創(chuàng)制說平議》,《華僑大學學報》,2001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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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郭偉川,《古“儒”新說——胡適之、傅斯年二先生論說考證》,收入氏著,《中國歷史若干重要學術(shù)問題考論》,北京: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09年版,第23-10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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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楊朝明,《三年之喪應為殷代遺制說》,《史學月刊》,1995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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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何丹,《“三年之喪”與“周公制禮”》,《蘭臺世界》,2014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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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李洪君,《周代三年之喪考》,《重慶師院學報哲社版》,2001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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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章景明,《先秦喪服制度考》,臺北:臺灣中華書局,1971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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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顧洪,《試論“三年之喪”起源》,《齊魯學刊》,1989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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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方述鑫,《三年之喪起源新論》,《四川大學學報》,2002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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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丁鼎,《三年之喪源流考論》,《史學集刊》,2001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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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儀禮·士虞禮》、《荀子·禮論》、《公羊傳》皆有三年喪二十五月之說。鄭王經(jīng)學三年喪月數(shù)之爭,在于對禫祭的理解?!短垂分姓f,大祥后“中月而禫”,大戴、鄭君以為間月而禫,故定為二十七月,王肅則以為月中而禫,故定為二十五月。毛氏雖持三十六月之說,卻無法否定服喪流程中的祥、禫之祭,更無法否定各經(jīng)中祥、禫的流程。毛奇齡接踵唐人王元感,針對“二十五月而畢”辯駁說:“此所謂畢,非謂三年喪期從此而終,謂夫三年之喪服,則二祥而亦已盡也。古凡稱喪,皆專指喪服而言,故除重服曰除喪?!秵市∮洝吩唬骸诙龁??!M期撤喪乎?謂期則小祥可以除重服,而服練服也。去輕服亦曰去喪,《論語》曰:‘去喪無所不佩?!M撤喪而尚虞,有不佩也乎?是除喪、去喪總名畢喪。畢喪者,祥喪畢耳。蓋再期二祥,則縞素疏麻為服已盡,嗣此而禫,將改易纖黃之服,此固吉兇纖素一大界限,故可云畢,不然,豈不知祥后有禫,再期之后有中月,而乃曰是月畢喪,其可通乎?故《喪小記》曰:‘再期之喪三年也,期之喪二年也。’何嘗曰三年之喪以再期限,期之喪以二年限乎?謂夫限于再期之喪服,則余服未已,此三年者也。限于期之喪服,則余服雖止二月而已,逾于期,此雖限一年,而實幾于二年者也。喪者,服也,再期者,祥服之名也,故再期之喪,亦正如所云三年之喪二十五月而畢耳,謂大祥而衰縞從此除耳,蓋期之二年非二十五月,則三年再期亦非二十五月。如謂再期是二年,期亦是二年,則《中庸》當云‘二年之喪達乎大夫,二年之喪達乎天子’。親喪即期,期即親喪,有何相去,而乃天子、大夫判為一達一不達,《中庸》多事矣。”(毛奇齡,《喪禮吾說篇》卷七,頁3b-5a。)《四庫提要》駁之云:“奇齡又謂三年之喪當為三十六月,不得折月,而又無解于《荀子·禮論篇》‘二十五月而畢’之文,遂謂畢者乃畢衰服也,至二十七月禫后又加禫服九月??肌堕g傳》曰:‘中月而禫,禫而纖,無所不佩?!追f達《疏》曰:‘此謂禫祭既畢,吉祭以后,無所不佩。’又《喪服小記》曰:‘再期之喪,三年也。期之喪,二年也?!秵蚀笥洝吩唬骸V而從御,吉祭而復寢?!短垂吩唬骸窃露V,徙月樂。’《間傳》又曰:‘中月而禫,禫而飲醴酒。’飲酒者先飲醴酒,食肉者先食干肉,是征諸禮經(jīng),顯有典訓。今奇齡謂禫后服綅冠素端者凡十月,與《經(jīng)》義無一相合。豈先王制禮之意乎?”(永瑢,《四庫全書總目》,卷二十三經(jīng)部)毛氏此說非常牽強,《提要》就毛氏所涉及的每條經(jīng)義反駁,可謂淋漓盡致,毛氏當無言可對。至于其所引《中庸》二語,蓋因天子諸侯絕旁期,而大夫不絕期,所以說“期之喪達乎大夫”,天子雖絕期,卻不可絕父母三年之喪,故曰“三年之喪達乎天子”,本無可疑。期之喪雖超過一年十二個月,但不杖期十三月,杖期十五月,距離二年還差很多;而無論二十五月還是二十七月,均已到第三年,不可稱為二年,大戴、鄭玄定為二十七月,則即使遇閏月也是三年,更無理由稱為二年之喪。且三十六月云云,又違背了喪服月數(shù)必為奇數(shù)之例。古書所云“三年”、“三載”,毛氏一定強解為三十六個月,并無充分理由。凡是理解三年喪守喪、變服之程序,即可理解三年喪不必三十六月。毛氏又以漢文帝以日易月改為三十六日,由此反推,則三年喪必為三十六月。以漢文帝的做法反推先秦服喪時間,不能作為確切根據(jù);且《漢書》中文帝遺詔并無“以日易月”之說,后荀爽(《后漢書·荀爽傳》)、應劭等概括為以日易月,顏師古駁云:“此喪制者,文帝自率己意創(chuàng)而為之,非有取于《周禮》也,何為以日易月乎!三年之喪,其實二十七月,豈有三十六日之文!”(《漢書·文帝紀》顏注)所謂以日易月本就可疑,以此反推三十六月,更沒有根據(jù)。故毛氏之說無法成立,不必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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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根據(jù)胡春麗《毛奇齡年譜》(《中國經(jīng)學》第八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1年,第216頁),《喪禮吾說篇》成于康熙三十七年(16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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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毛奇齡,《喪禮吾說篇》,康熙二十五年,蕭山書留草堂本,卷七,頁13a-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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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毛奇齡,《四書索解》,康熙二十五年,蕭山書留草堂本,卷一,6b-7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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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毛奇齡,《四書改錯》,嘉慶十六年,金孝柏學圃刻本,卷九,頁2a-3b;亦見于《四書剩言》,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三,頁3a-4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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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永瑢,《四庫全書總目》,乾隆五十年武英殿刻本,卷三十六,頁30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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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康有為,《孔子改制考》,收入《康有為全集》第三集,姜義華、張榮華編校,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131頁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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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康有為,《孔子改制考》,第14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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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章太炎,《孔子制禮駁議》,收入《太炎文錄》卷一,民國章氏叢書本,頁12a-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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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胡適,《三年喪服的逐漸推行》,《胡適文集》第五冊,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第76頁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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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傅斯年,《周東封與殷遺民》,《傅斯年全集》第三卷,長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23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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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胡適,《說儒》,《胡適文集》第五冊,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8年版,第3頁以下。在《胡適文存》中,毛奇齡的相關(guān)論述附在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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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郭沫若,《駁<說儒>》,《郭沫若全集·青銅時代》,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錢穆《駁胡適之說儒》,《中國學術(shù)思想史論叢》卷二,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4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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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顧洪,《試論“三年之喪”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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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章景明先生已經(jīng)指出這一點,見《先秦喪服制度考》,第17頁;陳鴻森先生的近作《“高宗諒陰”考》(刊于京都大學《東方學報》第九十四冊,2019年12月,第584-614頁)更加令人信服地證明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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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孔德成,《論儒家之禮》,《民主評論》第七卷第十三期,轉(zhuǎn)引自章景明,《先秦喪服制度考》,第1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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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舊以《孔子家語》為偽書,然據(jù)近些年的出土發(fā)現(xiàn)與相關(guān)研究,《孔子家語》中的材料雖有后人加工的痕跡,但還是比較可靠的。參考楊朝明、宋立林,《孔子家語通解》,濟南:齊魯書社,2009年版;鄔可晶,《<孔子家語>成書考》,中西書局,2015年版;寧鎮(zhèn)疆,《<孔子家語>新證》,中西書局,2017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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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章景明,《先秦喪服制度考》,第1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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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孫詒讓,《墨子閑詁》,孫以楷點校,中華書局,2001年版,第171-172頁。感謝《文史》的匿名評審人提示我注意到《孔子世家》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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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傅斯年,《夷夏東西說》,《傅斯年全集》第三卷,第181頁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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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徐旭生,《中國古史的傳說時代》,北京:科學出版社,1961年版,第3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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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逄振鎬,《東夷文化研究》,濟南:齊魯書社,2007年版;張富祥,《東夷文化通考》,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李白鳳,《東夷雜考》,鄭州:河南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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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參考孫慶偉,《鼏宅禹跡》,北京:三聯(lián)書店,2018年版,第427-428頁,以及書中多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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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傅斯年,《周東封與殷遺民》,第24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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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毛奇齡,《喪禮吾說篇》,卷八,頁1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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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毛奇齡,《喪禮吾說篇》,卷八,頁2a-b,亦見于《四書改錯》卷九,頁8-10,大同小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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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毛奇齡,《喪禮吾說篇》,卷八,頁2b-3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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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永瑢,《四庫全書總目》,卷二十三,頁36a-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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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毛奇齡,《經(jīng)問》卷八,;感謝喬娜提醒我注意這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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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9]參考彭林,《<周禮>主體思想與成書年代研究》,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郭偉川,《<周禮>制度淵源與成書年代新考》,北京: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6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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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0]杭世駿《續(xù)禮記集說》卷九十五,光緒三十年浙江書局刻本,頁31b-32a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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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關(guān)于《荀子·禮論》與《禮記·三年問》的文本關(guān)系,參見吳飛《<禮記·三年問>與<荀子·禮論>關(guān)系再討論》,刊于《中國典籍與文化》2018年第4輯,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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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2]杭世駿,《續(xù)禮記集說》,卷九十五,頁34a-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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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責任編輯:近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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